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卷完? (4)
其自然地向上浮起,她看到陌卿站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牆前對自己擺手。事實上,就算是陌卿那樣說,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見到她了。
阿隐死後,她對很多事情都很不放心,而這次,溯鏡覺得自己很自私。為了花七随口說的一句話,就賭上了陌卿的性命,這樣子會不會太草率了?
随着身體的上浮,眼中毫無意外的留下了眼淚,一路跌落,混合在海水之中,誰也發現不了。
身體徹底浮出海面之後,看着引燈一亮一暗,周圍很多妖魔發出的歡呼般的聲音的時候,溯鏡才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周圍一大波妖魔鬼怪,手上的引燈也只有幾個時辰的光亮了,而自己如今需要游出無妄海。
冰冷的海水刺激着神經,周圍的妖魔一路緊随。
溯鏡此時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必須要把無妄海淚,交到花七的手上。這是陌卿換來的,不管怎麽樣,都必須不能出錯。
當你用盡全力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奮力游泳的時候,往往會忽略掉身體的因素,和方向感。
整個無妄海,看起來一點區別也沒有,而原本指路的引燈,更是暗的如同螢火。周圍的歡呼聲越來越濃烈,一聲又一聲刺激着溯鏡的神經。
她的手腳基本上失去了知覺,靠着肢體的下意識繼續前行着,整個海面已經幾乎被妖魔占領,無數雙眼睛盯着溯鏡一點一點的向前劃着。此刻,對他們而言,溯鏡就像是一個玩具,根本逃不出手掌心。
溯鏡對擋路的妖魔怒目而視,企圖用目光開辟出一條路來,現在她只祈禱着,祈禱着引燈不滅,祈禱着無妄海的邊緣就在前面。
就在這萬分緊張的時刻,引燈一下子,徹底滅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周圍爆發出歡呼聲,整個無妄海的盛宴時刻開始來臨。
并不是說一個溯鏡對于他們而言,吃了能有多大的長進,而是整個無妄海,很久都沒有遇到過失去引燈的外來人了,這樣的人,可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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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滅。”溯鏡有點慌張,她拿起引燈又搖了搖,死命的搖了搖,“不要滅,不要滅,他們都等着呢!”
引燈似乎受到了感應,又弱弱的亮了起來。
周圍原本已經抓着溯鏡的手,全部又退了幾厘米,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對游戲的态度,反正這引燈遲早會滅,而這無妄海的邊緣,又離了不知道多久。
溯鏡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将所有的法力都傾注在了引燈的上面,企圖讓它亮久一些,可是游着離開這無妄海,似乎毫無可能了,她确确實實在海上,迷路了。
無妄海,沒有引燈,便只會是有來無回。
溯鏡緊握右手,将指尖深深的□□掌心,然後用力滑動,幾滴掌心的血落入無妄海中,瞬間就散了開來,而掌心也露出一道口子。然後她把原本傾注在引燈上的法力瞬間全部抽走,而引燈也在那個瞬間,徹底的熄滅,再也沒有點燃的可能。
所有的法力都集中在了右手掌心,她已經感覺到有無數雙手在拉扯着自己的所有部位。而這個時候,比這十六年來的任何時候都清醒,她知道必須要這樣做了。
右手掌心終于幻化出來一個銀鈴,五指緊握,瞬間化為粉末。
之前說過,那十六年裏,溯鏡總共見過墨兮三次,第三次,便是去和他告別,說明了自己的去向。墨兮并沒有阻止自己,也沒有給出什麽實際的意見,只是交給了自己這銀鈴,告訴自己必要的時候在掌心化一道口子,祭出銀鈴将其捏碎,自己就會趕來就她。
所幸然,墨兮誠不欺我。
在被撕裂的最後一瞬,整個無妄海上的妖魔一下子猛地散去,什麽都沒有留下。原本就出生于無妄海的少年,又回來了。
墨兮雙腳落于海水之上,從海中将他的少女輕柔的抱起,同時兩邊亮起了兩道屏幕般的水簾,将所有的妖魔都隔絕在水簾之外。
他就這樣抱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無妄海。
溯鏡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手腳長時間泡在冷水之中,幾乎沒有什麽知覺,而身體也因為極度疲憊,慌亂而失去了控制。看見墨兮的瞬間,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墨兮于她,猶如長兄。
“無妄海淚,花七,就只有半個時辰了。”溯鏡用盡最後的力氣開口,說出了這麽幾句話,然後便徹底的暈了過去。
“你怎麽把自己整的這麽狼狽?鏡兒。”
溯鏡掙紮了片刻,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雪白,如同在荒蕪中的樣子,周圍死寂,顯得阿隐的聲音格外輕快,溯鏡環顧了四周,終于在自己的後方看見了阿隐,還是猶如當年的模樣,眉眼似笑非笑,神情中的那股子漫不經心。
阿隐真的沒死!他回來了!溯鏡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不是真實的,難道花七沒有騙我!無妄海,引燈,鲛人,陌卿,一切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麽!
