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宮殿金碧輝煌, 四周築起高高的圍牆。

降谷雪與宿傩兩人恰好站在這座宮殿的正門之前，他們擡眸朝上看的時候──

卻發現上方也有兩個人正在盯着他們。

降谷雪的視力還不錯，雖然宮殿很高, 距離很遠, 但她也能看清那兩人的樣貌。

其中一人身披羽織，手持桧扇遮住半面，一頭銀白色長發在冬風中飄起。

看起來長相陰柔, 頭頂上，還長了一雙形似狐貍的耳朵。跟降谷雪的貓耳很像。

另外一人則是更加野性, 頰邊生有兩對長耳，紅棕色的長發從兩肩處垂下。

宿傩往降谷雪身邊靠了靠。

他看向那兩人的目光中充滿警惕，就像一頭在山野間獨自摸爬滾打長大的狠戾幼獸的眼神。

宮殿正門緩緩地開啓。

高牆之上的那兩個人仍舊在盯着他們倆，似乎是對他們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降谷雪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轉身欲帶宿傩離開這裏。那兩人或許真的是某種妖怪。

平安時代的妖怪盛行, 它是咒術全盛時代，同時也是咒靈與妖怪泛濫成災的時代。

能夠在荒雪山之中建造這樣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那麽宮殿的主人, 絕對是妖怪中的大妖怪。

降谷雪牽着宿傩将要轉身的時候，身後的宮殿正門處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異域風樂曲。

偏過頭看去，有低眉的侍女從裏面列隊走出, 在宮殿高大的正門前排成齊整的兩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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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恭迎他們進去。

降谷雪沒有理會, 牽着宿傩便要離開。宿傩則是乖巧地被她帶着走, 全程只看她的反應。

奇怪的是, 他們走之後, 宮殿的那些人也沒有出來阻攔。

不過降谷雪還是覺得,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就像民間傳說中的妖怪異聞一樣。

降谷雪向宿傩提議道：“我們去山下吧, 我會保護你的。”

宿傩點點頭, 只說：“好。”

其實現在的宿傩已經不需要保護了，他已經迅速地強大起來，并且将會持續變得更加強大。

深山裏的風雪愈發凜冽，狂風吹卷起無數紛飛的驟雪，将他們下山的路途扼住。

此刻已是黃昏，日薄西山，周圍的溫度慢慢地低下來，到了夜裏還會更冷。

“冷嗎？”降谷雪問。

“不冷。”宿傩搖頭。

這孩子的手臂露在外面，已經快要凍成冰塊，上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因為雪一直在下，盡管将它們拂去了，還會有新落的雪再壓上來。

降谷雪将她的外衣披在宿傩的身上。

如果系統沒有凍住的話，她應該能聽見兩面宿傩好感度提升的消息。

降谷雪喃喃自語：“如果是穿女式和服的話，袖口就足夠大了吧。這樣就能容得下兩雙手臂。”

少年宿傩先是愣怔一番，旋即立刻将外衣從身上拿下來，還給了降谷雪。

“雪女姐姐……我真的……不冷。”

他說話的時候都在打寒顫，整個人哆哆嗦嗦的。

“那我們試試用咒力。”

降谷雪從一開始就已經在嘗試了，如果将咒力在身體的邊緣圍上一層，是不是就能夠去抵禦外界的嚴寒了？

事實證明，的确如此。

而且她對咒術的使用，似乎也因此更加娴熟、更加得心應手了。

宿傩在她的帶領下，也開始用咒力抵抗周圍的溫度。兩人一邊練習，一邊往山下走去。

“雖然外界的環境很惡劣，但我們可以把這些當做是訓練。”

降谷雪是在鼓勵宿傩，也是在鼓勵自己。

風雪太大，他們頂着風雪，連腳上的步伐都難以邁開。至于使用靈魂改造幻化出翅膀之類的，就更加無法使用了。

那樣的話，會被狂風直接吹走的。

除了風雪之外，降谷雪還深刻感覺到了“上山容易下山難”，他們直到天色黯淡下來，也沒能走出這座山。

而且路的痕跡逐漸開始模糊。

走了許久，他們才發現，兩人似乎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對不起，雪女姐姐，我好像帶錯路了。”

“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

降谷雪發現他很容易将事情的壞結果歸因于自己，比如他一直覺得，生來便具有妖怪般的第二形态，是他自己的錯。

不是這樣的，當然不是。

“再過不久，風雪應該就會停了。我們先找個能擋風的地方，等雪停了再來辨認方向。”

降谷雪察覺到，自己似乎逐漸能夠感知自然界中的雪了，她對這場暴雪的停息有了微弱的預感。

“好，我們去那邊吧，那裏好像是個大石頭。雪女姐姐，把手給我。”

