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擎盡職盡責給他找出了戚演員的開麥現場。羿恪想都沒想就點了進去。
三分鐘後視頻播放完畢,在直播間聽衆朋友不敢置信的眼神當中,羿恪點了重播。又一個三分鐘過後,他們以為被戚知隽唱歌唱迷糊了的主播淡淡地說道:
“唱得還行,”
直播間頓時飄過一堆問號。
羿恪解釋:“他聲音條件不錯。就是大白嗓沒有什麽專業的技巧,不會用嗓子。所以才聽起來上次不接下氣,感覺有跑調。事實上他的準度還是可以的,只是缺乏專業人士指導。還有就是現在唱得這首歌也不适合他。”
彈幕給他這一長串的話總結了三個字。
【有得救。】
羿恪點點頭:“确實。他只要學會怎麽用嗓,怎麽換氣,就會突飛猛進的。”
直播間的影迷朋友頓時精神了。
【這麽說,他唱歌真的有救了?我還擔心這次電影呢。】
【就是,當初這部電影說要起用戚知隽唱主題曲給我吓得。】
【當年這個話題還上過熱搜。】
【聽主播說他這歌能救,我放心了。】
【懂了,我這就去工作室那邊,一人血書要他們給戚戚找個好老師。】
小鳥把肚子裏的話咽回去,心想:他可不能保證自己是個好老師。
手機在一旁發出清脆的滴答聲。很少會有人給他發消息,羿恪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拿起才發現消息正式剛剛還在讨論的人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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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張圖片。上面是一個空白內頁的本和一支筆。下方某位演員發道:
【我準備好開工了。#玫瑰#玫瑰 #抱拳#抱拳】
要不是手機上明晃晃寫着十點半,羿恪還真的會以為他直播太起勁兒遲到了。昨天不是約的十二點半麽?他問:
【我們不是約到12點30分麽?】
這句話剛發出去一秒,戚知隽那邊就顯示在輸入中。這三個字後的省略號點了又點,也不知道是在打些什麽。結果對面發來了一張流淚的狗狗表情包。
白色的狗狗看起來毛茸茸極了,羿恪心一緊,一瞬間他以為是某個同類呢。小鳥搖搖頭,覺得自己最近太過敏感了些。
【今天收工早。羿老師是現在在忙麽?你忙得話我們還是約好的時間就行。】
羿恪看了看直播間,回到。
【不忙,稍等一下。】
将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仔細看向彈幕。他的聽衆朋友們已經因為沒關麥這幾聲提示音,在彈幕裏八卦了起來。
【喲~是誰讓主播扔下我們秒回信息。】
【不排除是外賣或者快遞。】
【不不不,萬一是對象呢。寶你談戀愛了?】
有時候羿恪不得不佩服人類的想象力。這種能力适應範圍可太廣了,從文字創作到坊間傳聞,哪裏都能有它們的身影。
“讓你們失望了。”羿恪說,“是工作。”
哪怕他們發的不是語音,羿恪都能從他們彈幕裏聽出長長的嘆息聲來。順便還替羿恪怒罵了一番加班的工作。最後揮淚和要加班的主播說再見。
讓簡筆畫小鳥去睡覺。羿恪戳開手機直接發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通話嘟嘟響了幾聲,對面接了起來。鏡頭前便出現了一張俊美的臉。
戚知隽不帶妝的時候,年齡顯得小很多,狗狗眼也明顯了許多。讓他的親和力比那張放大挂在樓上的宣傳圖更盛。
羿恪愣了愣,不知為何總覺得戚知隽好像一只可愛的狗狗。他這麽想了一瞬,又覺得太過冒犯,導致他打招呼都幹巴巴的:
“戚老師,你好。”
“羿老師明明我是你的學生,你怎麽反過來叫我老師了。”戚知隽的着急從他那雙大眼睛裏,明明白白的體現出來,“不行不行,得換個稱呼。”
他那種眼神。羿恪感覺似曾相識。就好像他變成小鳥躲在靠枕後面睡着了那天,某位同類找不到他,也曾露出過一模一樣的眼神。
羿恪忽然就沒有了寒暄的耐心,幹脆說道:
“那行,以後都直接叫名字吧。”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回:“好的。”
羿恪馬上進入工作狀态,他把攝像頭轉過去,原本是想找個支架放好手機找他寫字的。但又覺得這樣太麻煩,直接在電腦上重新連接分享屏幕了。
一個小布球在鏡頭晃動中,出現在戚知隽的視線裏。它歪歪扭扭的甚至不像一個球,更像是一個沙包。但裏面包含着糖果的內芯——那顆雖然支離破碎的藍球。
有些醜醜的小球卻幹幹淨淨的沒落上厚厚的灰塵,靠近着房屋的主人,擺放在他每天要待八小時以上的桌面,一個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稍稍移位就會看到的地方。
鏡頭已經離開了一閃而過的小布球。戚知隽的心卻還停留在上面。
羿恪見他久久沒有說話在對面問到:
“怎麽了麽?”