“是不是特別想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十六年不見,我還是一條好漢呢!”阿隐輕快的嗓音再次想起,他張開雙臂看着溯鏡,勾起笑容。
他就那麽站着,他站到哪裏都是一道風景。
溯鏡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她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道,每走一步,笑容加深一分,當徹底投入那個懷抱的時候,笑容溢滿了心口。
到了這一刻,溯鏡終于明白,自己,是喜歡這個人的。
“阿隐,你還在,真的是太好了。”
溯鏡雙手抱緊眼前之人,生怕他再次消失。她将淚水肆無忌憚的留在了他的衣服上,緊緊地不敢松開。
阿隐抱着溯鏡,輕輕地,最後他的笑容轉換成了一句嘆息,他說:“溯鏡,別再找我了。”
溯鏡,別再找我了。
別再找我了。
溯鏡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再次化成一片又一片透明碎片,從懷裏消失。
溯鏡雙唇輕啓,目光失去了神采,就連剛剛留下的眼淚也停在了半空之中,留也留不得,收也收不住。她還保持着環抱的動作,可是嗓子一下子失去了聲音。
☆、花月鎮
? 再次睜眼,看到的是個竹制的屋頂,溯鏡還保持着雙唇輕啓的動作,直到墨兮的聲音,才讓她反應過來剛剛只是在做夢。
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感到害怕。
自己一味的在找阿隐,可是如果阿隐确确實實沒有死,确确實實是冥尋或者其他什麽人,為什麽不來找自己呢。難道說,如同夢裏那樣,他其實,不願意讓自己來找他的麽?
縱觀自己和阿隐的那段時光,自己确實是只一味的尋找記憶,根本沒有考慮過阿隐要的是什麽,還總是需要他的保護,他和外界溝通,自己對他而言,無疑就是個負擔吧。
“我已經把無妄海淚給了花七了,他說是答應你的,所以要你親自去才說。”墨兮端過一碗藥,扶起溯鏡将藥一點一點喂了下去,“不管你和花七做了什麽交易,不要輕易相信他。”
溯鏡喝完藥,苦苦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過她對墨兮已經全然放心,一個神,如果想害自己,有一萬種辦法。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的,不管為了誰,我都會繼續。”溯鏡輕聲但堅定的回答着。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管當初是為了阿隐,還是後來陌卿決定留在無妄海底,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後退的理由。不然自己一百年後去無妄海底接陌卿的時候,拿什麽面對她?
對于墨兮而言,他始終都覺得自己是溯鏡的師傅,即使她不記得了,但是自己一直堅持着守護的原則。但是有些旅程,或許真的必須靠她自己來完成。而且,墨兮也陷入了自己的迷陣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在反思這些年所發生的一切。
溯鏡要做的只是獨自回到三渡川邊,面對花七。
“真殘忍,把自己的朋友留在了無妄海底。”花七啧啧了好幾聲,看着溯鏡,又把玩着手上的無妄海淚。
“履行諾言。”溯鏡絲毫沒有理會,直奔主題。
“呵呵,你知道她在無妄海底,在鲛人那裏是做什麽的麽?”花七也沒有理會溯鏡繼續說着,“那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最後別說能不能活着出來了,就算能,估計也不可能離得開無妄海了。”
“什麽意思!”溯鏡有點着急了,什麽叫做不能活着出來?什麽叫做離不開無妄海?這一百年裏陌卿到底要做什麽?
