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轉折處鋒利拐下沒有一絲圓滑。圓圓給人親和感的狗狗眼,也被畫上眼線,使眼尾上挑,變得潇灑與不羁起來。
但他如今的渾身氣質,與這套妝容格格不入。他是溫和的,時不時都在微笑。
總之,小鳥下結論,這人是一個帥氣的矛盾體。
帥氣的矛盾體開拍,羿恪就坐在一旁看他演戲。一旦入戲,矛盾體就完全就和妝容融為了一體。那些潇灑與不羁,如同刻進他骨髓深處,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此刻小鳥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他是戚知隽了。
鏡頭下,他眼前,這個人。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诠釋着他飾演的角色。
羿恪有一瞬間甚至覺得,他周圍的所有鏡頭、打光板、導演,其他工作人員都不存在。他就是故事裏那個人物,就是電影裏那個人物。人物從書中一比一還原到現實,置于樹林當中,碧空之下。
當面看他演戲,羿恪不免地愣住。
本來他還準備拿出劇本來理一理現在究竟演到了哪裏。但現在已經徹底不用了。戚知隽的演繹完全可以讓他抛開紙質劇本,在腦海中就回憶起故事情節。小鳥已經完全被吸引,他脊背挺得板直,坐在小小的板凳上從頭到尾沒有挪動過一步。
旁邊路過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看現場拍攝如此興致勃勃的。相比較起來,作為普通觀衆而不是演員,大家還是更喜歡看剪輯過後的版本。
工作人員沒有停留繼續忙去了,不遠處其他沒戲演員休息地,老馬和小侯努力把自己塞進粗壯的大樹背後。
怕被聽到,他們沒有用語言交談,開始互相使起眼色。
【怎麽回事,他怎麽來了?】
小侯瘋狂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不行,咱們得躲好一點兒,不要被他發現了。不然戚知隽就完蛋了!】
【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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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哥,小侯哥。你們倆在幹嘛啊?”
那天去領茶寶回家的小助理,見兩位分明面對面卻都不說話,眼睛眨啊眨的像是眼皮抽了筋。忍不住詢問。
老馬和小侯齊刷刷地回頭,看了看小助理又看了看羿恪。心中警鈴大作:
“糟糕了!他不會聽見了吧!”
還好羿恪的注意力完全在劇組的拍攝上,從未往後面的樹林中多看一眼。老馬和小侯齊齊松了口氣,随後又擔心起來。
這人要在劇組待幾天啊——
這部分戚知隽的鏡頭拍攝完畢,導演喜洋洋地喊了卡。劇本上重要鏡頭一過他們電影的重頭戲也就解決了一大半。剩下的戲份就好過許多了。
羿恪被導演喊的這聲“卡”驚醒才從戚知隽的演技中脫離出來。
拍攝過程中,有一幕,深深刻在了小鳥的腦海裏。當時有風吹過戚知隽的發梢和衣角,他身後的樹木葉子也随着風沙沙作響。像一張美麗的明信片,被羿恪永久收藏在心中。
這張明信片,讓羿恪靈感爆發。他突然哼出了一小段旋律。
眼前景,心中樂。
羿恪心中閃過幾個大字,就是這個。
他找到了完全符合這一人,這一幕,這部電影的旋律。
他坐在小板凳上,從随身物品中揪出一張白紙,便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完全視周圍嘈雜的環境與無物,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戚知隽忍不住用餘光去觀察他的那位同類。許久沒見,他好像看着比之前瘦了許多。正在寫寫畫畫的手腕露出來,細細長長的。還是像在家一樣,一工作起來就會完全沉浸。
那些變成狗狗,毛茸茸纏在這個人身邊的記憶也突然閃現出來。那個時候他還會得空摸摸狗狗的腦袋。
打住,我究竟在想什麽……
戚知隽搖了搖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轉身去和導演聊下一幕。某位演員和導演聊完,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這次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板凳上那個人頭頂的發旋。
短發相較之前長長了些許,頭頂的發絲不太聽話有幾根炸了起來。戚知隽忍不住幻視了小鳥炸羽毛的毛茸茸樣。低頭笑了笑。
