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病情

溫母和溫父坐在醫生的辦公室裏, 對着辦公桌中央放着的一張CT片子緘默了許久。

給他們時間消化這個消息後,溫父還是不願意相信,希望安排再查一次, “我不相信, 是不是弄錯了,她這個年紀怎麽會得這個呢?弄錯了吧……”

本來這種事情就不忍心對家屬開口, 對面坐着的還是自己熟識的同事,醫生就更加不願殘忍地宣告這個事實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肯定地說道:“溫醫生,您自己也是醫生, 雖然不是我們神經科的, 但應該也清楚任何年齡它都是有得膠質瘤可能性的,只不過在不同的年齡段,病理級別上稍微有些差別。”

“可是阿羽她怎麽會……她這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征兆的啊,也沒和我們說過頭疼之類的……”

醫生搖了搖頭, “不不不,頭疼肯定是有的, 只是孩子可能以為沒什麽大事,就沒告訴你們。”

“……”

辦公室裏的氣氛極其壓抑。

溫父認命般嘆了一口氣,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呢?”

醫生拿出手邊一本病歷本在上面飛快寫着, “我的建議是盡快手術,不能拖,拖下去怎麽發展就不知道了。”

溫母又緊張地問醫生:“那病理上, 我家阿羽……是幾級啊?”

“這個現在還看不出來, 要由病理科醫生于術中或術後才能判斷出來。”

“那以你們這麽豐富的神經外科經驗, 孩子的CT片子能不能看出來一些?”

醫生猶豫了片刻說:“其實我初步判斷, 覺得應該還是偏良性多一點, 可能是介于一級與二級之間吧,具體的還要等之後才能斷定。”

溫母坐回椅子上,口中喃喃:“一級和二級之間啊……”

醫生把病歷本交還給他們,看了看時間說:“孩子今天應該就會醒過來了吧,到時候看看她的情況,再安排手術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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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父扶着溫母站起來,“好,謝謝你了,我們先走了。”

醫生也抿了抿唇,擺擺手,“哎,你們客氣了,快去看看孩子吧。”

“嗯。”

溫父溫母回到溫羽所在的病房外,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反反複複翻看着手裏的片子。

溫母的性子其實一直比較要強,無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都是個女強人,再苦再累的時候都沒有流過一滴淚。

這輩子的淚算是都留給了最親的人。

可是現在裏面病床上躺的是她唯一的最愛的女兒,手裏的片子反映的也是她女兒的病情,再堅強的母親遇到這種事情都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接受。

她還是雙手抱着頭,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你說這是怎麽了啊?孩子好好的,就被人打了,現在又發現這種病……”

“你說說,這可怎麽辦啊?”

溫父心裏也不好過,一字一句紮得他心裏生疼,他眼裏也泛着淚花,把溫母抱在懷裏安撫着:

“放寬心,首先我們心态要好,剛才劉醫生不是說了,他覺得是偏良性,他經驗那麽豐富,眼睛看的很準的,不是惡性就好。”

溫母還是捂着嘴哭,“這個病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偏良性轉惡性的例子也多啊,到現在都還不确定,你讓我怎麽放寬心啊?”

“阿羽那麽聽話,那麽懂事,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溫母滿臉淚痕地擡起頭,“那你準備怎麽和她說啊?”

“本來今天下午出高考成績,不管結果怎麽樣,她都能快快樂樂過完暑假,收拾去上大學了,可現在突然發生這麽多事,我們怎麽告訴她啊?”

