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是夜，南金皇都烽火連城，血腥漫天。
一身白袍的女子踢了踢腳邊的屍體，金鞭又一揮，将飛馳而來的暗箭打落。“快走。”她雖然頭也不回，但話卻是向身後之人喊的。
南金皇帝的貴體抱恙多日，朝廷紛議，為避免出現皇權紛争的局面，多名官員上書催促皇帝早日定下皇位的繼承者。
明争暗鬥中，反動勢力蠢蠢欲動，有人已坐奈不住。馬蹄聲、鐵甲聲、兵器聲，聲聲入耳……明王有備而來，十萬鐵騎軍兵臨城下，這是要屠城的節奏。
其二萬軍馬在大軍發動之前早已摸入城內，四處放火，掠奪殺戮，而那些平素與明王有嫌隙過節的官員，他們的府邸，首當其沖。
一名手下拼死傳來的信報，皇城之內，皇帝與五位皇子已慘遭殺害，現下活着的僅剩她死死護着的皇位最後繼任者——太子。危機之間，她帶來的五千人馬确實太少，自從鳳符被偷盜後，她便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看着前邊幾個剛被她擊殺的隐衛，她感覺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隐衛，個個殺招狠絕，照此看來他們都被下了死令，追殺太子，不死不休。
從接到密令偷入皇宮到帶着太子殺出血路，五千人馬如今僅剩百餘人，欲護太子無虞，照形勢，萬分艱險。
聽到她的呼喝，為防太子被箭傷到，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隐衛，立即抱起太子，大步急走，迅速地從皇城胡同往城門方向退去。十幾人在後邊護着，僅留三四個與風瑩墊後。
“明王有令，殺無赦！誰若斬殺太子，即封大将軍！”領頭的一人厲聲呼起。
叛軍中許多人均因名利而改投明王造反的，追在前頭的叛軍一聽軍功又加大賞賜級別，衆人更加快了腳下速度。
嗖！嗖！
一陣箭雨，她急揮急退，奮力揮舞金鞭擋下對方連續發來的三十八箭，但還是漏了第三十九箭。
“啊——”
一聲痛苦的呻、吟，她中箭了，右肩頓時鮮血淋漓。箭射出力氣的巨大，她一個不防讓其穿肉入骨，瞬間劇痛無比，手下一時脫力，金鞭離手。
看來，明王已經失去了耐性，開始下令發動箭陣，亦不管前邊幾個追在前頭的是自己人，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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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她，就連跟在後邊的幾名護衛也都紛紛中箭，人又死了三個。
心中，悲憤且極有不舍。
這些人與她出生入死，都是為她賣命的，她本應該給他們更美好的未來，但今夜為護太子，她自己連命都豁出去，他們又怎麽幸免戰事。
“風王，屬下背着你走吧！”她忠心耿耿的部下，有二人欲上前來護着她，被她咬牙一推，嚴聲說道：“聽我命令，全軍力護太子。”人已不多，時間更是緊迫，不能把人力浪費在無所謂之人的身上，譬如她。
太子雖然年幼，內心亦對她崇敬而愛慕，若非情勢所迫，萬萬不會讓她用血用命如此護他。
用力掙開抱着他的衛士，他上前負手立定，一臉正色朝風瑩擲地有聲說道：“風王，你父兄在城外奮戰抵擋明王十萬鐵騎軍，城內你又拼死護我。今日本太子若得脫難，定讓鳳朝世代推崇風家軍，允你家族榮寵。本殿下要他們記住，一寸江山一寸血，沒有風家就沒有南金鳳朝。他日即使風家子孫大犯，定不當死罪。”八歲的太子年歲雖小卻能臨危不懼，在他身上已初顯皇者之風。
風王，名風瑩。她面容清雅若芙，為人清心寡淡，淡泊名利，除了心中的責任與大義，世間萬般皆不入她眼。她身上的衣袍永遠只有一種顏色，那就是純潔的白色。平素在衆将士的眼裏，她就像是一朵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高潔而雅致。
