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保護

周日的時候, 溫羽去教室自習了一上午。

雖然是周末,但是教室裏仍然有十幾個人左右,在家學習可能缺少在學校那種氛圍感和緊迫感, 坐在教室裏會學得更起勁一點。

當然這也是因人而異。

到中午的時候, 溫羽終于把周末的作業全部做完了,看了看時間也到了飯點, 不想再留在教室裏卷,她就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順便可以在路上買點吃的。

停在路邊等紅綠燈的時候,溫羽被柏油路上的悶熱蒸得很煩。

南方的秋, 一切都好像還滞留在盛夏。

一場秋雨一場寒,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下一場雨。

等待的時間裏,溫羽無意間看到了從十字路南邊過來的郁燼,他這會兒也正騎着他那輛黑酷風的山地自行車。

她一下子想起昨天說考到他寫的那題就請吃飯,現在她正好準備去吃午飯, 不知道他吃了沒有。

如果沒吃,今天中午可以就把他那頓飯請了。

因為不想欠他的。

綠燈跳出時, 郁燼轉彎後還沒消失在她的視野裏,溫羽趕緊蹬着腳踏板追上去。

騎了沒一會,就看到前面郁燼的自行車被一行突然出現的人逼停, 他兩腳伸直抻在地上。

對面那群人看起來就不是善茬,溫羽一一數過去,一共有五個, 看着和她年紀差不多大, 但言行舉止透着匪氣和痞壞。

倒是和郁燼的氣場融合得好, 看着都像同路人了。

但那五個人給人感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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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站着僵持了一會, 不知道對面說了些什麽, 郁燼動作熟練地把自行車停在一家名為“境遇”的書店門口。

那群人見他停好車,勾搭上他的肩,連勾帶推直接就把郁燼給拉走了。

看他們離去的方向,似乎又是往一處偏僻的巷道走去。

不知為何,看着他們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溫羽突然就聯想到了那天晚上烏壓壓的一群人——

打傷郁燼的人。

他們不會是上一次那些人吧?他們又想要欺負郁燼?還是報仇?

溫羽捏着剎車的手緊了緊,眼看着他們慢慢消失在視野裏。

她想,她現在心裏有點糾結。

不對,不是一點,是很糾結。

她上次讓他一個人面對那些不良少年,這一次,總不能再讓他受傷了,而且明天還要上課呢。

總要想個辦法把他救出來才行。

心裏的兩個小人兒還沒開始争論,溫羽的腳就已經重新踩上腳踏板。車子繼續騎上了行道,不再猶豫地往前加速,騎向了他們最後離開的方向。

那些人是走路的,郁燼被簇擁在他們中間,好像是故意困住他,不讓他有任何機會逃走。

郁燼一直背對着她,溫羽也沒有看到過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是任由那群人動作的,全然一副無所謂的頹然姿态。

溫羽就這樣跟在他們後面,慢慢騎着,又不時利用路邊的汽車和花圃遮擋自己。

終于,那群人帶着郁燼拐進了一個巷子,徹底消失在溫羽的視野裏。

這段時間,溫羽利用周末把周圍都到處逛了,已經比較熟悉這裏的地形和彎彎繞繞。

她不敢直接跟着進去,但她知道有一處後巷也可以和那裏相連,她可以試着從那裏進去,慢慢試探他們一行人的位置。

溫羽記住他們的入口,加快腳下蹬的速度,把自行車騎到了旁邊一個居民區外面,把車子停好之後,就準備從後巷走進去。

溫羽腦海裏努力想着這裏的平面圖,巷子裏的彎彎繞繞對她來說,要在短時間內完全厘清比較困難。

她憑着直覺走到巷子盡頭,然後左轉,直行,再左轉。

還在猶豫這條巷子走到頭的時候,要不要試試其他路時,前面盡頭處就傳來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很雜,很亂,很喧鬧。

她心下一緊。

頓時開始貼着牆走,走近了聽到的聲音更加清晰可辨了。

坐在前桌聽多了郁燼和單志鈞每天說話,耳朵早就比她想象中更熟悉了他的音色。

此刻,她幾乎一聽,就能從那一堆人說話的聲音中敏捷地捕捉到他一人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聽着比學校裏沙啞頹喪——

“你們有完沒完?”

“再說這些就滾,別逼我削你們啊。”

“忘恩負義啊,老子白指望你們了。”

郁燼脾氣不好,現在已經開罵了,那氣氛劍拔弩張後不就要直接開.幹.了嗎?