戚知隽恍然驚醒說:
“沒事。”
只是沒想到。
它依然在那個家有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第 32 章
這個認知讓他恍惚了一瞬,一股奇妙的感覺包裹着他。那瞬間的情感非常複雜,他分不清該為小球依舊在那個家而高興,還是該為現在自己的隐瞞而愧疚,抑或是——
戚知隽沒有時間剖析自己,羿恪已經重新連接了視頻通話,鏡頭裏沒有羿老師也沒有讓戚知隽心神晃動的小球,只有閃爍着光标的空白文檔。
不管自己心頭有多少情緒蔓延,也抵不上眼前的工作重要。更何況時間已經很晚了,戚知隽希望今天的讨論不會拖羿恪太久,好讓他能早些休息。基于此兩人開始推工作進度。
不得不承認,兩個人一起頭腦風暴比獨自鑽研要愉快得多。羿恪也逐漸摸索到,如何在歌詞中表達意境美。某位演員雖然唱歌技巧有待提升,用詞方面還是有些水準的。羿恪在心裏反複斟酌句中的一個詞,最後還是拿不定主意,把他想出來的詞一一寫出來給戚知隽看。
“你覺得這句中,我們用哪個詞比較好。”
對面的人剛說開頭,羿恪突然聽到了巨大的雷聲,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炸開。毫無預兆的雷聲,如同巨龍的咆哮讓羿恪的心也跟着跳動。
哪來的雷聲?
羿恪起身推開門,客廳靜悄悄的,震耳欲聾的雷聲是從電腦裏傳來。原來是那邊在打雷。
小鳥走回座位,重新移動鼠标。戚知隽卻沒有繼續剛才的選詞話題,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你沒事兒吧?”
雷聲突然響起之時,戚知隽坐在房車裏,感覺響雷就在車邊炸開。然後便是一聲大過一聲,一聲接着一聲。暴雨應該也在路上。
手機裏小鳥的呼吸聲和一些會被麥克風收集到的微小動作聲忽然沒有了。戚知隽只聽到急促的愈來愈遠的腳步聲,和吱呀的開門聲。而後對面又陷入了安靜。
留給他的只有房車被吹出的刷刷聲和好像永遠不會疲倦的雷鳴。
果然緊随其後的就是瓢潑大雨,雨水落在房車上,恨不得把它裏裏外外都清洗幹淨。嘩啦嘩啦的聽得人心煩。
莫名其妙,戚知隽開始對雷雨天發脾氣。這種天氣将他的思緒勾回了那天夜晚。同樣的雷雨天,用被子保護自己的小鳥,會不由地跟着雷聲抖一下的小鳥。用一盞小臺燈的燈光就能裝滿整間屋子的小卧室,依偎在一起的羿恪和茶寶。
這些回憶讓他忍不住關心對方。哪怕是僅僅讓小鳥通過通話聽到了雷響。戚知隽盡量選擇了帶些隔音的地方。在他們沒結束通話之前,盡量将雷聲帶給羿恪的影響降到最低。
羿恪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能出什麽事?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某位演員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老半天。最後像是終于找到了借口,羿恪聽到對面發出了“轟隆”一聲。然後戚知隽說:
“哈哈沒有。剛才雷比較大,我吓了一跳還碰倒凳子,磕到桌子上。所以就問問你有沒有被雷吓到。”
