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事（三）

? “想什麽呢？”陸遠踏過柔軟的草地,走近宋漁，在她面前站定。

“這麽入神。”

宋漁聽到他的聲音，轉身。

白色的球鞋在蒼翠欲滴的草地上，格外顯眼，宋漁站起來，臉上帶着笑容，大大的眼睛裏，滿滿都是驚喜。

“你學校的事情都搞定了？”

“嗯。”

宋漁的視線在陸遠的臉上一掃而過，看着場上激烈地争奪，裁判的哨聲響起，比賽結束。雙方多數是學生，年紀相仿，就算失敗也并沒有紅臉，反而友好上前擁抱。

不知道是哪個學生在起哄，要求隊伍裏的老師請客，開始一個人喊出來：“老師，今天請客。”

後面一群學生跟着起哄，被推到前面的老師，汗水沿着臉龐流下來，臉色潮紅，沒想到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宋漁看着距離自己不遠的一切，再看看身邊的人，有微風吹過，額前的碎發飄起，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度。宋漁視線定住，焦灼在他身上。

陸遠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看她，漆黑的眼眸，仿若晶瑩的黑曜石，清澈而含有一種如水的溫柔。

宋漁心頭一跳，不知怎麽地突然說道：“你和欣然怎麽樣了？你保研了，她怎麽辦？”據宋漁了解，陸遠大學期間一直很優秀，大四直接被保研，繼續攻讀碩士研究生學位。而高中一畢業就在一起的女友，李欣然，也跟他一起去了北京。

雖然從宋恒那裏知道李欣然并不想讀研，出于朋友之間的關心，她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只是話一出口，宋漁就有點後悔。

明顯感覺陸遠剛剛維揚的嘴角一沉，這是他心裏不舒服的預兆。這細微末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宋漁。”陸遠叫她。

宋漁有些不明所以，他不回答問題，叫她幹嘛？

“我和欣然早就分手了。”陸遠自嘲地笑了笑，可在宋漁看來，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當初兩人高中一畢業就在一起，周圍的人都是知道的。畢竟李欣然追了他那麽久，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宋漁察覺他們關系不一般的時候，已經上初三了。中考會考壓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初中二年級以後，她和陸遠漸漸熟悉了起來。

她發現陸遠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并不是小時候記憶中那個兇巴巴的哥哥。

他可以安靜地一上午在她旁邊看書，如果她有不懂的物理題目，随時問他，他會耐心講解，聲線溫柔。那時候，宋漁差點以為，陸遠對自己，和對其他女生是不一樣的。

直到李欣然的出現。

多虧身邊有宋恒，宋漁早早就對高中部的李欣然有所耳聞，漂亮，成績好，人還仗義。最主要的是，從高一知道陸遠開始，她就追在陸遠後頭，不管是成績也好還是對陸遠的喜歡，就和她的個性一樣，張揚又明豔。

見到李欣然人的那一刻，宋漁理解為什麽每次宋恒都把李欣然挂在嘴邊了。

第一次見到李欣然，宋漁初三下，還在打起精神準備初中會考，而宋恒和陸遠他們剛剛參加完高考，拉着她一起去市中心的電玩城，說是放松。

宋漁都說自己要複習，不能去分心。

“也沒幾天了，以你的水平，直升高中一點問題都沒有。”宋恒打斷她，拉過她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對她挑眉又擠眼。

“今天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呦！”

宋漁畢竟年紀小，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只是到底在問出口的時候，盡量以稀疏平常的語調問道：“誰啊？跟我有關系嗎？”

“跟你沒關系，喏，”說着努嘴示意看向走在宋漁旁邊的陸遠，“和他有關。”

宋漁心莫名一沉，心裏大概猜的七七八八。

見到人，果然。宋漁第一直覺，就是面前這個看到陸遠，眼睛發亮，神采一下子飛揚起來的女生，一定就是李欣然了。

李欣然看到陸遠靠着手扶梯慢慢上來的時候，一下子從電玩廳門口走到樓梯口，說不出的高興，“你來啦！”

不是你們。

宋漁不動聲色地走到宋恒後面，跟着進去。

游戲玩了一會兒，李欣然提議去吃飯。

宋恒在旁邊揉着肚子，一邊調笑：“哎呦！李大小姐可算是想起我了，餓暈了。”

李欣然看向他身後的宋漁，白皙的臉龐滿滿都是友善：“宋漁，你想吃什麽？”

宋漁有些受寵若驚，沒看陸遠，只是擡頭笑笑說：“我不挑食，都可以的。”