降

谷雪有對他說過，為了避免在風雪中走散，兩人最好是要搭着手前進。

宿傩一開始很不适應，而且隐約是在抗拒，但此刻已經會主動提出牽手了。

降谷雪把手給他，讓他帶着自己往巨大石塊的那個方向走。另一只手則在擋住面前的風雪。

忽然間，兩人像是經過了一個風口，飓風猛烈地從前方席卷而來，宛如洶湧澎湃的浪潮。

降谷雪感覺到宿傩瞬間往後倒去，大概是在狂風之下沒能站穩，或者是被地上的東西絆住了。

兩人牽着的手沒能松開，降谷雪也被連帶着一并摔下去。

偏偏在他們的身後竟是一處陡峭的山坡，因為天色陰暗的緣故，之前并未發覺。

降谷雪與宿傩在大雪覆蓋的山坡之上滾落，身體的旋轉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在這天旋地轉的過程中，她又隐約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拉扯着她。

剎那間，瑩白色的光華流轉，在漆黑的雪夜裏盛放出清瑩的光芒。

是時光回溯的測試又出現故障了！

降谷雪的意識直接閃回到現世，她重新回到了千年之後咒靈大本營的房間裏！

在那張花禦給她鋪好的柔軟床鋪上，降谷雪猛然驚醒，坐起身來。

此刻也仍舊是黑夜，安靜得沒有一絲異常。

真人還躺在眼鏡盒裏睡覺。

“怎麽了？雪醬。”

他聽見她這邊的動靜，這時已經醒了。

降谷雪看見真人站在沙發的扶手邊緣，看向她這邊。窗外的月光落進來，照在他身上，映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降谷雪先是平靜了一番，才搖搖頭對他說道：“沒事哦，我做噩夢了。”

她隐約覺得身上都是白皚皚的冷雪，凍得整個人都僵化了。好冷，真的好冷。

真人站在原地問道：“你夢見兩面宿傩了？”

降谷雪微微一怔：“嗯？”

真人在沙發的扶手邊緣趴下來，懶懶地看她。

“我聽見你喊他的名字了。”他說。

降谷雪沉默了一下，才道：“就是因為夢見兩面宿傩，所以才是噩夢。”

真人在沙發那邊遠遠地看着她，他歪了歪頭說：“沒關系的，就算兩面宿傩來了，我也會保護你。他現在的實力早就大打折扣了。”

說完這句話，真人似乎有些苦惱于，他連“實力大打折扣”的兩面宿傩都還打不過。

“雪醬，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弱了？”

降谷雪搖頭：“不是哦，真人才誕生沒多久，宿傩已經是千年級別的詛咒了。”

“啊──我得想想辦法才行。”

真人淺淺地伸了個懶腰，跳回眼鏡盒裏，給自己蓋好眼鏡布。

“我睡覺了哦，要趕快恢複起來。”

降谷雪跟真人說了晚安，然後擦了擦自己額間薄薄的冷汗，直到現在，她還沒能從剛才的情景中脫離出來。

她就這麽回到千年後的世界了，那宿傩怎麽辦？

他還在風雪交加的寒夜裏，被飓風吹落而翻滾到山坡底下，醒來還會發現她不見了。

這孩子絕對會以為她抛棄他了吧？

他還會覺得是他自己做錯了事，因為他帶錯路了所以雪女姐姐離開他了，因為他牽着她的手害她一起摔落山坡，所以雪女姐姐離開他了。

降谷雪有點頭疼，她問系統：“現在還能重啓時光回溯嗎？”

腦海中得到的答複是：

[非常抱歉，時光回溯功能正在修複中]

[測試階段的功能具有不穩定的特點，是因為儀器正在嘗試與當前世界的時間線連接，這期間會出現一些接觸錯誤問題。]

[但在測試階段結束以後，經過一定的技術調整，時光回溯功能将會趨于穩定。]

[因此，您在攻略高專時期的五條悟、夏油傑、七海建人等任務目标的時候，将不會受到這種接觸錯誤的影響。]

降谷雪問：“那我下次回去的時候，還能不能回到之前的時間點？就是我消失的那個時間。”

[系統可以盡可能地恢複那個時間點。]

降谷雪有些頭疼，這個話太模棱兩可了。她又想到那座荒雪山上，除了風雪之外還有兩名妖怪。

把剛學會咒術的宿傩一個人留在那裏真的沒問題嗎？他後來是不是因此黑化了？

降谷雪忽然想到好感度的問題，她打開系統頁面查看關于兩面宿傩的信息。

[詛咒之王，兩面宿傩]

[當前好感度：70]