“我什麽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啊!不過事成定局,就算是我也改變不了。這就是美人換的規矩。”花七大笑了兩聲,朝着溯鏡又憋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将手裏的無妄海淚用力一抛,扔進了三渡川中。
“你——!”溯鏡低呼了一聲,向前跑了幾步,已經看不到那顆拼盡全力拿出來的無妄海淚了,就這樣被花七随随便便的投進了三渡川。
這不是耍人玩麽!
溯鏡回頭,手上的法力已經彙出閃電模樣,下一秒就将投向花七。
“小妹妹別着急,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的。”花七似乎又被逗樂了,再次大笑,這次足足笑了好長時間才冷靜下來,一邊抽搐着一邊說:“凡間,花月鎮。”
花七告訴了溯鏡,冥尋其實并不在幽冥界,而是在不久前去了人間,一個叫做花月的小鎮。冥尋去了哪暫且還不是關心的重點,可是當溯鏡再次追問阿隐是不是冥尋的時候,花七卻說着當初自己答應的,只是告訴你們冥尋去了哪裏而已。
不過花七又說了一件題外話,他告訴溯鏡自己确确實實見過她,大約在四百多年前,在幽冥界,具體的前因後果他也不知道,但是當他出現的時候,感覺到冥尋當時是想殺了溯鏡的。
當說完這沒頭沒尾的事情之後,花七就帶着詭異的笑容,消失了。
到了這一步,唯有找到冥尋,或許才能解開。那麽,勢必要走一遭花月鎮了。
溯鏡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再說。
她又哪裏敢去思考,如果不是,怎麽辦呢?
花月鎮是坐落在凡間的一處小鎮,整個鎮不大,随便逛一逛就能走完,可是要想在這麽一個不大的鎮上找一個人還是有些難度的。而且花七只是告訴了溯鏡冥尋在這裏,可是并沒有說為什麽在這裏,也沒有說什麽時候離開,這樣子就很難辦了。
溯鏡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閑逛在石板路上,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感受着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用微弱的法力掃整個花月鎮,什麽也沒有掃出來。
而當她當第三次經過一處荒廢古宅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好奇走了進去。
這宅子一定有鬼!溯鏡就是抱着這個心态走進去的。
溯鏡推開半掩着的門,想着大白天就算有鬼自己應該也能克服。
視線掃過宅內的殘垣,像是一場大火留下的傷口,歷經了百年卻依舊能感覺出當年這場大火的慘烈程度。
屋檐角落裏結出漂亮的蜘蛛網,蜘蛛悠閑的在網的中心等待着下一個食物,在這麽一個地方,不愁沒有食物。
溯鏡一路往裏面走,一步一步的感覺自己似乎很熟悉這片土地,跨過各種倒下的屋梁,木頭,長了青苔野草,還有一個布滿水草苔藓的小湖。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湖中間還有幾朵荷花打着花骨朵在風中搖擺着。
雖然殘破,卻也告訴着世人這裏曾經的輝煌美麗。
溯鏡推開一個破門,其實也沒有什麽可推開的,灰塵滿天,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直行而入。
門裏的這個房間,卻不像門外那般破落。家具擺放整齊,幾乎什麽灰塵也沒有,就像剛剛打掃過一般,床邊的絲帳垂地,桌子上還有一個茶壺。在一堆廢棄屋裏,竟然還有一個房間住人?
是金橘茶!
溯鏡看到茶壺的瞬間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快步上前揭開了茶蓋,卻什麽也沒有。
茶壺裏除了一些長年留下的茶印外,真的什麽也沒有。
溯鏡放下茶壺,走到床前,一點點的摸着絲帳,似乎有笑聲,有腳步聲,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如同無妄海突然掀起的巨浪一般湧了出來,可是速度太快,什麽都還沒有抓到就這麽過去了。
“啪——!”瓷器碎地的聲音,淡淡的金橘味散發了出來。
溯鏡回頭,看到一位老婆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她看起來很慈祥,就像是大家族裏受人敬仰的老祖宗一般,她的眼裏突然就泛出了淚水,然後猛地撲倒在地哭着喊:“小小姐!老奴終于等到你了啊!”
