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攬腰
九月二十三日, 周六。
考試時間在上午九點,溫父溫母那個時間點早就不在家裏了,所以溫羽還是自己獨自乘公交車前往考點。
八點的時候, 溫羽簡單收拾了一下考試需要的文具和證件裝在一只白色帆布包裏, 關上家裏的門,就往小區外的公交車停靠站走。
九月下旬, 榮城還未盼來秋高氣爽,雲淡風輕,天氣依舊熱,太陽依舊大, 溫度不降反升。
霖江路上, 車流不斷,來來往往,行人步履匆匆。周六這個點,還是有不少人要趕去上班, 所以公交站人還挺多的。
溫羽擡頭看天,想看看太陽, 确定太陽的位置後看了沒幾秒就忍不住低下了頭,眼睛都要不自覺地流下生理眼淚了。
公交站臺人很多。
走到那的時候,定睛往那人群中一看, 卻有意外之喜。
是喜。
她輕輕松松就看到了懶洋洋插兜斜倚在廣告牌旁邊,單肩挎着一個書包的郁燼,站得很随意, 但脊背挺得很直。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主要是郁燼個子高, 可以在高處露出他冷峻的側臉, 額前黑亮的碎發落在眉前, 眉骨很深邃,鼻子更是高挺,肅着一張臉,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他就在那裏,右手握着手機,拇指在上面不時地滑動,眉頭還時不時随着手上的動作而皺起來。
今天周六他們都沒有穿校服,郁燼一改之前幾次看到他穿一身黑的形象,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衛衣,胸前還有幾個字母,應該是衣服的品牌名,褲子也是深灰的多口袋工裝褲,腳上也是灰色系的運動鞋。
雖然已經不是一身黑了,但因為他這張臉和氣場,還是帶去了壓迫感和距離感。
很巧的是,溫羽今天也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袖薄針織衫,白色的娃娃領,襟前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紅色條紋蝴蝶結,下身着一條緊身黑色牛仔褲,上短下長的穿搭,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顯得很嬌俏可人。
對溫羽來說,這身打扮還挺平常的,她喜歡穿好看的衣服,梳好看的發型,喜歡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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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燼對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警惕。
幾乎是溫羽站定在人群外,剛剛看完他一身的裝扮,郁燼就猶有感應,擡眼朝她這邊看過來了。
郁燼完全沒想到她今天也會穿灰色,還會穿這樣這樣,他腦子裏也是詞窮,最後屈服于第一感覺的詞——乖的衣服,甚至還編了一個夏天初見她時的側麻花辮。
知道的人曉得是去考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去約會的嘞。
看到她出現的時候,他眼裏閃過一瞬驚豔,不過轉瞬即逝,視線停在她身上幾秒,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時間好像倒回去了。
倒回了她剛剛搬來的那一天。
那天,他們在路邊相遇了。
車站還有其他人,但他站的那處,還不算擁擠。
溫羽繞開堵着路的一群人,慢慢走進人堆裏,最終停在他身邊,提高了點聲音,仰臉問他:
“你今天怎麽在這啊?”
“今天不考試?”郁燼冷淡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垂眸看了她一眼,反問她。
“考啊。”
“那我怎麽不來這裏?”郁燼收起手機,抱臂看着身側的溫羽,好整以暇等她回答。
溫羽見他答不到點子上,重新說:“我只是問你怎麽也坐公交去啊……”
“不想騎車去,累,遠。”郁燼轉而和她面對面站着,兩個身着灰色衣服的人,男俊女美,看上去很像小情侶。
溫羽還準備說什麽,郁燼就說:“車來了。”
溫羽朝左邊看去,果然迎面開來了112路公交車,能經過博雅會場。
她不想和別人擠着搶着上車,這趟反正也能上,索性站在後面等前面的人都上完了,自己再上去。
郁燼也沒有上車,站在她後面,也在等着前面的人都上去了。
終于等其他要上車的人都上去了,溫羽跨上公交車,登上去後扶了把旁邊的杆子,然後投了一枚硬幣。
随着硬幣掉落箱底,發出的“咚”聲,溫羽看向了位置已經坐滿的公交。
她正站着試圖尋找“漏網之魚”,身後又傳來“咚”的一聲投幣聲。
随後感覺到有人朝她靠近,帶來一陣薄荷味清涼的風。
郁燼就擋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看着她的側臉,對她說:“往裏面走點。”
溫羽往裏面走走,選了一處空地站定,擡手抓住了上面的扶手,但是她忘記了今天上面的薄針織衫是短款,她手一擡,衣服就被順帶着拉上去了一小截,腰處感受到一絲裸露的涼意。
她趕緊用另一只手往下拉了拉,可還是會不一會兒就湊上去,溫羽只能改成一直拉着它。
剛才跟着她來到這邊的郁燼,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窘境,往她右邊靠了靠,再側了點身子,高大寬闊的肩背就瞬間完全擋住了她露出的小部分腰。
溫羽感受到他的靠近,下意識擡頭看他,就這樣直直地望進了他的眼裏,在他深邃的黑眸裏,溫羽看到了仰着臉,一臉驚訝的自己。
很近。
像被圈住了一樣。
鼻息間都是郁燼身上的味道,聞着像清爽的檸檬味,夾摻着淡淡薄荷香,又染着薰衣草的香味。
溫羽覺得她就要溺亡在獨屬他的氣味裏了。
對于他的幫助,說不驚訝是假的,看着那麽冷漠薄情的一個人,也會幫忙遮擋,不知道是該慶幸有林預遠這層關系,還是該慶幸他好像——
好像真的對她有點特殊?
