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歸途

飄零的飛絮拂過塞納的臉龐,消解在空氣中,這個景象何其熟悉。

不同于塞納,捆縛以諾的植物異常結實,全靠以諾自己用力掙開,擡眼看見塞納一臉見鬼的表情。

“你怎麽這個表情。”

塞納捂額,又慢慢把手滑下來:“這個家夥到底想幹什麽,我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以諾不解:“你在說什麽?”

“那天我們被克裏斯托弗丢下後,救我們的人是哈珀,”塞納不知道用怎樣的語氣來表述,“操縱植物,救我們于困境的人就是他。”

以諾:“……”

事實上從知道哈珀的存在開始,他從未現身傷害過塞納和以諾,只是躲在暗處不知道謀劃着什麽,丢出誘餌引兩人上鈎,現在甚至可以确認,哈珀并不想要他們的命。

此外關于哈珀的身世産生了另一層的謎團,塞納一直以為他是堕天使與人類的混血,現在再看或許是堕天使與精靈也說不定。

那從不顯露于外的另一半翅膀,是否透亮如蟬,貼服在他的後脊?

不過這樣的跨種族後代太過稀有,幾乎可以被認定為不可能存在于世的生物。

塞納正想着忽聽嘈雜熱鬧的聲音傳來,歌手正在往後臺走,塞納趕忙拉着以諾躲到暗處,擠在衣帽後面。

在他們來這裏的時候塞納就已經發現一道無形的結界将後臺與舞臺隔離,在哈珀離去後屏障便消失,留他們倆面對窘迫,

歌手和工作人員還沉浸在方才狂high的氛圍,計劃着之後的會面活動,順便詢問起主辦人的動向。

衣帽後面的空間極小,以諾每一下呼吸都能略過塞納的側臉,微熱的癢意讓塞納更加尴尬,只能慢慢把臉再挪開一些。

“那些被別西蔔放來的惡靈是也被哈珀處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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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諾低沉的聲音就在耳邊,因為飽讀聖言真經,語氣時刻挂着沉穩與莊嚴,即使平素的對話也不例外,塞納從未注意聽過,而此刻如此之近,磁性的音調足令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塞納幾乎立刻就忘了以諾到底問了什麽,含含糊糊:“也許是吧,感覺是。”

“姑且算他做了一件好事。”以諾的語氣很複雜。

要命!塞納用一只手捂住側臉,免得自己心猿意馬。

還好困窘沒有持續太久,歌手和工作人員轉去化妝間的位置,兩人趕緊從進來的地方逃離後臺,出去不遠碰上了一個倚靠在車前的人。

“嗨,好巧,怎麽樣?趕上音樂會了嗎?”那人沖塞納和以諾招了招手。

塞納這才注意到對方是剛才從沙漠裏載他們兩人來到音樂節會場的人,他自稱是一位業餘攝影師,專門來這裏拍攝當地風情。

之前不知道召喚坐騎的法陣出了什麽問題,無論塞納怎樣努力都沒法叫來兩匹四處撒歡的馬兒,好在碰上過路的攝影師,慘兮兮懇求了一番才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音樂節會場。

盡管還是晚了。

“到的時候已經結束了,非常謝謝你。”

“不用不用,”攝影師笑着坐回車上,“我正要去汽車旅館,你們要不要一起。”

這個陌生人似乎對塞納和以諾觀感很好,沒有絲毫防備。

塞納看了看以諾,笑了笑:“那還要麻煩你了。”

車裏有淡淡的煙味,從後座可以看見副駕散落着幾個煙盒,暗橘色的車頂燈照亮了開車人握着方向盤的手,塞納能注意到幾個墨青色的紋身有序地排列在他骨節。

攝影師并不見外,随意地和塞納閑聊,順便開玩笑他們怎麽這麽輕易上了陌生人的車。

塞納也是開着玩笑回答了對方,事實上有以諾在一旁,似乎任何險境他都不會太恐懼,尤其見識過以諾的能耐後。

音樂節會場離城鎮的汽車旅館不遠,到了快到目的地前塞納聽見對方接了一個電話,語速飛快地回答了兩句,是俄語。

到了旅店,塞納稍糾結了一下道:“如果不介意,作為你幫助我們答謝,能讓我們代為支付你的住宿費用嗎?”

這些錢還是從先前毒販車裏摸出來的以備不時之需,要是對方答應,恐怕塞納和以諾都要露宿街頭了,這麽一想塞納立刻在心裏默默罵自己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

攝影師友好地擺擺手:“舉手之勞,利人利己,而且剛才有朋友給我打了電話,正好去他那裏,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說罷攝影師對他們道了晚安,調轉車頭離開了。

塞納看着車燈遠去,緩緩松了一口氣,至少今晚的住處有着落了。

現在可謂是真正的一身輕松,剩下的錢還夠回去,不過這一路要餓肚子就是。

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塞納混沌的腦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以諾,”塞納勉強把眼睛睜開半個縫,“你當時對鋼珠到底做了什麽,我的天,那威力完全就是地獄終結彈。”

以諾默了片刻,他本希望塞納能忘掉這件事。

“我沒有做什麽,只是動用了神父最基本的能力。”

塞納一下撲騰起上半身,挑眉:“你确定你所說的基本适用普世意義”

以諾露出幾分苦惱:“也許威力是有點大。”

塞納都快被逗樂了:“神父,我建議你以後可以省去類似‘有點’、‘大概’、‘稍微’這類形容,可以用‘超級’、‘特別’之類的來代替。”

