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捉蟲)
這麽冷的湖水, 可真敢跳,蕭燼染的手微擡,女人的身體浮出水面, 他伸手拎住她的衣領,将她提上扁舟。
扁舟駛向湖心亭, 蕭燼染跨步上岸, 轉身看向扁舟上冷的發抖的扇堯。
“還不上來嗎?讓我看着你在船上結冰?”
他一個真人, 給她弄幹淨一身衣裳不過是一個口訣的事,可他偏偏要看着她自己拿內修慢慢弄幹衣裳。
他轉身走開, 在茶榻前坐下,手一揚, 爐子裏的火開始燃燒, 他提過水壺給自己沏茶。
扇堯走上湖心亭, 一下子偷聽到太多了……她實在緩不過氣來。
所以說飛升萬古的不是蕭彥塵, 而是魔教第十四代教主蕭燼染……
而這個蕭燼染,他也是司厲安。
只不過在飛升之後, 這張臉變回了蕭燼染的模樣。
“是不是越看越熟悉?”
蕭燼染微擡起頭來,讓她繼續看個夠。
直到她倉惶後退一步, 他才微笑着低頭繼續沏茶。
眼前的男人看似儒雅溫和,因為他做了二十二年的司厲安, 可他終歸不是司厲安。
扇堯擰緊眉, 又後退了一步。
他心思缜密, 布局殘忍又大膽,千般萬般算盡,讓他走向萬古。
扇堯深吸一口氣, 即使是站在這人面前, 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即使是這樣, 她也無法忽略,見到蕭彥塵,見到他時的這種熟悉感。
“也別看了,過來喝茶,陪我等人。”
他将一杯茶放在桌子的一端,又将爐子裏的火弄得更旺了一些。
扇堯陡然想到,他坐在這裏是為了等“老丞相”。
她尚不知老丞相和他之間有什麽恩怨,但她知道在他是蕭燼染的時候他是明照太子的義弟。
明照太子怎麽死的和蕭燼染脫不了幹系。
扇堯走過去坐下,不如等老丞相回來再看情況。
天黑了,困意席卷扇堯有些睜不開眼,撐着下巴險些要睡過去。
正當她坐直了一些,一陣冷風吹過,令她陡然清醒許多。
眼前被黑雲籠罩,她站起來的剎那,老人從黑雲裏走了出來,他捂着胸口,花白的胡子上還沾着血。
“咳咳咳……”他猛咳着,一時喘不過氣來,因為他看到了坐在茶榻上那人的那張臉。
“怎麽?陳集奴,無量地府一行收獲如何?”蕭燼染未擡頭,甚至是閉着眸假寐着。
扇堯方知老丞相,不,陳集奴,總算是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去無量地府做什麽?
很快她想到一個可能,陳集奴是去找明照太子的!
“看你的神情地府裏似乎沒有你要找的。”蕭燼染說着站起身。
扇堯下意識地看向陳集奴。
陳集奴沒有立刻回答,他走過去拿起茶榻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是去了無量地府,但他并沒有找到明照太子的真魂。
在他喝完茶後猛地想到一個可能,蒼老的目看向蕭燼染:“你是知道什麽?”
蕭燼染站在湖邊背對着他,他擡起手接住一片從天空中落下的雪片,似笑非笑:“你翻遍了無量地府也沒有找到他的真魂,而你一直以為他身死之時真魂被封禁無量地府,不怪你會這麽想,過去我也這麽以為。”
“用水心缶打開輪回之境,裏面連他魂魄的影像都沒有我便明白了,他的魂魄既不在無量界也不在無量地府,所以你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你再也不會見到你的師父了。”
沒有冷笑,他的眼裏只有不帶一絲人情味的悲憫色彩。
“不可能……你騙我的……你騙我。”陳集奴捂着胸口聲嘶力竭地吼着,“你在想如果我死了,道法世界就會結束了……這不過是無量真君一時興起造出來的世界,而飛升真人的你早已諸般世界來去自如,道法世界毀不毀滅和你關系不大……但你這麽做是想我自毀。”
扇堯猛地看向蕭燼染,見到他的身影微顫,她不知道陳集奴說的是不是真的。
“笑話,本君已成真人,一個道法世界毀不毀滅與本君何幹?無量真君當年以你為本元創造出道法世界,七十年前又送你來投胎轉世,就已經注定了道法世界會在你死的時候歸于混沌,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也不是什麽詛咒,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道法世界存在的時間自有天命定數。”
這些都是他飛升後在無量天內看到的。
“你死還是不死,在我眼裏不過是茍延殘喘,我已是萬古壽元,于你我是滄海,你不過是滄海一粟。”蕭燼染要說的說完了,他的手一揮無量天上華光傾瀉如柱,他陷入華光之中,眨眼消失不見了。
自蕭燼染消失後,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更大了,扇堯知道蕭燼染那番話不只是對陳集奴說的……
“你若死了,道法世界真的會完蛋嗎?”她還是不可置信,仍然覺得自己深處于一場夢境之中。
“那我與你鬥又有何意義?”