不止前面的笑尴尬,這個理由也有夠敷衍的。戚知隽說出口有些懊惱,但也已經無法收回。房車外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幾聲雷響穿梭其中,像是雨水旋律中的鼓點。戚知隽坐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舉着手機。他的心髒撲通撲通跳着,幾乎每一次都和雷聲共鳴。
也許是受了天氣影響,戚知隽默默想。不然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心中的緊張從何而來。分享屏幕還停留在羿恪列出的詞,光标在旁一明一暗,似乎催促着主人說話。
羿恪對這個理由将信将疑,但也沒有追究到底,淡淡地說:
“原來如此。”
片刻後又補充:“我沒有被吓到。”
他把不合時宜的“你是害怕雷聲麽?”吞進肚子裏,當做沒有這件事情般繼續他們的工作。不論戚知隽怎麽想阻隔雷雨,那轟鳴的雷聲和滂沱大雨總是鑽進羿恪的耳朵。
夜深人靜,耳朵裏充盈着這些聲音,它們環繞着凸顯着,羿恪仿佛被困在了雨中世界。戚知隽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一下子雷雨都抽離出去,只剩下他的嗓音,低沉帶着些許擔憂和安慰。
“我覺得,這個就不錯。”
羿恪的思緒跟着他回到歌詞上,将選好的詞放入語境中重讀了一遍,果然順口了許多。他點點頭,把其餘的選項删去,又轉向下面部分的書寫。
只是瓢潑大雨總是鑽進他的耳朵,讓他無法集中思考。腦袋裏一會兒是要寫的歌詞,一會兒又是自己拍打着翅膀,雨水浸濕了羽翼讓他的飛行異常的艱難。他穿過層層雨幕,終于停在一位人家的屋檐下,望着雨水從房檐上滑落,組成了瀑布。
不知道雨何時會停。
雨中的時間被無限制的拉長,接連不斷的雨争先恐後地落下。它好像永遠也不會停。
羿恪強迫自己打了幾個字,便無法繼續下去。手放在鍵盤上,找不準自己究竟要打些什麽。只是迷茫地在鍵盤上懸空試探,終究按下了删除鍵。那可憐巴巴的幾個字,消失在文檔中。
歌詞只剩下副歌部分就可以收尾,我卻在這個時候掉鏈子。羿恪有些懊惱。有某位同類在的那些雷雨天,他過得太舒适了,一度以為自己克服了這些。雷雨天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問題。
他停下去想之前的雷雨天,他們在一起幹什麽。只是對着屏幕嘆了口氣,承認自己一時半會無法調整狀态。人家演員如此忙碌地工作中抽出時間一起寫詞,我卻……
“我們今天就到這兒吧。”
忙碌的演員好像和他心有靈犀,提議到。
“我明天還有早戲,我們約下次?”
羿恪點點頭,爽快回到:“好的。”
“那……晚安。”
“晚安。 ”
對面的人想來是真的有急事,等羿恪說完晚安後就火速關掉了通話。那些讨人厭的雨聲,一瞬間從羿恪的世界裏消失。耳邊恢複了清淨,羿恪感覺輕松了許多。只是念及歌詞的進度,他又有些擔憂。
希望能盡快寫完這首歌吧。
沒有了雨聲的幹擾,羿恪開始回想起剛剛某位演員的表現。他說自己害怕雷聲的時候,沒有一絲害怕和慌亂的感覺。反而更多的是——擔憂。
相比較起來,羿恪回憶了一下在片場看到了房車,住在簡陋房車還在山林裏的戚知隽面對雷雨天更不安全。
他卻沒有為自己而擔憂,反而像是在擔心我。這個人類如此善良?
還是說,他知道我害怕雷雨天?
