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夢

塞納痛得打抖,躺在床上冷汗如瀑。

哈裏站在旁邊翹着腿,有些幸災樂禍:“這個蠢蛋竟然随便就把惡魔契約者的記憶帶回來感受,真是夠蠢的。”

朵娜最後時刻留給塞納的那一點點記憶結晶此刻正在塞納交握于胸前的手中散發出微微的光,那裏蘊含的強烈情緒即便不親手觸碰也能感受到。

這種掙紮的情感以諾曾多次自忏悔者言語中感受到。

未完的執念與絕望的追悔。

以諾默默給塞納擦汗,面上表情未變:“你再不回去讓就該擔心了。”

“啊啊啊,煩死了,天天讓讓讓,他才不在乎我,你應該知道吧,你們前腳走,他後腳就會忘得一幹二淨。”哈裏惱怒地揮手,轉而低頭撥弄自己腰間的槍。

顯然哈裏并沒有聽出來這委婉的逐客令,以諾沒再出聲,專心關注塞納,他感受到些許痛苦,但知道和沉浸在記憶中的塞納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不過你還挺厲害的嘛,我還以為塞納從哪找到的半吊子驅魔師。”

剛才莉莉絲又來了一趟,追随而來的哈裏正好趕上以諾二話不說把她捶跑,苦于要看護塞納沒能去追,那一切把哈裏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是神父,不是驅魔師。”

“好好好,神父,神父,行了吧。”

哈裏又嘟囔:“有誰見過神父拿槍的。”

以諾再次沉默,兩人就這麽對坐到傍晚。

夜色将深,以諾看了看表。

“你還不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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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裏沒好氣道:“哎呀,你煩不煩。”

“我是說驅魔師那裏,你難道還要守在這裏麽?”

“這不是廢話,不守着你們我上哪裏去揍那只惡魔,我和你說,我已經把她打了一個洞了,她一時半會肯定緩不過來,你可別和我搶。”

哈裏對這個惡魔的執着不知從何而來,他似乎認定塞納已經接替契約者成為了當下最受惡魔寵愛的點心,打定主意在再次見到莉莉絲之前絕對不會再漫無目的的瞎跑。

以諾嘆息算是默認,停了一會兒道:“為什麽要當驅魔師,讓提過不想讓你了解這些。”

哈裏哼了一聲:“當然是因為帥啊,拿着槍威風凜凜把那些惡魔全都打跑,想想就酷斃了!”

面對這種孩子氣的發言以諾實在找不出什麽好接的話。

“而且我爸爸當年就是頂尖的驅魔師,我可不能比他差。”

後面這句話哈裏刻意壓低了聲音,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緒含在裏面。

“這很危險。”

“我比你知道的清楚,你以為我幹了幾年了。”哈裏得意得揚起下巴。

讓的壞記性讓哈裏無數次找到偷溜出去的機會,每年寒暑假就不必說了,正課期間他也能編出好多莫名其妙的活動把讓騙得團團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呆在學校的時間一雙手就能數過來,到現在還沒被學校勸退簡直是奇跡。

這種事讓顯然是指望不上了,因為多米索的這層關系,塞納沒少處理哈裏留下的爛攤子,自然對他喜歡不到哪裏去。

可憐塞納莫名其妙過起了上有癡呆老人,下有搗蛋小孩的悲慘中年生活。

以諾可以想象因為讓的壞記性,哈裏怎麽偷偷摸摸翹課去當驅魔師的場景,更驚訝于驅魔師公會竟然會允許一個孩子跟着他們出生入死。

此外以諾大概也能知道塞納當初為什麽滿臉郁悶,畢竟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也多虧讓忘性大,多米索性子好,養兩個炮仗不嫌煩。

起身換水時,以諾聽見口袋裏發出金屬碰撞聲,他猛然想起了什麽。

以諾拿出那個貼身放着的小卡片,它是純黑色的,上面有一個數字和字母,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裝飾。

哈裏探頭過來:“這是什麽?”

“不知道,等塞納起來我或許就能知道了。”

哈裏卻露出得意的表情:“這個我見過,如果拜托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線索哦。”

以諾沒看他,默默出門打水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意。

被忽略的哈裏很不高興,在屋子裏遛來遛去:“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

“知道了又能怎樣,我也不可能丢下塞納獨自去調查。”

“吼,塞納原來是找了一個保姆。”

以諾無意與他呈口舌之快,收起東西繼續照顧塞納。

直等到第二天,一直在床上煎熬的塞納猛然蹬了一下腿,半夢半醒翻身到床邊一陣嘔吐。

睡在一旁椅子上的哈裏被吐了一身,驚醒的一刻呆在原地,緊接着暴跳如雷:“老子現在就斃了你!!F**k!F……F**k!”

塞納半醒,腦袋還在混沌,但聽見聲音還是條件反射開始回嘴:“有本事就來,看見惡魔吓得屁滾尿流的草包!”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我現在就……現在就……”

哈裏氣得直哆嗦,給槍上了兩次膛都沒成功,又狂罵了兩句。

聽見罵聲塞納清醒一些了,不顧身體不适硬要在口頭占便宜,笑得賤兮兮:“槍都不會用,還想當驅魔師,快回家找讓給你喝奶吧!”

說時哈裏已經把槍抵了過來,未想被以諾按住,後者輕咳一聲:“我覺得……你還是先回去換個衣服再說?”

