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家
? 宋漁并沒有期望陸遠會送她之類的那種想法。相反，因為最近頻頻與他接觸，反而讓她想借春節這個機會好好回江市理清自己的思路。
她正在疊衣服，宋恒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什麽時候的飛機？”宋恒在那頭問。
“明天早上九點啊！”宋漁将手機夾在肩膀上，頭側着，手裏還在忙活，并沒有停下動作。
“今年我和你二叔他們可能年後才能回去祭拜爺爺奶奶了。”宋恒的語調聽起來情緒不高。往年他們都是提前回去江市祭拜的。但是今年因為除夕，宋照按規定要上班，家裏商量決定年初二再回去。
“恩，沒事，爺爺奶奶他們會諒解的。”宋漁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每次提到爺爺奶奶，其實她和宋恒都不好過。
爺爺去世早，那會兒他們年紀并不大，對于老人離世，并沒有多大的悲傷感受。反而是奶奶。
宋恒又叮囑了幾句，完全是出于習慣，早些年都是他照顧宋漁多，現在還是一樣會叮囑她要注意安全之類的。
宋漁覺得好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他還是這樣。不過她還是乖巧答應，收了線。收拾衣服的動作慢了下來。
很久沒有想起奶奶了，一手帶她的老人家，并沒有所謂的重男輕女的思想。聽說她出生的時候，第一個抱她的不是宋照，反而是奶奶。
隆冬天，大半夜的，老人家候在産房門口，護士抱着嗷嗷大哭的小宋漁出來的時候，她差點站不住，先撲上前來去看了周月華，見她無事，放下心來。
那雙滿滿都是歲月痕跡的手，珍重而寶貝的托着包在襁褓裏的她。
宋照聞訊趕過來的時候，奶奶老人家托着她，慈愛又溫和：“小宋漁乖乖地，奶奶在這裏，啊^。”
宋照急的滿頭大汗，看完妻子後，聽到母上來這麽一句，頓時好氣又好笑，“媽，你說什麽呢！寶寶的名字怎麽叫宋漁呢！”
聽着像是送魚的。
老人家并未理會兒子的不滿，反而嘴角彎彎，繼續逗弄寶貝孫女。當初宋恒出生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歡喜。
宋漁後來才知道，在早些年的時候，奶奶其實有過一個女兒的，但出生不久因為一些緣故不幸夭折了。
宋漁的出生正好讓奶奶彌補了那段她求而不得的虧欠，對已經夭折的女兒的那份愛，她全部都給了宋漁。
小宋漁乖巧，和幼年的女兒一模一樣。乖乖地躺在媽媽懷裏睡覺，只是偶爾尿濕了才會哼哼唧唧地哭兩聲，要是過了半分鐘左右還沒有人理她，絕對扯着嗓子大哭一頓。
每次宋照都會被母上大人批，“怎麽這麽狠心哪！小宋漁都哼哼唧唧半天了，還坐在那裏沒動。”
一邊說着，絕對會第一個趕到嬰兒車前，又是換尿布又是抱起她哄的。
後來長大到六歲，宋漁知道，她來周市，最難過的是奶奶。一手一腳帶大的孫女，被帶離身邊，肯定不好過。
宋漁小的時候還不能體會，現在，她感同身受了。
飛機穩穩降落在江市的停機坪。江市的天氣好得不得了，晴空萬裏，不見一絲陰霾。冬日的暖陽，倒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行李帶傳送帶突突突的響着，宋漁排隊，拿起自己的行李箱。春節假期原本不長，她因為之前年假都沒怎麽休，和人事那邊打了招呼，到沒有銷她的假期，還是給了她。
宋漁正想着，待會兒是直接先去奶奶的墓園，還是先回家。正想着呢！就聽到一聲清脆還明顯是小孩子的聲音：“宋漁！”
她循聲望過去，就看到小小的紅色人影像一頭狂奔的小牛，直接穿過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奔向她的方向。
宋漁嘴角彎了彎，矮下身子，迎接這個小不點。
“想死我了。”稚嫩的聲音在撲向她的懷裏同時，還帶着一絲絲的幽怨。宋漁聽得好笑，摸了摸她因為奔跑而散亂的發絲，開口道：“真這麽想？”
“嗯，想得心都痛了。”說完，伸手捂住胸口那裏，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讓宋漁忍俊不禁。
心情也雀躍了起來。
“她一聽說你要回來，昨天晚上愣是不肯睡覺，早上早早就喊我起床，還自己穿衣服，在一旁看着我。”
宋照的聲音響在面前，宋漁直起身子，喊了一聲“爸爸”。
“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感覺又瘦了一點。”宋照說道。
“沒有，爸爸。”
宋照接過她的行李箱，宋漁抱起宋甜，輕聲說道：“甜甜比上次又重了一些啊！”
“當然，我都滿六歲了，正是長個子的年紀。”小家夥皺皺眉毛，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宋漁被逗樂，“呦，還是小大人了啊！”
“當然！”宋甜脆生生回答，認真的語氣讓宋照和宋漁失聲笑出來。