對武将來說，紅色永遠都是禁色，因為紅色的出現，意味着暴力與殘酷，執着于對和平信仰的追求，紅色衣袍從來就不是風瑩的選擇，除非在殺戮中被鮮血染紅而成。
今夜，她的衣袍染盡了紅色，而她這朵高潔的白蓮花就像盛開的血色芙蓉，悄然地在暗夜裏脫胎換骨。
太子誓言旦旦，風瑩難得一時為之動容，她望着太子，目光更加清明堅定地說：“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我願舍生而取義。守護鳳朝是風家的職責所在，也是我風瑩的職責所在，時間緊迫，太子請勿多言。或許今日風瑩只能送太子到這裏了，萬望太子随我部衆速離。待他日東山再起，揮戈複興南金鳳朝。”
武将當如此，面對殺伐之戰，只能舍生忘死，大義凜然。
“不，本太子不要你死，你一定要活下來與我見證鳳朝的繁榮複興。”太子心知今夜的災難在劫難逃，但是只要人還活着就沒有理由放棄生命，他不願看到風瑩死亡。
“找死！”隐忍劇痛，從靴子裏抽出短刀，她揮起不太熟練的左手，刺下兩人，拼死擋掉第三波射來的箭雨，不遠處又有四五個貪功不怕死的追了上來。她奮力大喊：“全力護太子，不要管我，快走。”說完，只身一人再次往前沖去，和那幾人交手，又是一番厮殺。
“不好，叛軍将後路給堵了，她娘的！”同行中一人瞧出叛軍意圖，憤懑地大罵。衆人槍林箭雨中一路殺來，眼看臨近皇城大門，卻見叛軍另路人馬堵住了逃生之路。
“如何是好？”望向前後，有一人問起。
前邊是狼，後邊是虎。
身陷搏鬥，她仍抽空臨時觀察局勢并迅速做出決策，“往回殺只是死路一條，前邊人少。成武，你将太子抱着行在中間，其餘的全部沖過去。本王在這邊抵擋，你們速殺，或能尋一線生機。”厮殺中，她身上又受了幾處重傷。
刀刃斷喉，被殺之人的血噴如注灑在她的臉上，睫毛上沾滿了細小的血珠使她血眼迷蒙。
似是癫狂入魔，她傾力揮舞着短刀，翻騰，空旋，踢腿……
那一刻，她殺紅了眼，分不清是誰的血，她滿臉血污、面目猙獰地大聲吼叫着。這樣的女子俨然一個殺人機器，她那令人心驚膽戰的瘋狂，衆人在戰場上是不曾見過的。
圍上來的人見她殺意至此，心中難免驚懼，只覺得眼前的這名女子猶如一個絞肉機，只要誰一上前，誰就會被劃得血肉模糊。
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一時之間，竟無一人敢向前邁進一步。
待撲殺完靠近之人，在城中火光獵獵的映照下，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子停止了動作。
即便滿身血傷，她婷婷傲然而立。
頃刻，她擡起嬌俏的下巴，微微揚起臉龐，仰頭望向那滿目蒼痍的皇城中心，雙目死死地盯着那熊熊火光。手中執着飲了近百人血的短刀，帶着腥氣的血，一滴滴濺落在衣袍的邊沿之上；身上，亦是她在殺戮中不管不顧沾染的血色，在那白色衣袍上，似綻放一朵朵妖嬈之花般，開成了紅豔，就像來自地獄的彼岸花，那樣詭異的美麗，豔灼了衆人的眼。
她生來的使命就是護衛鳳朝，至死不渝，只是這拼了命卻無望的結局令她心生寒意。
有風吹來，帶着火燒的溫度，刺燙着她裸露的傷口，卻溫不熱她已然冰涼的心。
望着那些殺不盡的敵軍，今夜，她行将末路。
嘈嘈雜雜，喊打喊殺聲半天的皇城胡同，突然間出現詭異的靜默。
她那死也不棄、死也要護近乎蠻橫的态度，在殺戮長久的過程中，早已征服了在場所有軍士将領的心，包括敵軍。
如不是各為其主，她……應是一名令人敬仰的将領，女王！
衆人甚至有些癡癡地望着那絕美的女子，忘記了眼下自己應該殺了她。
“一旦放走太子，在場者一律當斬！”明王還是趕來了，尖利的暴喝聲打破了一時的安靜。
将目光從遠處收回，她狠冽地逼視眼前這位垂涎皇位的叛将，突然間，她哈哈大笑，豪氣沖天。
“明王，是你逼我的……就讓我們今日徹底地做個了結吧。”只見她帥氣地把短刀一丢，決絕地擡手，呲着牙，握住右肩上的箭柄往外使力一拔，剎那，右肩血流如注。
随着她的動作，繞是距離十幾米遠的明王亦閃避不及，幾滴血珠子灑其臉上。
抹了把臉，血污讓明王好不狼狽。