終于關掉手機通話,戚知隽松了一口氣。窗外的雷雨已經不能讓他的心産生動搖。難得一次的通話,被突然的天氣搞了破壞。好在還有下一次,下次過後還有歌曲的錄制。
能見面的日子還有很多。
第 33 章
斷斷續續連麥一起讨論,戚知隽臨近殺青,他和羿恪一起創作的歌詞也修改到了結尾。戚知隽這邊上午一殺青,就火速告知羿恪将這次的碰頭時間挪到了下午。逐漸走向深秋,風也不再夾帶着熱氣吹得讓人心煩。涼爽的秋風拂過樹葉,枝頭上鳥兒随着展翅高飛。
戚知隽坐在面包車內,盯着手機等羿恪打來通話。小侯在旁邊看他這一副望夫石的樣子,忍不住吐槽:
“哥,你直接打過去不就好了。”
已經完全陷入手機中的某位演員,頭也不擡送他兩個字:
“閉嘴。”
小侯擺擺手,做出一個用拉鏈把嘴拉上的動作。屁股往另一個車門那邊挪了過去,努力當一個雕塑。
又幾分鐘過去,窗外的景色從大片綠植變成了城市的邊緣。鋼筋水泥,柏油馬路,一輛接着一輛行駛的車,人類的産物取代了大自然。耳邊也從風奏響樂曲鳥兒歌唱變成了毫無節奏而言的鳴笛聲。
噪音讓戚知隽皺起眉頭,一旁的小侯适時地遞來了降噪耳機。帶上耳機之後,世界安靜了些許。自從他不慎在片場受傷,好像耳朵能承受的噪音極限也變低了不少。
不對。他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應該不是受傷的原因。
是他在幾乎沒有噪音的環境裏生活了太久,已經被慣壞了,再次适應需要時間。
手機發出通話邀請的震動,戚知隽火速摘掉降噪耳機換上普通的藍牙耳機,點開邀請。小鳥那邊似乎很忙碌,手機攝像頭呈現出一片灰白色,片刻後又晃動着像是在跟随主人往前走。
鏡頭逐漸拉遠,戚知隽得以看到那些灰白色的東西是什麽。一個塑料小桶,有十厘米高,正被羿恪捏在手裏,随着他手臂擺動而擺動。
他聽見羿恪說:“稍等一下。”
戚知隽嗯了一聲,看着屏幕裏的小塑料桶總覺得心裏有些別扭,像是本能在排斥。他肯定是見過這個東西的,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對面羿恪拿着手機向窗邊走去,他把小桶放到窗臺上那一刻。戚知隽突然想起來什麽時候見過這個東西了。他下意識把手機拿遠,扭過頭不去看畫面。直到羿恪辦完事情,回頭看到他只有側臉之時詢問道:
“怎麽了?”
戚知隽頓了頓,有些心虛地說:“沒什麽。”
羿恪放下裝滿給窗外的朋友們準備好食物的小桶,又看了看眼神躲閃,怎麽樣視線都不肯落在“食物”上的戚知隽。思考了片刻,肯定道:
“你怕蟲子。”
對面的某位演員僵了僵,最後還是點點頭:
“對。”他逼着自己看了一眼那些食物,又快速移開視線,“我确實對這些東西不感冒。”
小鳥沒有戳穿他美化自己的說法,只是點點頭,把那個讓戚知隽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小桶移出了鏡頭範圍。戚知隽下意識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下來。表現出安心的那剎那,他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怕蟲子這件事情,不會影響我在羿恪心中的形象吧——
經紀人老馬要是知道他終于有維護自己形象的意識,得高興到上天。很可惜,這種偶像包袱僅僅針對羿恪,可以在上面縫上幾個字“對羿恪專用”。
戚知隽默默盤點了自己在羿恪心中的形象,原型那邊是一個騙子,人型這邊是一個五音不全還怕蟲子的萬年老二演員。只要合并在一起,不管他演員那邊形象有多好,光狗狗茶寶的事情就能讓他所有努力都歸零。
現在只不過是多了一個怕蟲子而已,屬于是債多不壓身了。
想到這裏,他也就不再糾結這點兒小事,大大方方承認道:
“我确實害怕蟲子。”
羿恪對此接受良好,害怕蟲子而已,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之前某位同類,不也害怕蟲子,就那樣還要繞開食物去追趕鳥雀……