溫父握緊了拳頭,艱難地說:“……我來和她說。”

“不要你說!我來說,你成天到晚板着個臉,到時候吓到孩子。”

溫父就知道她不肯,哄着她:“好好好,我不說,你說,你說行了吧。”

溫母又開始哭,“嗚嗚嗚嗚嗚孩子怎麽這麽可憐啊,就算手術好了,後期也要治療啊,多痛苦啊……”

溫父長嘆一聲,“哎,造化弄人啊。”

醫院走廊裏,家屬相擁而泣的場面實在是太常見了,幾乎每天都要上演。

白色的牆壁,冰冷的長椅,來來往往的白大褂,似乎怎麽都讓人心寬不起來。

總覺得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心頭。

溫羽是下午才醒過來的。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睡了一個很久很久的覺,醒來時已經恍如隔世。

她嘴巴上剛被溫母用棉簽潤濕,此刻還是艱難地動了動嘴巴,喊守在床邊的溫父溫母:“……爸,媽。”

溫母趕緊站起來,俯身到溫羽的床頭,應着:“阿羽,爸爸媽媽在呢。”

随着醒來後眼睛的眨動,溫羽的視線逐漸清晰,溫父溫母一人站了床的一邊,都是一臉憔悴的樣子。

溫羽越發懷疑自己睡了多久,怎麽一覺醒來,爸爸媽媽蒼老了這麽多,好像兩鬓的白頭發都多了好多。

“爸媽……”

溫母看見溫羽終于醒來,激動得又要哭,吸了吸鼻子,關切地詢問:“媽媽在,媽媽在呢,感覺怎麽樣?背這會疼不疼啊?趴着難不難受?昂?”

溫羽想動一動身子,卻發現渾身都疼,尤其是脖子因為長時間側着,像卡住了一樣,“脖子疼……”

“你別動,媽媽來幫你,你慢慢地轉到另一邊,慢慢的。”

溫羽的脖子轉了一個方向後,溫父和溫母也到另一邊去陪她。

現在溫羽還什麽都不知道,只記得到自己失去意識前,郁燼都沒有醒來過,現在她醒過來了,也沒有人告訴她郁燼是什麽情況。

她急忙問:“爸媽,郁燼呢?”

溫父溫母一夜都沒合眼,也才想起來郁燼那孩子,溫父說:“郁燼啊……他連夜被送到大醫院去了,情況現在爸爸媽媽也不清楚。”

聽了溫父的話後,溫羽又眼巴巴地纏着問:“那他有生命危險嗎?”

“生命危險應該沒有,他爸爸守着他呢,你別擔心。”

聽到郁燼也有人照顧,溫羽的心裏踏實了很多,“哦,那就好。”

溫母淚眼婆娑地望着小臉慘白的溫羽,還是把病情的事先放一放,不忍心剛醒就告訴孩子,

“餓不餓?要不要喝點粥?”

溫羽乖巧地點點頭,“餓了。”

“那就先喝點粥,媽媽都買好了,就等你醒過來了,我喂你。”

“嗯。”

喝完粥後,溫父溫母坐在陪護椅上,問道:“阿羽,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了?怎麽受這麽重的傷啊……”

溫羽陷入痛苦的回憶,皺着眉低聲說:

“……我高考完那天,晚上在街上幫了一個落單的女生,被對面幾個男人記恨上了。昨晚他們應該是看到我和郁燼了,就要找我們報仇。郁燼他一開始沒告訴我,把我送回家後,我才想起那幾個人,我跑去找郁燼,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和那些人打起來了。”

那些人對郁燼做的一切,溫羽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那些人用電擊棒電了郁燼,拿磚頭砸他的頭,還要廢了他的手,他們最後也打了我,都是因為我……”

溫羽沒有明說自己是替郁燼擋下了最後一棍子,只說那些人打了她。

她不知道說了之後,父母會不會去責怪郁燼,即使不會,她也不想說出來,最好連郁燼自己都不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最後發生的事情。

溫父聽了之後,已經知道大概是個怎麽回事了,告訴她:“郁燼的父親已經報案了,爸媽也絕對不會放過那些人,你就安心養傷,其他事都交給爸爸媽媽,放心吧。”

溫羽有氣無力地說:“嗯,我只有背上受傷,能不能回家休養啊?我不想住在醫院裏。”

