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怎麽又說這種話?”

佟穗經不起逗的, 每次說話稍微過火,臉和耳朵都漲得通紅。俨然一副不想讓他說的樣子。

“你不想聽?”

她不答。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他一臉單純的看着她,仿佛剛剛那話裏的行為, 并不是什麽不能言語的閨間密語。

“說不定我一次讓你滿意了呢?”

“虔清予!”

佟穗給他做了一個縫合嘴巴的動作,示意他閉嘴。

他舉雙手投降, 嘴角牽起似有似無的笑, 一雙深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身上這件衣服……”她視線下移, 看出些熟悉感。

“你的。”他答得極其自然。

“你幹嘛老穿我衣服?”她嘴上這麽反問, 但還是不得不感嘆這件對她來說oversize的毛衣他穿着很合适,虔清予的肩膀不是“太平洋”寬肩,但恰到好處, 屬于穿什麽都能撐得起來的“剛剛好”身材。

平時總一身黑使得他身上淩厲感很重, 白色反而讓他眉目舒展,不同外表的乖巧。

“因為衣服上有你身上的味道。”他一本正經, “我覺得——”頓了兩秒。

“你會想抱我。”

陵城的冷是濕冷,一降溫就會下雨, 到處都濕噠噠,路邊泥水被風一吹,黏膩而渾濁的畫面沖擊着視覺,心情也容易跟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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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霧仍未消散, 那些未知的、被隐瞞、被埋沒的真相好像也像這層穿不透的霧,在等一個長久的晴天。

佟穗忘記自己是怎麽回到佟家的, 到最後整張臉都縮在圍巾裏, 虔清予一開口,她就作勢去捂住雙耳。

他為什麽說話會變成這樣子啊!!

她好不習慣。

佟穗:“你別說話了。”

虔清予:“好。”

兩人進佟家之前, 鄭執給虔清予撥了通電話。

他語調嚴肅, 全然是公事公辦的态度在給他通知這件事, 簡單的一句就挂斷了電話。

“我這裏有了新進展,有空的話過來看看。”

虔清予的喉間一梗,聽出他話裏的“不太好”的隐喻,重重的“嗯”了一聲。

佟穗率先進了門,而後呆呆的站在門口。

“穗穗,傻站那做什麽,進來吃飯。”曾茵把圍裙摘下來,招呼着她進門。

她局促的從顏節旁邊走過,顏節沒看她,悶着頭坐上桌,像男主人一般擺好碗筷,示意他們落座。

虔清予沉默着上了趟樓,下來時又換了身衣服。

一桌飯菜吃到過半,佟甄對顏節的熱情依舊出乎佟穗的想象,可他卻又像看出她的心思似的,有意無意的點她。

“穗穗,小節這次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他父親和我也算半個摯交,現在病得卧床不起,你也要多照顧點人家。以後常帶他來家裏吃飯,知道嗎?”

全然不提,兩人已經分手之事。

“爸,我和他分——”

“兩個人這麽久的情分,是說斷就能斷嗎?也不該做到這種程度。”他往虔清予那揚了一手,“清予,你說是不是。”

虔清予沒回話,只是安靜的回望着。

佟穗鼻子發酸,說不上來的難受,順勢站起來,輕聲道:“媽,我吃好了。”

她的手往虔清予那悄悄戳了戳,示意他和她一起走。

頃刻,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輕輕往下一拉,又坐回了原位。

“叔叔阿姨。”他眼皮輕擡,濃眉被額前碎發壓了一半,說話時的氣息有些重。佟穗看見他早有準備似的,把那兩本結婚證和戶口本放在桌面上,“我和穗穗結婚了。”

曾茵吓了一跳,起身去拿,在手中反複翻看,确認無誤後,和佟甄對了一眼,又還到虔清予面前。

“你們兩個也太沖動了。”

“是叔叔親手給我的戶口本。”虔清予提醒道。

虔父虔母回澳洲的那天,佟甄情緒上頭,喝了點酒,一時高興,把戶口本翻了出來。

他走起來來顫顫巍巍的,笑容滿面,如沐春風的得意模樣,眼神卻飄忽不定,壓根就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誰。

虔清予扶住他,目光追随他手上那本戶口本,沉默半晌,喉間咽了咽,問道:“叔叔,這個,是給我的嗎?”

佟甄樂呵呵的應了一聲,随意的往前一推,親自遞到虔清予手中。

他一直慶幸,如果當時站在佟甄面前的是顏節,那這事,就得換個結果。

佟甄避開曾茵詢問的眼神,不自然的灌了杯酒。

他壓根就不記得那天的事,誰有事沒事會去翻戶口本。

顏節手中的酒杯幾乎要被捏碎,卻還是極力克制着,流露出溫和的笑,不經意的問:“叔叔,原來你早就認可虔清予了?”

