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遮掩

郁燼四句話擾人心神後, 便像個沒事人一樣,優哉游哉把頭轉回去,目視前方繼續認真開車, 面上淡定自如, 不見一點害羞的神色,唯獨嘴角那始終壓不下去的弧度暴露了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倒是挑起這個話題的溫羽, 這會而反而臉頰緋紅,甚至覺得車內的空氣都不流通了,悶得她感覺更加緊張,她頭腦一熱, 脫口而出:

“車裏太悶了, 我要開窗。”

郁燼側目,看着她的反應覺得可愛,禁不住揚唇,沉悶隐忍的心情也好了些, 他淡笑了幾聲,

“開, 讓你開啊。”

“哦。”溫羽才想到自己也可以開,剛才腦袋都被他弄糊塗了。

他剛剛最後那句坦蕩真摯的告白,無形中精準地擊中她的心髒, 令她措手不及,在聽到的下一秒怦然心動,難抑因悸動而起的心跳加速。

溫羽降下車窗, 外面冷冽的風瞬間吹了進來, 她将臉面朝窗外, 迎面而來冰涼的風徐徐帶走她臉上持續不降的熱度, 她深吸了一口氣, 入鼻涼絲絲的,發絲也被風吹得飄起來,混沌的腦子一下子神清氣爽起來。

她正惬意地享受着冷風拂面的感覺,旁邊的郁燼冷不丁發話:“臉上不燙了就升上去吧,晚上冷,別吹感冒了,我把我這邊的打開。”

聞言,溫羽把頭轉回來,聽到他的話秀眉微蹙,想了想還是制止道:“別開了,你不是感冒剛好嗎?自己注意點。”

“我沒事,怕你悶,那我開一半。”

“……”溫羽默默升上了車窗,暗自腹诽道:他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是因為她剛才臉太紅了,所以暴露了嗎?

路上溫羽拆了一袋香草味的威化餅幹吃,郁燼看到她終于拆開吃了,就立即死皮賴臉地把臉偏過來,張嘴求她投喂幾個,溫羽不答應,他就開始一臉苦相,訴苦他吃了午飯後,整個下午都沒有進食,這會兒都餓得開始胃疼了。

思忖了過後,溫羽本來對他就容易心軟,現在他還搞訴苦這一套,說得那有鼻子有眼的,她便猶豫着用手捏着餅幹的邊緣遞到他嘴邊。

郁燼用餘光看到她伸手過來了,不懷好意地睨了她一眼,眼尾上翹,似笑非笑,痞氣外露,偏偏眸底泛着淺柔的笑意,讓人在接近與後退中猶豫不決。

在溫羽要打退堂鼓,心虛地把手撤回去之前,郁燼眼疾嘴快,自己湊到她的手邊,一口咬住了餅幹,還壞心眼地故意輕咬了她的手指。

一切發生的太快,溫羽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她詫異地盯向他時,郁燼又擺出那副擅長的無辜姿态,從善如流般道歉:

“對不起阿羽,我沒注意到你的手指,咬疼你了沒有?”

“你就是故意的!還裝!”溫羽氣憤地直接把手胡亂擦在他的大衣上,大衣呢子面料特別沾餅幹屑,她也視若無睹,只一個勁地報複在他昂貴的大衣上。

擦幹淨手後,溫羽還皺了皺鼻子,跟他示威。

郁燼把搭在車窗上的那只手放下來,抓住了溫羽即将撤離的手,笑得一臉縱容,

“我開車呢,別撒嬌招我啊。”

她斂着眉使勁把手掙脫出去,冷臉較真地說:“誰和你撒嬌了?我是要罵你。”

她的話音剛落,郁燼眉宇間的笑意随即更濃更盛了,輕飄飄地嗤笑一聲,“那你罵出來,我聽聽現在阿羽罵人都用的是什麽詞兒。”

溫羽剛要脫口而出“讨嫌鬼”,轉念一想不能讓他覺得她現在罵人翻來覆去還是那麽幾個詞兒,就話鋒一轉:

“我現在不想罵你了,下車前別和我說話!”

郁燼看破不說破,只咧嘴笑笑,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不鬧你了,我就是想聽聽你說話,說什麽都好,在國外都得聽着你的聲音才睡得着覺。”

溫羽當真了,敏感地抓住他話裏的重點,“為什麽睡不着?”

“想你想得睡不着。”郁燼被她質問得噤聲了好幾秒,才又切換成不正經的樣子。

“郁燼,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別随意糊弄我,你晚上失眠嗎?”溫羽眉頭緊皺,毫不含糊地追問他。

郁燼沉得住氣,但臉上的笑意少了很多,他搖了搖頭:“我睡得着,跟你開玩笑的。”

溫羽很了解他,所以沒那麽好糊弄過去,她神情怏然,點明:“你可不會無緣無故地說什麽,你瞞我什麽事了嗎?”

