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婚約
霍都陪着文旌在風口裏站了一會兒,見醫官不停歇地進出各個帳篷,皺着眉道:“現在怎麽辦?舒城那邊……不會出意外吧。”
文旌道:“我一早就派了人暗中保護舒城,且驿館跟別的地方不同,若是有事不可能一直風平浪靜。”
霍都嘆道:“饒是這樣,口供還是早日拿到得好,避免夜長夢多。”
文旌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他看向他剛從裏面出來的帳篷,其後夕陽燦然,挂在暗藍色的天幕上,緩緩下墜。
“霍叔叔……”文旌試探道:“我想獨自去一趟驿館。”
“什麽!”霍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盯着文旌,卻聽他平靜道:“神策軍太過招眼,走到哪裏都躲不過有心人的耳目。而那些黑衣人又剛剛被我們打退,眼下應當沒有卷土重來的本事,這是最好的時機,我騎一匹快馬獨自去驿館見舒城,神不知鬼不覺。”
“這怎麽能行!”霍都嗓音嘶啞:“萬一路上遭遇不測,你孤身一人那不是給對方送上門去了嗎?”
文旌一直等着他說完了,耐心道:“萬一遭遇不測,我獨自一人行動便利,跑也跑得快。”他見霍都還想勸,忙道:“我們費了這麽多周折,死傷了這麽多神策軍,就是為了從舒城那裏得知十三年前的真相,已然打草驚蛇了,若是無功而返,只怕将來會更加艱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時候該冒的險還是要冒的。”
霍都仍舊不放心,他提議:“我可以代少主去。”
文旌搖頭:“你去,舒城不會信你。他過去十多年不知替魏太後辦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心裏清楚得很,終究逃不過被滅口的命運,所以想要一道保命符。我,再加上陛下的手谕,足以令他打消疑慮,而若是霍叔叔你去——你之前不是已經見過舒城了嗎?他信你嗎?”
霍都一噎,卻是無話可說了。
他終究是拗不過文旌,只能依了他,避開衆人視線偷偷将文旌的馬牽了出來……
……
任遙縮在帳篷裏睡了一覺,醒來時才驚覺天已經黑透了,帳篷外夜色沉酽,寒風刺骨,舉目望去一片寧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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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了一圈,沒看見文旌,卻正遇見江憐親自端了湯藥進帳篷,忙問他文旌去哪兒了,誰知江憐也是一臉茫然,搖了搖頭,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湯藥,生怕涼了損藥效,忙給阿史那因送進去。
任遙跟着他進去了。
阿史那因正在床榻上平躺着,手捏着個紫砂小茶壺,咕咚咕咚喝水,一條腿被紗布纏得跟粽子似得,優哉游哉地翹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
他歪眼一看任遙進來,登時就好像又活不了了。
“哎呦,可疼死我了,哪裏來的催命鬼,下手真他媽重,我招誰惹誰了,要大老遠的來遭這份罪……”
連向來溫和儒雅的江憐都沒忍住,默默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阿史那因向來臉皮厚,全當沒看見,只扒着任遙的胳膊,繼續哀戚戚道:“阿遙,這兒太危險了,我覺得很不适合我,咱們快回去吧。”
‘哐當’一聲,江憐把藥碗放到桌上,瞥了阿史那因一眼,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任遙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沒好氣地斜睨他:“行了,別演戲了,你皮糙肉厚的,這點傷算什麽。”
阿史那因立刻捧心,幽怨輕嘆:“你好狠的心啊,竟就這麽翻臉無情,當真是……”
任遙瞪他:“什麽?”
“始亂終棄!朝三暮四!”
任遙徹底不能忍了,質問:“我什麽時候對你始亂終棄了?我怎麽就朝三暮四了?”
阿史那因梗着脖子控訴:“別當我沒看見,你這一路跟那文旌眉來眼去,柔情脈脈,簡直了,跟在長安簡直兩個樣兒。”
被說中了,任遙不由得臉頰一燙,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視下竟有些心虛的感覺……真是的,她憑什麽心虛!
“我跟南弦怎麽樣又關你什麽事?”
阿史那因低頭,把塊彎月玉佩扒拉出來,舉起來:“咱們是有婚約的!”
任遙癟了癟嘴,對上阿史那因那幽怨可憐的小眼神,眼珠兒轉了轉,決心耍賴:“這婚約不算!又不是我定的——再說了,南弦都說了,當初你們家是想跟哥舒家結親的,硬把這婚事按在咱們兩個人的身上本來就牽強。再者……”
她慢慢放低了聲音,目光中透露出怨恨:“殷家早就不認我娘了,憑什麽我還要認他們給定下的婚約?要是當初……”要是當初殷家不把母親掃地出門,她就不至于要孤身一人去長安求救而就此殒命。
一提到母親,任遙就悲傷滿溢,只覺喉嚨裏像壓了塊石頭,發澀,好些話都說不出來。
阿史那因卻陡然斂去了笑意,寧肅起來。
他翹着那條傷腿往任遙身邊挪了挪,道:“我實話跟你說,我這次來長安是受了殷家老太爺的囑托,也就是你外公……”他觑看了下任遙的臉色,忙道:“不管你想不想認他,我都得跟你說一句,殷家老太爺怕是不行了,他生前就這麽一個心願,想查明白殷姑姑是怎麽死的,想給她報仇。”
任遙心中積怨難消,沒好氣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兇手就是太極宮裏那位尊貴的魏太後,你現在回去說,我等着我這位好外公來給母親報仇。”
阿史那因不受她的激将,只格外平靜地坐起來,正視着任遙,道:“若是殷家為了十幾年前的舊案而跟朝廷翻臉,甚至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挑動草原與大端再起戰亂,到時屍橫遍野,烽火硝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任遙低下了頭。
她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方才神策軍傷亡慘重的畫面,仿佛有什麽揪了一下她的心,陣陣發顫。
逝者的冤屈要伸,可不能以活人的性命為代價。
帳篷外忽然喧鬧起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緊接着是許多人圍上去說話的聲音。
任遙挑開簾子出去。
扶風牽着文旌的那匹紫鬃駿馬,正從帳篷前走過。
任遙忙迎上去,擠到文旌跟前,見他衣披寒霜,一身涼意,忙問:“你去哪兒了?”
文旌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柔隽,面容澹靜,像是了了一樁極大的心事。
這裏圍着的人只有霍都知道內情,他心焦難耐,極想快速得到一個結果,但看文旌沉定自若的神情,猜度一切應是盡如人意的,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心情複雜地朝自己帳篷去了。
他走了之後,江憐也甚是伶俐地領着其餘人走了。
文旌将任遙的手擱在自己心口處,那裏放着剛從驿館取回來的舒城簽字畫押的口供,正想一訴衷腸,驀得,他突然想起什麽:“……阿遙,別的先放放,剛才……你是不是從阿史那因的帳篷裏出來的?”
任遙:……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但是我得改改,要是改好了我就今晚放出來,要是沒改好就明天早上放,反正熬夜對身體不好,大家明天早上再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