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趙氏一族有個慣例,每十年會辦一次秘境比試,選十名年輕有為的弟子相較,為期一月。

勝者可進寶閣挑選寶物,得大閣主所練轉息丹五顆,提升修為。

趙绮南是趙家小少爺,十六歲,剛好趕上今年的比試。

他素來敬仰趙鸾沅,但她因故未和兩位閣主一同出席。

趙绮南以為自己出來後趙鸾沅會在府上,得到第一時滿心期待,沒想到拖了一個月。

書房的帷幔挂在兩邊,清雅的玉蘭擺在座椅兩側,地上幹淨,書房的門打開,隔扇滿刻福字紋。

趙绮南袖中藏着一個玉瓷瓶,裝幾粒轉息丹,趙绮南身體坐得直,手裏拿一對鈴铛,眼睛也不敢亂看,生怕被人說有失禮數。

屋外微微亮,小厮守在書房門外。

侍女進來給他奉茶,見他模樣端正不茍,十分期待趙鸾沅過來。

她只嘆了口氣,手中的茶壺微微下壓,沏了熱茶,低聲同他道:“家主昨晚知道您和公子打了一架,您最好先和她說清楚。”

趙绮南皺眉,想要解釋一句,便聽見有人叫了一句绮南。

趙鸾沅站在門口,單手背在後面。

趙绮南忙站起來道:“姑姑。”

他樣貌與趙鸾沅兄長十分相似,只不過她兄長喜愛鬧麻煩,趙绮南要溫順許多。

趙鸾沅看着他,卻覺差火候,趙家的家主,不需要這種溫順。

趙鸾沅輕走進書房,她坐到主位後,擡手讓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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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绮南走到她面前,他面龐清秀,腰間的鈴铛相撞,聲音悅耳。

案桌左角擺小文竹盆景,端硯幹淨,黃梨木筆架懸幾支毛筆。

趙绮南把銀铛解下,又從袖口中拿出那個玉瓷瓶,一同放在刻雲紋案桌上,道:“上個月是我得了第一,多謝姑姑的銀鈴護身,這些丹藥我用不着,姑姑收回去吧。”

趙鸾沅有一對自小戴到大的銀鈴,是玄金所煉制,邊紋刻符咒紋,小巧精致,系在牢固的黃綢絲帶上,行走時有清悅之聲,能抵禦靈力攻擊,就算大能在場也破不開,她幾個月前借給了趙绮南。

不過趙绮南沒帶去秘境,倒是在半個月前戴着出去走了一圈,路上還遇上了許致淳。

玉瓷瓶中的丹藥是大閣主煉制,品質純透,極其少見,趙绮南卻沒想要,他平日也不怎麽用丹藥,因為趙鸾沅不許。

丹藥養修為,容易造成根基不穩。

趙鸾沅修白的手指拿回自己精巧的銀鈴,沒發覺有靈力防禦的痕跡,當下便知他沒帶這銀鈴進去。她輕輕擡頭,眼眸一笑,道:“很不錯。”

趙绮南臉微微紅了紅,背都挺直了一些,回道:“多謝姑姑誇獎。”

他等趙鸾沅這句話,等了一個多月。

趙鸾沅知道他想聽這句話,也沒吝啬。

她從不讓他吃丹藥,這次也不會,趙鸾沅将他給的丹藥收進案桌的抽格,問:“前天是怎麽打起來的?”

趙绮南頓了頓,知道她會問起這件事,卻沒打算撒謊,只如實道:“不知道。”

他确實不知道。

那時候一聽見許致淳的聲音,趙绮南心中便莫名生了怒火,覺得許致淳在嘲諷自己來路不明,就仿佛被控制了心神一樣,等回過神時,他已經給了許致淳一拳。

“你日後是要接任我這個位置,不可意氣用事。”趙鸾沅輕輕嘆了一聲,“致淳聽我話,你不用擔心威脅到你的地位。”

趙绮南心覺她是誤會了,可他又說不出任何辯解之詞,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趙鸾沅從案桌的書屜中拿出一個檀香木匣,好似早就想給他樣,便輕推給他,道:“年紀小小,別苦着張臉。我走之前便覺你是第一,早早備好了禮物,是對臂钏,千斤隕鐵融成這一對,以你的資質,往後誰傷不到你。”

趙绮南眼睛一亮。

……

趙绮南從趙鸾沅這裏離開時,手腕多了護體的臂钏。

許致淳卻還在趙鸾沅屋子裏睡着,大夫過去看他,被他起床氣轟了出去。

趙鸾沅本打算出去見大閣主,聽見侍女過來傳話,便又回去了一趟。

許致淳是大半夜過來的,縮手縮腳睡不安穩,現在占了趙鸾沅的床,正睡得熟。

羅漢床擺碗涼了的湯藥,一口未動,大夫等在屋外。

趙鸾沅擡手掀開床榻前柔|軟的幔帳,輕輕坐在一旁。他鼻梁高|挺,薄唇抿成線般,雖然面容還有一些少年的青澀,但已經看得出往後的清俊。

許致淳也不知睡沒睡,裹着趙鸾沅的被子,往裏邊動了動,沒理她。

“是真睡了還是不想聽我說話?”

許致淳開了口:“你為什麽把銀鈴給趙绮南?他修為極好,又是那種身份,誰也不敢難為他,你是多此一舉。”

難怪今天早上那樣任性,原來是為了這個。

趙鸾沅無奈道:“在生氣?”