陳集奴幹笑了兩聲:“你不是送了蕭燼染一程。”
“你說什麽?”扇堯看向他。
“你幫蕭彥塵除了心魔,蕭彥塵身負蕭燼染的修為和他自己修煉三十七年的修為,所以足夠經歷三十六雷劫。”
“我幫蕭彥塵除了心魔?”扇堯仔細回憶了一下魔宮聖殿的種種,或許有些明白了,為什麽蕭彥塵沒有殺她,為什麽蕭彥塵還給她講了一段他過往的遭遇。
“……”
“我早說過你是變數……你助蕭燼染飛升成功便是對我最致命的一擊。”
扇堯心裏暗罵一句:老東西,這也能怪我?
“如果不是你助他除了心魔,飛升的人就是界鸠天,他飛升之後大亂無量天,無量天無量界無量地府大亂,我積累一生的仇怨也能完成……無量真君害我,害我師父……”
他低吼着,又很快發出一陣喑啞的啼哭聲。
扇堯看着老人,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他說無量真君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師父……
她似乎明白了,他說的師父是誰。
明照太子是陳集奴的師父,前朝唯一一個離真神只有一步之遙的人,他死在了飛升前夕……
多年之後就連他的墓穴也一直被魔教和各國來的修士騷擾。
“不,你說錯了,原書中界鸠天也飛升萬古了,但你的目的并未達成!既然兩次都失敗了,你為什麽還執迷于讓無量天大亂!你讓我與你鬥,還不如想辦法怎麽解決你身上的困局,讓道法世界不消失。”
陳集奴冷笑:“你憑什麽認為我不應該讓道法世界消失?”
“那不是讓你憎恨的人達到了目的,他送你來這個世界投胎轉世,不是為了毀滅這裏嗎?……”扇堯不求他在歷經人世苦難後仍能保有救世之心,但求他對無量天的恨意更深一點,道法世界無錯,姜涅、竹宛、楓子序、聚月、龍湛龍微、司薔、牡丹牡大、鄭回……她的朋友們都無錯,為什麽要讓道法世界歸于混沌呢。
老人從地上爬起來,佝偻着背走向湖邊:“你對道法世界尚有執念,而我早已筋疲力竭……”
扇堯看到他蒼老佝偻的背影,一時百感交集,可她始終相信他對人世還是抱有善意的,如果他真的想道法世界歸于混沌,他早就可以選擇自刎了。
她應該想一想他的這絲善意源自哪裏……
幾道閃電閃過,扇堯再度擡頭,便看到陳集奴走向冰冷的湖水。
閃電仿佛是在提示這個世界即将消亡……
想都沒敢深想,扇堯奮力将人給拽了上來。
“我是不會準你死的……道法世界也不會滅亡……”
“你……”因為失溫陳集奴昏了過去。
她顫抖的手拿起茶榻上的毛毯包裹住陳集奴,将他帶上扁舟。
扇堯想此地不宜久留,她駕着扁舟離去。
這裏是吉城北湖,她回到吉城後,給陳集奴找了大夫。
大夫給陳集奴換上厚厚的裾袍喂了藥,從房裏出來告知扇堯:“老人家醒了,讓你進去。”
扇堯負手走進去。
陳集奴也沒看她,剛吃完了藥拿起一塊餅掰開了還未開始吃:“蕭燼染不殺我是因為他知我陽壽将至。”
扇堯睜大眼睛,但很快她又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你闖過無量地府,若是無量界無量天知道你還活着是不是會派人過來?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來人,是因為有其他事?”