溯鏡有點愣住,努力的回想是否在哪裏見過她,卻一點關于這位老婆婆的印象也沒有。在記憶裏,她只看見過兩個老婆婆,一個是暗夜冥鳳老了時候的樣子,一個就是陌卿老了時候的樣子,所以左右也猜測不出來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而跪在地上的老婆婆卻以很快的速度爬向溯鏡喊到:“小小姐啊!老奴等你等的好苦啊!”
如果是其他時間,溯鏡一定會先後退躲開來人,可是這一次,她卻半步也動不了,她看着老婆婆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哭的天崩地裂,卻始終不能感受到她到底是為何而哭。
通過這個婆婆斷斷續續的話,溯鏡大概明白她在講的事情。
她說她夫家姓李,人們都稱她做李婆婆。在溯府當差近十年,一直照顧府裏的小小姐溯鏡,自從七月十四以後,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溯府發生了一場大火,所有人都死了,然後李婆婆就在這裏一直等,等外出的小小姐回來。
在這裏,溯鏡被李婆婆當成了這個小小姐溯鏡,雖然名字一樣,可是還是有很多地方對不上號,比如說,她家的小小姐只有十二歲。
“你看我像十二歲麽?”
李婆婆急忙厲聲道:“老奴怎麽可能認錯小小姐!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算長得有些變化也不會認錯的!”
她說的這麽肯定,搞得溯鏡都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所經歷的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了。難不成,真的是什麽小小姐溯鏡?
“小小姐,你從小就喜歡喝金橘茶,不管什麽季節只喝這個,為了這個還挨過老爺的打呢。”李婆婆一點一點的講着,走了過去把剛剛明明什麽都沒有的水壺倒出了金橘茶來。
溯鏡迷迷糊糊的似乎也感覺到有些畫面飄着,記憶裏最後就剩下一個小女孩的哭聲,撕心裂肺的樣子。
“實在是,記不起來了啊。”溯鏡開口,扯着一個笑容便暈了過去。
一旦強制性的回憶那些過往,身體就會受不住失去意識,這個時候暈過去,是不是也就證明,自己真的是所謂的溯府麽女嗎?
當溯鏡再次睜眼,看到的便是李婆婆歡天喜地的臉龐喊着:“小小姐終于醒了啊!”
“你為什麽活着?”溯鏡看着李婆婆,一字一句的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昏睡過程中,她在腦海中思考了很久自己是不是溯府麽女,但是卻發現了很多很明顯的問題,比如外面被燒了的痕跡起碼都有了百年,而這個房間卻幹淨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百年,為什麽這個李婆婆卻還出現在了面前。
那麽,要麽這是個瘋婆子,要麽她不是人,或者說不是個正常的人。?
☆、你好溯鏡
? “說什麽胡話呢,小小姐快嘗嘗我剛做好的零星花糕!”說完李婆婆便将桌子上的糕點端了過來,一邊慈祥的如同看待自家的孫女一樣看着溯鏡,一邊拿着糕點說着,“以前你最喜歡老奴做的零星花糕了,每天都要吃,要是不給你吃啊……”
……
“剛做好些零星花糕,特地送過來給你嘗嘗。”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再做些送過來。”
“我看你甚是喜歡零星花糕啊,可惜現在花都開敗了,就這點零星花還是殿下前幾日去絕經谷時讓人采了帶回來的呢,那裏的零星花可真是香,一定開的很美。”
“好希望有時間也能去看一看。”
“能再遇到人喜歡我的糕點,覺得很高興呢。”
“下月十二,我和三殿下将大婚。”
“那把扇子,就是你想要的諾瓊扇在我梳妝櫃間。”
“如果昌桦這麽一走,勢必罪名難以洗清,昌桦之國也必将大難。”
“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情!什麽是傷!”