她幹脆利落，沒有拖延一分一秒，并不等叛軍殺向前來，她左手往右肩噴血的傷口一按，擡手額間，用血劃了一個神秘的上古符號，嘴中念念有詞。只見她，雙眼射出紅光，額間的符號亦是一道紅光，直接射往地上。
“今日，我以風陰之血為引，以我之生命為注，以陰師大将軍之名，召喚你們前來助我守護鳳朝。弟兄們，我偉大驕人的軍士，出來吧！”話音落定，南金皇城的天，霎那間，天昏地暗，狂風怒吼。從四面八方漫天湧來的烏雲似要壓倒人間般，地上亦自黑暗處散出綠朦朦的烏瘴彌漫滿天。
不一會，地面似因承受一股無形力量的擠壓而扭曲顫動。瞬間，一道金光劃開地間，崩裂的口越開越大，地府魔域之門被打開。戰鼓轟鳴由遠及近，自魔域傳來，地面上百人方陣的骷髅軍團忽現，一隊接着一隊，源源不斷地從地下湧現。這白森森的人骨骷髅居然披着铠甲，一排排拿着刀劍有序地走了過來，這突如其來恐怖的景象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髒。
方才還在好奇風瑩舉動的一衆敵軍，從震驚中驚醒過來，慌神中一個個丢兵棄甲，狼哭鬼嚎，四下逃竄……但因明王下令逃兵一律斬殺，還沒來得及逃出明王的勢力圈外，許多士兵被迫再次拿起武器與骷髅軍團對戰。骷髅兵士手握鋼刀，身着鐵甲，在飛沙走石中刀光劍影，遇敵殺敵，一直殺到最後一個——叛軍将領明王，被殺死倒在血泊裏，沒了呼吸為止。
動用上古秘術，是要付出代價的。
風瑩迫不得已與陰師大死神簽下了契約，當她心想事成之時，她的生命亦将戛然而止。
此刻，她似是抽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直直地向後倒去……
就在她轟然倒地之際，一雙修長的手從她的身後護住了她，這是一個男子，長得非常俊美溫雅的銀發白袍男子，一如山水畫裏走出來的神仙般的男子。
距離兩人不遠處的護衛看到男子突然出現，瞧他身上服裝的式樣似是北國人，連忙急喊一聲：“你是何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但男子并未理會那個衛士，他雙手環抱着她，将她扶坐在懷裏。
護衛感到情景詭異，欲沖上前問個明白。
忽然，男子的周邊不停煥發出無數的光點，猶如天上繁星般密密麻麻，運轉起來，彙聚升騰凝聚成一個水晶幻卦陣。
瞬間，此陣結界，營造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外人半步靠近不得，那名護衛也只能被排距在外。
男子細細地看了看風瑩，仿若在欣賞着她睡着的容顏一般，眼裏流瀉些許的歡喜，他又将她再次往胸懷抱了抱。
此間事了，也該是時候了。
眉也不皺一下，男子尖利的牙齒劃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液在掌心上劃了一個星之符號，又用靡靡之音地念了一陣咒語。
男子與風瑩指間交握，十指緊扣，在她耳邊輕輕低語：“這一世，你已圓滿，随我走吧！”話音一落，猶如一陣輕風吹過，兩人衣袂蹁跹交旋纏繞，成太極之形，一白一紅，反複加速流轉不休，不一會兒，似遁地無形般，消失在水晶幻卦陣裏。
皇城衆人劫後餘生，滿心高興之餘，誰也不知道骷髅軍團是何時退去，而那個讓他們獲得新生的女将軍，亦銷聲匿跡，屍骨無存，好似神秘般消失不見了。
新上任的皇帝按照自己的承諾，許風家世代榮寵，追封風瑩為陰師女戰神，以致于後代對這一位充滿傳奇的女子賦予許多神話色彩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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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多謝閱讀！文中男女主人公都是有故事的人喲，大家能猜到上古神裏，他們會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