他往前幾步,又停下。躊躇半響,還是沒能說服自己用什麽理由前去打招呼。等他再擡頭,剛好看到編劇向羿恪招手。耽于創作的小鳥被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拿着手中的紙,去和編劇說話。
徒留一個板凳孤零零的放在原地,沒一會兒也被工作人員收走了。
戚知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挪回了椅子上。
采風真是一個好主意。羿恪的靈感源源不斷,紙上書寫下的旋律越來越多,只差一些改動就可以變成完整的一首歌。可他擡起筆準備寫歌詞之時卻犯了難。
他能理解劇中的人物動機,也可以和人物共情。但要是變成簡單卻附有故事性的文字對他來說還真的是一個挑戰。
那他所需的就不單單是劇本,或者單純一幕劇情的呈現了。或許對旁人來說,這樣的信息就已經足夠,但羿恪了解自己的寫詞水平。他不想這首歌因為詞被人诟病。
剛好編劇在不遠處向他招手。一般沒有需要,編劇是不用到現場的,但這位編劇既是編劇也是該電影的原作。所以她選擇了跟組,來随時對一些劇情進行修改。
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劇中的角色了。
羿恪眼睛一亮。也許找她,會讓詞變得更好。
羿恪和編劇讨論的時間很長,留守在原地的某位演員,嘴上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眼神卻一直在往兩人那邊看過去。
他在椅子上簡直待不住,一會兒坐下假裝閉目養神,一會兒又不知道聽到了些什麽站起來四處走動走動。搞得大家都用新奇的眼光看他。
老馬和小侯仗着自己在羿恪的視覺死角,已經徹底放松。看着戚知隽原地轉圈圈的模樣,忍不住同情起了他。
慘,太慘了。
被同類當成過寵物狗,還在工作場地碰到。雖然對方沒有認出自己,但滿腦子的社死畫面都會洶湧而來。
真的太慘了。
戚知隽這樣站站又坐坐好一會兒,最後索性不僞裝了果斷提溜椅背自己落座在離那兩位最近的地方,同時也是噪音最多,人員也多的地方。
見他突然到人群之中,人群突然靜了一瞬間。然後竊竊私語聲開始增加。
戚知隽本無心聽這些,很可惜的是,無論他們說的有多小聲,他還是能聽到。
“今天中午的盒飯不知道吃什麽……”
“應該能早收工吧……”
“那個xxxx的道具呢,有人看見嗎?”
“剛剛新來的那個小哥挺帥的,是哪家公司的要來客串麽?”
新來的小帥哥?是指——羿恪?
戚知隽面上不顯,耳朵卻悄悄往那邊移了移,想知道他們在讨論羿恪什麽。一開始還挺正常,漸漸的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話題還是變得酸了起來。
“唉,長得帥就是好啊。能簽到好公司。出道作就是在大導演的劇裏。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有的人長得帥,出生就在羅馬了。”
“就是,那個誰不也是。”說話這人,聲音又壓低了一度,下巴往戚知隽坐的那個方向指了指。言語中說的是誰倒也不言而喻了。
眼見着話題跑偏,眼紅成兔子的兩個人簡直把出名的不出名的都酸了個遍。戚知隽只覺得無聊,收回了耳朵。
沒想到那兩人臉皮厚得像城牆一樣,還跑來和戚知隽拉家常。非要問他怎麽看待羿恪,知不知道着小帥哥是哪家公司的,來了幹嘛。
“咱們電影的音樂總監。”戚知隽說道,他的狗狗眼蘊含着不耐煩,閃爍着光芒,哪裏還有溫馴的狗狗模樣,這分明是一匹野狼。“有空多看看劇本,多關注一下自己。”
兩位演員像啞巴了一樣不再說話,灰溜溜融進了人群之中。
戚知隽又坐回椅子上,稍微歪了歪,保證自己只要微微扭頭就能看到在和編劇讨論的羿恪。
不知道,他能在這裏待多久。
“今天真的謝謝你。”羿恪和編劇的讨論告一段落,少年起身向編劇道謝。
編劇小姐姐搖搖頭:
“不用謝。你對這個故事很熟悉,人物理解的也十分到位。和你聊天很開心,你又給了我不少靈感呢。”
“對了。”編劇小姐姐又說,“可能有些冒犯,你有加入娛樂圈的打算嗎?”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問羿恪,小鳥誠實地搖了搖頭說:“我又不會演戲,還是算了吧。”
編劇小姐姐笑了笑:“不是演戲。雖然你長得很帥。”她擺了擺手,“也不是所有帥哥進入演藝圈就一定要去演戲的嘛。而且我覺得你唱歌有天賦多了。”
羿恪沒太明白,他眨巴眨巴眼睛。編劇小姐姐又說: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成為一個歌手。不是你在平臺上發發歌的那種,是那種登上大舞臺,出專輯,開演唱會的那種。”
小鳥懂了她的意思,認真點了點頭。
“你有這個意向就行。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準備開一個素人歌王選秀?大概是這麽個概念。現在正在招募,等我整理出來把要求發到你手機上。不管能不能成,試試準沒有壞處。”
“羿恪?”