……
“零,零星花糕麽?”溯鏡擡手,握住了一塊糕點,輕輕的放在了嘴裏。很久很久沒有吃過零星花糕了吧,自從,自從昌桦死後,便沒有人有這個閑情做零星花糕給自己吃了。她當年說想去絕經谷看看的時候,一定不曾想過自己會死在那裏。
昌桦對于溯鏡,是在什麽都不懂的年華裏遇見的一抹紅色,幾乎可以說,如果沒有昌桦,或許溯鏡到現在都不能明白,時間感情千千萬,不是說每一種都號召天下讓每個人都知道的。昌桦,教會了她什麽是情,什麽是傷。
溯鏡頓時不想去追問這個李婆婆為什麽活着,關于溯府,關于這位小小姐也不想知道什麽了。過去的記憶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可以先放一放,關于阿隐的事可以往前提一提。
“李婆婆,你知道這鎮子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麽?”
“奇怪的地方?”李婆婆認真的思考了一會,眉毛皺在了一起,突然喊道,“想到了!小小姐說的是後山吧!”
溯鏡不言,等着她主動說下去。
“花月鎮之所以被稱為花月,一為天生在後山裏生長的一大片花海,這片花海裏長着各種奇特的花,不過老奴也沒有去看見過。二呢,就是這花海山間夜晚升起的月,一到滿月的時候,整個山裏的花都隐隐發着光,如同鬼火點山一樣。所以說啊,基本上是沒有人敢去山裏的。”
“還有麽?”溯鏡追問,李婆婆搖了搖頭,那麽看樣子就只好去這山裏看一看了。
李婆婆知道溯鏡要去山裏,死活攔着不讓她去,後來見實在攔不住了,只好跟着她一起去。路途遙遠,走了許久才到山腳下,看見一戶賣茶水的人家,三兩張桌椅擺着,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坐在一處挑着竹筐裏的草藥,再遠處一位老人家坐在椅子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天氣炎熱,溯鏡尋思着可以去買碗水喝。
她走向那個坐在那裏挑着草藥的小姑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那個小姑娘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連帶着發出了一陣聲響,然後她像看鬼一樣看着溯鏡和李婆婆。
“你這小姑娘幹什麽,生意來了還不招待啊!”李婆婆趕緊拿出一條手帕,輕輕遮住溯鏡半張臉,想要阻止這飛起的塵埃被小小姐吸了過去。
這樣大的動靜,沒把坐在椅子上的老爺爺驚醒,倒是把屋裏的人驚動了,只聽見一個懶散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怎麽這麽大動靜,難不成來客人了?你別和我開玩笑了,小奈。”
溯鏡的身體僵硬住了,身上每一處都不受控制,這個聲音,足以讓她失去理智。無數次,在這十六年裏,無數次在夢裏聽過這個聲音,無數次聽到過,一遍又一遍,無論怎麽樣,溯鏡都知道,自己把什麽都聽錯了,也不會聽錯他的聲音。
她正好面對着屋裏的門,看到一個少年緩緩地從裏面走了出來,粗衣紮發,從衣着上來看,真的是如同常人無二。可是那精致的五官,漂亮的笑容,放在哪裏都不會讓人忽略掉。
無數次,自從聽了陌卿的分析之後,無數次想過和他再次見面的場景,無論是在九天,還是九虛,幽冥界,都不會以外,甚至在聽到李婆婆的話之後,想着或許他就在那山中。
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凡間山腳茶棚的一處小屋之間,走了出來。
溯鏡依舊被李婆婆的手帕遮面,阿隐就那樣走了出來,首先看了看地上那個小姑娘,确定沒事了之後才回過頭來看着突然出現的兩位。他先把目光留在了李婆婆的身上,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後看到這個被手帕遮面的少女。
阿隐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推開遮住面容的手帕,看着溯鏡的臉龐一點一點浮現了出來。
且不說從外在無法描繪阿隐此刻的神情,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眼神當中,透露出的疑惑,驚訝,微微溫情,在那雙暗紅色瞳孔中不斷的溢出。是的,溯鏡注意到,此刻面前的阿隐,不是當初認識的那個一邊暗紅色瞳孔,一邊純黑色的樣子,他的一雙瞳孔,都變成了暗紅色。
除了這一點外,似乎沒有什麽變化,或者說,還沒有看出什麽變化。
溯鏡還不知道說些什麽,就聽到了他說:“不是讓你別再找我了麽?”
