第13章 背後

『程之奕推盤子的時候，右手無意間碰到了那人搭在桌子上面的左手。』

挂號，候診，看病，取藥。

一套流程走下來，姜旭整個人依舊是懵的。

程之奕利索的把醫生從窗口裏扔出來的藥盒一個個扔進塑料袋裏，然後轉身喊站在繳費機旁邊發愣的姜旭回去。

他的症狀不是由于他一直以為的感冒，而是因為發情期前信息素在腺體內堵塞。Omega腺體內的信息素，周期性的大量分泌。一旦信息素在腺體內分泌後無法釋放到體外，就會堵塞腺體。輕則頭暈發燒，重則昏迷，甚至引起休克。

信息素堵塞症，一般是由于omega為了抑制發情期的氣味而使用了過量的抑制劑。而像姜旭這種在首次發情期前信息素堵塞的，則是由于第二性征成熟前使用了适用于其他人群的誘導劑。

姜旭的情況不是很嚴重，來醫院也還算及時，因此醫生只是給他開了一些omega的誘導劑，有口服的有塗抹的，回家自行使用。

抑制劑也順便開了一些。作為omega，發情期期間信息素的釋放不受自己控制，抑制劑是需要時常攜帶在身上的。在學校裏，omega不是單獨授課，難以避免的要和alpha、beta接觸。如果周身信息素的氣味過于濃烈，會擾亂周圍alpha的心神。若是不幸遇到易感期的alpha，更是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見他還傻愣在原地，程之奕走上前去拽那人的胳膊。只是他剛伸出手去還未湊近，姜旭便條件反射似的後退一大步彈到了一邊，無比警覺的擡頭看向他。

“你要幹什麽？”

之前沒意識到自己是omega倒也還好，但如今檢測結果既然已經顯示了他是omega，姜旭對他人的觸碰就異常敏感。

尤其是對他非常确定是alpha的程之奕。

雖然他從來沒有看過程之奕的身份證明，但回想起初見那天那人釋放出來的信息素，姜旭再一次覺得背後涼了涼。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被一個alpha的信息素壓得無法抵抗。姜旭不禁搖頭，原來他自己竟然是omega。

他的反應過于強烈，程之奕也跟着一怔。他放慢了語速：“回學校嗎？”

姜旭這才“哦”一聲，緩緩點頭。

回學校的路上，姜旭和程之奕不約而同的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一路沉默的回了學校。

沒帶書包，一兜子的omega專用藥品只能用手拎着。

袋子程之奕取完藥之後就一直拎在手上，此時下了車姜旭也沒有想要接過來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這是自己的藥、不應該麻煩程之奕幫他拿，只是他真的沒有這個勇氣。

拎着omega的藥在學校裏招搖過市，四舍五入就是向全世界宣告他姜旭其實不是alpha、而是omega。姜旭一向自诩無所不能，沒什麽不敢做的，但這一刻，他是真的畏懼了。

好在程之奕看起來不是很在意。進了學校，他便跟在姜旭的身後什麽也沒問，任由姜旭把他帶到了校園東邊的家屬樓裏。

姜旭接過藥，上樓按照說明把藥膏抹在後頸，又就着水喝下了口服液，披上外套無精打采的下了樓。

電梯回到一層，開門的瞬間他有些意外的看到等在那裏的程之奕。

男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就推門往外走。

姜旭低着頭，跟在了程之奕的身後。

在醫院折騰了一下午，這會兒已經五點多了。程之奕沒直接回教室，而是走去了食堂。

天色昏沉，外面刮起了大風，走向食堂的路正好迎風。姜旭縮在羽絨服的帽子裏，下意識的往程之奕的背後躲了躲。

男生的肩膀寬闊，走在前面正好擋住了風口。

除了高三年級統一要求住校外，一中的其他學生基本都是走讀，也不上晚自習，因此晚上的食堂遠沒有中午擁擠。

點餐窗口前零零散散站着幾個人，不怎麽需要排隊。程之奕這次選了個人相對最多的窗口，站在了隊伍的末尾。

食堂晚上的菜品比中午要豐富一些，有不少特色主食。程之奕排的這隊，有擔擔面、陽春面還有咖喱雞丁蓋飯，以及各種炸串可以選擇。

中午雖然沒怎麽吃東西，但此時的姜旭仍舊沒有什麽胃口。不知道是不是誘導劑的副作用，他覺得自己此刻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兩條腿發軟，胃裏也跟着難受。

這病還不如不看。中午那會兒還只是有點頭暈，現在好家夥，直接站不住了。姜旭瞪着前面程之奕的後腦勺發呆，抑制住自己想要搭住那人肩膀借力的沖動。

正在昏昏沉沉之際，後面突然有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姜旭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程之奕的背上。