公交車的窗戶開着,外面有徐徐的風傳進來車廂裏來,溫羽努力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的味道轉移到車外的景物上。
看着外面不斷變化的景物,她逐漸開始思考,思考這匆匆的人生,該怎樣為她自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是她從小到大常常思考的問題,也是促使她來參加競賽的原因。
生命這東西,說不清摸不準,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所以總要想辦法留下點什麽。
她迫切地想要變得偉大。
來到榮城,一個更加繁華的地方,她想要上進的心也更強烈了。
總歸要搏一搏的,不如趁早。
一路上,公交車開得還算穩當,只有剎車時才會讓乘客控制不住地向前傾身。
不過每當這個時候,郁燼都會伸出一只手,在後面護着她。
本來溫羽是不知道的,但有一次剎車的時候,溫羽向前傾身後,又迅速回身朝後面退去。
許是郁燼的手尚未來得及收走,這麽一退,溫羽才感覺到腰後橫着的一只手臂。
溫羽朝郁燼投去不知所措的眼神,郁燼面不改色,耳朵也沒紅,被發現後也只是平靜坦然地收回攬在她腰後的胳膊。
郁燼垂下眼睫看她:“站好了?”
溫羽不自然地拉了拉衣服,“好了。”
公交車坐了大概二十五分鐘到了博雅會場那邊的停靠站,溫羽和郁燼一起下了車。
在會場門口遇到了常老師,“你倆一起來的?”
“不是,路上遇到的。”
“哦哦哦,快進去吧,馬上核對身份了,證件文具什麽的都帶了吧。”
郁燼輕輕“嗯”了一聲。
溫羽:“帶了。”
“好,那進去吧,楚燃已經進去了。”
“考完就回家,安全到家之後記得和老師說一下啊。”
“好,放心吧老師。”
“祝你們都是特等獎啊。”
溫羽和郁燼一起進入內場,站在外面排隊核驗身份。
郁燼突然出聲,戲谑道:“昨天的便簽,看了沒?”
“看了啊。”溫羽點頭,但是沒回頭看他。
郁燼忽然低笑起來,不懷好意地說:“要是今天考到了,你打算怎麽謝我?”
“就一道題,我不問你,也可以問別人,又不是非你不可。”溫羽不上當。
郁燼微微蹙眉,舌尖頂腮沉默了幾秒,吊兒郎當地說:“萬一你以後有什麽是非我不可的呢?”
“……什麽?”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郁燼逼問。
“行行行,謝你謝你,到時候考到了,周一給你帶上次那個泡芙,行了吧。”
之前下課的時候,溫羽餓了就拿出一盒泡芙吃,是溫母前一天晚上給她買了帶回來的。
因為一盒有六個,她就給陳令雯,單志鈞和郁燼都分了一個,自己吃了三個。
放在他們桌上後,她就轉回去了。晚上放學的時候,單志鈞可憐兮兮地和她說:
“溫羽,你下午那盒泡芙在哪裏買的啊?我也想去。”
“你覺得好吃啊?”溫羽問。
“應該是好吃的,聞着有奶香。”
溫羽疑惑:“應該?你沒吃嗎?”
單志鈞就等她問呢,開始告狀:“沒有!都被郁燼搶走了!”
溫羽震驚,“郁燼?那你去道糕軒買吧,是那裏的。”
郁燼那麽喜歡吃那款泡芙嗎?當時溫羽覺得是這個原因他才搶了單志鈞的泡芙。
可是,這會郁燼卻冷哼一聲,說:“誰想吃那個?甜死了,膩味兒。”
溫羽嘴上也不饒人,轉過去直接說:“甜死了你上次還把單志鈞的也吃了?”
郁燼下颌繃得緊,強硬要求道:“……換一個。”
“你想換成什麽?”