“扇堯,你很聰明很多事別人想不通的你能很快想通,但是你阻止不了無量真君,當年想阻止他的人、經歷了無量天大亂的真人們都死了何況你一肉-體凡胎。”陳集奴說完,抓着餅大口吃了起來。
次日,扇堯帶着陳集奴去了燕南。
她本該按照與姜涅的約定去大岳,或者按時回竹部的,可是她沒有。
雍朝疆域所在的,除了燕南燕北其他地方她大抵都去過了。
馬車上,陳集奴看着遠方野道:“你的算盤挺好,你是怕無量天的人下來找我傷及大岳和苗疆?”
“不,我更怕你死了。”扇堯駕着馬車,聲色柔和,眸光卻比之前更加堅毅。
“戰場上科舉場上朝廷上修為場上……老朽與人鬥了一生,真的累了。”
“可你我之間的争鬥是你先挑起來的,那可不是你說結束就能結束的。”
“蕭燼染飛升那一步,老朽已經算你贏了。”
扇堯一咬牙:“那怎麽算,不算的。”
“那你要如何鬥?”陳集奴凝眉想了想,“你會下棋嗎?”
棋藝是宿山派必修,但扇堯沒有這麽回答,而是答:“略知一二。”
“那我教你棋藝,等你精通之時再與我棋藝分勝負,結束這一場恩怨後勿要再管老朽了。”
扇堯未再深想,點頭:“好。”
她現在只希望陳集奴還想活着,教她下棋也好其他也罷。
梵統二十三年暮春,燕南山野的樹林抽出新芽,大雁從南邊飛來,陽光柔和而溫暖。
遠處的田埂上走過幾個青年,田中坐着一老一少的兩人,村民們知道那爺孫兩人是從南邊逃難過來的,兩個多月前在他們這裏安家落戶還分了地。
每日路過,爺孫倆多是在下棋。
“你前幾日去了趟燕南城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這棋下得越來越差了。”陳集奴扔了手中剛要落下的棋子,“沒意思。”
“……”扇堯見他站起來轉身去拿鋤頭,唇角不由地扯了一下。
“魔教的人在大肆找你,我沒想明白。”扇堯将棋子放回去,看着田裏的老人說。
她幾日前去燕南,那裏來了好多魔教的魔兵,他們手裏拿的畫像是陳集奴的。
陳集奴只停了一下,便說:“這還不好猜?”
“無量真君若将我的事交給了蕭燼染,蕭燼染不想管也得管,他能用的還有魔教的伏帷啊,那可是蕭彥塵一手扶持起來的人,他只要給伏帷一丁點好處,伏帷便會為他肝腦塗地。”
扇堯的目光一凝:“我懂了。”
“如果伏帷找到這裏我可打不過他。”扇堯又說。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這些蔬菜種子可是剛撒下去不久。”
扇堯抿唇:老家夥還想收一波蔬菜便是不想死了,他只要不想着死便好說。
“殺了你對伏帷有什麽好處?”她問他。
“如果蕭燼染給的條件是将伏帷弄到其他地方呢,你要知道除了無量天還有羅剎天、羅剎界、羅剎地府。”
“這……”
扇堯頓時瞪大眼睛,諸般世界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啊……
難怪蕭燼染會說出他是滄海,他們只是滄海一粟的話來。
“那羅剎天在何方,他們會來這裏嗎……”恍惚間扇堯擡起頭看向天空,身體有一瞬的輕顫,仿佛這一剎那又是生在夢境之中,夢一醒全都會消失。
“如果我的樓閣還在星盤還在,我能短暫聯系你來的恒先世界,至于羅剎天,想都不要想了。”
扇堯偏頭看過來:“你能聯系恒先世界?”