他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大步流星走去工作室,話題也自然轉到了上面:
“好。那我們加快速度今天把歌詞定了吧。”
“好的。”
歌詞本來就已經完成,只是羿恪還不死心,覺得仍舊有可以潤色修改的地方。才有了這次碰頭。戚知隽和他一起捋完了所有詞句,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就這樣定了。”羿恪對着終于完成的歌詞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可以說是他創作以來最痛苦的一次了,好在終于完成了。“跟着我一起寫歌詞真的是辛苦了,不久之後我們錄音見吧。”
對面的演員笑了笑:“不辛苦。還是羿老師寫得多,我就單純提提意見。”
他倆符合社交禮儀的互相恭維了幾句,最後戚知隽說:
“我最近新學了一個菜,等見面時候做給你吃。”
羿恪本想着拒絕,到嘴裏卻變成了:
“好的。”
做好約定,戚知隽還有後續工作就斷開了通話。羿恪也回歸了自己正常的直播中,一邊等待錄音時間,一邊為自己下一首歌找找靈感。很快劇組那邊安排好了錄音工作,羿恪再次坐上人類的交通工具到達錄音棚。
羿恪在劇組工作人員的指路下找到了地點,熟悉了各種錄制設備,等待他的歌手到場。戚知隽剛剛趕完一個工作,正在路上。因為堵車害怕自己遲到,還給羿恪連發了幾條信息表達歉意。羿恪回了信息,要他不必着急。
羿恪沒在錄音棚等多久,就聽到有人說話和推門的聲音。想必是戚知隽到了正在和劇組其他工作人員打招呼。在棚裏坐着也無聊,羿恪便走到門邊,推開門向外面看了看。
果然是戚知隽。
他看起來累狠了,不再是每次見面那種陽光一樣生機勃勃的狀态。眼睛強硬着睜開,裏面都沒高光了。疲憊着像個設定好的機器般,帶着渾渾噩噩模板一樣的笑容和大家打招呼。
羿恪看他這幅樣子有些擔憂。
連妖怪都知道要養生,這個人類怎麽看起來像沒睡過覺一樣。他往前走了幾步,走進了戚知隽的視線範圍內。
戚知隽迷迷糊糊忽然餘光掃到了羿恪走近,整個人都清明了。他的眼睛唰一下亮起,如果說剛才是個燈光有些昏暗的燈泡,現在就是亮得刺眼的燈泡。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這兒。
羿恪當然有注意到他。雖然有些失禮,羿恪卻覺得戚知隽在看到他的時候,神情陡然一變,眼睛忽然亮晶晶的。像一只小狗見到了主人,背後的尾巴快要高興地飛起來。按照狗狗的邏輯,下一步就會是主人沒有搭理狗狗,狗狗會跑兩步然後出聲提醒,快看我,我在這兒。
你回來啦!
戚知隽看到羿恪,快速和剩餘工作人員打完招呼。幾個闊步走到羿恪身邊,雀躍着說:
“羿老師。”
就像這樣。
都對上了。
羿恪在心中默默想到。
第 34 章
不妙。
羿恪揚了揚眉毛,他察覺自己居然真的把合作藝人和小狗狗對上等號。連忙将心裏的等式擦掉,回到:
“來啦。”
某位演員眼睛亮晶晶,棒球帽将他的發型壓扁,變成了順毛劉海。得到羿恪的回答之後,他頗為興奮,往前走了兩步。
這個距離超出了羿恪的接受範圍。
太近了。
呼吸似乎都能互相影響,羿恪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數清面前這個人有多少根睫毛。他心髒随之一緊,舌根發麻,察覺自己竟然無法組織出流暢的語言。他抿直嘴巴,下意識往後推了兩步,才順暢地說:
“那我們就開始吧。”
戚知隽一掃剛進門的疲态,激動地像小狗狗頭一次見到草地,迫不及待地想上去打滾。沒想到這個家夥這麽喜歡音樂。羿恪已經不想糾正自己用狗狗來比喻戚知隽了。他只是坐在工作臺前,讓戚知隽先開開嗓,然後說道:
“現在找找感覺,随便唱一段你喜歡的旋律。”
“什麽都可以嗎?”
