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下午, 咒術高專,醫務室。

“你瘋了嗎──你帶她去祓除特級?”

“我的錯我的錯。”

“學妹你也是,他讓你跟着去, 你就跟着去……”

“對不起, 學姐……”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啦,總之以後你別聽五條的。”

降谷雪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正在接受家入硝子的治療,硝子學姐的反轉術式很厲害, 完全可以直接用咒術治愈她身上的傷。

醫務室裏的器具和藥品都不多,只有一面櫃子庫存的基礎藥品, 以及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以備不時之需。

在高專,主要還是依靠術式來治療。

雖然擁有反轉術式的咒術師特別稀少──幾乎是那種需要被重點保護起來的程度。

但由于高專的人本身就很少, 也不一定都會在戰鬥中受傷, 所以家入硝子的日常工作量不算多。

降谷雪已經很熟悉反轉術式了, 但她依然表現出第一次見的樣子。

在見到傷口快速愈合之後,她的緋紅雙眸看向家入硝子:“學姐好厲害。”

家入硝子一邊用反轉術式治療降谷雪,一邊指責五條悟:“怎麽可以帶剛入學的小學妹去祓除特級?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五條悟聽她劈頭蓋臉一頓罵, 無奈地聳聳肩:“這不是沒事嗎。”

五條悟指着降谷雪:“而且她不是學妹欸──她跟我們同一個班。”

家入硝子正準備發作, 夏油傑推門進來, 他下午剛祓除詛咒回來, 在外面就看見五條悟抱着降谷雪, 風風火火地往這個方向跑。

具體的他沒看清,但很快就聯想到了醫務室。

“怎麽了?”他朝簾子裏面看。

家入硝子将五條悟惡劣的行徑告訴了夏油傑, 兩人合起夥來對五條悟一通指責:“悟你這也太過分了, 還害學妹受了這麽重的傷。”

這麽重的傷──指的是降谷雪手臂與肩膀上劃破了幾道口子。

不過除此之外, 她身上确實還有其他一些細小的傷口, 隐隐傳來一些刺激性的疼痛感,大概是因為傷口跟衣服之間的輕微摩擦。

降谷雪見識過那些激烈的戰鬥,從真人對戰五條悟,到宿傩對戰惡羅王,這些種種血腥暴力的場面加起來──

已經讓她對“受傷程度”,擁有了全新的認知與接受度。

降谷雪覺得自己受的這一點傷完全不算什麽。

不過這也并不代表她可以原諒五條悟!

五條悟就是故意的,他明明有能力立即阻止山童,但偏偏就站在旁邊看戲,還給她喊加油、還拍照錄像說什麽記錄高光時刻──這個任務明明是五條悟自己的!

家入硝子很快治好了降谷雪身上的所有傷,并用鑷子夾着蘸濕的醫用棉,擦去了降谷雪皮膚表面的殷紅血漬。

嶄新的降谷雪!跟沒受傷的時候完全一樣。

“下次別聽五條的。”家入硝子溫柔地對降谷雪說道,然後用警告的目光看了某個白毛一眼,揮了揮手裏的鑷子。

“我知道了,學姐。”降谷雪乖巧地對家入硝子道。

五條悟好看的唇微張,正準備說些什麽。

夏油傑的手臂忽然從後面搭在五條悟的肩膀上,往外走:“悟,我們出去談談。”

降谷雪從病床上起來,穿好鞋子。

她向家入硝子道謝後,還跟對方聊了兩句,然後也往醫務室的門口那邊走,不過刻意稍稍避開了最強二人組。

降谷雪的步伐放慢了一點,但出去的時候還是迎面碰到了五條悟。

夏油傑似乎有事要離開,但臨走前推了五條悟一把,将他往降谷雪的這個方向

推。看起來是想讓他過來道歉。

五條悟稍微踉跄一下,馬上就站穩在那裏,離降谷雪還有一段距離。午後的陽光落在他精致的白發上,颀長的身體也被分割成明與暗的兩面。

“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把你當成是我家族裏派來的卧底了。”

降谷雪很好奇,她知道五條悟的家族是咒術界裏的大家族──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但關于更具體的情況,一概不知。

降谷雪猶豫地問道:“就只是因為白發?”

五條悟站在陽光底下,搖頭:“我對這件事情比較敏感。”

降谷雪一臉“你竟然還會敏感”,但還是打算聽五條悟繼續說下去。

五條悟朝旁邊走了兩步,在花壇的邊緣坐下,兩腳收上來也放在邊緣的磚塊上,“我很讨厭正論。”

降谷雪站在原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五條悟的這句話,跟剛才說的那些有什麽關系。

因為現在的距離稍稍有些遠了,不像是正常談話的距離,于是降谷雪也往花壇那邊走過去,站在五條悟的不遠處聽他說。

“我從出生以來就是最強。”

降谷雪聽得更是一頭霧水,她不清楚五條悟說這些的含義,但她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應該是五條悟說得雲裏霧裏的。

或許她應該先等他把話說完。

不過“從出生以來就是最強”這種話,真的不是瞎扯嗎?因為五條悟說得太認真,降谷雪不好意思去指出。

“他們都說我的誕生改變了這個咒術界的平衡。”

“我出生那年就被挂上了一億的懸賞。”

這個下午五條悟跟降谷雪說了很多東西,比如他的家族背地裏對他的制衡、天賦最強的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這般光鮮、咒術界高層有一群老橘子、部分老橘子還一直對他虎視眈眈……

