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莼以為慕以安怕了, 偏過頭想安撫她說沒事,恰恰對上那雙純淨的眸子。眼裏有她的倒影,有明顯的急切。唯獨沒有她預想中的驚恐和慌張。

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蕭莼只是極小幅度擺了擺頭,眼神堅定, 意思很明确:不急。

她又轉過去對雷鈞邢說:“故意趁我不在, 欺負我的人, 真要認真計較的話,你該道歉兩次。

一次,對我, 另一次,對她。”

雷鈞邢顏面盡失,旁邊的人虛虛拉着他,怕他脾氣上來做出更難挽回的事。這時會場其他的人也都陸續往這邊看, 他倆本來就是大家默默關注的焦點, 沒想到事态激化成這樣。

“道歉是嗎?行啊, 等着我回去把這事跟我爸說了, 到時好好給你們道歉。”

慕以安即使站在蕭莼後面,依然能感受到雷鈞邢那道帶着威吓的目光。

“那挺好, 省得我去找雷叔叔了,我等你。”

蕭莼說完這話, 才順手拉起慕以安, 同時對其他人交代了句:“我們還有事, 先走了。”

她當時是挽着慕以安而來, 現在又是拉着她的手離開。從頭到尾, 兩人的聯系從沒斷過。

馬玉庭他們幾個等蕭莼走後才敢大聲出氣, 又開始在雷鈞邢耳邊嘀咕:“今天蕭莼怎麽那麽沖啊, 難道真對那女人上心了?”

“至于嗎?這樣的大街上也不難找,我們又沒把她怎麽樣,為這點小事就發那麽大火,也不怕丢了蕭家的臉。”

“也不能這麽說,聽說前不久蕭莼把人帶回家見過蕭老爺子,據說還留下來吃飯了。這事弄不好蕭家會替她撐腰的,要不然她怎麽敢那麽橫!”

“哼,說到底還不是靠家裏。”

這些話紛亂落入雷鈞邢耳朵裏,反倒打亂他剛下的堅定決心。如果蕭莼真對慕以安上心,蕭家人又已經認可了她,那他就算回去告狀也師出無名,畢竟蕭莼從沒答應過和他交往。

要是被問起今晚的細節,他可以胡編,但照蕭莼剛才那态度,肯定不會配合他,計較起來很容易就會被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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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傳說蕭莼和一女的好上了,今晚算是變相證實了。也用不着蕭莼明着說什麽,那護着的态度就已說明一切。

雷鈞邢滿臉黏膩,把手裏的帕子絞成團,又撕不動,一肚子氣沒地兒撒。

**

從宴會廳出來,蕭莼一路拉着慕以安,直到打開車門把她推進去後才松手。

打發了司機,蕭莼親自開車把人送回去,慕以安卻覺得這并不是多好的事。

一路上蕭莼都沒說什麽話,慕以安用餘光瞥她,只看到暗影中那完美的側臉曲線。

她今晚也不開心。既然脫離了需要扮演的場合,那她也放松一下,看着窗外風景好了。

“慕以安。”

蕭莼突然叫她,聲音比平時多了點波動,但聽不出是哪種情緒。

她轉過頭,帶着疑惑。

在路口紅燈處,蕭莼緩緩将車停下:“今晚是我疏忽,讓你經歷這樣的不愉快,抱歉。”

慕以安怔了怔,今晚的确不愉快,但這是她的工作,而且蕭莼後來也替她出氣了。但蕭莼此時的道歉和剛才潑出去的那杯酒,又有不同效果。

那杯酒,是爽。現在這句道歉,是暖。

“這是我的工作嘛。”

紅燈結束,車子又重新啓動,勻速前行。

“我說過會關照你,就會做到。今晚是我沒做好,你可以生氣。”

慕以安也不知該接什麽話好,只好對她笑笑。

蕭莼見她笑得自然,也勾了勾唇。

車內氣氛稍微活躍了些,慕以安好奇:“你今天潑了雷鈞邢一臉酒,不擔心回去挨批評嗎?”

慕以安雖然不怎麽參加這類酒會,有限的幾次跟着爸媽一起去,蘇妍雅總是不經意提醒她要注意場合,要謹言慎行,就算遇到不開心的事也要盡量克制。

生意場上,最忌諱的就是當面翻臉,更不要在人多的時候不給對方面子。

這個道理蕭莼怎麽可能不清楚,她這麽做就是想讓雙方家長都斷了撮合的念想。雷鈞邢有錯在先,她無非就是火氣大了點,真被家長問話她也不擔心,順便還能讓爺爺對雷鈞邢的印象再扣點分。

再說,雷鈞邢的面子沒那麽重要。利益面前一杯酒的恩怨,說大也不大,本質上并不會影響兩家今後的生意往來。

不過慕以安看上去好像挺不安的,蕭莼故意問她:“你怕我被他記恨報複?”

慕以安誠實點了點頭:“為了我,好像鬧得有點大了。”

蕭莼唇角的弧度在暗影中放大,等慕以安再看她時,又已消失不見。

“你以後好好配合我就好。”

慕以安心說,我還不夠配合啊?我顧全大局,都忍成這樣了。要是今晚蕭莼沒有及時出現,她很可能就暫時咽下這口氣了。

不過說到配合,她想起下午宿也菲說的話,猶豫道:“我們得好好練習一下對話。”

蕭莼不解其意:“怎麽練習?”

“我朋友說我們之間沒有情侶的親密感,說話幹巴巴的。”

蕭莼回憶了一下她們過去的對話,沒覺出太大問題,但的确是有點生疏。

“那要怎麽樣才算有親密感?”