“姜少……這是怎麽了？”

看到姜旭直接摔在了前一個排隊的同學身上，袁昆吓了一大跳，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這一下其實也沒怎麽用力，跟平時和姜旭勾肩搭背時候的力度也沒有太大區別。

前面排着隊的程之奕猛的挨了這麽一下。他站得倒是穩，身體壓根沒有晃動，直挺挺的立在那兒也不轉身，等着姜旭自己站好。

“是你啊。”姜旭扶着前面那人的肩膀站穩身體，回頭瞥了一眼袁昆。

袁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寒暄道：“來吃飯啊。”

來食堂不吃飯還能幹什麽。

要是換作平時姜旭肯定會跟他扯上幾句有的沒的，但此時他是真的沒什麽力氣。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袁昆以為自己剛才下手沒輕沒重惹得這位姜家少爺面子挂不住、不高興了，也沒再搭話，讪讪的低頭玩起了手機。

程之奕點了一份咖喱雞丁蓋飯，和一盤子炸串，取了餐之後站在一旁等姜旭。後者看着窗口裏的菜品猶豫了一會兒，點了一份陽春面。

學校的陽春面是純素，上面飄着一撮蔥花，一口肉也沒有。

中午是因為沒有肉，晚上是因為不想吃。姜旭端着面走在前面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筷子撥弄着碗裏的面條，半天也沒吃進去幾口。

“頭還暈嗎？”

姜旭這副樣子實在反常，程之奕悶頭吃了一陣，忍不住擡起頭來問道。

小少爺索性放下手裏的筷子，單手托腮趴在桌面上。

男生皺了皺眉，也跟着放下手裏的筷子。他想了想，把自己面前的炸串推到了姜旭眼前。他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窗口上一批炸串賣完，程之奕買到的，是新一批剛剛炸出來的。每一串炸串都是熱騰騰的，散發着油炸類食物特有的撲鼻香氣。

程之奕推盤子的時候，右手無意間碰到了那人搭在桌子上面的左手。

姜旭本想躲開，但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收回手去。

他眨了眨眼，看向程之奕。

“吃點。”後者已經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了盤中的咖喱飯。

“晚上你去嗎？”

吃完飯兩個人出了食堂，并肩往回明德樓的方向走。

“去啊。”姜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中午你沒聽韓峰特意跟我說嗎，讓我一定得過去。”

六點零八，他和程之奕走回明德收拾一下東西，去階梯教室時間應該正好。

昏暗的路燈下，他感覺程之奕好像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班走讀的同學占了大多數，因此留下上晚自習的人并不多。姜旭他們回教室的時候，大家大多都還沒有回教室。空蕩蕩的教室裏，只有倒數第二排的李天晉正在低着頭奮筆疾書。

吃過飯姜旭感覺身上好像又恢複了一些力氣，經過李天晉的時候，他還特意低下頭，瞥了一眼那人手裏的作業。

數學卷子，一張全新的數學卷子。

“今天的作業？”出乎意料的，程之奕也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座位，路過李天晉的時候跟他一起停住了腳步。

李天晉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慢了幾秒才擡起頭來：“啊……啊對，老韓下午新發的，明早要交。”

姜旭“啧”了一聲，搖着頭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他随手把桌上的新卷子團了團，扔進桌洞。然後把桌上的文具一件件扔進筆袋，把筆袋裝回書包裏。

收拾好東西，他拎起書包，靠在一旁的窗臺上，看向旁邊還在慢條斯理收拾東西的程之奕。

“競賽題集帶了嗎？”

程之奕一邊把桌面的書擺放整齊，一邊冷不丁的開口問道。

“啊！”姜旭一拍腦袋，趕忙拉開書包的拉鏈，把桌上攤開的題集裝了進去。

教室的後門突然被人推開，進來的是高二三班的李子逸。

“那個，旭神、奕神，韓老師讓我過來跟你們說一聲，晚上臨時換地方了，101被高三占用了，咱們換去301。”

姜旭點頭說好。

收拾好的兩人各自背上書包，推開後門發現李子逸還站在門口。

姜旭疑惑的看向他。

李子逸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韓老師說，讓我和你倆一塊過去就行。”

姜旭忍不住笑了一聲。韓峰這是不放心他和程之奕，怕被兩個人放鴿子。也是，他翹課是日常，韓峰是知道的。至于，程之奕，也不像是個會乖乖聽話的好孩子。

三人一起走下樓梯，李子逸突然湊近了過來，刻意壓低了音量。

“你們班裏……”

他話說了一半，像是難以啓齒似的，頓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

“怎麽了？”姜旭很給面子的示意他繼續。

李子逸的音量低到快要聽不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完了後半句。

“是不是有人忘了用抑制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