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捉蟲)
扇堯逛完夜市回來, 聽客棧的人說兩日後雀臺有舞樂會,具體原因不知,但城中百姓能進雀臺觀看。
這麽好的機會看到難得一見的優秀歌舞伎和樂師, 扇堯不想錯過。
如此便定下來,等看完舞樂會他們再啓程去長安。
姜涅是次日淩晨回來的, 他在這附近查了一個晚上, 發現雀臺裏面确實有魔教的人。
雀臺負有盛名, 能有魔教弟子藏匿并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這些人連掩飾都沒有, 如此明目張膽的在風月城活動着。
說不定雀臺內還有魔教中的高階弟子存在。
姜涅花了一晚上大致搞清楚了雀臺內有幾個大殿幾座高樓,那些疑似魔教的弟子又活躍在哪裏。
六月初六, 舞樂會如期舉行, 雀臺附近的大街上車馬堵塞, 水洩不通。
因為計劃是看完舞樂會便啓程去長安, 所以這日扇堯他們來的早。
晌午時已逛完半個雀臺,也看完了幾場樂舞。
雀臺隸屬雍朝教坊司, 雀臺內也只有含光樓這一座樓是歸屬趙郡的官商。
也只有含光樓不讓外客進去。
越是不讓進,越讓人好奇, 至少扇堯是這麽想的。
她知道含光樓裏有一件寶器,叫作含光珠, 在神兵利器過多的原書裏這個并不能增加修為的寶器就顯得相當遜色了,
但它有一個讓很多女子向往的功效, 傳言只要摸一下那含光珠就能變白許多……
這個功效,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算是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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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堯想了想并沒有決定進含光樓,她轉身正想對方啓等人說回去的時候, 結果發現他們都不見了?
大抵是人太多了, 那幾人走散了吧。
扇堯環顧四周既沒有看到方啓也沒有看到竹白……
正當她決定先出雀臺再說, 此時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往含光樓的方向去了。
這個身影,不是那個顧燕的部将流風嗎?
她不覺得自己剛才認錯了人。
也就是說那個流風并沒有打道回南陽?反而是和他們一樣進了風月城??
看,她都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啊。
流風一定以為他們一行已經去長安了,卻沒想到他們在風月城多待了幾天。
這麒麟部到底是和含光樓有聯系,還是這含光樓是麒麟部在趙郡的産業?顧燕劫掠業火城後拿了那麽多的錢,能在趙郡買下一座樓也極有可能啊!
思索之間,扇堯已來到了含光樓二樓。
她是走後門翻窗進來的。
含光樓內比外面暗許多,若不是記得時辰,還會以為現在是晚上,還好她慣常是一身黑衣黑裙,進了含光樓內,想掩飾也能掩飾的很好。
今日星象好,接下來幾個時辰也都是吉時,那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剛上二樓,第一個房間傳來嬉笑聲,扇堯忍不住推開窗戶看了看。
是一群人在吃酒說笑,也沒什麽好看的,她便換了另一個房間。
這個是一群人正在賭錢,玩的是寶石與金器,這種賭桌她了解一點,師門那幫孽障也會這麽賭,但賭局較大總是有人輸的內褲都不剩。
如此,扇堯确定了這一樓沒什麽問題。只不過是一群尋常官商喝酒作樂罷了……
她避開了從樓下來的守衛後,上了三樓,還沒走到第一個房間,在走道裏就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力量……
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
當她的腦海裏閃過在香川魔教的大船上的畫面——
同一時刻,她眼前一黑被人攔腰摟住。
逼仄的暗道裏,她即使看不到這個人的臉,她也知道這個人是竹白。
他的身上有一種竹露般的淡淡香氣,這種香是很難調出來的……
她知道竹宛身上也有。
此刻,有三個黑衣人從她剛才站過的走道裏走過。
不對勁,她感覺很不對勁,那三個人的修為都不低,至少她覺得這三個人裏面有一個內修在煉氣期上階。
但這三人不像麒麟部的人,她雖然看到流風進了含光樓不能表示含光樓是麒麟部的産業,有可能流風是進來查什麽案子的。
那這三個人……
是魔教的人喽?!
想到這裏,扇堯背部一寒。
靠,這次不會猜錯了!