熱衷胡吃海喝之人的胃容物濺滿身絕對不是什麽好體驗。

哈裏氣得眼裏泛水光,一擰身跳出了窗外。

以諾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似乎看見哈裏在路上邊跑邊揉眼睛,一時擔心是不是把他欺負狠了。

“随他去吧,明天又是那個欠揍樣。”塞納擦了擦嘴,癱回床上,用手臂在眼前擋光。

以諾問道:“他多大了?”

當初讓說他忘了,以諾還以為哈裏是塞納的同齡人,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孩子,猜測還沒成年。

“十七歲。”

意識到剛才和塞納聯手欺負了一個還沒成年孩子的以諾負罪感更重了。

看哈裏跑得不見了以諾才關上窗回到窗邊給塞納遞上溫熱的水。

“以後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以諾自動把這句話忽略,等塞納填了肚子收拾完才問:“你看見什麽了?”

塞納不自覺僵了一下,夢裏他就是那個絕望的母親,感受她的悲歡喜樂,還有最後一刻的絕望,這不是能一言概括的痛苦,

胃裏又開始湧動,塞納強壓下不适勉強笑了一下:“有機會我再給你說,我們先去找拉比,他那裏還有很多孩子的靈魂,而且它還能進入孩子的夢境,那些昏睡的孩子恐怕有危險,這之後……我們去一趟孤兒院。”

光是說出最後的那個單詞,塞納就覺得不寒而栗。

它現在所代表的不過是一個有進無出的魔窟。

看塞納的樣子以諾沒有追問,拿出懷中的東西交給塞納。

“這是……什麽?”

塞納疑惑,攥在手中準備感受一下卻被以諾握住手腕。

“這是那個耳朵上有羽毛的人給我的,你不要貿然就查看。”

看見以諾滿臉擔憂塞納笑了一聲:“我有分寸。”

以諾這才有些不情願地松手。

塞納感受了一會兒沒覺出異常,有些疑惑:“只有這個?我什麽都沒感覺到,他有沒有說什麽?”

“他說我如果對人類還不夠失望,就用這雙眼睛好好看看,而且他說還會與我們再見的。”

“沒了?”

“沒了。”

塞納忍不住嘟囔:“真奇怪啊,不過應該有用吧,先留着。”

對于這個奇怪的惡魔塞納沒有了把握,如果說之前是他創造了令波拉堕落的惡魔交易物,現在又為什麽用樂聲保護那些在夢中的孩子不被莉莉絲傷害?

有那麽一瞬塞納甚至不确定這個人是不是他們的敵人。

因為他在那段悲傷的回憶即将結束時還看見了那個耳朵上帶着翅膀的人,他告訴不自知踏入惡魔陷阱的朵娜他受人之托來保護她和孩子們。

如果不是這個家夥,朵娜作為與惡魔簽訂契約的靈魂踏入孩子夢境的時刻就是吞噬孩子靈魂的開始,但那個人用樂聲給這個原本的噩夢織就了保護,讓它變成一個美夢,甚至維持如此之久。

“可是我們去哪裏找拉比?”以諾還沒有見過拉比,神色有些迷惑。

塞納郁悶地攤開手,那裏竟然有着一大團的絨毛狀的東西,這是鮑勃最後時刻拉住他時塞到他手裏的。

“既然他不算活物,應該能感受到。”

以諾看着那團絨毛,忽然意識到……其實……大家就是……再把塞納當做……追蹤犬……

塞納看以諾若有所思,兇巴巴道:“你在想什麽?”

“呃……”

以諾磕巴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塞納手中的絨毛:“這團毛看起來挺軟的。”

塞納:“……”

神父你真的不适合撒謊,而且你轉移話題的手段未免太不高明了。

愛麗絲走了,瑪麗蓮走了,就連白皇後也走了……

拉比從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如此無能,和失去愛麗絲的那天一樣絕望,它什麽都保護不了。

看着圍在周圍的靈魂拉比眨眨眼睛,安撫着他們。

下次再去夢裏就要小心了,沒有了樂聲,惡魔會侵蝕那些它想要保護的孩子。

但是愛麗絲的茶話會不能停止,愛麗絲一個人會很孤單的。

拉比望着天空,周圍的惡靈等着他變虛弱的時刻,他們只想要孩子的靈魂,這個信念鑄就的玩意毫無價值。

夜深的時刻,拉比蜷縮在洞口安靜地睡着了,孩子們在他的懷裏,摸着柔軟的絨毛睡着了。

夢裏的霧很薄,拉比趕到的時候看見前夜毀壞的一切已經恢複了,愛麗絲正等在那裏,坐在高凳上踢腿,桌子周圍坐着熟悉的身影和孩子們。

拉比放下心來,上去抱起孩子坐到了座椅上。

此時茶會胡會的另一邊,兩個綽綽的影子逐漸清晰。

“為什麽我要穿這麽奇怪的東西?”

以諾伸出手,在夢裏他穿着睡鼠的衣服,說話時胡須一抖一抖。

“你知足吧,你看看我,我還要時刻發瘋!”

塞納戴着高帽,作為瘋帽子他一年四季都要發瘋。

這是多米索給的奇怪玩意之一,不惜千裏迢迢空運過來,這能夠幫助他們根據夢境調整最合适的身份以順利混入夢境不被懷疑,從某個角度而言确實是混入沒錯了。

“拉比并不是純粹的實體,我們只能追到夢裏,那些孩子身上都有着朵娜的眼淚,莉莉絲不會放過他們的,我們要阻止莉莉絲,然後通過夢境在現實世界找到拉比。”

塞納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扮:“那麽,睡鼠先生,你先請。”

手伸向的方向是層層霧氣,那之後有什麽在等待,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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