面前的少年不知道怎麽了,眉頭皺起,看向演員休息處。表情略微有些凝重。編劇也往那邊看去,只有演員在休息,偶爾工作人員會走動路過那裏,沒有什麽異常。
“怎麽啦?”
少年搖搖頭神色又恢複了正常。他笑着接受了編劇的提議。劇組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他住,羿恪自己住在了稍遠一些的酒店。
他禮貌和大家道別。準備坐車回酒店。編劇小姐姐想起沒有加他社交軟件,便和幾位工作人員一起來和他互加。
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看來剛才他沒有感覺錯,這個劇組裏一直有人在觀察他。羿恪順着他察覺的地方猛地回頭。還是同剛才一樣,什麽都沒有發生。只看到了演員們在聊天,還有某位演員的後腦勺。
真奇怪。
羿恪停頓片刻,後腦勺的主人轉了個身。帥氣的臉龐就占據了羿恪的視線,見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某位演員試探性地微微舉起右手在耳邊輕輕擺了擺,好像不知道應不應該打招呼一樣。
太奇怪了。
第 27 章
帥氣的矛盾體是這種性格的麽?
羿恪蹙眉點點頭算是對這個人的回應。圍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他都一一加上了聯絡方式。正當他準備要走的時候,眼前伸過來一部手機。
拿着手機的手骨節分明,皮膚通透。順着這雙手往上看,便得到了一張近距離的帥臉。羿恪不由得左腳向後退了半步,但腳還未落實,他又挪了回來。
剛才猶猶豫豫打招呼的某位演員,端着手機看着他。臉上好像被什麽東西定格了一樣,只有眼睛還在眨巴眨巴,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演戲也這麽面癱呢。
生活中突然變得面癱的某位演員,愣是舉着手機沒說話。羿恪挑了挑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機。戚知隽這才說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硬巴巴地只蹦出幾個字來:
“也加一下我。”
剛剛才圍觀他演戲的羿恪,有些不能适應眼前這個社交技能好像為零的戚知隽。這和他戲中角色太過割裂。
鑒于羿恪自己的社交能力也不怎樣,這種相處還算是舒服。不過除了之後唱電影主題曲,他們應該也沒多少會見面的機會。
羿恪接過戚知隽的手機,打開社交軟件,搜索自己添加好友。又在自己這邊點了通過。好友列表裏多出了一個質樸的頭像。
好像是多說一句話就會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他們倆如同在演繹默片,一個遞手機一個順勢接過。然後手機的主人點點頭,完成了這場劇的演出:
“謝謝。”
“不客氣。”
這場默片只有編劇一個觀衆,她眼見着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又沒有什麽話說。但感覺很默契。他們的音樂總監僅僅是微微擡了擡手肘,男一號就知道他已經完成了操作。中間像是工作多時的流水線一樣,對接順暢地接過了手機。
等她揣摩半天,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心有靈犀。這兩人又簡單寒暄了幾句,沒有了交集。
這可太不像戚知隽了。
他什麽時候是這麽寡言少語的人。又是什麽時候會對着一個陌生人做出這可以說有些冒犯的舉動。沒有前因就直接把手機杵到人家眼前去。幹巴巴地半天蹦不出一個長句子。
別看他對所有人都溫和很好相處的模樣,其實內心拎得清。拍戲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因戲生情過。
在業界口碑也不錯。
唯一被嘲的一點,就是沖擊影帝一直沒有成功。陪跑好幾次,得了一個戲稱“萬年老二”。
現在萬年老二,哪裏管得着剛剛那個舉動別人會怎麽看他。拿着手機貿然去加羿恪,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反正主題曲已經定好了他會參與,和羿恪肯定會在錄音棚見面的。到時候順理成章加個聯系方式,才是首選。
可見到羿恪卻沒有說上一句話,遠遠看着又險些被他發現。目送他要離開,又被一群人圍住留下 。他心裏的小狗突然跳出來說:
要到他身邊去!