啊?!
這句話,似曾相識,溯鏡當時的腦子極度的轉不過來,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之前做的那個夢。
“你怎麽把自己整的這麽狼狽?鏡兒。”
“是不是特別想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十六年不見,我還是一條好漢呢!”
“阿隐,你還在,真的是太好了。”
“溯鏡,別再找我了。”
……
“你是冥尋。”
溯鏡斷言,此刻她不想像陌卿那樣,一步又一步的推測,一點又一點的證明,直覺是這麽想的,她也就直接說了出來。
阿隐倒是沒什麽驚訝,點了點頭重複道:“我是冥尋。”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笑容揚面。
溯鏡想過,想過要是阿隐是冥尋怎麽辦,但是當時她覺得不管阿隐是誰都沒關系啊,有什麽變化嗎?
不是讓你別再找我了麽?
不是讓你別再找我了麽?
不是讓你別再找我了麽?
“哦。”溯鏡應了一聲,擡頭與其對視,“我是溯鏡。”
你是冥尋,我是溯鏡。
是阿隐還是冥尋,對我而言,并沒有什麽區別,你還是你。
他們兩人就這樣對視着,從雙方的表情之中幾乎看不出來一點點情緒,就這樣平靜,平靜,就像荒蕪中漫無盡頭的雪一樣,任憑你看個千百萬年,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最後,冥尋終于忍不住了,臉側了過去笑出聲來,眼睛眯起來又看着溯鏡道:“你好溯鏡。”
這場重逢,盡管兩人內心翻滾如同無妄海的巨浪,可是表面平靜的好似荒蕪的雪;這場重逢,又像極了兩個互不相識的人重新自我介紹認識一般,恬靜,互相試探;這場重逢,和想象之中,确實不太一樣。
後來冥尋告訴溯鏡,自己為什麽以這樣的方式出場,不過這件事一講起來就有些長了,要先從茶館那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奈開始講起,不過要從她開始講起,就要首先交代一下冥尋和她的關系,以及,當初阿隐死之前從溯鏡那裏拿走的諾瓊扇。
那麽,又要先說說冥尋和花七。
說起這個,阿隐其實早早就想起來自己的身世了。
所謂的阿隐,不過是幽冥界的少爺冥尋昏睡時跑出來的一絲意識,這絲意識機緣巧合的附在了冥水石中,然後在其中休養,而這塊冥水石又在陌卿手裏,再後來又被溯鏡和她的白虎鬧了一場隐瞳樓,這絲意識就被喚醒,幻成了人形,開始跟着溯鏡,陪着她一起尋找過去。
起初,這絲意識并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只是無聊,所以跟着這個人到處走走。後來,在七重天上面對龍虎的時候,發動了最深處的法力,祭出了冥水劍,關于冥尋,關于過去的種種都慢慢的記了起來。
記起了所有的一切,而冥尋又是個随意的性子,倒也不是很在意,他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幽冥界,所以權當這次出來長長見識了。
後來,在九虛中,為了幫溯鏡救陌卿,他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吸引花七的注意。他和花七的關系還算不錯,而且很了解花七的性子,也知道,自己昏睡的日子裏,花七已經成為了魔尊,而自己這一絲意識流落在外,他知道了以後也一定會想法子讓這絲意識回到本體。
後來,花七确實這麽做了,他不是殺了阿隐,而是将阿隐身上冥水石的力量打散了,也就是當時溯鏡看到的那只純黑色的瞳孔之中流出的黑色液體。
然後,阿隐就徹底消失了,回到了還在幽冥界昏睡的冥尋體內。
☆、跌落三渡川
? 要想說說冥尋和小奈,就必須又來說說冥尋和花七的一段往事,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有因有果,因為當初某一步的原因,而引起的後面每一步的方向。
當年花七有一場輪回劫,他千百年從來沒有去凡間走過一遭,這次他可滿懷期待的想去看看。不巧,剛剛從凡間回來的花易桉痛哭流涕好幾天,說自己在凡間投到了個窮苦人家,餓肚子不說,還被搶去當小妾,最後還是用撞牆自殺這種無聊又疼的死法!