溫羽更加全神貫注地聽裏面的動靜,脖子都歪得要卡住了。

“那我們可不得好好幫幫咱燼哥啊,你們說是不是?”其中一人的渾笑聲傳來,帶着不懷好意的感覺。

溫羽:要幫他?這個語境下肯定是反語,幫他就是要揍他啊。

她急得下意識咬緊了下唇,琢磨是直接沖進去拉他出來,還是……還是……

好像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沒有第二種做法了。

溫羽又開始思考沖進去的時機,還沒等她想好,裏面就猝不及防傳出來一個很像是扇巴掌的聲音。

很脆,很響的一聲“啪”。

一聽到這個聲音,溫羽腦子裏剛才一直繃着的那根弦斷了。

她等不及了,心一橫直接沖了進去,把聲音故意凹得很粗犷很有威懾力,

“誰讓你們在這兒的?手都舉起來!”

溫羽像個惡霸,邊沖邊在人堆裏找“小可憐”郁燼的位置。

她餘光看到還真有兩個人聽話地把手舉起來了,不過更多的人是嘴巴叼着煙,一臉的打量和迷惑。

溫羽眼睛往左一掃。

那個曲腿正斜靠在牆上抽煙,嘴裏叼着煙,熟練地往外吐着煙圈,嘴唇上方煙霧缭缭,一臉頹喪陰鸷的人,不是郁燼是誰啊?

周身的環境與他融合得很好,好到——

似乎他原本就該是這樣的人。

聽到莫名熟悉的聲音,郁燼蹙眉朝她這邊看過來,縷縷白煙後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一瞬間的陌生感讓溫羽都不敢靠近他。

可她還是二話不說,直接拽着嘴裏還咬着煙的郁燼沖出去。

剩下的一群人臉上都是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白淨的姑娘把人劫走了,不知道她細聲軟語的聲音怎麽想到硬凹壯漢聲音的。

再往跑走的兩人背影一看,被一姑娘拽着跑的郁燼一邊把嘴裏的煙扔在地上,指着煙頭示意他們,一邊朝他們做了一個得意且勢在必得的壞笑。

剛才呆呆傻傻真的舉起手的那人,立刻懂了郁燼的意思,跑過去撿起了他剛才留下的煙頭,準備一會幫他扔了,嘴裏嘀咕着:

“他搞什麽啊?”

溫羽聽到後面有跑步聲,還以為那些人要追過來,沉默着拉着郁燼跑得更快,她體測都沒這麽拼命過。

感覺在體驗真人版神廟逃亡。

郁燼任由她拉着,感受着她手上的涼意順着手心交握的地方傳來,似涓涓細流淌平了他剛才煩躁的心。

他沉默地看着她後面一晃一晃的頭發,和那截白皙細長的脖頸。

該怎麽形容這個畫面?

殘垣斷壁的舊巷裏,四周都是單調的磚瓦灰,連同他都是。

那種黯淡頹敗的顏色。

就只有眼前這道身影,是另類的色彩——杏色的短袖,淺藍色牛仔褲,在他面前,隔着兩條手臂的距離跑動時,晃動的淺色好似驅散開了暫蔽他眼前的陰霾。

他猜到她應該是誤會了,她在救他。

用她笨拙又小聰明的方法。

郁燼忽然不可自抑地笑了。

因為想到以前了。

他邊跑邊想,那天她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

白的?杏色的?淺藍的?粉的?

總歸不是黑的,她不喜歡暗色的。

喜歡暗色的人是他。

等跑遠之後,确定後面沒有人追上來,溫羽才敢靠在牆上大喘着氣,臉上因為劇烈運動而漲紅的,嘴巴不自覺張着,手還放在心口不住地給她自己順氣。

這裏遠離嘈雜的街道,靜得可以清晰地聽見溫羽不平穩的喘氣聲。

郁燼站在她旁邊,這點跑動并不足以讓他氣喘籲籲。他看着她劇烈運動後臉上的潮紅,垂眸盯了幾秒就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可是,不看她的臉之後,她止不住喘氣的聲音又在他耳邊萦繞,好似開了近場環繞的音效。

他閉上眼睛,恨不得也一起捂上耳朵。

只怪周圍太安靜。

好幾次他都想和她說“別喘了”,但又都忍住了,其實也不是非要她把嘴閉上。

喘喘也行。

等溫羽稍微氣喘勻了,她又想到剛才緊急的情況,扭頭看向靠在牆上的郁燼,問他:“他們逼你抽煙的?”

這話問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郁燼無所謂地笑笑,聲音裏帶着幾分慵懶和沙啞,可能是剛才抽過煙的原因,

“不是。”

溫羽定定地看着他,“那是你自己抽的?”

“嗯,不過煙,是他們給我的。”

“不是未成年不可以抽煙嗎?”

郁燼垂眸,把她到目前為止的反應盡收眼底,氣定神閑道:“管我啊?你真的沒想到嗎?”

溫羽:“……”

想到過的吧,郁燼看上去就不是那種溫潤如玉的類型,而是乖戾的狠角。

那她剛才還去救他,不是多此一舉了?

“所以我不救你,你也會沒事?”

