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洞穴外黑雲彌漫, 降谷雪擡頭看見黯淡的天際上，忽然劃過一道燦爍的電光。
寂靜的山林裏，倏地透亮通明。
降谷雪抱膝而坐, 在那道喻示着雷鳴的電光出現過後, 她感受到羂索捂着她耳朵的雙手更緊了些。
随後便是一聲響遏行雲的驚雷。
轟鳴聲如約而至, 響動撼天動地。但有羂索的手遮擋, 震耳的悶雷聲被稍許地隔絕在外。
雖然仍能聽到一些, 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很多。
降谷雪與羂索靜默地坐在洞穴裏側，誰也沒有動,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都是淺淺的, 大概全都被鋪天蓋地的漫天風雪之聲蓋過去了。
氛圍很是旖旎，沉默得不知過了多久, 濕冷的空氣裏泛起稍許暧昧的因子。
這讓降谷雪有些局促。
直到下一道驚雷響起，降谷雪忽然隐約感覺到肩膀處有種被觸碰到的感覺, 她以為是羂索。
就在降谷雪準備起身要避開他的時候，她才意識到, 羂索的兩只手明明都在她的耳邊。
羂索又不是宿傩, 沒有那麽多手。
并不是他在碰她。
降谷雪瞬間意識到, 肩膀那處的反應其實很是熟悉，大概就是真人又從物品欄裏跑出來了，她偏頭看去──
果然是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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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人出現的那一瞬間，羂索似乎也察覺到了。
他已經松開手, 站到降谷雪的面前，一臉好奇地看着真人：“雪子小姐, 這是你養的咒靈嗎？”
真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小小的身體埋在降谷雪纖細的脖頸間, 雙手環抱着她：“雪醬, 我做噩夢了。”
他在吸收完兩面宿傩的咒力之後，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看起來竟然更疲倦了，神情也有些恍惚。
不是應該有所好轉才對嗎？
降谷雪伸手往肩膀處掩了掩，做出一種類似于護住他的手勢，她擔心羂索誤傷真人。
畢竟羂索他是個厲害的咒術師，咒術師祓除詛咒，似乎是天經地義。
羂索旋即領會了降谷雪對真人的态度，于是伸出兩手表示無辜，且無害。
“他是屬于雪子小姐的，我絕對不會傷害他。”他微微俯身靠近，注視着真人，“真可愛啊，還是個特級。”
真人擡眼看向羂索。
“夏油，你也在啊。”他的異色瞳緩緩眨動，怔怔地看着羂索，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閃過。
語調還帶着稚氣般的迷蒙。
──真人也覺得羂索很像夏油嗎？
降谷雪沒來得及細想，又聽見真人重新說到噩夢的事情。
純惡的詛咒抱着降谷雪的脖頸一通哭訴，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他可怕的噩夢，他夢見降谷雪變成千年前的白發雪女，還跟兩面宿傩在一起……
真人語無倫次地說完後，總結道：“幸好是個夢。”
降谷雪有些猶豫，他這副樣子跟之前的陰郁咒靈完全是兩個人吧。
降谷雪揉了他幾下，以示安撫：“沒事了沒事了，醒了就好了。”真人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是真的可愛，這時候的行為又像潛意識産生的，看不出任何僞裝的痕跡，但偏偏降谷雪始終沒忘記真人之前陰郁冷冽的模樣。
以及系統關于他的那個情報。
羂索伸手戳了戳真人，動作很輕，
“他是把我認成什麽人了嗎？”
真人剛睡醒還很迷糊，身體像是提不起勁，完全不在狀态，但他沒有過于排斥羂索的觸碰。
降谷雪意圖阻止羂索的手又放下來。
她答道：“沒事，這孩子有點迷糊。羂索你小心一點，別把他戳壞了。”
真人看上去沒精打采的，他總是陷入某種不可抗拒的沉睡，宛如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
“你的咒靈，狀況好像不太好啊。”羂索打量真人，他對于“咒術師豢養咒靈”這種事情，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
不知道是平安時代本就有人這樣做，還是因為他一貫的從容淡定。
降谷雪問道：“你有辦法救他嗎？”
羂索搖頭：“本身的咒力都消耗光了，不如這只不要了，再去買一只吧？我給你買。”
降谷雪：“！”這……不太好吧！
不過她很好奇：“特級咒靈是在哪裏交易？”
原本是想問“特級咒靈也能交易嗎”，但是如果這是平安時代咒術師的常識的話，她這麽問肯定就露餡了。
羂索回答：“有專門的地下咒術黑市。不過像這麽好的特級，應該特別少見，所以會很貴。”