許致淳蒙住頭道:“沒生氣。”

看來氣得不輕,趙鸾沅擡起透白的手捂唇,咳了一聲,道:“那讓大夫進來看看。”

她是老毛病,因為沒有純|陽|性的身子補。

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太陽的光亮透過窗牖的麻紙,照在帷幔旁的大花瓶上,圓桌上擺茶壺,雖過了一晚,但茶水依舊溫熱。

許致淳聽她咳嗽的聲音,最後還是坐了起來。

他比幾個月前高了一些,皺着俊眉摸她的額頭,另一只大手又握住她玉白的手腕,問道:“大閣主上個月取了我的血,沒給你嗎?”

大閣主只是再想看看許致淳的體質,當年他還小,看不出什麽,現在也有十幾歲,便覺他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樣。

許致淳什麽也不懂,只知道她需要他的血。

“我身子一直這樣,沒什麽大不了。”趙鸾沅輕拍開他的手,“但你這傷要找人先看看,別留了內傷,我還得出去一趟,好好聽話。”

趙鸾沅面容不過二十上下,柳眉水眸,粉唇瓊鼻,雙頰中透蒼白,身子有肉的地方都很軟和,不像世家的家主,倒像是久病的小姐。

她經歷的事太多,雖是身子孱弱,但總能給身邊人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許致淳抽回自己的手,掌心有她玉腕的餘溫,又擡頭看她道:“那盆茉莉有我的血氣,你搬進屋裏,能緩些難受。”

他在她身邊待得久,兩人感情是深厚的,趙鸾沅把他當做自家孩子養,說話也親近許多。

趙鸾沅心想自己走了幾個月,給趙绮南備了禮物,沒為他帶些東西,他還聽了自己的話,沒和绮南動手,算起來倒是她不對。

她只想了片刻,随後站起來,解下自己紋路清晰的銀鈴,發出一串叮鈴聲,道:“你要是喜歡這對東西,送給你便是。”

她出去都有一幫修為高的修士跟着,這銀鈴雖說有用,但在她這裏,派不上用場。

許致淳看了一眼她手心中的銀鈴,想起上次在路上看見趙绮南。

他擡頭看趙鸾沅,她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間,微彎的眉眼透軟和之意,典雅高貴。趙鸾沅對他總是很溫柔,對趙绮南也是。

對他的溫柔卻有些不一樣,帶着歉疚,別人都說她對他父親舊情未忘,所以才待他極好。

許致淳心中不知在想什麽,單手接了過來,直接揣進懷裏,又從懷中拿出一個溫熱的碧玉手镯,給她柔白的手腕戴上。

他說:“一物換一物,這個手镯是護身的,姐姐不許摘。”

這手镯普普通通,不知道許致淳是從哪裏弄來的,趙鸾沅也沒細問,只當多了個飾品。

他小時候就喜歡給她東西,連換下的第一顆新牙都給了她。

趙鸾沅想起以前的事,只覺時間過得真太快,她岔開了話,道:“大閣主人老了,或許會同你說些胡話,不用當真。”

世人只知許家那位大少爺有負于她,但事實是她對不住他。許致淳是他的親生兒子,即便大閣主查出許致淳是那種體質,趙鸾沅也不可能允許那些事發生。

許致淳沉默了會,他身體微微前傾,伸手摟|住她的細腰,額頭在她柔軟的胸前蹭了蹭,鼻尖是她身子的藥香。

“大閣主那天取血之後,找我說了幾句話,問我願不願意救你,我自然是願意的,他就沒再說話。如果要一命換一命,你最好早點和我說。”

他聲音有些少年的清悅,倒沒怎麽把生死放心上,好像把命給她也無所謂。

趙鸾沅笑了一聲,纖手輕拍他的背說:“要你的命做什麽?他說的話不用聽,你和绮南都得好好的。”

他蹭着她,像個生氣的小孩樣,她揉着手腕道:“要是不氣了,就讓大夫進來。”

“我沒出事,只是臉疼得厲害。”許致淳松開了她,扯着被子睡回床榻,占了趙鸾沅的床也不覺奇怪,“昨天一晚上沒睡,你別吵我。”

侍女昨天在屋外被定了半個晚上,他自己跑床上來睡覺,哪可能一晚上沒睡?就是不想看大夫。

但他身子确實不像有大毛病,趙鸾沅站在一旁看他,微彎腰,問道:“當真沒事?”

許致淳懷裏揣着她的銀鈴,說道:“騙你做什麽?沒事。”

“只許睡到午時,不可貪睡。”趙鸾沅嘆了口氣,“我下午會出府一趟,一天後回來,不要胡鬧。”

她向來寵着許致淳。

許致淳轉過頭看她,不滿問道:“去做什麽?你昨晚才剛回來。”

“小事。”趙鸾沅沒說,“去睡吧,我先走了,大夫待會就進來。”

許致淳不想讓趙鸾沅走,眉毛都皺成一團,最後只道:“你早些回來。”

他這傷拖了兩天,今天終于許了人來看。

趙鸾沅時間很少,只吩咐兩句好生照看,也沒在這裏待多久。

許致淳坐在床上,看着她離開。

來給許致淳看病的大夫姓張,在趙家待了許久,醫術尚可。許致淳經常被取血,他便一直負責許致淳的身體。

許致淳曲腿靠在床欄邊,慢慢低下頭,拿出趙鸾沅的銀鈴玩,等大夫給他開靈藥。

外人眼中的許致淳和趙鸾沅眼中的不一樣,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位許家公子不是好相處的,趙鸾沅也清楚,但她以為他們只是不熟。

“公子傷得不重,沒有內傷。”張大夫背對着他,從藥箱挑出個小瓷瓶,“但半個月後要取血,最好吃些補身子的藥。”

許致淳擡頭,看向他。

張大夫的話突然停了,他立在原地,手裏的藥掉回藥箱中,動彈不得。

許致淳将銀鈴挂在腰間,方才的藥瞬間到了他手心,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出去一趟也無妨。”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會很信bt男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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