書中并沒有明說雀臺裏有魔教勢力,既然魔教都能在趙郡這樣離長安不算太遠的地方設立據點,說明朝廷、後宮……都有魔教安插的人。
扇堯見那三人走遠了,與竹白拉開了距離。
可下一刻,他們看到那三人裏有一人突然停下了。
剎那間,吓得扇堯本能的使出屏氣斂聲之術。
如果這三人能力修為再高一些,一定會發現她藏身的地方吧,好在那人停了一下後,還是離開了。
一時間昏暗的走道裏,寂靜的有些詭異。
她似乎能聽到自己輕微的喘息聲。
姜涅原本是跟蹤一個樂師到了含光樓第四層。
那個樂師是一個養強蠱的蠱師假扮的,因為樂師身上飼養的一種蠱讓蒼皇躁動得厲害,他才跟了一路。
直到他在含光樓的第四層發現了一個比那個樂師還要強的蠱師……
他猜測此人應該是魔教在趙郡的頭目,最少是築基期了,但築基期又分幾個階段,此人的修為可能比龍湛還高。
但蠱師裏面能順利進入築基期的都是人才,一般蠱師也不會選擇走修行這條路。
魔教派如此強的人來中原,難說沒有其他目的。
姜涅本想再查一查,哪知他感知到了這個阿葉的到來。
“真是頑劣,是不是不想活了。”大抵他從未這樣對女孩子說過話吧,所以将她帶出雀臺後,他呵斥她時也是背過身去的。
含光樓這種地方豈是随随便便能去的?
姜涅到底只呵斥了這一句,其他的什麽都沒說,甚至明知道這女孩有諸多的秘密關于星盤關于結界關于那種屏氣斂聲的功夫,這些他都沒有過問,大抵他性格如此,尤其不願意多管女孩子的事。
扇堯也意識到竹白和女子相處總像是“隔着一層”,他不是不自在,更不是輕蔑,只是單純的不想管……
在他翻身上馬之際,扇堯已很自覺的進了馬車。
等了約莫半炷香,方啓等人也到了,可以啓程了。
蕭山
見蕭山掌門需要提前遞交拜帖,幾天前扇堯說過想要拜訪蕭山,方啓是提前寫好拜帖差人給蕭山派送去的。
當他們抵達蕭山派境內後得到蕭山派弟子的回應卻說:“掌門業已閉關,如今是我們鏡秋師叔主持大局,師叔說了葉小姐尚年幼,可以明年再來。”
方啓聽了看向馬車處,扇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明年再來。”
她倒不會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恐怕是蕭山派掌門不想見朝廷相關的人,是她考慮不周,不該讓方啓以葉飛凰女兒的身份寫拜帖的。
随行的人都深感遺憾,方啓也是嘆了一口氣,蕭山派掌門作為度了金丹劫的人,無疑是中原萬千修行者的信仰。
若是能見上一面,一定受益匪淺。
他們作別蕭山弟子帶着遺憾踏上去長安的路。
車隊抵達長安城的這天是六月二十,不知怎麽這一路都走得很擁擠,總感覺路上的車輛很多,外面很吵鬧。
扇堯透過車簾向外看去,看到的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
随行人的人拽過一個路人打聽幾句,方知是皇帝派了禮部尚書來接苗疆使臣的車馬,城門口的百姓都在等苗疆十六部的少主的到來。
那路人繼續說着:“八月十五是皇帝大壽,苗疆少主是最遠的,他是最先到的,估計要在長安小住上幾個月了。”
聽到這個消息扇堯懵了好一會兒,苗疆那個少主姜涅他出使長安??
這個時候?
書中有提過梵統二十一年出使長安的人是苗疆的首領,可那是姜涅的舅舅啊!
“這位少主堪堪二十出頭吧,就坐擁半壁山河,真是讓人豔羨啊。”随行的人和方啓聊了起來。
“來了來了,那位少主要下車了。”路人們擁上前去。
“快點讓我看看,聽說他容貌絕美,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
三年前就有到訪過苗疆的使臣說這位少主容顏絕美,堪稱驚豔。
扇堯一聽說那少主要走過來了,頓時想跳下車了。
可外面太堵了,出去也不一定能看到!!