“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将你弄到這裏來的?”他彎腰将雜草連根拔起又一把扔遠了,“不過以後再不可能了,師門幾代人留給我的東西被蕭彥塵給毀掉了。”
不只是星盤與地圖,整座木樓都被蕭彥塵毀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想讓我将你再送回恒先世界。”陳集奴搖頭笑了,“小姑娘你想得太容易了。”
能讓她重生道法世界,她的師父放棄了輪回之路。
“你也想多了,我并沒有這麽想過,死于我而言不過是眼一閉腿一蹬。”她說得雲淡風輕,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
扇堯喝完水,拍了一下衣擺上的灰塵站起身:“無量真君創造了你,又以你為本元創造了這個世界,他厭了乏了,又想以你之一生來結束這個世界。他們都有萬古時光可以揮霍,怎麽做只憑心情而已……可我不同,我之一生匆匆,喜歡的、能抓住的,又太少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誰又不想與萬古同壽,與日月齊輝呢。”
“日月……”陳集奴放下鋤頭,緩緩沉吟了一句。
扇堯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轉身往田埂上走去:“我再去城裏打聽點消息,你不要到處亂跑。”
扇堯抵達燕南城是傍晚,天還未黑,她在燕南城外的市集上轉了一圈,拿攢了好久的一點錢買了一雙鞋。
腳上這雙鞋好多日前便磨破了,一直沒換。
小販将找零的錢遞給她後,她換了鞋,但也沒有舍得扔了。
這雙鞋是龍微給她的,繡的是姜氏八部的圖騰一針一線精美無比,她拿油紙包了起來。
起身之際,聞到包子的香味,緩緩摸出三個銅錢。
賣包子的小販遞給她兩個滾燙的包子。
她滿足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在燕南城內找到了一個萬事通,那人問她身上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她想了想還剩的也只有能代表她身份的主事手镯和頭上那支銀簪了。
顯然這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銀簪上。
“就這個吧。”萬事通的羽扇指向她的發簪。
而她卻搖頭說:“不行。”
她喜歡這支簪子,簪子的魚形的鈴铛和姜涅身前的一模一樣……
唰的一下取掉了手腕上的銀镯,壓在了萬事通的桌面上,在萬事通盯着大镯子兩眼放光的時候,她拉開椅子坐下看向中年:“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她不問,她只篩選。
“皇帝和謝青将軍奪回了長安城,不日皇帝會重新登基,曦合貴妃熬出頭了,馬上要封後了,舞女為皇後這可是史上第一個,不過曦合貴妃當得起。”
“顧侯爺還有司家長子都失蹤了。”
“鄭大人在回京的路上。”
“……”
扇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下文,擡眼看向他:“你說完了?”
萬事通:“你還想打聽什麽?”
“雍朝怎麽解決魔教的事?”
“雍朝哪裏還有精力解決魔教,此時都交由沙海少家了。”
萬事通說完瞥見她着急的神情,很快一笑:“姑娘想問苗疆十六部吧,苗疆少主現已從魔教手中奪回了銅鎮下一個目标就是酉莊了,他對魔教可是毫不手軟啊,聽說他在找人……莫非?”
“謝了。”
扇堯陡然站起,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耳根處微紅,轉身走出萬事通的茶館。
難怪也只隔了幾天再來燕南,幾日前還在的魔兵,今日已不見蹤影。
姜涅是想給那些不死羅剎致命一擊,讓魔教幾十年內再無翻身的可能。
可姜涅也許不知道伏帷與蕭燼染已達成了某些約定……如果伏帷從蕭燼染那裏得到了助力,她有些擔心姜涅會不會有危險?
從燕南城出來,飛了約莫十幾裏路,扇堯見到幾個魔軍的蹤跡。
她閃身過去,在魔軍擡頭看向她之際,擡手打出一掌。
解決完幾個魔兵以後扇堯火速趕往她居住的村莊。
剛走到村口時就看到了火光,村民們拎着水桶狂奔着。
扇堯感覺不妙,走過去的時候看到那座剛來這裏時她和村民們搭建的木屋正燃燒……
扇堯沖了過去被村長家的人攔下了。
“火這麽大你去送死啊!”