四人去吃的海鮮自助。

一頓飯吃的宋漁很是不自在，宋漁對于不是很熟悉的人，總是沉默，話少，埋頭解決面前的大龍蝦。

正當她對大龍蝦有些手足無措時，坐她對面的陸遠伸手，“我幫你。”

宋漁擡頭，李欣然臉色微微一變，撒嬌道：“陸遠，那你待會兒也要幫我。”

說完，又打了聲招呼去了洗手間。

陸遠幫她搞定龍蝦，又端過李欣然的，一一整理好，只是移動盤子的時候，不小心撒了一些在白色的褲子上。

趁兩人都不在的時候，宋恒碰了碰宋漁的手肘，宋漁側頭看他，眼神滿是不解：“怎麽了，哥？”

“我問你，今天你怎麽不高興了，一直悶悶不樂的？”

到底是自己的哥哥，盡管很多時候兩人會鬥嘴，會互相開玩笑，可是宋漁的不開心，還有快樂，可能是血脈相連的緣故，一向馬大哈的他，也察覺到了。

宋漁執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強自鎮定道：“沒有啊！”

“我挺高興的啊！你看你們考完了，放松。過些天我也解放了，兩個月的暑假馬上就到了，哪有不開心的理由。”

“你是不是喜歡陸遠？”宋恒一向吊兒郎當的，此刻卻認真了起來，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宋漁，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怎麽可能？”宋漁立刻反駁，“哥你亂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他在我心裏和你是一樣的，都是哥哥啊！”

“再說了，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啊！”宋漁端起手邊的玻璃杯，滿滿的喝了一大口，壓下那股躁動，還有被人窺見的那點隐秘。

“也是。”宋恒專心解決食物，“不然他也不會和欣然走得這麽近了。”

宋漁這才發現，原來，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哥哥，此刻，也有如此失常的時刻。因為是兄弟，因為是自己喜歡的人，對于他們在一起的這個事實，他沒有憤懑，沒有怨恨，只有黯然神傷。

宋漁和宋恒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道修長的身影，就站在轉角那裏，将他們的話全然聽了進去。

而站在陸遠身後，準備伸手吓他的手，高高揚起來的手，在看到他有些冷淡下來的俊臉，在看不見的位置，慢慢地放了下來。

慢慢在身側，握成拳。

宋漁不知道那天後面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後來吃飯，四人話都不多。而陸遠送李欣然回家，她和宋恒一起。

那天回去的路上，宋漁覺得腳步像是灌了鉛，重的她差點擡不起來。

擡頭看到高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的月亮，宋漁偷偷将眼角的淚，一點一點的擦幹。

那些埋在心裏的秘密，誰也不知道。

天也不知道，地也不知道，月亮知道。

宋漁中考完，宋恒告訴她，陸遠決定填北京的志願，李欣然分數和他不相上下，兩人一起。

宋漁點頭說好，嘴角都是酸酸的。她想，一定是剛剛吃的酸菜太酸了，才會讓她有種流淚的沖動。

宋恒南下，填了一個不錯的學校。

三人行，終究各奔東西。而宋漁中考的成績，也足夠直升高中，後來高考，她留在周市，上了G大。

對于陸遠和李欣然之間的分分合合，好像因為沒有了宋恒在旁邊播報，若不是陸遠親口說了出來，宋漁都不知道。

“什麽時候的事情？”宋漁不解。

兩人沿着校道，慢慢地走着，宋漁百思不得其解。

李欣然那麽喜歡陸遠，就連每年的寒暑假，或者其他假期，兩人必定一起回周市，陸家父母也早已默認兒子的女友是将來的兒媳婦，自然不會幹涉。

怎麽會分手呢？

“不是你失戀，你怎麽這麽傻兮兮地呢？”陸遠揉揉宋漁的頭發，居高臨下的看到宋漁秀氣小巧的耳朵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好啦！在G大，你是老大。”

“老大，我今天想喝酒，想問您準許嗎？”陸遠學着最近很流行的一句網絡流行語說道。

宋漁一下子被逗樂，剛剛那些思緒都被沖散。她笑眯眯答應：“當然！”

陸遠看着人高馬大，喝酒卻并不行。

才喝了幾杯酒，他就有些口舌不清楚了，“嗯，你……你知道嗎？被甩的是我……”

“是我……”

宋漁一下子心疼了起來，看着趴在吧臺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黑亮的頭發，觸手硬朗，像他這個人，雖然在生人面前，話少，面癱臉，可是，卻是她心中最好的人。

“你還有我。陸遠，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