當車外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傳來的時候,扇堯已起身站在車廂外的車板上了。
極目遠望,看到了使臣的隊伍,那正中穿着苗疆盛裝的少年啊……
那人真的是姜涅嗎?
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和那個少主,耳邊的聲音都變得弱小,變得空洞……她只是凝視着那張臉。
遠看着确實是桓無一的臉,但她不确定。
三年了,桓無一難道沒長個子?說不過去吧,修行者的身高又不會像尋常人那樣停留在二十出頭的年紀。
她太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桓無一了……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情無法平複啊。
她在看“苗疆少主”,而姜涅在看她。
他只是覺得奇怪,這個女孩似乎過于關注“苗疆少主”了,畢竟着一路走來,她并不是一個熱衷于看熱鬧的人。
難道不奇怪嗎?她為什麽會對“我”有興趣?
姜涅的長眉微聚攏。
扇堯坐回了車座,苗疆少主既然會在長安小住,那也好辦,這件事這段時間她會查清楚的。
送扇堯回葉府後,姜涅帶着他的人告辭了。
扇堯追出來道謝,手裏捏着的是兩個豔紅的石榴:“竹白大哥,此行回苗疆,保重。”
她想也許今後再也見不到他,見不到聚月,見不到竹宛了。
她完成任務後會許願飛升吧,至少她現在是這麽想的。
有的人只會陪着走一段路,一回頭就丢了,是梵統十八年與那個蒼白陰郁的少年短暫的相逢,教會了她這個道理。
于是教會如今的她學會珍惜。
當竹白接過她遞去的石榴對她淺淺一笑的這一刻,她想她是快樂的。
看着竹白翻身上馬,她高興地揮了揮手。
也許是此刻,楓葉部的生活徹底畫上句號了吧。
姜涅要去聯系楓子序,他查到苗疆使臣現在大多住在萬國館。
得虧跟着葉府的人進了長安,在城門那麽多的手續,如果想自己進來可能等上好多天。
找到一家客棧,姜涅住了進去,次日他搞到了一份萬國館的地圖。
将地圖收好後,他換了一身衣裳出去了。
六月七月八月長安的各類活動很多,大部分街市人山人海,不同膚色不同發色哪裏來的都能見到……
因為和冰族大戰,銀發的冰族人很少在街市上出現了。
繼苗疆少主來長安之後,六月末,南燕王西海侯的車隊也陸續抵達,香王久病卧床也派了侄子前來如今車隊也至趙郡境內。
七月初南召的使臣不請自來,三年前南召國內亂,南召王下落不明,至今南召動亂未平,故而雍朝并沒有打算請南召。
而七月南召來了一支使臣隊伍,禮部的人幾乎是一得到消息就快步進宮面見皇上去了。
曦合貴妃:“哪有不請自來的道理,再者他們說是南召王舊臣,就一定是嗎?若是惹上了南召的叛軍,那說出去豈不是成了雍朝支持他們的叛軍一系?”
連皇帝身邊的內官都覺得曦合貴妃說得在理,他們的皇上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可皇上卻是撐着下巴說:“先讓南召的使臣住進萬國館等朕的傳召。”
“……”聞言內官恪傅不禁看向皇上,又匆匆收回目光。
禮部大臣上前又說了幾句,皇上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又對曦合招手:“愛妃,朕已将壽宴交與你,不若壽宴之後再将秋獵之事也交與你?”