藍眼睛的大家夥,在他心頭跑啊跑,沖他叫了又叫。回過神來,已經把手機舉在他眼前了。
戚知隽有些懊惱。卻也沒辦法收回,硬着頭皮加了聯系方式。演繹自己很冷靜的樣子,看着羿恪坐上了車。他這才轉身,打開軟件。
毛乎乎的小鳥頭像跳在他聊天框的最上面。沒一會兒就被一個推送給擠下去一格。戚知隽皺眉,把推送删掉又把小鳥置頂,才過去繼續休息。
而車上的小鳥回頭,看到了某位演員腳步輕快。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幻視到了一只蓬松的大尾巴在那人身後搖啊搖。
怎麽這麽像茶寶。
片刻之後他又搖搖頭,重新目視前方。
當初訂了酒店是他怕自己采風也找不到靈感,準備在劇組附近多住幾天。誰想到去了一次就基本有了曲子雛形。本來想着要不就此回家,羿恪在途中改變了想法。
他想再去看一次戚知隽演戲。
也許會有更多的驚喜。
等到回到酒店,羿恪也沒有休息。他先把紙上寫好的曲子,用手機軟件錄了個大概。又在桌前冥思苦想了許久歌詞,雖然有編劇幫忙,但歌詞這種東西很難一蹴而就。
寫了一堆大白話歌詞的羿恪,就此放棄。把自己往酒店窗前的沙發裏一扔,開始摸魚刷起了手機。
浏覽完各個平臺的熱搜,抽空看了看兩首歌下的評論給自己感興趣的點了贊。他又點開了社交軟件。
軟件內置一個小博客,平常都被一些推送廣告占據着。他好友裏最活躍的也是那個小動物救助群,大家發一些小動物領養,他也幫着轉發。今天在廣告和貓貓狗狗中間,突然多出了一條與衆不同的信息。
【收工,今天的夜宵。】
配圖是特別簡單的一碗面條,看起來很清爽的湯水,幾片肉點綴在上,最後撒了一把蔥花。擺在樸素的一張小矮桌上,冒着騰騰的熱氣。
湯水可以說得上有些寡淡,連幾滴油都看不到。但青菜很新鮮,面條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閃閃發光,特別是上面那一大把蔥花。
羿恪反射性覺得自己嘴裏已經開始有了蔥花進嘴的味道了。而他此刻才突然發覺,自從早上出發在火車上吃了一餐之後,今天再沒有吃過其他東西。
現在這個時間點,他懶得專門出去吃飯。
……
羿恪憤憤看了一眼這個深夜放吃的人是誰。
樸素的頭像,一看就像是随機出來的名字。食物的主人是戚知隽。
小鳥面無表情點開備注,把這個人随機的名字改成了【深夜大廚】。
某深夜發食物的演員,沒有住在劇組訂的酒店。為了方便,通勤時間不要加太長了,戚知隽是住在自己的房車裏。房車自然配備一應的生活物品,甚至還有小型的廚房。
不過身為妖怪,吃不吃飯到無所謂。這小型廚房自帶來就沒開過火。于是收工之後,戚知隽站在操作臺前,穿上了剛從塑料包裝中拆出來的圍裙,研究現有食材可以做什麽吃的之時。
老馬和小侯再一次開始咬耳朵。
總覺得這一天他們耳語的次數變得非常之多。只是不管多小聲戚知隽都能聽到,小侯用手堵住嘴型,湊到老馬耳朵旁,剛開口又咽了回去。随後坐正選擇用眼神交流。
【什麽情況?】
小侯微微偏了偏腦袋,示意老馬看那個正準備做飯的人。
老馬看了又看,摸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
【就做飯?】
【大半夜老大做什麽飯啊,這裏有人需要吃飯嗎?】
【那可能是饞了……?】
“你們倆怎麽了?”他們談論的主人公,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食物,放到矮桌上,“眼皮抽筋?”