“那根本就是國家武器的威力好嗎,”塞納又倒回床上,“神父你要是早點展露這些能力,那些惡魔不用打都聞風喪膽跑了,肯定能省不少事。”

以諾的神情有幾分苦澀:“塞納,這或許并不是什麽好事。”

“怎麽可能不是,你想想,你所謂的基本就能這麽強,之後還怕對付拜蒙嗎,”塞納很興奮,“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麽。”

“……祝福,我進行了祝福。”以諾沒有隐瞞,“最普通的,神父的祝福。”

塞納完全忽視了以諾的低沉,仍舊欽佩地誇贊,遇見以諾是真的撿到寶了。

“塞納,盡管我向你展現了這些,但之後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這麽做。”

“我明白啦,這是秘密底牌對不對。”

塞納才不信以諾說的基本,得到回答後就立刻把自己卷進被子裏睡覺,肩頭的擔子因為夢而暫時滑落。

以諾看着迅速入眠的塞納默默關掉了燈坐在黑暗中,這是他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二次以祝福的方式制造聖物,他都快要忘記祝福的箴言。

他緊緊盯着自己的手,試圖看見那上面到底擁有怎樣的力量,以諾甚至可以說痛惡自己這過于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掃清一切罪惡,毫不手軟,只要稍加松懈不予控制,它便會失控。

在與別西蔔戰鬥時,以諾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蠢蠢欲動的力量,幾乎無法控制。

這是一種過于極端的力量,只要是惡,對上它都無法逃離,如果可能,甚至能夠反噬以諾。

想至此,以諾伸手摸到自己的領子,緩緩解開頂端的幾顆扣子。

以諾的手有些顫抖,去觸摸自己的肩膀,只輕輕一碰又迅速收回手,他的臉色因為月光的映照更添蒼白。

這是他最恥于見人的隐秘,是他将背負一生的罪咎。

除了隐藏,以諾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塞納的僅剩的錢只夠買最早一趟的車,天還沒亮就趕緊起來,一眼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以諾。

“你……一晚沒睡?”

以諾搖頭:“剛醒,坐一會兒。”

塞納不疑有他,起來用水抹了一把臉:“走吧,晚了可就回不去了。”

車站很空,只有塞納和以諾兩個人在候車,塞納在心裏計算了一下抵達的時間,以及怎樣才能坑多米索一頓好飯。

塞納掏出畫着法陣的紙看了看,嘟嘟囔囔放回懷裏:“總要在關鍵時刻掉一次鏈子,但願他不會讓我賠什麽的。”

“找不到它們了?”

“反正我們是找不到了,多米索自己想辦法去吧,”塞納打了一個呵欠,“我去上個廁所,很快回來。”

以諾點點頭。

沒想塞納剛走了兩步,忽然又倒退回來,一下坐到離以諾四五個座位的地方。

“塞……”

不等以諾說出名字,塞納慌亂地手舞足蹈比劃讓以諾噤聲,以諾莫名其妙,只能先不吭聲。

有四五個人從門外走來,其中一個以諾他們并不陌生,是瓦薩爾。

“你确定這麽早就走?我可以用私人飛機送你。”

“不必了,”瓦薩爾拒絕,“我只想盡快離開這裏,就算真的麻煩你送我,我恐怕也說不出目的地。”

“唔……那好吧,那就祝西頓先生你旅途愉快。”

“當然,我會的,”瓦薩爾輕松道,“店就全部交給你了,盡管我對它已經沒什麽感情了,還是希望你不要破壞它。”

“相信我的職業能力,西頓先生,我很快就就會開始吸納新的成員,新的家族将會在這片土地崛起。”

“呵呵,我欣賞你的野心。”

火車準時抵達,瓦薩爾緊了緊背包,向站臺走去,路過時看見兩個旅人坐在隔得很遠的兩個座位,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待瓦薩爾上了車,塞納才側頭去看送瓦薩爾的人,他們正好從塞納身後走過,因為視角原因,塞納沒來得及擡頭看這些人的長相,只注意到其中一個人垂下的手骨節上印滿了墨青的紋身。

“塞納,快開車了。”以諾催促了一聲,搞不懂塞納剛才的舉動。

塞納趕緊收回目光,跟着以諾往鳴笛的火車走去,過了許久塞納才想起自己曾看見的一些新聞。

那是別國黑幫的紋身标志。

不過這已經不是塞納需要操心的事了,西頓家族從某個角度而言已經徹底覆滅,瓦薩爾将自己家族的殘破根基轉手他人也無可厚非,他本來就對家族沒什麽感情。

新舊交替也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之一,新的黑幫将繼續在這裏制訂屬于他們的規矩,直到下一個交替點。

誰能料到那個自稱業餘攝影師的家夥正業是黑幫,就是這雙沾染鮮血與冤魂的手按下快門,拍攝屬于他的美景。

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事,總是如此滑稽而矛盾。

風塵仆仆回到住所,塞納一開門看見的就是一張年輕的臉,多米索愁容滿面地躺在一旁挺屍。

“你們回來了!”哈裏跳上前,揚起笑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接下來直到聖誕節,我都會住在這裏。”

末了補充:“讓也會來哦,是不是很熱鬧。”

“……”塞納無言,準确來說,是熱鬧過頭了。

随即塞納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躺下,閉上眼睛,安詳地扮演另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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