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日樹蔭底下的石桌旁, 降谷雪安靜地坐在石凳上，看對面的五條悟寫任務報告。
細碎的雨後陽光從葉子縫隙間灑落在桌面。
青灰色的石桌表面是不齊整的，帶有凹凸的顆粒感, 故而五條悟在白紙上寫的字也歪歪扭扭，但他渾然不在意, 認為只要有字就行。
“那兩只特級咒靈……有什麽特征來着？”
五條悟單手支起半邊臉頰，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着落灼金的鋼筆。
降谷雪回憶着給他描述了一番。
他們今天遇到的特級假想咒靈，形似民間妖怪傳說中的山童, 獨眼，擁有孩童般的形體大小。一個枯瘦, 一個肥壯, 速度奇快。
“學長你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嗎？”
如果不是降谷雪幫他描述，五條悟一個特征也記不起來。
他剛才拿着鋼筆懸在紙上半天, 半個字也寫不下去。
很難想象, 五條悟竟然是一個經常接到祓除咒靈任務的高專二年級前輩, 更離譜的是，他還是個極其罕見的特級天才咒術師……
“我沒注意看。”五條悟說任何事情都特別理直氣壯。
降谷雪小聲吐槽：“那你都在看什麽……”
專門去祓除咒靈，但是連咒靈長什麽樣子都沒看清, 寫任務報告還得同行的夥伴幫忙回憶……
五條悟停下寫字, 手握鋼筆往前拉墨鏡, 那雙蒼藍色眸子盯着降谷雪。
“我在看你。”
降谷雪一瞬間像是被震懾住似的, 每次五條悟拉墨鏡看她，她其實都有點慌，因為攻略系統說過──五條悟的眼睛, 說不定、有可能, 可以看出來她的真實身份。
降谷雪在五條悟面前微微僵住, 她的目光警惕地落在五條悟身上, 試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但這些表現落在五條悟的眼裏，完全是另一個含義。
五條悟這邊覺得氣氛有點暧昧，于是他解釋道：“我只是在說事實，沒有別的意思。”
降谷雪點點頭，松口氣：“那就好。”
所以說，他應該沒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是特級咒靈吧！
五條悟：“？”
為什麽還松了口氣？跟他暧昧一下怎麽了？不行嗎？有那麽不願意嗎？
五條悟從來沒受過這等委屈！
他這張臉、他這身材、他這渾身上下裏裏外外，走出去到哪裏不是受到無限追捧，引發萬千少女轟動，男女老少通吃……此處省略一萬字！
降谷雪完全沒發現，無敵咒術師的思路跟她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而且內心戲居然還這麽多。
她伸手指向五條悟手底下的那張紙：“眼睛是豎着的。”
他畫成橫着的了。
五條悟緩緩、緩緩歪頭看降谷雪，他真的不理解！
“我寫完了。”他一副擺爛的樣子把鋼筆往桌上一丢，然後往後仰去。
但忽然發現凳子并沒有椅背，往後趔趄了一下。
降谷雪看到他沒有去改那個山童的獨眼，而且畫得格外草率離譜，比草圖還要草圖。以及，五條悟的任務報告看起來就非常水、非常水。
降谷雪的強迫症犯了。
她把對方的紙張拿過來，打開筆帽在上面修改起來，憑借着回憶，把五條悟圖畫上面的一些細節修正了一下。
因為之前是倒着看文字的，降谷雪沒仔細看他寫的是什麽。
現在
把紙張拿過來了，她試着辨認文字，看見五條悟寫的歪歪扭扭的幾行字是：
[某年某月某日，地點某某幼兒園]
[帶學妹去祓除特級咒靈，兩只特級咒靈很弱，被學妹祓除了。]
沒了。
降谷雪：陷入沉思。
敢情她剛才都白給他說了，那麽多特征和細節都沒寫進去。
降谷雪嘆口氣，把任務報告還給五條悟，她不想管了。
五條悟看了她半天，他覺得學妹似乎有點不高興，不過他知道是為什麽了！
作為一名前輩兼學長，五條悟決定要哄哄這位後輩，于是他拿出手機，對着剛才拍的照片，在任務報告的空白處，重新補上一幅偉大畫作。
唰唰幾筆畫完之後，題上畫作的名字：
[學妹大戰特級咒靈]
五條悟：這下應該滿意了吧！
降谷雪：“……”
降谷雪把五條悟的手機搶過來，因為咒靈無法被相機拍到，所以照片上顯示的只有降谷雪一個人。
雖然她目前本身也是特級咒靈，但因為系統的幫助，現在是可以被相機拍到的，不然身份分分鐘就會暴露。
降谷雪盯着屏幕半天，決定把照片删了。
她總覺得很社死。
五條悟走到她旁邊，看着她按下删除鍵。在照片删除之後，五條悟看着心滿意足的降谷雪，歪着頭說：“我已經發群裏了。”
降谷雪：“？”
她真的有點生氣了，他怎麽可以這樣啊！
五條悟見降谷雪似乎不是開玩笑，是真的要生氣了：“群裏只有傑和硝子。”
“我拉你。”
降谷雪加入了高專二年級的群聊。
[夏油傑]：學妹來了。
[夏油傑]：歡迎！
[家入硝子]：我沒看錯吧……居然是五條拉的。
[五條悟]：撒花jpg
[五條悟]：撒花jpg