這個好感度已經算是很高了，但沒有給降谷雪特別驚喜的感覺，反而因為期待值過高而甚至有些失落。

不過，她的個人屬性頁面也更新了。

[咒術二?雪之呼吸]

等級：

[咒術四?反轉術式]

等級：

這兩個術式都提升了一整顆星星。

因為對咒力的操控水平也有所提升，她的“魅惑衆生”應該也快要突破了。

她決定明天去找個幸運的人練習一下。

次日清晨，吉野順平又逃學來這裏學習咒術。

降谷雪一邊練習雪之呼吸，一邊問他：“順平，你不去上學真的沒問題嗎？”

吉野順平轉過頭道：“我已經向學校請過假了，因為平時還要照顧我媽媽，所以也不能長時間待在學校裏。”

他又看了眼不遠處的夏油，繼續對降谷雪說：“而且夏油先生說，他可以幫我轉學到咒術高專。”

“我對咒術真的很感興趣呢。”

吉野順平在重面春太的指導下，練習着“毒”的術式。他能夠召喚出水母式神。

晶瑩透明的水母在半空中輕微浮動，它的觸手擁有分泌毒素的能力。

除此之外，順平還能讓自己躲進水母裏，避免被攻擊。

他學習的速度也很快，已經熟練掌握式神的操控方法，水母觸手的毒素強度與擴散範圍，也正在迅速地強化着。

“順平，想入學高專嗎？”

降谷雪問道。

吉野順平點頭：“嗯！我想去學習這些，我也想當夏油先生和重面先生這樣的咒術師。”

“我……想和你們一樣。”

最後那句話降谷雪沒有聽清楚，吉野順平說得很輕，幾乎是在喃喃自語了。

“順平，加油！”

降谷雪對吉野順平露出微笑，她雖然覺得是夏油故意安排的，但順平這麽喜歡并且期待着的話，她現在還是先鼓勵與支持他比較好。

當然，她也必須找個機會跟順平說清楚。

“對了，順平。”

降谷雪停下雪之呼吸的練習，朝吉野順平走過去。少年也停下對水母式神的操控，轉過身疑惑地看向她。

降谷雪伸出手，撥開他臉上那片遮擋住眼睛的黑發。

吉野順平完全沒預料到她的舉動，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半步，神色有一點驚慌。

“雪醬……”

他不喜歡別人碰他那裏，也不敢讓別人看見他那裏的疤痕。

尤其是──降谷雪。

吉野順平立刻掩面別過頭去，側身背對着降谷雪。

“抱歉，雪醬。”

他遲疑沒再說話，氣氛有點緊張起來。

降谷雪耐心地站到他面前，輕聲道：“相信我，順平。”

見到他沒有再過于排斥之後，降谷雪伸出手，再次撥開他臉上那片遮擋住眼睛的黑發。

裏面露出一些深深淺淺的疤痕，像是被點燃的煙頭故意燙傷留下的痕跡。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三名死去的不良高中生的傑作。

“別……看……”

吉野順平不舒服地皺着眉，清墨色的眸子微微閉合，但并沒有阻止降谷雪的行為。

降谷雪頗為熟練地使用出反轉術式，溫暖的咒力流動到她的指尖，将少年臉上的疤痕完全治愈。

“好了。”她說。

吉野順平有些不解，什麽好了？

降谷雪遞給他一面折疊小鏡子。

“那些疤痕……”

吉野順平看向降谷雪，臉色微紅，張口說了半天也沒說出

降谷雪忽然聽見腦海裏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吉野順平好感度 1]

[當前好感度，96]

降谷雪繼續說道：“下午沒事的話，我陪順平去剪頭發吧？”

既然已經不再有過去的那些痕跡，就不需要那片頭發遮擋住眼睛了。

那樣對視力很不好的！

“好、好啊。”吉野順平聞言十分驚喜，然後鼓起勇氣道，“其實……其實……”

他的話還未說完，恰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真人的聲音。

“雪醬，雪醬──”

少年音遠遠地響起，真人滴溜溜地跑過來，速度快得驚人。

降谷雪的目光一下子被真人吸引過去，她連忙過去把他撈起來，對他一陣教育輸出：“真人你別在地面上亂跑啊，被人踩死了怎麽辦！”

迷你小真人振振有詞：“雪醬出來不帶上我──”

他在降谷雪的手心裏站穩，異色瞳亮閃閃地看着她。

降谷雪只好無奈地說：“我在訓練很危險的，你要乖乖待在房間裏休息，快點好起來。”

真人點了頭，目光又轉向吉野順平：“你們剛才說要去哪裏？”

吉野順平支吾道：“剪頭發。”

真人思索一番，立即看向降谷雪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剪頭發。你看我頭發都這──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