“也是,不然也不會急到,我一和佟穗分手就把戶口本給虔清予。”他灌下那杯,平和中帶點刺兒,“既然如此,何必給我希望呢?我和佟穗在一起的這一年就像個笑話。”

“你們一家和和美美,玩我呢?”

“小節,不是你想的這樣。”佟甄急急忙忙的解釋,蒼白又無力。

鮮紅的事實下,一切解釋都是白搭。

虔清予算是把這口氣出順了,默默拿起結婚證準備收起來,一股力比他更快的抓到了結婚證的邊緣,往反方向帶。

“顏節!”他反應快,及時抓住了另一邊的角。

顏節眼中的血色一點點漫上來,強硬的想要将之搶過來,據為己有。他語氣愈發狠厲,“這本該是我的。”

紅色的小本子在兩人的撕扯下,有裂開的趨勢。

佟穗看了心急,拿筷子打開顏節的手,“夠了。”

她實在是厭倦了這種無休無止的糾纏,“你走吧,以後不要來我家,你付出的錢,我賠你。”

“你覺得,我們之間,只有金錢嗎?”顏節嗤笑一聲,失去耐心。

佟穗想到他背上那條疤,抹不去的傷痕好像剜在她看不見的心口,讓她無法忘懷愧疚的疼痛。

她沉默半晌,擡眸看他,眼裏盡是放下一切的無畏,“如果我說,我願意讓你劃我一刀呢?”

“這樣,我們總扯平了?”

佟穗利落起身,從廚房拿了把刀出來,把刀柄那端,遞向顏節。

“穗穗!”三人同時,被她的行為吓得大驚失色,佟甄的血壓上來,應急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只是以平靜如水的眼神看向顏節,“我欠你的,總該還你。”刀柄又被往前遞,“這樣,你是不是解氣了。”

顏節楞了半晌,沒接。

“穗穗,你……”一切都因為她的這個動作平息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卻因此困擾很久了。”她眼中泛起淚花,心中的信念再也忍不住崩盤。

虔清予手快,搶過佟穗手裏那把刀,拿回自己身側,推至遠離她的地方。

“爸,我對你來說,就那麽不值錢嗎?”她的淚一滴滴順着臉頰滑落至下巴,極力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抖,“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把我推出去。”

曾茵給佟甄嘴裏喂下一顆藥,擡頭看向佟穗,“唉,穗穗,你這次是真的讓爸爸媽媽好失望啊。”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為了你的事日日夜夜睡不着,如果不是想讓你有個更好的歸宿,也不想讓人阻攔你的未來,誰會這把年紀了笑臉逢迎呢?”

佟穗的情緒全然失控,“為什麽你們總是把自顧自的行為強加在我身上呢?我有時候,只是希望能有人聽聽我的心聲,讓我遵循意願生活。”

“有幾個能遵循自己的意願生活!”佟甄緩過來,怒吼她一句,“我就是給了你太多幸福,讓你這麽大的能耐跟我們叫板。”

她突然失聲,覺得自己無法反駁。

一直以來,佟甄給她的已經夠好了,什麽都基于她的喜好給她添置,從來沒有讓她在衣食住行上受過委屈,可是她啊,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是自己太貪心了嗎?

可能有些自由就是不配擁有的,既然得到了夠多,試着犧牲一點幸福,好像也沒錯。

她怕的不是有人沒做,而是有人為她做了太多。

即使不是心甘情願的接受,但這種別扭而委屈的感覺卻無處安放。

佟穗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抑制不住的想要流淚的感覺讓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對不起,爸。”

這場局勢,再一次因為她的低頭而平穩下來。

她像一只被豢養着的漂亮寵物,接受的愛和幸福,都是真真切切體會過的,可是她永遠只能被定義,被束縛,被馴化。

好想走出這種感覺。

“小節,我們這一家子失态讓你看笑話了。”佟甄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顏節的肩膀,轉而看向佟穗,“送他回去吧。”

曾茵附和,“分手了還能做好朋友,別把兩家關系鬧的這麽僵。”

佟穗捕捉到她字眼裏的“兩家”,恍然明白過來,顏家主父病重,哥哥是個殘疾,整個顏家交付給他,是遲早的事情。

而顏家目前,依舊擁有着不可撼動的地位。

佟家需要依附顏家,正應了顏節那句話,她或許願意成為普通人,可她的父母未必。

她不由自主的苦笑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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