降谷雪在群裏跟學長學姐打了招呼，修改了自己的備注，然後嚴肅地對五條悟說：“學長，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再這麽做。”
五條悟像個被批評的孩子，陷入沉默。
降谷雪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嚴肅了，考慮到對方的好感度問題，她站起來走到五條悟旁邊，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商量性的語氣問道：“可以嗎？”
五條悟往後縮了縮，坐在石凳上微微仰頭看她。
半晌道：“知道了。”
降谷雪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該是食堂開門的點了。
“學長要去吃晚飯嗎？”她問。
五條悟道：“我等下還有事。”
──她被拒絕了。
降谷雪：“……”
五條悟去車庫取車，跟降谷雪同個方向，便還是一起走了段路。
“你為什麽要隐瞞自己的另一個術式？”
五條悟直到現在才問她這個問題。
降谷雪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該怎樣回答：“因為覺得這個術式的名字太羞恥了。”
五條悟問：“術式名字是什麽？”
降谷雪猶豫一番：“你不能告訴其他人。”
五條悟點頭答應：“沒問題。”
他答應得這麽爽快，降谷雪甚至都要懷疑，說不定明天去上課的時候，全學校都知道她的術式名字是什麽了。
降谷
雪小聲而遲疑地說出來：“魅惑衆生。”
五條悟聽完愣了一下，他竟然覺得這很合理──學妹看起來就是會覺得這個術式名字有點奇怪的那種人。
五條悟完全信了。
她的解釋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兩人走到分岔路口，五條悟兩手插在口袋裏：“我準備要回家一趟。”
降谷雪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對方好像有話對她說。
五條悟：“你幫我留幾份點心吧，我不想在家裏吃。”
降谷雪微怔後點點頭，想了想說：“那你自己小心。”
五條悟聞言忽然笑了笑，精致的薄唇向上揚起，原本有些壓抑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輕松愉悅了很多。
降谷雪在五條悟走向另一條路的時候，停下來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後又意識到對方是可以看得見背後的……
降谷雪不着痕跡地扭頭往食堂的方向走。
這個時候，攻略系統的提示音才慢半拍似的響起──
[五條悟好感度 25]
[當前好感度：45]
降谷雪驚呆了，她沒聽錯吧？
……看來無敵咒術師也沒有那麽難攻略，降谷雪信心大增！
雖然初始好感度是負數，但在誤會解除之後，好感度的增長速度十分喜人。
關于這25的增長，這些應該是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加起來，提升的總的好感度。看起來她給五條悟留下的印象很不錯。
降谷雪一個人走在高專校園的路上。
她回憶起五條悟跟她說的那些東西。
咒術界的封建大家族就是可怕，就因為一個人太強無法被控制，所以要不斷地被提防着，随時都有可能被處以法律之外的死刑。
降谷雪猜測五條悟回去就是為了處理這些相關的事情。
但從未來的情報上來看，五條悟後來擔任了家族裏的家主。
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所說的老橘子，應該指的是咒術界高層與家族裏的長輩，大概其中有些人對他的平時行徑感到有所不滿吧，同時也在他生命的路徑上設置了許多阻礙。
可是五條悟大概也是不會改變的。
他說着厭惡正論，也不可能在老橘子面前去僞裝，顯得自己沒有危害性。
降谷雪深刻地意識到實力的重要性，五條悟有這個資本，他才可以不懼怕那些對普通人來說極為嚴重的後果。
降谷雪去食堂給五條悟打包了幾份甜點後，就去咒術訓練室練習雪之呼吸了。
因為關系到自己的時間安排，所以她在食堂關門的時間點，給五條悟發消息問道：“學長，你幾點回來？”
在家族裏開會的五條悟收到一條來自“笨蛋學妹”的消息。
他的電腦屏幕在投影幕布上展示，并且他正在用電腦登錄通訊賬號傳輸文件。
于是，降谷雪給他發的消息，被家族會議上的全部成員都看見了。
五條家全員：“……”
就在五條家的老橘子長輩準備批評或者暗諷五條悟的時候，五條悟這厮竟然還公然在重要會議上給那個女孩回消息。
[五條悟]：大概九點多。
他慢吞吞地按鍵盤輸入。
老橘子氣瘋了。
降谷雪收到消息之後回複了個“ok”的表情，時間還早，她決定再在咒術訓練室待一會兒，期待着早日将雪之呼吸提升到五顆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