“沒有沒有。”小侯連忙擺手,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馬上把話題從眼皮轉移到桌上食物去,“哈哈哈老大,你做的這是……疙瘩湯?”
碗中的面基本沒有成型,斷斷續續的。
戚知隽的臉一下垮了下去:
“一點兒也不像面,對不對。”
“呃……”
他的兩位小夥伴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只投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戚知隽如果現在是原形,肯定尾巴都垂了下去。
他嘆了口氣:“我果然還是不擅長做面食。可咱們車上暫時也沒什麽能做的。”
他低落了一會兒,很快打起精神。把矮桌上的碗往兩人眼前推了推說道:“拜托你們倆幫我吃掉我做的失敗品了。”
“拜托。”
影迷說的對,沒有人能拒絕戚知隽狗狗眼攻勢。包括與他朝夕相處的夥伴們。
老馬和小侯連吃了好幾碗戚知隽做的失敗品面條。就算是作為對食物要求并不是很高的妖怪,他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再看見面條了。
老馬躺在椅子上補充:“我甚至不想再看到青菜了。”
而做出完美面條的戚知隽,在矮桌上調好視角,拍了一張熱氣騰騰非常有食欲的照片,上傳到小博客當中。
希望他刷到這條,會想起來還沒吃飯。
自從不養狗之後,小鳥的一日三餐就開始不規律起來。什麽時候想起來吃就吃,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對于他來說,還是能睡飽,有地方唱歌比較重要。
但今天不同,昨天看到那一碗蔥花面之後,羿恪就一直念念不忘。第二天一大早就下樓找了一家早餐店,暖呼呼吃了一碗拉面。
湯水暖暖的流淌到胃,終于吃到了想了一個晚上的食物,羿恪身心舒暢。他沒有讓劇組的人再來接,自己找了交通工具前去劇組。準備再去看一眼,有沒有新的靈感。
很快到達目的地,今天沒什麽重頭戲份。羿恪坐在一旁看演戲,雖然沒有昨天那麽震撼心靈,文思泉湧,倒也給了些許配樂的靈感,不算沒有收獲。
只是詞的問題一直卡着,編劇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要她寫也不太現實。羿恪嘆了一口氣,把詞先放着,回家再繼續。
轉眼時間就到了中午,演員們拍完了這幕,準備開飯。羿恪對此興致缺缺,依舊坐在一把小塑料凳子上。
而不遠處的房車裏,卻傳來了一陣飯香。
羿恪循着香味擡頭,深夜廚師晌午也上班,又端着食物擺到了眼熟的小矮桌上。
小鳥順手打開軟件中的小博客。又狠狠關上。
可惡。
這個人做飯怎麽看起來這麽香。
第 28 章
食物的香味順着微風一絲一縷鑽進,羿恪難以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歌詞上。他低頭試圖眼不見心不煩,按動圓珠筆繼續在本子上修改。
這個詞應該換一換會比較好,啊換成什麽呢……
相近的詞語從他腦海中閃過,他一一試着将詞放在句中,卻怎麽樣都不滿意。連帶着看整首詞都覺是單純的詞藻堆砌,毫無美感可言。
于是基本成型的歌詞,全盤被他否決。羿恪在這版歌詞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嘩啦翻動本頁,重新打開新一頁。
冥思苦想歌詞開頭,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等羿恪回過神來,本子上寫的內容哪裏和歌詞有半毛錢關系。從第二段開始就被三個字取代了:
“好餓啊。”
看着這一排寫滿了的“好餓啊”,羿恪嘆了口氣。即便他擺脫了視覺上的傳達影響,還是沒能從氣味上逃開。身為一只鳥,食譜上的種類并沒有人類那麽多。那張矮桌擺放的食物,不論是昨日還是今天,都不是他會饞的東西。
他可以半夜面無表情看短視頻推送的油炸食品,也可以忍住商店櫥窗裏擺放着的那些五顏六色五花八門的蛋糕。
怎麽昨天沒抵擋住一碗清水煮面,今天也抵擋不住一道家常小炒麽!
