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意外

“這群蠢貨下次可要找一個靠譜的安全考評員來,”塞納語氣激昂,“啧啧啧,這真是驚天動地。”

以諾咳嗽兩聲,防毒面罩讓兩人的聲音都變得有點悶:“你做了什麽?”

“我只是充當了一下助燃劑,你總不能指望這些毒販有一套完整的化工用品安全使用細則,”塞納猛一打方向盤,“放心,工廠裏這個時間還沒有人,我可不想當劊子手,不過……死幾個毒販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以諾想起之前那個在自己眼前被撞飛的毒販,這種直面死亡的感覺并不好。

“你身體沒事嗎?”

剛才塞納好似突發疾病栽倒的模樣太過真實,演技精湛足以騙過所有人。

“完全——沒有問題,多米索給的一些小東西在個別場合也算是有奇效吧,這玩意之前常被哈裏用來逃課,學校吓得以為他有什麽先天性絕症,沒想到這次派上用場,”塞納小心駕駛着有些笨重的車,“我先專心帶你從這裏出去再聊,說實話這玩意可真難開。”

工廠內部廠房排列複雜,道路窄小,裝甲車寬大的車體在這種地方只能以老爺車散步的方式駕駛,塞納開着車時不時刮擦磕碰,幾次嘗試提速差點出車禍,不過也正是這樣的環境,讓身後的毒販完全無法跟上。

出口就在路障之後,幾個守門的毒販正站在路障前瘋狂向駛來的車掃射。

“趴下!”

以諾立刻壓低身,塞納猛踩油門,兩人同時因為慣性向後一跌,射擊聲連綿不絕侵入耳中,撞開路障的一刻以諾的頭險些被磕到。

離開工廠的同時塞納用力打方向盤轉向一方,以最快的速度疾馳而出,轟鳴四起,地面擦出火花,向着最空曠的荒漠,不管不顧地逃亡,黑色的輪胎印記歪斜如疤痕,車輪帶起的塵土久久彌散。

很快毒販緊追而上,工廠中還有不間斷的爆炸聲和尖叫聲,不過這些統統被正在追逐戰的人抛到身後。

塞納摘下防毒面具随意将其自敞開的窗丢出,汗濕的發貼在他耳側,風一吹撲滿涼意,不過只是短短一刻,風又變作熱的。

僅存的後視鏡向塞納展示着身後追來的敵人,不過他們之間已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這場追逐對毒販而言是注定徒勞的作秀,頂多能讓他們獲得些回複上層的說辭。

以諾慢慢直起身,取下防毒面具淺淺呼吸一口,即使空氣中滿是塵土的滋味,也好過毒販工廠那渾濁的的化學用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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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甩開他們,我們再回城鎮。”

以諾有些意外:“我們……還要回去”

“當然,我們所追尋的氣息,就深藏在那個小鎮中,微薄而确切。”

以諾欲言又止,最終回道:“……好吧。”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大費周章”塞納仍在為自己的表現沾沾自喜,“不過姑且算很成功不是嗎?”

“但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在車上的時候,我就可以撕開車廂帶你離開。”

以諾可不是會為了攀比誇大其詞的人,如果他說了能,那肯定就是可以,即便那厚實的車壁絕對不是常人可以打破的存在。

“什麽?不會吧……那,那可還真是有點費勁了,”聞言塞納一下變得沮喪,車速好像都變慢了,“我可從沒想過神父你已經怪力到這種地步了。”

“不過也因為來到這裏,你從工廠鬼魂那裏知道了許多外人所不知的信息,總之也算有收獲,如果早早離開,還不一定能知道這些事,”以諾緩了緩,“神是這麽安排的,我們只是順應指引,你不必消沉。”

以諾安慰的很認真,加上熟悉的結尾語,塞納差點伏在方向盤上笑起來,好在忍住了:“嗯……好吧,謝謝你這麽說。”

塞納他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消沉,頂多是沒法向以諾炫耀自己的威武而有些遺憾。

随着不斷向沙漠前進,身後帶起飛揚沙塵,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甩掉了那群毒販,塞納仍警惕地全速行駛了一段時間才慢慢放慢速度。

此時已經是正午,車身不斷升溫,塞納撥弄了一下車裏的部件,惱怒地捶打兩拳。

“空調是壞的,”塞納自前額捋了一下頭發,語氣很是懊惱,“天吶,我只問了哪輛車滿油。”

塞納把車窗完全降下來,然而滾燙的風完全無法降溫,甚至還能“火上澆油”:“老實說我開始後悔了。”

“後悔什麽?”