郁燼彎腰湊近她,似笑非笑盯着她說:“比如你請我吃飯吧。”
“你還缺我這頓飯啊?”溫羽笑着說。
郁燼厚臉皮說道:“缺。”
“不和你說了。”溫羽撇撇嘴,不再和他耍嘴皮子,輪到她驗證身份了。
進場。
發試卷。
開始考試。
溫羽拿到試題,首先前後翻閱了一下,浏覽了一遍題目,一眼看過去感覺還比較複雜,是有難度的,她的壓力大了些,心跳也随之加快。
按部就班地寫着,做到後面的一道題時,居然還真有郁燼昨天給的那張便簽上的同類題。
換湯不換藥。
溫羽那一題做的很快,把前面磨蹭思考的時間補回來了不少。
緊張地完成試題後,溫羽終于舒了一口氣,精神一放松,心裏想要上廁所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
還好,很快就打鈴收卷了。
溫羽實在是憋不住了,監考老師一說可以離場了,她東西一收,就往外面跑,一下子就跑沒影兒了。
她沒來過這,對這裏的地形位置一點都不熟悉,不知道廁所在哪裏,試圖尋找牆上的指示無果後,她就轉向詢問路人。
她看到前面轉角處有個女生,就準備沖上去問問路。
哪知還沒跑兩步,就被後面追來的郁燼一把抓住了手腕,帆布包的肩帶都從她的肩上滑落到手肘處。
“你跑哪去?”郁燼的聲音聽起來透着濃濃的怒意。
溫羽一時沒反應過來,再回頭找人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要走了,她頓時急了,“你幹嘛啊?松手!”
“你先松手,我有點事。”溫羽抽了抽被他牢牢扼住的手腕。
“你又要跑嗎?”郁燼眼底的怒氣越來越盛,似要燃起。
“對!我要跑!”
溫羽還在試圖抽走手腕,奈何郁燼的大手像鎖圈一樣,紋絲不動,嚴絲合縫地貼在她的手腕上。
郁燼嗤笑一聲,幽幽說着:“跑哪兒去?你跑不掉的,你必須……”
“我跑去上廁所!你快點松手行不行!”溫羽顧不上害羞了,一口氣全說出來了。
“………”郁燼愣了幾秒,眼底的怒火好像在一瞬間被她的話澆滅,僵着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溫羽趁他愣神的這個機會,成功抽出了手腕。
沒跑出兩步,郁燼又從後面拉住了她的包,把她往反方向帶,聲線冷硬,“在這邊,跟我走。”
他比她熟悉這邊,也沒那麽幼稚騙她,溫羽便放心地跟着他走了。
等溫羽解決完出來,獨自穿過走廊,一轉彎就撞上了靠在牆上的郁燼。
他還在原地等她。
溫羽不掩驚訝,“你還沒走啊?”
郁燼拍了拍後背,黝黑的眼凝着她,語氣慵懶:慢條斯理說着:“某人不是路癡嗎?上個廁所就走不出去了,怎麽辦?”
“走不出去,好像也和你沒什麽關系吧。”
“跟我沒關系?”郁燼重複着她的話,意味不明地笑了,“你是我帶來的,要是你走丢了,警察看了監控第一個要懷疑我。”
溫羽配合他,“哦,那你想的還挺周全。”
“走,回去。”郁燼轉身離開。溫羽跟在他後面,和他一起走出去。
到了來時的公交站,溫羽問他:“你今天考得怎麽樣啊?”
“挺好的。”郁燼言語間滿是輕松,似乎絲毫都不擔心。
“你能拿獎嗎?”溫羽又問。
他輕蔑笑道:“能。”拿獎對他來說是小意思,本來根本沒想參加。
“那你看我能嗎?”溫羽對這裏其他人的水平沒什麽把握,但她想郁燼心裏應該有估量。
郁燼意味深長地笑了,“重在參與。”
“……”溫羽臉上的笑僵住了,他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啊。
聊天的功夫,返程的車到了。
這會車上沒有早上時候人多了,溫羽挑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坐下來調整坐姿,她後面的郁燼也在她旁邊的座位悠悠然坐下。
她側了側身子看向他,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索性又轉回去,不再看着他。
郁燼沒有正眼看她,卻知道她看了他,在溫羽看向窗外之後,冷不丁開口:“想說什麽就說呗。”
溫羽猶豫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你是不是裂開了?”
“什麽?”郁燼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覺得她語出驚人。
溫羽身子盡量靠在右邊,不觸碰到郁燼,“你,給我的感覺很割裂。”
“割裂?我又不是雙重人格。”郁燼也不知道是真的聽不明白,還是裝作聽不明白。
一邊想要接近她,又一邊冷臉對她。
溫羽不說話了,自己結束了這個話題。
郁燼的演技啊,實在是太差了。
差到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和她揣着明白裝糊塗。
溫羽在想,會不會有一天,她就那樣自私地全然順着他了。
反正,是他先招惹她的。
作者有話說:
周六上夾子,周末不更新啦~~~小聲劇透,周一的劇情是一個重要轉折點!!!
謝謝訂閱,寶寶們留言有紅包掉落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