羿恪擡起頭,悄悄瞪了一眼擺飯的戚知隽。
這個人類做的飯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
小鳥說不出所以然來,他搖搖頭收拾東西,顯然此時不适合繼續寫詞了。本子和筆妥善裝進随身攜帶的包裏,羿恪準備向導演告別。在劇組采風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靈感,也沒有什麽多待下去的必要。
不如說再待下去,他的歌詞就要變成人類美食制作大全了。還是趁着時間早,早早回家去把曲子做出來。
購買了一小時後的火車票,羿恪提溜着塑料板凳,準備去找導演道別,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羿恪擡頭,是深夜大廚。
大廚的袖子挽起至胳膊肘,渾身都散發着食物的香氣。半夜用一碗面勾的他心癢癢的主人公就在眼前,羿恪擡了擡眼皮問道:
“有事兒?”
他語氣說不上好壞,只是整個人都看起來冷冷的,讓他這短短的三個字帶上了一些不耐煩的意味。頗有一種就不太歡迎眼前這個人模樣。
戚知隽因他不算太客氣的話愣了愣。雖然當茶寶那段時間,他沒有多少意識,完全靠本能活動。事故引出的毛病治愈之後,他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當然也沒忘記作為茶寶期間的事情。
羿恪很少對陌生人說話不客氣。今天這是怎麽了?
戚知隽抿抿嘴,悄悄觀察他。小鳥前額的劉海被他揉的雜亂,從八字變成了一字。細碎的頭發空氣般蓬松搭在皮膚上。眉頭不自覺的皺起,手指上還留有圓珠筆不小心沾上去的痕跡,結合他最近在寫歌。戚知隽得出了答案,看來是不太順利。
哄寫歌進入瓶頸期的小鳥,已經是戚知隽的拿手好戲。狗狗時期靠一些毛茸茸貼貼和扒拉木吉他,人類形态就——他回頭看了一眼矮桌——靠一些食物吧。
“沒別的事情,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吃飯。”
他話說的真誠又平淡,剛才還是一只渾身炸起毛,變成鳥團子的小鳥,忽然就洩了氣。塑料凳子在他手裏晃了晃,眼睛眨了又眨,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戚知隽又說:“我頭一次做這個,沒控制住量做得有些多了。我也吃不完,可以幫我分擔一點兒麽?”
非常合理的請求,聽起來十分完美無缺。
羿恪看着周圍和自己比較起來,明顯和戚知隽更熟的諸位演員,很想問一句,你為什麽不分享給他們。偏偏選我一個陌生人呢。
他嘴巴張張合合,這個話愣是沒問出來。
戚知隽笑笑:
“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他眨了眨左眼,“提前收買我們的音樂總監,好讓你給我補補課。”
小鳥裝着板起臉回:“這我可是很嚴格的。”
特別是還交了“學費”。
果然戚知隽點點頭,做了一個保證手勢:“那更好啊。我保證都聽羿老師的。”
晉升的也太快了,才剛見第二面怎麽就變成我徒弟了。羿恪一邊跟着戚知隽走,一邊轉頭看了他一眼。小鳥的腦海裏回憶起了昨天像個木偶一樣的戚知隽,又想了想剛才的他,有點兒搞不清楚這人到底是什麽性格了。
不過這都不是此時最重要的。一直聞到美妙氣味的食物,終于吃到嘴裏那刻,羿恪已經沒空去探究戚知隽本人了。味蕾得到了充分的滿足,羿恪不得不承認,他對眼前這個人的印象不可避免變得親近了些許。
于是他準備離開劇組之時,對戚知隽說:“如果再唱歌方面有什麽問題,随時找我。”
這句話得到了戚知隽非常高興地回應。是指他嘴角大幅度上揚,露出像狗狗一般的笑容。在羿恪走遠之後,都能看到這人的長胳膊在半空中大大的左右搖擺。
好傻哦。
身為演員戚知隽的粉絲,哦不,官方稱呼是影迷。戚知隽的影迷朋友們,已經非常可憐的習慣了這個人一進劇組就人間蒸發的情況。