以及其他人都以為五條悟不知道、但五條悟卻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一件事情──那是高層的一個秘密決定:

【如果五條悟失控了,直接抹殺。】

身為百年難遇的擁有六眼的無下限術式持有者,以一人之力改變全世界的咒術平衡,如此這般的個體存在,又充滿無數的不确定性……這對掌權者是個絕對的威脅。

這些,五條悟全部對降谷雪說出來了。

他以前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的這些事情──包括他的摯友夏油傑都沒有說過。

五條悟想,大概是因為這個新生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既不反駁他,也不把他往“正論”上引導,或者指責他的想法、或者試圖糾正他的想法之類的。

降谷雪就是安安靜靜地聽着。

“要是真有那麽一天,高層決定給我判死刑,我大概會把他們全部殺光吧。當然如果他們沒這麽做的話,我還是難免會想把他們殺光……”

五條悟以為這一點降谷雪總要說點什麽吧,但降谷雪并沒有。

降谷雪就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她只會聽他說,始終沒有發表見解,是一個絕佳的聆聽者。

但五條悟隐藏了自己的真實念頭,對降谷雪說:“因為給你造成了困擾,所以才解釋這些給你聽的。”

降谷雪點點頭。

降谷雪可以理解五條悟,因為個人能力太強,無法被高層群體掌控,所以他不僅是咒術界對付咒靈的王牌,同時也是一顆埋在人類群體中的炸彈。

尤其是五條悟并不像夏油傑那樣堅持正論,認為“強者應該保護弱者”。

五條悟不在乎的東西很多,做事與平時的行為也更随心所欲。

“至于對你的誤會──”

“我有次無意中聽見家族老橘子的計劃,以及你身上的疑點太多,并不止是擁有我看不清的術式和咒力。”

“我調查過你,你的背景很奇怪,看起來很正常,就是一個普通人,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咒術。但是你背景的來源很不對勁。”

降谷雪微怔,确實如此,她沒想到五條悟的心思這麽敏銳。

她的背景全部是由世界和平管理局僞造的,盡管已經做到極致的滴水不漏,但假的終究是假的,關于“降谷雪”的身份、教育經歷、生活經歷,全部都是僞造的。

但降谷雪沒想到五條悟會這樣直白地告訴她。

“學長不懷疑我了嗎?”

五條悟笑笑:“如果跟我的事情沒關系,你的身份是僞造的又怎樣?”

降谷雪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是該說五條悟他只關心他自己呢?還是別的什麽?

總之她的僞造性人類身份,已經被五條悟識破了,好在他還沒有看出來她的真實身份是特級咒靈。但如果他已經看出來卻不說破呢?

降谷雪頭皮發麻,她覺得五條悟也太危險了,總是給她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降谷雪有一點感到好奇:“那學長你是怎樣判斷出我不是卧底?”

五條悟站起來彎了彎身體,伸個懶腰:“用眼睛看啊。”

說了跟沒說一樣。

降谷雪略表關心,實則好奇:“如果那些……呃……老橘子,他們安排了卧底進來,會對你做什麽?”

五條悟忽然把墨鏡往下一拉,欺身湊近過來。

降谷雪看見那雙蒼藍色的眸子在自己面前驀然放大,下意識地退後半步。

五條悟輕聲道:“獲取我的信任,找到機會判我死刑。”

降谷雪微微訝異,咒術界的死刑都是這麽随便的嗎?至少要有一定的流程吧?沒有相關的成文法條和程序法嗎!

按照五條悟所說的,這完全就是暗殺而不是判處死刑啊。

“出于我的術式原因,一般人無法靠近我。”五條悟伸出手,示意降谷雪去觸碰他。

降谷雪看着他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很精致很漂亮。

但在這個瞬間,她回想起了漏瑚。

降谷雪以前在咒靈組上課的時候,好像有聽漏瑚跟她說起這件事。

那個時候,五條悟忽悠漏瑚跟他對手心,把他吓個半死,然後漏瑚就明白了什麽是“無下限術式”……最後的結局是剩下一個頭。

降谷雪咽了咽口水,她有點膽戰心驚地伸出手去。

五條悟看見她的反應似乎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讓你碰我的手是想給你演示我的術式。”

她不懷好意地咽口水幹什麽啊!這樣子很奇怪欸──

降谷雪愣怔:“我知道啊。”

五條悟迷茫地眨眨眼。

……是他想多了。

五條悟試圖找補:“試着攻擊我也可以。”

降谷雪看着五條悟伸在半空中的手,心道這可是你說的,然後使用了雪之呼吸。

[肆之型?寒冰箭]

倏忽間,數支泛着寒光的淡藍色透明箭矢,朝五條悟的方向猛然射出。

所有箭矢在他面前如同時間靜止般停下,宛如隔了一道無形的強大屏障,恰似降谷雪之前看見的雨水無法觸碰五條悟的鞋子與褲腳。

“還真不客氣啊。”五條悟将寒冰箭抹去,舉止與言語都十分輕松。

降谷雪不承認:“學長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這都是五條悟自己要求的,她只是在按他的意思做而已,絕對不是自發主動要攻擊他的。

五條悟淡淡地:“哦?”

降谷雪輕咳一聲,試圖掩蓋過去。

五條悟語氣興奮:“那你幫我寫一下今天的任務報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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