真人：“……”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什麽事了，夏油和雪醬為什麽要賣掉我……
羂索依然淺笑：“雪子小姐這是自己捕獲的嗎？能降服這種級別的咒靈，是真的很厲害。”
“雖然已經基本沒什麽用處了，但畢竟還是稀有的能夠溝通的特級咒靈，肯定還能賣個好價錢的。”這個對話再進行下去的話，真人絕對會暴走的。
洞穴外電光不斷閃爍，幼小的咒靈在黑暗裏顯得更加可憐，“雪醬，保護我。”
降谷雪摸摸他腦袋，對羂索說：“別打他主意哦。”
降谷雪将真人重新放回物品欄，他這次很乖，沒有反抗，但她也意識到，真人的狀況是真的不太對勁。
羂索感慨道：“雪子小姐對你的咒靈真溫柔啊。”
這番話說的，降谷雪差點以為羂索認出來她也是特級咒靈。
兩人仍舊在潮濕的洞穴裏避風雪，降谷雪心中想着真人的事情，羂索坐在一旁看遠處的天空。
安靜地度過大半日，直到蒼穹之上的電光弱下去，轟雷也低下去了。宿傩三人還是沒有找過來。
降谷雪站起身往外面看去，風雪漸歇，聲息漸止，但天色依舊是灰蒙蒙的。
像是霧氣彌漫，給天地間蒙上一層厚厚的紗。
羂索在黯淡的光線下看着她，眸光如澄淨輕緩的清泉水，夾雜有與生俱來的優雅與溫柔，“雪子小姐。”
降谷雪擡眼看去：“怎麽了？”
他對她笑了笑，“沒事。”
降谷雪往前走幾步，站在洞口望向外面的殘風餘雪，她準備重新啓程，回去找宿傩和巴衛他們。
降谷雪最後看了羂索一眼，“謝謝你，但我真的要走了。”
羂索站在那裏看她：“好。”
降谷雪緩步往外面走，這個洞穴處在山體的高處，如果要下去的話，她需要飛行。
在往底下跳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想好了，如果這次羂索還要跟上來，她就使用系統的“死遁”功能。
雖然因為天氣寒冷導致一些功能失效，但“死遁”跟“物品欄”一樣都是本地功能，應該還可以使用。
降谷雪操風縱雪飛出去後，發現這一次羂索沒有跟上來。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偶爾疑惑地往回望。
“雪子！”
降谷雪循聲看去，原以為是羂索，但竟是惡羅王在喊她。惡羅王站在底下山林之間，朝她招手。
降谷雪斂起羽翼輕緩落下，問他：“你聽誰說的我叫雪子？宿傩和巴衛呢？”
惡羅王聳聳肩：“咒術師啊。”
他分別指了兩個方向，是巴衛與宿傩的所在。他們三個在分頭找她。
“抱歉啊，是我們大意了。沒想到那個咒術師的速度居然那麽快。”惡羅王對她說道。
降谷雪有點疑惑，惡羅王為什麽要跟她道歉？惡羅王自己好像也有點疑惑。
惡羅王看了她半晌：“我發現你變成雪子的樣子，我就會很心動欸。”
降谷雪頓時啞然，他也太直白了。
惡羅王仍然盯着她：“你就這樣先不要變回來，讓我看看怎麽破解你的咒術。”
降谷雪微怔，然後點頭。他這個說法還過得去。
“先去找巴衛還是宿傩？”惡羅王問道。
降谷雪沒猶豫：“宿傩。”
他們走了沒多久，卻遇到了銀發的妖狐巴衛。
她看見惡羅王與巴衛對視一眼，惡羅王道：“反正宿傩不在，我們把雪子擄走吧。”
降谷雪：“？”
巴衛說：“随便。”
兩名妖怪的行為動機太變幻莫測了，降谷雪跟他們打起來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
惡羅王再次說出他的經典臺詞：“我只要臉就可以了，身體破壞了也不要緊。”
降谷雪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威壓，那是來自于稱霸一方的妖王所有，她全力使出雪之呼吸的咒術，但被他們擊得節節敗退。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明面上要對她進行攻擊，但降谷雪能察覺到，兩人并沒有真的要傷害她。
直到有一團狐火迅速地逼近她，而她實在躲閃不過的時候，羂索忽然出現，将她攬在懷裏旋身避開。
降谷雪知道了，他們這是要引誘羂索出來。
“雪子小姐，沒事吧？”這位穿袈裟的咒術師問道。
降谷雪怔然搖頭：“沒事，謝謝。”
惡羅王見到羂索，毫不猶豫立刻對他出手：“混蛋咒術師，賠我宮殿。”
降谷雪眼見他們再次打了起來，決定悄悄溜走獨自一人去找宿傩，然後帶宿傩遠離這些亂七八糟的是非。
再然後，專心地攻略他，直到好感度達到百分百。
完美計劃！
就在她蹑手蹑腳準備離開的時候，三道凜冽的目光同時看過來，降谷雪頓時僵住。
她在這邊觀戰，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已經是地動山搖的程度了，爆裂聲随地響起，炸塌周圍許多樹。
“雪子小姐，你先走。”羂索在戰鬥的間隙對她說道，“妖怪的屍體我會給你送過去。”
“死吧！咒術師。”
降谷雪依稀覺得，目前的局勢并不是很好，羂索差不多是被兩名妖怪壓着打，但她不能确定，羂索是不是還留有其他的後手。
她的目光在那三人殘影之間漂移，最後定格在羂索的身上。再被他們這樣拖延下去，她攻略宿傩的任務絕對會被耽擱，這個世界根本等不起！
降谷雪決定了。
她要借此機會，在羂索面前死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