雖然習慣了,但前不久劇組出了些小事故,導致戚知隽修養了許久,這讓影迷們的擔心越來越加重。也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戚知隽一要是長時間沒消息,他們就吓一跳。
基于此,戚知隽的工作室也開始給他拍一些上下班圖什麽的,來安慰影迷朋友。一般拍的圖都很死板,有種被迫營業的感覺。今天發的這張雖然是背影,衣服造型也都打上了馬賽克,但戚知隽看起來就非常高興。
圖片下面高贊評論:像見到了主人回家的狗狗一樣。
這條評論簡直抓住了該照片的精髓,雖然有那麽幾位嫌棄這種描寫不太符合戚知隽的氣質,但更多的人卻覺得異常貼合。
這擺動的手臂,這歡快的背影。他們敢說要是戚知隽有尾巴,現在絕對是能螺旋上天的狀态。
嗯,他确實有。只是現在看不到。
拍這張照片的小侯想到。他又看了看老大,收拾個碗還高高興興的,嘴裏哼着一段陌生的旋律。要是他那條蓬松的大尾巴放出來,現在指不定翹到天上去呢。
本來剛剛他和老馬也是要一起去外面矮桌上吃飯的。是的,他們終于想起來,除了小侯見過羿恪一面還是禮貌問路以外,老馬并沒有和羿恪直接見過面。這就意味着,他們昨天的躲藏完全是多此一舉,他們只需要大大方方的走到羿恪面前,然後打個招呼就行。
倆人一合計準備實施,戚知隽卻用手捏着下巴,眉頭緊皺眼神嚴肅:
“那聲音呢?那天的電話是誰接的?”
對哦。
老馬為了讓羿恪放心,接過羿恪的電話。小侯看着老馬回道:
“我接的。”
戚知隽馬上說:“那你還是躲起來吧。他對聲音很敏感。”
小侯在內心耶了一下,說道:“那我就不用躲了吧。”
戚知隽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他:“你在他眼裏是狗販子。”
“我?”小侯指着自己,一臉的不敢相信。
戚知隽說:“那你以為你去問路,羿恪為什麽要把我藏起來?”
小侯回憶起那天。好像确實他去問路的時候,全程就沒怎麽見到完整的一條狗。狗狗大半個身子都埋在衣服裏,偶爾探出頭,還被羿恪着急地往下壓。他當時沒覺得,現在回想起來,确實是像在防備什麽人。
而那天,那條小路上除了他倆根本沒有行人。也就是說,羿恪确實在防備我。小侯深受打擊,發出疑問:
“他怎麽會以為我是狗販子?”
戚知隽說道:“他沒有對茶寶細說過。好像是因為你們倆在那附近大肆尋找白犬造成的吧。”
雖然沒說原因,那天準備去寵物樂園之前羿恪還指着小侯的照片,對是茶寶的他可是千叮咛萬囑咐呢。
戚知隽回憶起了那天的情形。
羿恪捧着茶寶的臉,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領茶寶去玩。但在這之前,他要好好囑咐這個對人類一點兒戒心都沒有的大家夥。
羿恪蹲在茶寶面前,雙手捧着茶寶的臉。狗狗不知道這又是在玩什麽新游戲,想去舔他的手,被他躲開了。
小鳥摸着茶寶的毛說道:“不要鬧。”
他盡量板起臉,教育茶寶:“看到沒,剛剛走的那個人,就專門盯着你這種白色的藍眼睛大狗狗抓。他們已經去過好多家了。你完全符合他們的條件,千萬不能再像那天一樣從家裏跑出去了。萬一被抓住,他們會把你賣掉甚至吃掉。”
在看茶寶,茶寶沒聽懂,但因為人類的聲音好好聽,不住地搖着尾巴。
這個傻狗。羿恪在心裏感嘆。他又說:
“還有對陌生人要有警惕心。不要像你頭一次見我那樣,躺在地上不動聽見沒有。”
“如果再見到那個人就趕緊躲起來。躲到我身後,或者我懷裏都可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知不知道。”
“知道就汪一聲。”
“汪!”
“乖。”
那之後,他有妖力的事情暴露,這個能躲到懷裏的約定,也就此作廢了。
不知道為何,戚知隽忽然感覺到心情沒那麽好了。他直接總結道:“所以,你們倆就留在房車裏,不要出來。”
他端着食物出去,打開門看了一眼安靜坐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