羿恪點頭:“什麽都可以。”
錄音室內,戚知隽對着玻璃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閉上了眼睛。耳邊很快傳來一段旋律,沒有歌詞,聽起來也不像什麽完成品。重點是異常的耳熟,就像是曾經在羿恪腦袋裏出現過的一樣……不,它确實出現過。
這是他歌中的間奏,也就在直播間放過一遍,很快因為不符合歌的調性被他删除了。
原本是純器樂演奏的旋律,被戚知隽用了一個“啦”字哼唱出來。倒也十分契合。他的嗓音條件其實非常好,只是不知道為何調子一直都很高,跑得也很快。
錄音室的小小房間裏,戚知隽早已經唱完了這很短的一段旋律。此刻正眼巴巴盯着羿恪,等待他的評價,和下一步要幹什麽的指示。
現在不是思考為什麽他會這個只放過一遍的間奏旋律的好時機。羿恪隔着玻璃對戚知隽笑了笑,他暫時壓下了對這個問題的好奇,按開了麥克風:
“好,我們現在正式開始吧。”
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眼前戚知隽的大白嗓問題吧。
在羿恪的注視下,走進錄音室。戚知隽戴好設備,站在麥克風前。一擡頭便能看到他。他今天穿着非常書生氣,白色的上衣和深藍色的牛仔褲。着讓戚知隽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見過的那只小鳥團子。
拖着長長的尾巴,小的像個糯米團子一般。落在頭頂上感覺不到什麽重量。
戚知隽拍了拍腦袋,好像小鳥剛剛在這裏落腳過一樣。
錄音室的玻璃擦得很明亮,可以清晰地看到對面的一舉一動。
隔着這樣一層玻璃,戚知隽卻突然覺得,他和羿恪之間的關系,也像是現在這樣一般隔着。玻璃是透明的,這種能看得見的特性,會讓人恍惚中以為這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像鳥雀一樣,朝着藍天飛去。卻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撞上這堵透明的牆。
他就像是鳥雀一樣,貼在玻璃旁,以為馬上能觸碰到藍天,而事實卻是他們在無限制的趨于接觸。那些沒能解釋的話,和他的恐懼、退縮,一起組成了橫亘在其中的牆。
在察覺這堵牆存在的那一刻,戚知隽骨子裏的冒險精神突然冒頭。和羿恪的對視更是為這,加了一把火。于是火焰越燃越高。
我要打破這堵牆。
我應該要打破這堵牆。
戚知隽告訴自己。
不過是玻璃而已。開窗也好,敲碎也罷。這不是什麽難以逾越的關卡。
他準備唱那段旋律。羿恪坐在沙發上,懷抱着吉他,親自彈奏的那段旋律。他作為第一位聽衆的那段旋律。
閉上眼睛,深呼吸。戚知隽努力控制狂跳的心髒,壓下心中生出的一絲後悔,唱了那段旋律。最後一個“啦”字唱完,戚知隽沒有馬上睜開眼睛。
羿恪會是什麽表情呢?我們還有機會繼續做朋友麽?他會給我機會解釋麽?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嗎?
許多問題從他心頭溜過,他自己也無法給出答案。戚知隽的眼皮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睜開。
什麽都沒有發生。
羿恪除了眉頭有些皺起,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戚知隽猜測,這皺起的眉頭也單單是因為他唱歌不在調上,和歌曲本身沒什麽關系。
他看起來像是沒認出這段旋律一般。
戚知隽此刻情緒很複雜。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為暫且不用面對上面一連串的問題而開心,還是該為羿恪并不記得自己給茶寶彈過的旋律而傷心。或許這兩種情緒都該有?
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直接熬成了一鍋粥難以分你我。戚知隽突然無比懷念自己腦袋撞壞,只留有本能的時候。只是一只單純的小狗狗,什麽也不用考慮,想要打好關系就去貼貼和露出白肚皮。
這種直率的行為,已經從他現在的身體裏溜走很久了。
他恍惚了一瞬,讓他思緒熬成一鍋粥的人輕輕在麥克風咳嗽了一聲。戚知隽馬上回神,說到:
“好的,我直接開始?”
對面的人點點頭說:
“咱們慢慢來,不要緊張。”
戚知隽渾身僵硬地點點頭,翻開了眼前的歌詞和譜子。說實話唱歌本身他并不緊張,但不知為何,在羿恪面前唱歌他就總覺得很羞恥。他又深吸了口氣。身為演員,釋放天性是他們基本功,既然戚知隽會緊張,就換一個不會緊張的角色來吧。
好在身為演員,戚知隽最不缺的就是信念感。讓他能夠抛卻雜念,快速調整心态将歌曲唱完。只是技巧的問題不能靠信念感解決,免不了在上面耗費了許多時間。但歌曲還是在一天內錄制完畢了。
戚知隽盡量緩慢地摘下耳機,邊往出退,邊要回頭瞄幾眼羿恪。羿恪正忙着和一旁的工作人員交流細節,只留給戚知隽一張側臉。些許碎發随着他低頭的動作滑下去。
很無聊的場景吧。戚知隽在心裏念叨。但是好奇怪,我卻想多看一會兒。
“戚哥?”小助理見他遲遲徘徊在原地,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便跑過來敲門詢問,“怎麽了?”
