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黑貓在物品欄裏瑟瑟發抖, 這個空間對它來說很陌生。
它感覺這裏甚至有特級咒靈存在過的痕跡，還留下了非常明顯的咒力殘穢。那是一種源自于人類的憎恨與恐懼的力量，令它感到發自靈魂的戰栗。
好恐怖的氣息！
那名特級咒靈絲毫沒有掩飾殘穢的意思, 甚至仿佛還用這些痕跡在表明，這裏是專屬于他的領地！
黑貓害怕極了，它這樣算是侵犯了那個特級的領地嗎？會不會受到強烈的可怕報複什麽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甚至分不清, 自己強烈的心跳, 究竟是因為那個絕美的白發紅瞳的少女, 還是由于它對這名神秘特級咒靈的忌憚而引發的恐懼與心悸。
降谷雪在收服九尾黑貓咒靈之後, 發現系統裏多出一個召喚的選項。
她好奇地點擊那個選項。
瑩白色的光芒閃爍在昏暗的下水道裏, 輕柔得像一層白紗, 旋即是一只幼小的黑貓出現在她的掌心裏。
在這只九尾迷你黑貓的身側，還有一個類似于全息游戲般的浮空按鈕。
[幻化]：可以讓已收服的咒靈，幻化為本體的形态與大小。
降谷雪同樣好奇地點開那個按鈕。
九尾黑貓的身邊浮現出幽黑的霧氣，一絲一縷地缭繞着, 直到它跳出降谷雪的掌心，幻化為它原本的樣子, 體型比普通成年人類還要龐大許多。
足以成為坐騎般的存在。
但降谷雪并沒有将它視為坐騎的打算，她伸出纖弱細膩的手, 在黑貓的頭頂撫摸了一下，對方也乖順地低頭下來任由她撫摸。
降谷雪走出下水道的時候, 九尾黑貓已經被她重新放回物品欄裏。
周圍環境裏的水聲還在滴答滴答地響, 水流聲嘩啦啦，她走出去的時候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然後才逐漸适應外面的午後陽光的亮度。
降谷雪徑直往街道旁邊的高專轎車那邊走去, 看見輔助監督靠在車旁, 眉眼焦躁不安的樣子。
他看見降谷雪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喜道：“降谷小姐！您沒事就好。那個咒靈……”
降谷雪歪了下腦袋：“已經搞定了。”
輔助監督緩緩張大了嘴，啊？他沒聽錯吧？降谷小姐說她已經搞定了？可是他剛才并沒有聽見任何打鬥的聲音啊！
降谷雪虛心地向輔助監督請教：“請問後面還有什麽事要做嗎？”
她是第一次執行任務，不太清楚任務的完整流程，原本就是由輔助監督帶她熟悉一遍祓除咒靈的任務執行過程的。
輔助監督硬着頭皮問道：“您确定已經祓除完畢了嗎？”雖然這樣問有點太失禮了，但他必須要确認這一點。
降谷雪不知道收服咒靈算不算祓除完畢，想了想終于決定點頭：“嗯！”
輔助監督似乎是看見她有點猶豫，心下也比較糾結，于是給之前有過合作的搭檔夏油傑發了條信息詢問。
輔助監督：[夏油君……]
夏油傑：[既然小雪說已經祓除完畢，那肯定就是祓除完畢了，您放心吧。]
輔助監督得了肯定的回答，稍稍松口氣，但心裏仍舊七上八下的。直到夏油傑又給他發來一條消息。
夏油傑：[我們小雪可是特級哦。]
輔助監督擡起頭，目光從手機屏幕上轉移到降谷雪的身上。
“您、您是特級……”他震駭不已，瞪大了眼睛。
降谷雪搖搖頭：“那個，我現在的評級，還是一級咒術師。……跟夏油學長他們還有很大的差距。”
輔助監督的目光依舊保持無比的震驚，特級咒術師的評定本來就很難！而且她居然要跟夏油傑還有五條悟那兩個人比！他們兩個可是怪物級別的。
在回去的路上，降谷雪向輔助監督詢問了任務報告應該怎麽寫。
因為平時上課學習的大多是咒術理論知識一類的，對于這種實務實踐還是要在任務執行過程中逐一地了解。
“原本是有固定格式的，但因為五條君從來不按格式寫，所以現在已經沒有發放任務報告的專用表格了。用白紙寫出咒靈情況就可以。”
降谷雪的頭頂一串黑線：“五條學長的影響
力那麽大嗎？”
輔助監督表示：“一年級應該還是有發表格的，因為我是負責二年級這邊的輔助監督，所以……”
所以他已經沒有表格了。
降谷雪在車上拿了一張白紙，學着五條悟之前寫任務報告的樣子，寫出了咒靈的外形特點與攻擊手段……等等，攻擊手段？