曦合微驚,很快她笑了笑:“秋獵之事臣妾可做不得主。”
皇上撫摸着她的後背,笑了笑未再提剛才的話,只是問她那萬國館派了幾個大人去主持大局。
“臣妾将夜廷局的侍令和侍丞調去兩個,主管貴客起居。”
撫摸着她的頭發的大手停了停,皇上笑道:“這些事交給愛妃,朕最放心了。”
他說着微坐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曦合假意伸手阻攔,皇上仰頭喝酒,又反手摟住她的腰度給她一口酒。
曦合為貴妃十多年,如今也才二十七八的年紀,傾城容貌不減當年,反而愈發的風韻成熟。
皇上埋首與她的肩頸,深吸一口氣,喚了一聲“愛妃”。
扇堯弄到萬國館的地圖可不容易,葉府的管家對她相當嚴厲,還安排了十幾個先生教她。
一面讓她了解她那便宜爹,一面又督促她學經史子集。
半年前雍朝朝廷大改制,将很多官職給去掉了,四十五歲的葉大都督直接降級戍北大将軍,雍朝再無都督這個職位。
而丞相也改成了左右宰相,原先陪皇帝的爺爺和父親打下雍朝江山的老丞相三個月前被迫告老還鄉。
扇堯知道葉飛凰代表的是老丞相一派,也是皇帝不想看到的一派,原書中對葉飛凰的描寫不算太多,但從後來葉爻的下場可以推算出來,皇帝對葉家是有清算的。
所以扇堯很清楚,現在她成了葉爻,還是少到皇帝面前“蹦跶”為妙,最好別讓皇帝的心腹記住她。
方啓告知她葉飛凰會在八月初回長安。
扇堯點點頭,想了想快到中元了,長安街市應該會有很多活動,祭祀放河燈必不可少。
“中元我能出去嗎?”她問方啓,她想給師父放河燈。
方啓以為是她想祭祀她的生母與養母,于是點頭道:“葉爻小姐若想出去,我去安排。”
他知道她的課業很緊,想來她已經學的有些不耐煩了吧。
“那你快點安排,越早越好。”
“……好。”方啓尴尬一笑。
中元夜長夜河附近是放河燈的好地方,正好方啓的堂妹一家住在那裏。方啓的堂妹名喚方桃,夫家在大理寺任職。
方桃領着扇堯去的時候,她尚不知萬國館坐落于長夜之濱。
“葉爻小姐,河燈要自己做,材料買好了。”方桃将一包做河燈的材料遞給她。
扇堯接過來,兩人找了河畔一處空地,坐在空地上做起了河燈。
葉府的管家帶着守衛站在身後,扇堯實在沒有心情……
管家是個嚴厲的人,始終是板着一張臉,他給她布置的課業很多,一天時間內幾乎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聽先生們講課。
如果這是葉爻回到中原後的生活,她大抵有些明白為什麽葉爻會養成那樣古怪又陰晴不定的性格了。
葉飛凰對葉爻是不是過于嚴苛了?
這種日子她一個劍修都受不了,更何況才十五歲的葉爻。
她似乎是找到了葉爻不願意嫁入司家的理由……
司厲安的爺爺司季和葉飛凰一樣是個古板固執的人,所以這兩人是好友,他們都是老丞相一派。
“爻小姐,時辰不早了,錯過了吉時不好。”見她磨磨蹭蹭的做了好幾個河燈還不願收手,管家忍不住催促道。
聞言,扇堯微抿了抿唇,她就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不緊不慢地做完手裏的河燈。
方桃愣了一下,微擡起頭看向面前這個年紀小她五六歲的少女,這一剎那她仿佛有種錯覺,覺得這個女孩的心境與實際年紀不符……
苗疆楓葉部養出來的貴女,沉靜從容,氣定神和。
細看之下飛揚眉目,渾然大氣。
連扇堯都沒有發現這具身體的容貌,正在越來越接近她的魂體的容貌,只是這種變化太過細微了。
将做好的河燈整理好,扇堯整理了一下衣裙正站起身,這時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聞聲方桃也回頭看向街市。
是萬國館的大人們向長夜河濱走來,行人們紛紛避讓的同時也議論起來。
扇堯拿着河燈站在原地,她的目光落在遠處,隔着這麽遠她也能認出那個身穿苗疆盛裝的少主。
他跟在幾個王爺身後,正在和身旁穿着藍色苗疆長老袍的男人說話。
他亦步亦趨,行為拘謹。他似乎很聽他身邊那個男人的話……
她想不明白……這并不是她記憶裏的桓無一。
管家冷漠的聲音傳來,提醒着她:“爻小姐,既然萬國館的大人們出來辦事,我們辦完這些盡早離開更妥當。”
管家顯然是看出了她的某些想法,畢竟活到了六十多歲的年紀,他随葉将軍和葉爻的爺爺南征北戰過,還在宮裏當過多年的差,他什麽事、什麽風浪沒見過。
扇堯這幾日在查萬國館地圖的事他知道,扇堯剛才盯着那苗疆少主看得時候他也知道。
他們葉府的這位嫡小姐,許給司家嫡長子可以,許給苗疆的少主可不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