這把花七給吓的,他想着自己是去享樂的,怎麽能這麽慘烈!花易桉還告訴他,那皇宮裏的人,個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好不快活。那皇帝老兒有着三宮六殿七十二妃,想讓誰生誰就生,想讓誰死誰就死,可威武霸氣了!
于是,花七默默的決定,要給自己謀一個帝王命!輪回人間走一遭,也是幾十年的事,憑什麽去遭罪啊!這樣做好思想工作後,花七就開始想,怎麽才能有個好命運呢?投個好胎!出生就在那皇宮裏,然後繼承皇位,再然後娶她個百十個妃子,嘿嘿!
花七迅速跑了趟幽冥界,得知輪回這事歸幽司冥府裏的司命掌管,可是這個司命整日裏找不到人,而幽冥界最高的位置就是魔尊冥興,可惜閉關閉了個百千年的,也沒個盡頭。
于是他又聽說,幽冥界還有個少爺,那是說一句話,整個幽冥界抖三抖啊!
其實,事情的真實過程是這個樣子的。
花七闖了幽冥界,随便抓了個小鬼詢問你們誰管輪回啊?
小鬼被這個沒有禮貌的妖族少年給吓到了,又很不服氣一個妖族的跑幽冥界來嚣張個什麽勁,難不成覺得他們好欺負?!
于是小鬼一指,就把冥少爺指給了花七。
而冥少爺又是個怎樣的人,我們再插入幾個小故事了解一下。
冥少爺說:“父王不在的時候,你們能不能別來煩我?”于是一推,就把幽冥界的相爺推進了輪回道,還是畜生道。
冥少爺說:“這個鬼怎麽比我白?”于是眼眸一轉,從此再也不能在幽冥界找到比這鬼還黑的事物了。聽說這個小鬼還一時憤憤不滿投訴過冥少爺,少爺拿着訴狀撐着頭問,“他是覺得……本少爺做錯了不成?”
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此鬼。
冥少爺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專政,他一般也不在小鬼面前冒出來,可是一旦無聊冒出來掃一掃,整個幽冥界一陣旋風,要麽物毀,要麽人亡。
于是,小鬼決定殺殺花七的威風,也就注定下了,接下來的很多孽緣。試想一下子,如果花易桉沒有哭訴,花七也不會去幽冥界,如果花七很有禮貌的問這個小鬼,那麽小鬼也不會把他引給了冥尋。如果他們兩個沒有見過面,冥尋怕是此生都不會遇見小奈。
不過也或許因為沒有遇見小奈,所以會錯過和溯鏡的相遇。
冥尋和溯鏡當年唯一一次見面,說到底,還是因為命債,一個為報仇,一個為報恩,也就是前陣子花七告訴溯鏡說自己見過她,那時候冥尋正打算殺她的時候。不過這是另一個故事,要換一個時間再來說說。
花七當時的法力已經很強勁,随時準備着成為魔尊了,所以他也是有嚣張的本錢,偷偷闖進了幽司冥府,跑到冥尋住的地方,很不客氣的踹門進去了。
額,原諒一下,如果說冥尋在幽冥界是個魔王,那花七在妖界就是個大魔王。那時候,妖王離似可是把花七和離籍一樣看待的,離籍性喜淡,所以這種耀武揚威的事就都是花七做的。
可是,當花七遇見冥尋。
“冥少爺是吧?”花七一開口,吊兒郎當的模樣立刻暴露無疑。
冥尋很不喜歡別人來自己這裏,他一句話沒搭,一下子火力全開,周圍頓時光芒四起。
“轟——”所有物品,全部被震到了遠處,包括花七。
難以置信!
花七一直是妖界最可能成為魔尊的妖了,他從出生起就被認定會成為小魔族。知道這點後他更是一直被妖王保護着,肆無忌憚了這麽多年,而這次與冥少爺的初遇,是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力量是如此的弱。
花七當時的想法是:一個幽冥界的少爺,竟然能傷自己?!
可是冥少爺可沒想那麽多,他從花七旁邊走了過去,看也沒看他一眼,準備出門找個什麽來把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