郁燼坦言:“不一定。”

又繼續道:“你不去,我可能會和他們打.架。”

溫羽詫異道:“打架?你不怕被警察抓到聚衆鬥毆啊?明天你帶傷上學嗎?留案底了,你以後怎麽辦啊?”

語氣中帶着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責備與擔心。

郁燼忽而認真地垂眼注視她,在他深沉的目光裏,溫羽擡眼看見了自己仰臉的身影。

他說:“那你不是來了嗎?”

“你和他們什麽關系?”本不想問的,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認識的人。”郁燼簡潔概括。

溫羽知道他不想和她多說這些事,這會也緩好了,就不打算和他糾纏了。

環顧四周後,才發現慌張跑出來的方向錯了,她嘆了口氣,懊悔道:

“……怎麽從這裏出來了?現在好了,你先走吧,我要去後巷拿車。”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沒想到郁燼跟了上來,和她并排走着,嗓音淡淡說:“一起走啊。”

溫羽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他,正好他陪她去,她能安心點,不然她還真怕遇上剛才那些人逮着報複她呢。

“這次算我欠你一次。”郁燼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溫羽不解道:“什麽?”

“你救了我,”郁燼說,“這次。”

“哦,那上次你說我欠你,這回扯平了?”溫羽在後面說。

郁燼低頭嗤笑一聲,言語裏帶着逗弄,“平不了。”

哪有這麽好的事?

你永遠欠我一次。

溫羽和郁燼一起走到了後巷,她剛才急得連車都沒鎖,幸好車也還在,書包也在。

溫羽坐上自行車,“那我先走了,你慢慢走回去?”

“……”

溫羽剛騎出五米的樣子,郁燼的聲音就從後面又急急地傳來,

“其實,我的腳被他們踩了,腿也被他們踹了。”

“走不了了。”

溫羽腳剎,回望向他的鞋子,剛才還是幹淨的鞋面,這會兒多出來被踩的痕跡,褲子是黑的所以蹭到的灰也看得很清楚。

奇怪,剛才撐着膝蓋靠在牆邊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他的鞋面,明明是幹淨的啊。

溫羽心裏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郁燼是不想走回去,故意撒謊想讓她載他回去呢。

見他一臉的坦然,溫羽鬼使神差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那我載你?”

“可以。”

說着,他從善如流地朝她快步走來,一點不慢,神情自然地坐在後座,像是唯恐她騎走了,也一點看不出他腿疼。

溫羽無聲笑了笑,“那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你坐好,我開始騎了。”

“騎呗。”

她沒有載過男生,而且還是身量這麽高大的男生,郁燼往她車後一坐,她簡直都覺得車子輪胎癟了一點。

她嘗試着起步,但是由于速度有點慢,車頭就搖搖晃晃的,根本把握不住,她無奈地把雙腳放在地上,停住了。

“郁燼,你太重了,我載不動你,騎不起來。”溫羽實話實說。

郁燼聽完她的話,點點頭就下了車,溫羽以為他還是準備走回去,沒想到他說——

“那你下來,我來騎。”

“啊?你剛才不是說腿疼腳疼嗎?”

郁燼嗤道:“又不是斷了,騎車還是能騎的。”

“哦。”

溫羽從車上下來,站在一旁,扶着車子,等郁燼接過車子,坐上車座之後,她就退到了後座旁邊,磨蹭着坐上去。

後座沒有放腳的地方,她只能自己擡着腿,手抓着車座椅下面。郁燼腿比她長多了,剛才應該比她現在更別扭。

郁燼提醒她:“坐好了啊。”

“嗯,你騎我的車注意點,別給我騎壞了。”溫羽也提醒他。

聞言,郁燼勾唇笑了一聲,揶揄道:“你的車是紙糊的啊,我一騎就壞。”

“……我認真的。”他看起來腿部力量肯定很發達,誰知道他一腳下去會不會直接把腳蹬踹沒了。

溫羽擔心她的車。

郁燼也很擔心他現在在溫羽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形象。

騎個車能把車騎壞的形象?

“自己抓穩了,別掉下去。”

“知道。”

出乎溫羽的意料,郁燼的車騎得很穩,一點不晃,速度适中,沒有他平時騎得快。

他這樣,溫羽在後面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就看着他的背影,寬厚的脊背為她擋住了迎面吹來的風,雖然溫羽看不見前面的路況,但是心裏卻很有安全感。

也許,有些人,天生就能給人帶去安全感。

“你的目的是什麽啊?”溫羽不高的聲音被風吹散。

郁燼耳邊都是風聲和路上的鳴笛聲,沒有聽清溫羽說了什麽,側了點頭,高聲問她:

“你說什麽?”

“沒事——”溫羽提高聲音回應他。

不想說就不說吧。

他有目的,她也有。

作者有話說:

“女友力爆棚”的羽羽~~郁燼動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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