溫父溫母雙雙靜默,“……”

過了一會兒,溫父輕聲說:“現在還不行呢。”

“那還要住多久啊?我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

小時候就總聞,消毒水的味道幾乎充斥了她整個童年,她真的不喜歡。

溫母幫她把被子掖好,“可能要住上一段時間了……”

“因為……”

溫羽從他們吞吞吐吐的話語中,也覺出不對勁,“怎麽了?我是還有哪裏受傷了嗎?我不是只有後背受傷了……”

溫母把溫羽的手捧在手心裏,盡力用平穩的聲音說:“阿羽,你聽媽媽說。”

“我們呢,還要住院查一下腦袋,醫生說……你腦袋裏長了一個小東西,不要緊的,不是什麽很嚴重的病。”

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砸得溫羽一陣眩暈,不知作何反應,搭在溫母掌心裏的手也沒有了力氣。

她嘴唇張張合合,“……我腦子裏長什麽了?”

溫母咬着唇不忍心說話,也不想讓溫羽聽出她的哭腔,後面的溫父見了,就頂替上去說:“阿羽啊,名字聽着有些吓人,其實就一個小瘤,醫生說了你是良性的,手術好了就沒問題了,到時候又活蹦亂跳的。”

溫羽慌了神,她從來沒有想過那種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無措地抓着溫母的手,“那我怎麽辦啊?”

溫母也來不及擦眼角流出的淚水,安慰着:“沒事,爸爸媽媽陪着你,有病我們就治,治好了就好了。”

此刻,溫羽心裏已經涼了半截,“還能好嗎?”

溫父情緒激動地向溫羽表明:“能好,怎麽不能好啊,手術了就沒問題,爸爸不騙你!”

溫羽慢慢把臉埋進枕頭裏,脖子一抽一抽的,像在哭泣。溫父溫母也沒有叫她,只默默的,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站在床前,安靜地陪着她。

一家人一起慢慢接受這個消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羽沉悶的嗓音從枕頭裏傳出來,“爸,今天是不是查成績啊?”

溫父也是淚水縱橫,調整好聲音後迅速回道:“對……是今天。”

“那查了嗎?”

溫父:“還沒到時間呢。”

“那我想先睡會,可以嗎?”

“好,你睡你的,等到了時間,爸爸喊你起來。”

“嗯,你們今天不上班嗎?”

溫母努力笑着,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點,說:“爸爸媽媽請假了,這幾天都在這裏陪你。”

溫羽還是把臉埋在枕頭裏,不願意擡起來,只一個勁兒地搖頭,“爸媽,你們也去休息一下吧,我現在沒事。”

溫母本想說不用休息,溫父攔住了她,改口道:“那爸爸媽媽先出去,你自己一個人睡覺。”

“嗯。”溫羽的聲音越來越悶,越來越啞。

其實溫父溫母早已看穿,溫父攬着溫母往外走,“走吧,讓孩子一個人睡覺。”

“可……”

病房的門被他們從外面帶上。

随着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溫父溫母從門上的透明窗口看到——

床上那團白色的被子裏,溫羽薄瘦的肩膀開始小幅度地顫動起來,像一團輕飄飄的雲朵搖搖欲墜。

從他們特意留的門縫裏,也逐漸往外溢出低低的泣聲。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來,溫羽把爸媽支出去後,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偷偷哭泣。

孩子大了,會顧忌父母的情緒和自己的面子,不願意直白地在他們面前流眼淚。

病房裏,溫羽一個人偷偷地哭;

病房外,溫母也捂着唇,看着床上女兒的身影,心疼得不行,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溫父重重攬着溫母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懷裏,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兒,他眼眶裏的淚水也蓄不住了,只是才流下來就被他自己粗粝的指腹擦去。

作者有話說:

病情相關知識源自網絡搜索和詢問醫學生朋友,不專業,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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