他停頓,眼神在玻璃那頭流連了一會兒,才扭頭往外走:
“沒事兒。我馬上出來。”
小助理在門口迎他:“哥錄完這首歌,咱們這個劇就暫時告一段落了。後續就是上映時的活兒了。馬哥讓我問問你,劇本看完了沒有,下一部咱們拍什麽?”
戚知隽愣了愣問道:“你說什麽?”
“馬哥讓我問你劇本……”
小助理的話被急切地打斷。
“不是這個!”
“這個劇告一段落了……”小助理話還沒複述完,他身邊的藝人就突然邁着大步絲毫不停頓地離開,“哥你去哪兒啊——”
羿恪和工作人員商量完細節,松了一口氣。這個時間拖了好久的工作,總算是到了收尾時刻。雖然被歌詞折磨很久,錄歌還算是順利剩了不少事兒。接下來就時後期的相關工作了。
他伸了個懶腰,哈欠打到一半就看到合作演員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
“什麽感覺?”
戚知隽走過來開口就在問自己的表現。
羿恪點點頭,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非常好,比我想象中順利多了。情感也比較到位。但是你以後想保持住的話,我教你的幾個方法記得常練。”
難得誇人,被誇的那個人好像還不怎麽開心。神色也慢慢黯淡了下去。搞得羿恪莫名其妙。
“我不是問這個。”對面那個人深吸一口氣,好像是要問什麽很嚴肅的問題。這樣羿恪也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
“我唱的那個旋律,你是什麽感覺?”
你會知道,我就是茶寶嗎?
第 35 章
有什麽感覺?
羿恪皺眉,剛才說的不就是對他演唱的評價麽?怎麽這個人類還要再詢問一次?他看了看面前的合作演員。雖然面上不顯,可那雙狗狗眼裏,盛滿了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難道是我沒誇到點子上?從茶寶就知道,羿恪對這種有着狗狗眼還會滿含期待看別人的生物,沒多少抵抗力。
于是他仔細回憶了剛才那句話,戚知隽特別提到了旋律。一段非常冷門的旋律和這段旋律有關的也只有那件事兒了。
在戚知隽期待又緊張的注視中,羿恪自覺找到了要點,特別自信地說:
“功課做得不錯。”
“功課……?”
對面演員喃喃重複道,他黑色的瞳仁閃爍着不明的光。看起來似乎沒有多高興的樣子。小鳥疑惑了一瞬,又把這句話展開說了一遍。經過這麽長時間一起寫歌詞,羿恪和他的關系也算是親近許多。于是他聳了聳肩膀,開玩笑般說道:
“嗯哼,我那麽冷門只放過一次的間奏,你都能做功課做到。這種情況,說是我的忠實粉絲也不為過哦。”
羿恪嘴角噙着笑容,眼睛也彎彎的,有意調侃。合作演員明顯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戚知隽就直板板地站在原地,就像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會眨巴了一樣。
粉絲……嗎?
不是意想中的答案,令戚知隽有些失落的同時又莫名覺得松了一口氣。剛才那個勇于打破透明牆的戚知隽,像被戳破的氣球一般,勇氣“撲哧——”都洩了出去。自己則變成了破破爛爛的氣球皮,被反作用力擊倒在地上。
是反作用力麽?戚知隽突然自我檢查,他的思維已經不聽他使喚,總想逃避眼前的現實,往各式可以聯系上的地方跑。總之鼓起的勇氣消散了,等待答案的時間太過煎熬,戚知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擁有打破那堵牆的機會。
在人類生活裏,他學會了圓滑,學會了合群,學會了患得患失。好像唯獨沒有學會有話直說。有話直說的直白表達的永遠不是他,是茶寶的尾巴。
戚知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羿恪,內心湧起了恐懼:
今天之後,我們還能見面嗎?我們還會見面嗎?我能找到理由嗎?我有勇氣嗎?
羿恪不知道為何在從對面演員身上看到了委屈,好像還是針對自己的,但這種情緒很快被打斷了。
只是遠遠站在一旁的小助理,着急地把手機看了又看,終于忍不住小跑過來提醒:
“戚哥,我們該走了。時間要來不及了。”
錄歌結束也沒有十五分鐘,羿恪看了一眼表,又看了看戚知隽,內心突然想大明星也太忙了他到底有時間休息嗎?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