她寫出這個小标題之後，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寫。
因為黑貓咒靈還沒對她發起攻擊……
就已經被她收服了！
車輛往高專的方向行駛，降谷雪寫了幾個版本都不滿意，全都揉成紙團放在座位旁邊，低着頭仍舊在沉思。
輔助監督一邊開車一邊不解地問道：“您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降谷雪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事沒事。”
原本她是想認真地寫出詳細的報告，但最後她終于只草草地寫了短短幾句話完事。
除了照抄之前任務短信上的咒靈情報之外，她還寫了：
[因為咒靈太弱，還沒對我發動攻擊就被我祓除了，具體的攻擊手段不明，外形特點也沒看清。我也很意外。]
降谷雪的本意是保留自己的實力，因為九尾黑貓已經被她收服了，成為她實力的一部分。而這些實力可能會随着她的時光回溯，在不同的時間線得到使用。
她最好要為自己隐瞞一些東西，不能全部都透露出去。任務報告可是要登記入咒術界數據庫的！
只不過輔助監督看見她最終滿意地對着終極版任務報告，以及任務報告上那寥寥數語的幾行文字，他差點沒手滑打歪方向盤：
“降谷小姐，你們白頭發的人都這麽嚣張嗎？”
他的震驚吐槽的聲音很輕很輕，應該是屬于自言自語的範圍，但依舊是被降谷雪聽見了──她的貓貓耳朵聽力超好的！
叮
降谷雪的小貓手機響了，是夏油傑給她發來的消息。
夏油傑：[聽輔助監督先生說，小雪你那裏已經祓除完畢了。]
降谷雪回：[嗯嗯，在回去的路上了。]
夏油傑：[我也完成了，準備回去。]
降谷雪：[那一會兒見。]
夏油傑：[好。]
回到東京郊區的咒術高專，時間仍是下午，黃昏未至，但也已經接近晚飯的時間。
巧合的是，降谷雪剛下車走進校門口，背後就傳來了夏油傑的聲音。
“小雪。”
降谷雪回過頭去，看見那名黑發丸子頭的夏油學長，他正對她笑得溫和，眼睛彎彎的，朝她招着手。
“傑，好巧啊。”
“是我讓輔助監督先生開快一點的啦。”
“欸？那……下次還是小心一點，慢慢開比較好。”
“哈哈。”
降谷雪跟夏油傑一起往學校裏面走，他刻意放緩了腳步跟随她的節奏。
高專校園裏的空氣很清新，四處都是綠蔭環繞，還有春日鮮花的香氣與泥土的芬芳，鳥鳴聲在草葉間偶或地響起，一派生機勃勃。
他們走在春日裏。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跟人交往啊？”夏油傑因為刻意放緩腳步，所以步伐顯得有些悠閑，閑庭信步的樣子，“我是指正常範圍的朋友交往。”
降谷雪原本還在想措辭，思考該怎麽跟夏油傑說起他的心結──關于他對咒術與正論的認知。她覺得這應該跟他的家庭與過去的經歷有關。
沒想到夏油傑先提起了她社恐的事情。
“那個……還可以啦。”降谷雪有點幹巴巴地說道。如果對方好相處的話，她還是可以盡量正常地交往。
但對于老師、學長之類的前輩，她的社交過程還是會有點不自然。
回想起來，她面對勉強算作是後輩的七海建人與灰原雄，以及少年時代的宿傩，還有同樣十分內向的吉野順平，都會好很多。
但如果是面對夏油傑、五條悟、家入硝子，以及冥學姐和歌姬學姐，外加夜蛾老師與輔助監督他們，降谷雪就會覺得有點困難。
陌生人的話，也會覺得有點困難。
“是因為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麽事嗎？”夏油傑也同樣将降谷雪的“社恐屬性”聯想歸因于
她的過去的經歷。
這跟降谷雪分析夏油傑心結的思路，如出一轍。
兩個人都往相同的方向思考了。
降谷雪思考了會兒才道：“大概是……校園暴力吧，我看過心理醫生。不過這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夏油傑看起來是真的關心她，是出于同學情誼的那種，所以降谷雪也就沒有隐瞞。