一路宋甜叽叽喳喳地将最近她記得清楚的事情講給宋漁聽，學校的小朋友很喜歡她，給她吃的；還有好玩的東西，也都是第一時間拿來給她玩。
宋漁耐心教導：“那你有沒有把你的玩具還有好吃帶給小朋友？”
“你買的我沒有給，爺爺奶奶買的，我有。”
宋漁不解，“為什麽？”
“因為你都很少回來啊！雖然有給我買玩具，可我還是想你回來陪我啊！”宋甜童言無忌，坐在兒童椅裏，宋漁靠近她，她的小手把玩宋漁的一縷頭發。
車廂一時沉默，胸腔浮起一股澀意。
宋照看了一眼後視鏡，沒說話。
車子一路順暢地開到家，周月華早就準備好了一大桌的飯菜。宋漁将行李箱搬到自己房間，纖塵不染，被罩全部是新換的，環視了一下這個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房間，宋漁坐在床上。
“下去吃飯吧！”宋照站在門口，對宋漁說道。
“嗯。”宋漁應了一聲，跟在宋照後頭下樓。
光線明亮，宋漁低頭，無意中看到宋照頭發已經有一半是白的了，記憶中那個高大的身影好像也變得矮小了不少。
宋漁沒說話。
飯桌上，一家人許是許久沒見面，倒也其樂融融。周月華還是那個樣子，一上飯桌，準是問她終身大事。
“宋漁，你現在還是單身？你也老大不小，工作現在也穩定，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嗯，我知道。”宋漁扒拉一口飯，答應道。
“什麽是個人問題？”好奇寶寶宋甜問道，“是一個人的問題嗎？”
聞言大家俱是一愣，繼而笑起來。
周月華佯裝板臉：“小鬼，不懂別亂插嘴。”
“可是，老師說，不懂就要問啊！”她怯怯地縮着身子，小小的縮在座位上，大大的眼睛裏滿滿都是狡黠。
周月華一笑，“越來越鬼精靈了。”
話題似乎就這麽順過去了。
吃了飯，宋漁決定下午去墓園祭拜爺爺奶奶。
車子開出市區，往郊外的高速開去。經過一個多小時，穩穩停在墓園門口的一大片空地上。
青山蒼翠，柏樹常青。
宋漁靜靜地看着墓碑上那張熟悉的臉，笑容慈愛，那些對她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去周市了要好好學習，聽你爸媽的話，他們在那邊也不容易。”
“宋漁，你是不是喜歡那小子？”
“沒事兒，有奶奶在，你爸媽不會打你的。”
……
眼前模糊了起來，宋漁默不作聲地将手裏的紙幣丢進火盆裏，風一過，燃盡的紙灰，随着風，慢悠悠地飄了起來。
下山的時候，宋漁還是走在後頭，宋照在前面。
“現在還是不願意把甜甜的身世告訴我們嗎？”宋照腳步一頓，宋漁僵在原地。
宋照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不願意說，我和你媽媽都不逼你，但是眼看着甜甜那麽大了，終究她還是要知道的。”
一路沉默到家。
周月華告訴宋漁，宋甜已經在她的床上睡着了，睡着之前還一直擔心：“宋漁去哪裏了？晚上她會睡在這裏吧？”周月華告訴她宋漁不會走，她才安心睡着。
宋漁心裏一軟，上樓輕輕推開房門，室內安靜，窗簾也被拉了起來，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她像誰，睡覺的時候一點光亮都不行。
宋漁輕手輕腳靠近床，可以聽到宋甜輕輕淺淺的呼吸聲，雙手握拳分別放在耳朵旁邊，睡着的樣子嬌憨可愛。
她将被子拉到宋甜的脖子底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又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宋照回來了就被鄰居拉去下棋，并不在家。下了樓，聽到廚房傳來聲響，宋漁穿着棉布拖鞋幾乎沒什麽聲響，到是把周月華吓一跳。
“這孩子，怎麽走路都沒聲。”
宋漁歉然一笑，“廚房門沒關，我才進來就把您吓一跳，媽媽什麽時候這麽膽小了？”
周月華不答反問：“怎麽樣？睡得很香吧？”
宋漁知道她問的是宋甜，應了一聲。湊過頭去看砧板上的東西，問道：“媽，你在弄什麽？晚上是準備吃餃子嗎？”
“嗯，前段時間宋甜想吃，我又懶懶的，就一直答應了也沒做。你也喜歡吃餃子的，早上就幹脆買了一些材料，你和你爸爸去看你奶奶的時候，我就把餡弄好了。”
一邊說着一邊動作熟練的包餃子。
宋漁洗了手，也加入包餃子行列。
“小時候，你喜歡跟在你奶奶旁邊，動作勤快。”周月華看着宋漁低頭将肉餡弄到皮裏，感慨道：“我和你爸爸從周市回來，你看到我們還往奶奶身後躲，死活不讓我們碰。”
宋漁一聽，動作停了下來，“媽……”
“你聽我說完。”周月華忍住眼眶的淚水，“後來好不容易生活啊什麽的好了一些，就把你接到身邊，卻沒有考慮過你奶奶的感受，這點的确是爸媽的錯。”
“你讀大一的時候，奶奶生病，也的确有我和你爸爸的錯，不該聽你奶奶的，瞞你。”周月華看着比自己還高的女兒，既欣慰又心酸。
“可是甜甜，我不想她長大了，也和你一樣，對我們有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