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巷子

『“你能聞到我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嗎？”』

“有……有嗎？”

姜旭心跳漏了半拍，條件反射的想去摸自己的後脖子。

但這麽做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他手擡到一半停在了半空，僵硬的調整路徑，轉而去勾住了身旁程之奕的脖子。

突然被觸碰的程之奕看了過來，微不可察的揚了揚眉毛。

“沒感覺。”男生冷聲道，回應得極為肯定。然後他加快了步伐，帶着手搭在他肩膀上的姜旭一起，拉開了和李子逸的距離。

“是我感覺錯了嗎……”李子逸有些困惑的原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随即也跟着加快腳步。

三人到階梯教室的時候，韓峰和二班的秦雲舒已經到了。

301跟樓下的101一樣，是個能盛60人的小型的階梯教室。教室裏的座位分為十行六列，每三列連在一起，中間有一條過道。講臺比明德樓的教室要寬敞一些，有四塊可以來回移動的黑板。

秦雲舒坐在了教室座椅右側第一排的正中央，書包則是放在了右手旁的空座上。

進了教室，姜旭和程之奕習慣性的往後排走，李子逸則是停在了教室左側第一排、和秦雲舒對稱的位置，放下了書包。

“哎！你們兩個！往哪兒去呢？”姜旭和程之奕還在往後走呢，正在備課的韓峰突然擡起頭來喊住他倆，“一共就四個人，倆坐第一排倆坐最後一排啊？”

被看出來意圖的姜旭笑了笑，張口就來：“老師，我倆遠視眼，坐近了看不見。”

韓峰被氣樂了，把手裏的講義往桌上一扔：“回來，坐前邊！你倆要是坐最後一排，信不信我站在教室後面講？”

見他堅持，姜旭聳了聳肩，嘴裏應了一句，很給面子的停在了教室的中央。

他在第五排左側的中央扔下書包，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

離教室前方的講臺不遠不近，離教室後面的窗戶不遠不近。姜旭坐在整個教室的正中央，滿意的拉開了書包的拉鏈。

程之奕也跟着停了下來，他從姜旭面前的第四排穿行，然後走到第五排最左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60個座位的教室，這家夥偏偏非要和他坐隔着一個空位的同一排，姜旭忍不住擡頭瞪了那人一眼。但後者卻是意料之中的毫無反應，正低着頭從書包裏掏筆袋。

人都到齊了，韓峰關上教室門開始講課。

他從中間的過道往後走，把講義依次發給秦雲舒、李子逸，最後的兩本一起給了坐在中間的姜旭。姜旭留下一本，頭也不擡的把另外一本傳給了左手邊的程之奕。

作為培訓課開課後的第一節 課，課前韓峰難免又講了些有的沒的來做競賽的賽前動員。

姜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掏出手機來擺在桌面上，正大光明的玩起了手機。

其實自從知道今天第二性征的檢測結果，他就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姜旭說不清自己不安的原因，只是覺得煩躁。

他翻了一會兒朋友圈，然後回到聊天界面點開了和母親的對話框。對話停留在半個月之前，新學期開始，母親問她是不是開學了。

“小旭，開學了嗎？”

那條消息是在開學第二天的早上收到的，歐洲應該是淩晨。

他回複得簡潔，只是一個“嗯”字。

母親也沒有多問，直接結束了這段對話。

姜旭抿了抿唇，在搜索框裏搜索父親的微信名。

和父親的上一次微信消息，還是在去年9月，他剛上高二的時候。

也是差不多這樣一來一回的對話，兩個人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個字。

說什麽呢？姜旭閉了閉眼睛，把還在亮着的手機屏幕扣在了桌面上。

和閃爍不停的群消息比起來，這兩行對話框實在是沉默得可憐。

我今天醫院了，檢測結果顯示分化成了omega？姜旭很難想象手機那邊父母的反應。

父親大概率會過一兩天後回消息，然後說一句查錯了。而母親，應該也會差不太多，頂多是多叮囑他一句，再去醫院檢查一遍。

姜旭在心裏預演了一遍，甚至懶得把字先打進對話框裏再删掉。

算了，不重要。也沒什麽可說的。

“來來來，都來做今天的第一道題哈。”講臺上的韓峰提高了音量，“咱們這周的第一個板塊就是一些熱身的基礎題，在我新發的這個講義的第一頁。大家也可以在題集裏面找到，我記得是第八套的第一題。”

“一個四位數，abcd，乘以4後，得到另一個四位數，正好是dcba，求這個原來的四位數abcd……”

姜旭在韓峰讀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快速的掃完了題目，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麽簡單的送分題，韓峰找了多少套題才從裏面扒拉出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屋子裏四個尖子生的不屑，韓峰清了清嗓子：“哎，別看不起簡單題。初賽，大多數都是簡單題。但題簡單，不代表你們能答對。要是最難的大題做出來了，卻在簡單的題上面扣了分，你說你虧不虧？高考也是一樣。”

教室裏的四個人沒一個搭理他，都在低着頭默默寫解題過程。

姜旭雖然不屑，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解題就是熟能生巧，一直不練可能加減乘除都會生疏。