“大概是後悔用這種自以為聰明的方法逃走吧。”

難得不是仰仗以諾的力量,誰知道好像又有點搞砸,塞納苦笑兩聲,但語調還是上揚的:“不過就炸掉他們七八個個制毒廠房而言,我還是感覺挺爽的,盡管有些地方個別毒品合法,但我依舊對此深惡痛絕,如果他們再亂堆多一點化學用品,我保證直接把整個工廠炸上天,當地政府可要感謝我。”

邊說着塞納扯着領口抖了抖,對此刻的天氣而言這些人工涼風等同于沒有。

“神父,我想你應該不介意。”

“什麽?”

塞納已經瞬間把衣服脫下丢在後座,以諾唔了一聲,還是下意識避開了視線。

晶亮的汗珠順着塞納的脊梁滑下,可以從手臂根處看見明顯的顏色分割,塞納的工作沒有給他太多成天坐在空調房的機會,東奔西跑應付各色突發事件的經歷讓他練就了一身恰到好處的肌肉,至少算得上結實漂亮。

“神父,其實我早就很奇怪了,你穿那麽厚難道不不熱嗎?”

領口一氣埋到喉結,絲豪透風的地方都沒有,還是長袖,塞納可不相信有什麽料子能讓人在沙漠穿成這樣還感覺涼爽怡然。

“或許是因為我在這方面比尋常人要遲鈍很多。”

以諾說這話的語氣竟然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憂郁,手好像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一樣交握揉搓。

“那你這反射弧和那個天使有得一拼,”塞納半開玩笑,“說不定你像我這樣脫下衣服,真可能有翅膀撲騰出來。”

這麽說着塞納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有些興奮:“哎,神父,你難道沒懷疑過自己有這麽過人的能力其實是因為自己是天使或者別的什麽嗎?”

以諾無言以對,手因為緊握而骨節泛白。

塞納卻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人類肯定做不到這些,神父你指不定真是神派來的神使……”

“不可能,”以諾陡然出聲打斷,“我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你這麽說是對神的不敬,更令我無地自容。”

塞納讪讪地壓低聲:“我,我就是随便猜猜,神父你不要太當真。”

“不必猜疑,我肯定是普通人,這力量只是信仰賦予我的,卡特神父也這麽告訴我,”以諾的神色浮出痛苦,又慢慢壓下去,沒讓塞納發現,“我只是……普通人。”

以諾不希望話題繼續聚焦在他身上,有些生硬地錯開話題:“你說那些鬼魂告訴了你不少信息,都是有關什麽的。”

“亂七八糟,什麽毒販發家史,毒販風流史,毒販擴張史,要是能集結出書,我保證暢銷全球,”塞納把遮光板掰下來,讓他能感覺好受一些,“他們告訴我這裏毒販的老大也不是本地人,是多年前到這裏來的,那個時候他還是個身無分文的家夥,靠着一股狠勁硬是搞出了一番名堂。”

“還有說他其實原來是和西頓家族是兄弟家族,不過因為矛盾,加上哥倫比亞黑幫的壓制,迫不得已遠走他鄉,因此他和西頓家族本姑且算是死對頭,但從西頓家族新繼任者上位後,雙方關系開始緩和,甚至出現了這種合作販毒的情況。”

以諾語氣冷硬:“用無辜人的性命作為他們合作的基礎,令人不齒。”

“令人不齒之事他們做的可多着呢,這不過是最不值一提的一點,”塞納很習以為常的樣子,“随着黑幫四處而起,規矩因利而變,也許一些無知之人們還對藝術美化的黑幫充滿好奇,認為‘緘默法則’充滿浪漫的暴力美學,但他們很快就就會明白并不是所有的黑幫都擁有一位被稱作‘唐’的教父。”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了什麽嗎?”