“……沒有,我能瞞你什麽,我恨不得把心都給你看。”郁燼故作輕松,輕描淡寫道。

“哦。”溫羽的情緒迅速低落下來,扭頭看向窗外。

車外闌珊的夜景映照在他的臉上,溫羽偷瞄過去,發現郁燼的側臉還是輪廓分明,下颌線利落流暢,鼻梁英氣高挺,眉骨高,眼窩也很深邃,豐神俊朗,硬氣不馴。

臉是真的帥,但俊臉上的表情莫名像是摻假的。

尤其是他從上車後,就一直挂在唇畔的笑容——

淺淺的,得體的,優雅的,溫柔的,寵溺的。

但就不是百分百歡喜的。

笑容裏是有真心的,但是溫羽覺得他笑容的盡頭不是喜悅,而更像是苦澀。

很奇怪,原本就有這種想法,在他說出他晚上睡不着覺後,溫羽心頭的懷疑越來越盛。

她越看越覺得,郁燼臉上的笑容是勉強出來的,是用明面上的笑容來掩蓋內心的悲傷。

從她逼問為什麽睡不着覺開始,他的表演痕跡就越來越明顯,先是怔愣詫異,後是思索理由來搪塞她。

在經歷了和賀彬對峙之後,他可以是心情愉悅的,但不應該是他現在這樣輕快高興,他愉悅得有些過頭了,以至于讓她覺得隐約不正常。

後半段路程,溫羽真的不和他說話了,頭靠在車窗上看夜景。無論郁燼怎麽換着法子問她,她都不願意開口和他講一句話。

誰讓他遮遮掩掩的,分明就是有什麽事瞞着她。

眼神飄忽,不敢直視她,總想着轉移話題,輕描淡寫。

漸漸的,到了後來,郁燼也和她一樣沉默了,車廂內氣氛凝重,郁燼唇畔的笑慢慢挂不住了,嘴角越繃越緊,臉色也唰得陰沉下來,眸底晦暗不明。

只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手背因為用力過大而青筋暴起,骨骼明顯。

周圍安靜下來之後,內心深處便騰起一股恨不得把壓抑在心底的怒火全部發洩在方向盤上的沖動。

但顧忌着副駕駛上的人,他絕不會像以前那樣自己瘋魔般在人煙罕至的山道飙車一樣,他為了她的安全,竭力克制着心裏的煩躁與澀楚。

阿羽生他的氣了,因為她發現他有事情可以隐瞞着她。也是,她那麽細心的人,只要相處接觸久了,肯定會發現他現在的不正常。

她不喜歡隐瞞與謊言,可他也害怕失去。

他絕對不要失去她,也絕對不能被她放棄。

郁燼把車開到品悅酒店門口,停車下來後,他直接冷臉大步繞到她這邊,用力幫她拉開車門,扼住她的細腕,将她從車上牽下來,再把大G交給泊車的人員,牽着溫羽往酒店門口走去。

“我不用你牽,自己走自己的。”溫羽別扭地試圖把手腕抽出來,但他的力道很大,死死扼住她的手腕,一點間隙都沒有。

郁燼忽的轉身,側對光而立,眉頭緊鎖,咬肌繃緊,恨恨道:“我牽你,你很不願意?你讨厭我碰你是不是?”

溫羽被他問的一愣,同時也借着酒店門口的大燈看清了他眼底泛起的那片猩紅,他的眉頭緊皺,斂眉垂眼,握着她的力氣一點不收,已經是隐忍到極點的模樣。

她疼得忍不住嘶了一聲,手腕上的力道瞬間小了,變成虛虛握在上面。

郁燼好像也大夢了一場,因她的疼痛而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做的這些事,頓時手足無措,幫她揉手腕,不住地和她道歉:“對不起,阿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弄疼你,我只是我只是……”

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他是怎麽了。

他妒忌了,還是他害怕了,又或者他自認無望了?

溫羽看着他小心翼翼,生怕她哪裏受傷的樣子,心裏倏地就什麽氣都沒了,先放一放吧,也許他真的沒有瞞着她,是她的直覺判斷錯誤了呢。

她說:“別說了,我們先進去吧。”

郁燼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好。”

正巧,方愉和其他幾個同事也都到了酒店,看到溫羽和郁燼面對面站在遠處,連忙朝他們揮手呼喊:“溫羽!這裏!”

溫羽順着聲音也發現了辦公室裏那群人,回應:“來啦。”

郁燼此時已經不敢去牽溫羽的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束手束腳地站在一旁,等她處置發落他。

他本以為溫羽可能會奔向遠處的那群人,沒想到此刻的溫羽成了剛才的他,她沒有直接離開,反而是溫柔卻又飽含力量地牽起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往方愉那群人走。

她細嫩的手滑進他略感粗糙的掌心內,學着他之前經常幹的事,兩指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喚回他的注意力,

“走啊。”

“好。”郁燼毫不猶豫地回握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裏,控制着力道,不敢太用力,怕這會兒自己精神緊張,不小心捏痛了她。

兩方彙合後,方愉眼含深意地看着他們,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徘徊,最後定在兩只相牽的手上,她撞了一下溫羽的肩膀,湊到她耳邊,悄聲揶揄:

“呦呦呦,才晚上,這小手都牽上了。”

溫羽無語地斜了她一眼,面上害羞,但牽着郁燼的手并沒有松開,她轉身對郁燼說:“你不帶他們進去嗎?”

“帶,”郁燼牽着她的手走上前,“讓你們久等了,大家跟我來吧。”

“不久,也剛到。”幾個男生大大咧咧的,附和着笑。

溫羽也準備提步跟上去,卻被站在原地沒動的郁燼拉住,“你們先進去吧,直接報我的名字,有人領你們去,我現在有幾句話想單獨和阿羽說一下。”

“行,那你們先說。”

“我們先走啦。”

溫羽對他們點頭,“嗯。”

等他們都陸續離開後,門口這個地方只剩下她和郁燼,她不解擡頭問他:“你要說什麽啊?”

郁燼急切地用兩只手分別握住她的手,手心裏還緊張地出了汗,他的聲線有些發抖,“阿羽,有些事能不能,能不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什麽啊?”溫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神色着急又慌張,語無倫次地對她承諾:“你相信我,阿羽,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我等我整理好了,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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