“陳集奴!”扇堯大喊一聲掙脫開他們沖了進去。
她在火場內并沒有找到陳集奴的屍體……
當四周火勢漸小,她坐在田埂上,村長家的夫人孩子就站在她身後。
他們都以為陳集奴是被大火燒死了,所以她很難過。
只有她知道,火不是魔教的人放的,是陳集奴自己放的。
若是伏帷的人找到這裏,陳集奴已經死了,道法世界也陷入了混沌。
只有一個解釋,火是陳集奴自己放的,他只是想找一個離開的理由。
次日天亮的時候,扇堯将那支銀簪上的那串魚兒鈴铛取下來,将那支素淨的銀簪身留給了村子,這兩個月在燕南她過得很平靜,她想老丞相也是一樣。
他說他早已筋疲力竭,在燕南的小村莊裏還有精力鋤草種菜,臨走前還有力氣點燃一把大火。
想到這裏扇堯都氣笑了。
她将這支簪身放在村長家的窗臺前時,村長和村長夫人剛剛醒來。
“是阿堯。”夫人推了一下村長。
村長披着外裳走過來時,扇堯已經走遠了,烏色窗臺上靜靜地躺着那支素淨的銀簪。
……
一個月後當扇堯抵達南陽時,正聽到客棧裏的人在說,南疆十六部的少主要攻打酉莊,應該就在這兩日了。
聽到這個,扇堯退了房,收拾好東西連夜趕往酉莊。
她曾幾度路過酉莊都沒有進去過一次,這裏橋洞縱橫,是一個走不出橋洞就容易被弄死的地方。
不必仔細看就能看到橋洞四周全是箭孔,蕭梁王朝從南邊打來時,僅為了一個酉莊打了十年之久。
扇堯走到這裏沒有看到軍隊便知方向反了,将耳朵貼在橋洞上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戰鼓聲,戰争早已開始了,她走的北面,姜涅走的是南面,他們開火的地方在酉莊南邊。
當扇堯趕來的時候,戰火仿佛一直能綿延至天際線,這裏一片紅黑之色,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
哪裏還有活人……
刺鼻的氣息讓人感到胸悶,扇堯聽到刀劍揮動的聲音離她不遠,當她穿過一陣黑霧,似乎是看到了一座高高的祭祀臺。
祭祀臺四周荊棘叢生,貼滿了符咒,十六部還活着的人上不去,魔教還活着的魔将也無法靠近。
而站在祭祀臺上的白衣銀甲的人,是姜涅,他的半邊肩膀被血水浸染的紅透了……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祭祀臺四周圍繞着六個漆黑若魑魅的羅剎,他的面前是拿着血怒天佝偻着背的聚月,顯然聚月也快支撐不下去了……
環視一周扇堯還沒有找到伏帷在哪裏,而現在她的腦海裏浮現出的問題是為什麽都想要酉莊?
伏帷不想放手酉莊,姜涅也不想放手。
換做以往姜涅不會花這麽大的代價奪取一個地方,他更在乎他的族人……
“十六部的少主你和你的蠱将都撐不下去了,還是束手就擒吧。”
鬼魅一般的聲音仿佛是從頭頂傳來,扇堯本能的看向天空。
這時她才看到那一塊漆黑的羅剎面具……
伏帷竟然變成這麽一副鬼樣子,這麽說!
她再度看向祭祀臺,那六個羅剎是伏帷的分身!
為了變強,人都不做了啊!
見祭祀臺上的人無動于衷,伏帷很快又道:“我現在該稱呼你什麽?姜涅?還是其他?你扪心自問現在還是姜涅嗎?”
時間不多了,他得先瓦解蠱皇與蠱将之間的契約……
果然當伏帷此句一出,握着血怒天的聚月身體震顫着轉過身去,祭祀臺下受了重傷的十六部将士也擡頭看向他們的少主……
伏帷的聲音陡然擡高了許多,漆黑的面具上那雙眼睛變大了一倍,他盯向十六部還未死去的戰士們:“一幫蠢材!你們的少主元嬰劫那日便死了!他不是你們的少主!他不是姜涅!”
伏帷的怒吼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刺激着扇堯的耳膜。
……仿佛有淩冽的冰花在瞳仁內炸裂開來。
作者有話說:
往日鏡(撐下巴):魔教的鬼話沒人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