“就和你以前對象說話那樣吧……”慕以安嘆了口氣,“我知道是挺難做到的,就像我也很難把你當成她。”

蕭莼把車停了下來,慕以安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她住的地方。不過話只說到一半,她沒有着急下車。

“我們只是合作,并不是在找替身。所以……不必刻意重複或模仿。”

慕以安提了個新建議:“那我們像朋友一樣說話?”

“我們現在不算嗎?”

慕以安坦言:“不算。我和你說話的時候,有時候得靠猜。而且對你的了解有限,只能猜到表面的東西,深層一點的東西完全沒方向。”

蕭莼蹙了蹙眉,示意她接着說。

“就像今晚,老實說我真沒猜到你會這樣。”慕以安做了個幅度很小的比劃。但蕭莼看懂了,是潑酒。

看來這件事對她的沖擊不小,已經提了幾次。

蕭莼并不願意被人看透,尤其是她覺得關系不夠親近的人,過于了解她是件很危險的事。但慕以安比較特殊,不算親近,但某種程度上兩人又必須親近。

而且上回在爺爺書房裏,她倆差點就稱呼問題出了纰漏。以後如果要常在家人面前演戲的話,的确需要多一點默契。

而默契,恰恰來自于了解。

蕭莼權衡了一下,同意了慕以安的建議。

“那你說的朋友方式,是怎樣?”

慕以安咧嘴笑起來,比剛才更高興了點:“就是有事的時候聯絡,沒事的時候也聯絡啊。如果有想要分享的東西,可以跟對方說,想去做什麽有趣的事,就可以找對方一起。”

說完了這些,她笑意未減,又補了句:“還有你可以叫我以安,每次聽你特別嚴肅叫我全名的時候……”慕以安輕輕抓了抓臉,“就覺得像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

大概是今晚的那杯酒,讓慕以安心裏對蕭莼親近了些。除了感激之外,她覺得蕭莼這人還挺會為別人着想的,說話也算話,如果她們沒有合作關系,也是可以交往的朋友。

雖然慕以安的話仍有些籠統,但聽上去也沒太多壞處,蕭莼點了點頭,暫且答應了。

慕以安輕拍了下大腿準備下車回家,門剛打開她又突然回頭。

“如果下次還有這種酒會,記得叫我。”

蕭莼笑了笑:“今天還沒吃夠虧?”

慕以安看着她:“本來是挺吃虧,但你不是幫我都找補回來了嗎。”

“所以下次還想讓我找補?”

“不想你一個人那麽累。”

蕭莼怔了怔,反而斂起嘴角那抹淺淡的笑,生怕被人看到一絲真實的情緒:“不過是應酬,都習慣了,算不上累。”

慕以安沒發現蕭莼的自我保護機制已開啓,只是順着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就算是應酬,你一個人在那群垃圾中周旋,怎麽可能不累。我經驗不多,但多個人就多個照應,總是好的。”

蕭莼本想和過去那樣,淡淡說着算了,這些虛情假意的場合她早就習慣了,也早就麻木了。

但慕以安的話裏,多了那麽點兒真誠的關心和在意,又讓她說不出過于冷漠的拒絕。

“好,如果有需要配合的酒會,我會叫你。”

蕭莼本以為慕以安那晚的話是一時沖動,沒想到幾天後打電話問她是否有空去另一場酒會的時候,慕以安爽快答應了。

不僅答應了,還主動問了很多細節。

小到需要穿什麽色系的禮服配合,大到都有哪些人會去,哪些是品行不太好的,哪些是生意上不可以得罪的。

蕭莼見她問得這麽詳細,半開玩笑道:“你不會是邊問邊做筆記吧?”

慕以安頓了頓:“你怎麽知道?”

蕭莼本來在看上午的會議紀要,有點心煩。趁着休息間隙給慕以安打個電話詢問一聲,沒想到被她的較真給逗笑,索性把報告推開,徹底放松一會兒。

她拿着手機靠在座椅上,轉了一下,眼前之物就從寬大的辦公桌變成了天空。可惜,今天是個陰天,但心情似乎沒怎麽受影響。

“你記那麽認真幹嘛,怕我照顧不好你?”

“我總不能事事靠你。這些我明明可以準備得更加充分的,自己不做全靠別人,我也難受。”

蕭莼以前還不知道慕以安竟有這樣一面,還以為她只喜歡喝茶跳廣場舞那樣散漫無壓力的生活。

“不覺得累?”

“累啊,但我拿錢辦事總要有态度啊。我媽以前就常跟我說,做人也好,做生意也罷,要麽不做,要做就要盡力。”

蕭莼見她執意如此,只好耐着性子把她想知道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其實蕭莼也是有考量的,有些太難應付的場合她不會叫慕以安。慕以安的作用僅限于替她擋住爛桃花,正經談事的地方,她并不想分神照顧這樣的菜鳥。

慕以安的表現倒是一次比一次進步,蕭莼也覺得輕松了不少。倒是蕭萸偶爾在姐姐面前開玩笑,說慕以安盯人盯得緊,生怕被人撬牆角,去哪兒都想跟着。

蕭莼對此懶得解釋,也解釋不清。

這天晚上蕭萸又在姐姐的書房裏啃蘋果,順便聊聊下周姐姐的生日宴會還需要做哪些改進。聊着聊着便又聊起了明天她們要一起去參加的宴會,慕以安自然也會去。

蕭萸坐在豆袋裏翹着腿:“慕以安的位子越坐越穩了,看來盯緊點也有好處。”

蕭莼想起她之前說的玩笑話,提醒道:“這話你別當着慕以安的面說,知道嗎?”

“姐,你怕她生氣啊?”可這明明是事實啊,慕以安和黎允之比起來,真是盯得很緊啊。

作者有話說:

馬上就要跨年了,預祝各位2023年諸事順遂,身體安康,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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