更何況這些事情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對夏油傑說出自己的真實經歷，反而更能促進兩個人的關系，引導夏油傑說出他的過去經歷。
這對她分析夏油傑的“未來”，應該會很有幫助！
結合未來的那個詛咒師夏油，降谷雪已經可以認定，在夏油傑的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她真的很想弄清楚。
此時的夏油傑并不知道降谷雪心中的想法，他只是希望自己能給這位社恐的學妹提供一點幫助。
兩人還是在食堂外面的青灰色石桌旁坐下，打算聊一會兒等食堂開門了再去吃飯。柔和的清風吹在身上，有輕微的涼意，但陽光足夠溫暖。
降谷雪簡單地向他提起了自己的往事，她很少對人說過這些，但如果對方已經明确地這麽問起的話，她也不介意跟人說出來。
她在自己最初的那個世界，從小跟哥哥相依為命，父母的話基本沒有見過幾面。
降谷雪平時的社交也很少，基本不跟其他人交流，大概是從幼兒園和小學開始的，她因為是混血兒，所以受到周圍小朋友的歧視，說她跟別人不一樣。
幼兒園的時候還有個叫做齊木空助的小朋友，做過她的同桌。
然後他非常聰明，非常聰明！以至于降谷雪在整個幼兒園階段都受到嚴重的打擊，一度自我懷疑是不是她太笨了，她被自己笨到特別想哭！
齊木空助還經常欺負她，藏她的鉛筆和橡皮，還在她的筆盒上亂塗亂畫，趁她睡着在她的臉上畫小烏龜……
“我哥幫我洗了好久才洗掉。”降谷雪很少跟人傾訴這些往事，但在夏油傑面前，她不知道為什麽就一股腦地說出來了，而且還說得停不下來，“可惡的齊木不知道用了什麽顏料，我洗了好幾天，但是每天都要頂着小烏龜上學。”
“所有的小朋友都在笑我臉上的小烏龜……”
降谷雪說着說着就哭了，晶瑩的眼淚先是在眼眶裏倔強地打轉，然後沖破防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宛若透明的絲線與玲珑剔透的小珠。
夏油傑坐在降谷雪的對面，不自覺地伸出手拂去她臉上的眼淚，然後手忽然僵住懸停在半空，好像并沒意識到自己會這樣做。
降谷雪呆呆地看着夏油傑。
是眼花了嗎？她剛才似乎還看見兩條炫金色的彈幕飄過去，寫着什麽──
【小雪別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個時候還小……】
降谷雪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彈幕就突然消失了，像是被什麽人刻意抹除掉一樣。她此刻淚眼朦胧的，彈幕的內容更是沒看清。
估計是看錯了吧，可能本來就沒有這兩條彈幕。
為了不影響視覺，她本來就已經屏蔽了大部分彈幕的，而且那個炫金色的彈幕通常只會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才會出現，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降谷雪在思考的過程中，晶瑩的淚眼仍在呆呆凝視着前方，那裏是彈幕存在過的痕跡，同時也是夏油傑的眉眼。
夏油傑被降谷雪看得有些窘迫，神情也輕微地不自然起來。
“小雪。”他輕輕道。
降谷雪只是輕輕看了夏油傑這麽半晌，就聽見攻略系統裏傳來了好感度提升的聲音──增加了5。
降谷雪朝他笑笑，擡手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現在已經沒事了，雖然有的時候想起來還是有點自卑，經常聽說齊木跳級去了劍橋的事情，科研也做得很好……”
他還被各路人士稱為絕世天才，這讓她幼小的心靈大受打擊。畢竟都是同一個幼兒園出來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降谷雪還在用手揉她臉上的淚痕，瑩白色的羽睫上已經沾濕大片。
夏油傑認真地注視着她，用一種極致溫柔的語氣對她說：“小雪，你也是天才，你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