他正列了式子準備算呢，一旁桌面上放着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手機在桌面上震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顯得過于突兀，姜旭連忙拿了起來，順手劃開鎖屏。

屏幕上蹦出來張彥發過來的消息，連着三條，顯得極為慌張。

“旭神！你還在學校附近嗎？”

“餘傑被人圍了，就在校門口的小巷子！”

“怎麽辦啊？”

“怎麽回事？”

姜旭視線一凝，手指飛速的打字。

屏幕那邊的張彥已經慌得不行，輸入了半天也不見內容發送過來。

姜旭瞥了一眼臺上的韓峰，站起身來從後排繞到了教室座位的邊上，然後快步走下階梯出了教室。

樓道裏的感應燈應聲而亮。

姜旭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還沒有響上兩聲，電話就被對方挂斷。片刻後，張彥發送過來一個定位。

來不及多想，姜旭順着樓梯，快步往下跑。

繞過大半校園出了校門，姜旭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剛剛李子逸的話。

餘傑這小子不知道惹到了什麽人，要是去了之後被人聞到了omega的信息素，反倒是不好。姜旭摸了摸後頸，又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普遍都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他仔細分辨，也只能聞出來衣物護理劑的味道。

要是程之奕在就好了。

打架什麽的姜旭倒是不怕。就算是今天狀态不好，拽起餘傑就跑應該也沒什麽難度。只是要是被在場的人發現自己是omega……他還真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姜旭随即笑自己荒唐。他搖了搖頭，想把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起甩掉，然後點開手機裏張彥發的定位。

小巷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姜旭走進裏面，直接溜達到了巷尾，也沒有看到餘傑或是張彥的身影。

“人呢？”

周圍一片安靜，也不像是有打鬥的痕跡。他皺了皺眉，掏出手機，發消息給張彥。

“我們在旁邊的肯德基，二層。”張彥那邊很快回了消息。

小巷子的門口，就是一家肯德基。姜旭小跑着進了店，三步并作兩步上了二樓。

因為緊挨着學校，肯德基這個時間裏的顧客很多，兩層的店面都幾乎坐滿了人。張彥和餘傑坐在二層角落裏的沙發上，遠遠的沖他揮手。

“怎麽回事啊？”姜旭走到兩人對面坐下，看向餘傑。

男生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挨打的痕跡，就是臉色蒼白一片，看起來吓得不輕。

張彥一臉“我也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我是正好路過，聽到裏面有聲響，瞧了一眼，結果看到是餘傑。好幾個男生圍着他，我沒看清人臉。”

見餘傑瑟縮在羽絨服裏還沒緩過神來，姜旭去餐臺點了三杯熱飲，端了過來。

“旭神……”

餘傑接過飲料，雙手捧着，低着頭開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剛出校門他們就圍過來了……”他雙眼低垂，躲避姜旭的目光。

姜旭也低頭掀開自己那杯熱飲的蓋子。

“認識那幫人嗎？”他淡淡的問道。

餘傑搖頭。

這套“我不知道”的說辭，姜旭是不信的。但既然對方不想說，他也不想強求。對于別人的隐私，姜旭一向沒興趣刨根問底。

“你一會兒怎麽回去？”他轉而問道。

餘傑也是走讀，待到這個點大概是因為在體育場多玩了一會兒。

餘傑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飲料：“地鐵吧。”

可能是心有餘悸，他端着杯子的手都在顫抖。

姜旭嘆了口氣：“打車回吧，我給你報銷。”

三個人喝完飲料，一起下了樓。

和往地鐵站走的張彥道別，又把餘傑送上了專車，姜旭一個人往回學校的方向走。

他的步子邁得很慢，幾乎是一步一步的往校門口挪動。剛才着急餘傑的事情沒什麽感覺，此時晚飯前那種疲憊感再次向他襲來。胸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這他媽就是發情期的感覺嗎。姜旭無奈的搖頭。還好是虛驚一場，圍着餘傑的人都已經走了，不然自己今天說不定也要折在這兒。

他走得太慢，一百米長的小路上，不斷有人超到他面前。

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姜旭忽然發現左手邊出現的熟悉的身影。

程之奕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此時正站在他的左手邊，一雙眼睛直直的望向他。

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像是關切，路燈昏暗，姜旭看不真切。

他疑惑的回望過去。

“沒事吧？”男生開口問道。

姜旭下意識的摸了摸後頸，搖頭。他本想問程之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懶得開口。

那人以同樣老人行走的速度，陪着他走進校門。

姜旭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過頭去再一次看向程之奕。

“你……”

他歪着頭思考了一下措辭。

“今天的事兒，你不會說出去吧？”

“說出去什麽？”男生不明所以，轉過頭來望向他。

姜旭抿了抿唇：“醫院的事兒。”

他……分化成omega的事兒。

程之奕移開目光，淡淡的應了一聲。

見那人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姜旭略微放心。那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多嘴的樣子，況且晚上那會兒李子逸問起來，那人也四舍五入算是幫他打了掩護。

應該算是打掩護吧？李子逸既然都聞到了，天天距離他這麽近的程之奕沒理由毫無察覺。

“你能聞到我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嗎？”

姜旭想了想還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