“多是關于當地黑幫和毒販的,牽涉些別的人,對西頓家族提的不多,畢竟這些鬼魂并不擁有随處行動的特權,”塞納擺擺手,“總之黑幫和毒販的恩怨與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只需要找到線索,然後繼續進發,相信我,神父你的字典裏如果能把多管……不,樂于助人這個詞稍微減少一下使用頻率,我們的旅途将會順利得多。”

以諾的唇角輕微抽搐,刻板冷漠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亂了。”

“呃……”塞納幹巴巴笑了一下,“說說而已啦,我其實還是蠻理解神父你的。”

塞納覺得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習慣也該從人生字典上盡快抹除。

直到夜色完全降臨,車輛慢慢停在一個沙丘的陰影後,塞納疲憊地從車裏出來,沙漠又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地方,之前幾乎要中暑的熱浪才是假象。

以諾在一邊按照塞納給的魔法陣在沙地上耐心繪制,最後一筆圓滿落下時兩個影子歡快跑過來。

“謝天謝地,它們在國境穿越可不需要海關。”

塞納摸了摸其中一匹馬的下巴,借着以諾的手爬上去。

以諾騎上另一匹馬:“我們大概多久能到?”

“很快,我們再欣賞一會兒夜景都能在午夜前趕回去。”

魔法陣在馬臀側烨烨生輝,像是作什麽應證,塞納調侃道:“所以魔法有時候比科技管用多了。”

拍拍馬兒,在星夜沙海中,兩個影子向城鎮急奔。

城鎮不像那光陸怪離的大城市,夜晚的時刻,整個小鎮睡得很安谧,只有零星屋子亮着小夜燈,也許是某些怕黑的孩子。

兩人從馬上下來,塞納在前面帶路,兩人走了許久最後停在一個有些破舊的屋子前。

“這裏有沒有人住?”

“不知道,”塞納低聲回應,攏着手在窗前,“可能沒有了吧,反正不是電子鎖就好辦。”

塞納在口袋翻了翻,像是時刻帶着作案工具的小偷,撬開了鎖。

“警探,你對此未免過于精通。”

“技多不壓身嘛。”塞納裝作沒有聽出以諾的諷刺。

“我想你有必要好好學習一下關于人身權利與自由的內容,還要加強道德教育。”

“那以後可就要勞煩神父了,”塞納小心走進門,“下不為例。”

以諾總覺得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見這四個字。

屋子已經有些年份了,塞納在屋裏生怕踩到某個年久失修的木板。

誰知道怕什麽就來什麽,塞納剛走到房間中部腳下一松,整條腿直接陷了進去。

“塞納你……”

又是一聲,以諾也跟着一腳踏空,兩人在微光的屋中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出,如同兩個栽在田裏的菜頭。

塞納猶豫着将手撐在地上,小聲:“慢慢地也許能出來,我試……”

“咔嚓。”

這下塞納變成了兩只手和一條腿全卡在地板裏,姿勢狼狽而猥瑣。

以諾掩面,能想象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感覺自己好像還在……下沉。”

剛說完塞納伴随一聲悶響已經摔了下去。

“疼疼疼,”塞納抱着自己一條腿在地上滾了滾,“太倒黴了。”

以諾想看看塞納的情況,剛探頭還沒看清,黑暗中突然有聲音冒出。

“索菲亞?”

寂靜中的呼喚聲讓兩人立刻凝固,兩人都沒料到這種鬼地方竟然還能住人。

“孩子,你在哪裏?”

塞納皺了皺眉,沒有屬于人類的腳步聲或者其他,只有說話的聲音,似乎就是來自于地下,在塞躺着的位置前方。

“奶奶看不見你,索菲亞,把燈打開好嗎?”

回頭對以諾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塞納一骨碌爬起來,向發聲源慢慢走去。

以諾有些擔心,不過他現在的尴尬情況也沒法阻攔塞納。

塞納在牆上摸了摸,找到了什麽開關,不過定然是沒有電的。

地下室有散落的物品,塞納找到了蠟燭和火柴,不過都蒙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抱着試一試的想法點着了蠟燭。

小小一簇火光躍起,一小圈光暈映亮有限的範圍。

塞納将蠟燭伸在前面,慢慢往前挪動,熟悉的氣息就在深處,令他緊張地屏息。

一個背影慢慢被燭火照亮,準确來說燭火照亮的并不是什麽真正的人類的背影,除了塞納,縱這裏滿壁輝煌也沒人能看見她。

塞納低頭,手一抖,燭淚滴落,在他手上燙了一下又凝結為白色的一塊。

他以為會如之前一般隐秘藏匿的稿紙就那麽明晃晃地躺在地上,有一半埋在黃土中,一半暴露在外面。

不可思議,塞納沒有理會鬼魂,先伸手想要拿起稿紙,但剛拿到手,他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這令他起了一身冷汗。

這個稿紙,并不是他剛才所想的有部分掩埋在灰塵中,而是……

只有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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