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幾個女子假意拉着風清理往外室等着,兩男子因禮貌,留下作陪。待到衆人坐落,兩男子紛紛向風清理做了自我介紹,似有要與其攀談之勢,而衆女卻是不依,東扯西扯,兩人只得客氣周旋,有問有答。
有一男子向着太學館的大門處望了望,問道,“五姑娘,不知二姑娘今日是否有随你一起來呢?”她有些錯愕,不曾想到會有男子向她問起二姐……也是,自己怎麽可能入得了他們的眼呢,同樣是風家,當然更願意結交秀外慧中的風清瑜。
風清理禮貌性地微微一笑,回答說:“清理今日首次到這女學樓,本來與人約好一起聽課的。只是我來晚了,不曾見過二姐。”擔心之前在課室說的話被她聽了去,聞言,女子幾人暗自撫慰,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稍等片刻,一名白衣飄飄,身姿挺拔的樣貌極俊美出衆的男子便從側廳翩然走來。
與其一起朝衆人迎面走來的男子正是那名剛剛才認識的馮斌,風清理瞧見馮斌,朝着他微微一點頭,表示感謝。
随風清理一起來的幾名女子直撲上前,欲糾纏那白衣男子,邀他游玩,簽名或作畫,不料卻被他身邊的侍衛擋下。
白衣男子對衆人理也不理,眼睛直直地朝風清理看來。
瞧見她沒帶幂籬,他突地有些怔愣,再又微瞇着眼,将風清理與馮斌兩人間點頭的互動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
風清理朝白衣男子聳聳肩,兩手一攤,以示無奈。
“四哥,真巧你也在這裏。”風清理對着男子淡淡一笑,這微微一笑正好看在馮斌眼李,它是那麽地耀眼奪目。
“走吧,我陪你回去!”這白衣男子便是諸位一直等待的風清珑,他三言兩語推辭了衆人。
“五姑娘,但願你能常來女學樓,順道來太學館找我,在下對花頗有研究,特別是梅花,我想我們可以就梅花作一些心得交流。”馮斌見她衣繡紅梅,想必她對梅花情有獨鐘,他适時對風清理作出邀約。
“難得公子有此美意,想來我久居深閨,見識甚少,若能得公子指點一二,也是極好的。”風清理聲音淡淡輕輕,如嬌莺低吟,讓人聽着很舒服。
“咳!馮兄,留步!”風清珑眉心微攏,語氣更為冷淡。
“好的,我就此告辭,二位慢走!”馮斌停住了腳步,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只見風清理走路袅袅娜娜的,更有豐韻娉婷之姿。他想,若非異于常人的白發與紅印,她必然也是一位受盡萬人仰慕的貴女。如此氣質,難怪這清珑公子對她猶如母雞護小雞般養在深閨,不讓別的男子得見……今日一見,不知道她何日再來,馮斌為今日的短暫相逢而惋惜。
跟在風清珑身後,風清理收小了步伐,慢慢走着,有意無意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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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珑駐足在太學府大門口,朝向她的,依舊是那副滿面春風的笑容。
他總在她眼前微笑,讓她有時錯覺,他們的關系只是單純地靠着他的笑在維系着。
“阿理,今日怎麽獨自一人出門?”他眼角帶笑,溫和地問。
“剛才那幾人中有一女子邀我前來女學樓聽課。”伫立于他的眼前,風清理的目光有些避開他。
“為何不和四哥說你要來,你一個人能應付嗎?”
她遲疑片刻,答道:“我只是想嘗試一次,如果沒有四哥在旁,且看新交女友如何待我。”
“如何?你連幂籬也摘了,是否有新的收獲?”他眯着笑,頗有興趣地問。
“世人看阿理,并無不同。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強求不來。”她長嘆一口氣,“剛才謝謝四哥,她們幾人确實難纏。”
“阿理,你什麽時候學會對四哥這般客氣了。”他不再言笑。
“阿理的事,其實都是小事,四哥不必太在意。今天,我另叫了馬車,停在那邊……我過去了。”她轉了方向,準備與他擦肩而過。
“你對我,如此見外?”他瞪着她,不悅之情溢于言表,沉聲反問。
自從上一次風筝節後,她就開始躲着自己,這小妮子腦袋裏究竟想着什麽,這幾天反常得很。
她緘默不語。
“我看,你這些天一直有意躲着我?”顯然,如果她不說點什麽,他是不會放她走的。
“四哥心裏有喜歡的人了,阿理高興得緊,想着不該如以往那般糾纏着四哥了。”她低垂着眼,手在衣袖中緊緊拽住。
原來如此!
風清珑抿着嘴,內心莫名沉悶。
“就為這個?”他聲音微揚,緊緊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嗯”她仍是低低地點點頭,聲音比之前更沮喪。
“唉,傻丫頭!”半響,他嘆了一口氣,走來一把拉起她的手,說道:“四哥還是你的四哥,走吧!”
------題外話------
無話可說,或許首推無望了,都已經突破3萬字了,傷人心呀~!
☆、道是無情卻有情
五月天,東邊日出西邊雨。
又是一年杏花輕雨的季節,官道兩旁的杏花山林已開成一片嬌粉,小巧玲珑的杏花綴滿枝條。在經歷了一場夏雨的洗禮後,枝頭的杏花或熱烈綻放,或褪去紅顏,亦或追随風的軌跡,飄零遠方,又有部分飄落于來往車馬的路上……
道是無晴卻有晴。
馬車前一刻還淋着雨,下一刻,僅眨眼的工夫就驅入了無雲區,車輪碾着零落的杏花瓣,緩緩前行,留下兩行長長水跡,直直延伸……
突然有兩抹人影攔在馬車前頭,馬車被迫停止前進,四周一片安靜。
“何人攔車?”車夫大聲質問。
一名綠衣女子站在路中間,打着一把綠荷油紙傘,面上淚痕未幹。
一名黃衣女子站在路旁!
“請問清珑公子可在車內?”綠衣女子聲音悲切。
“你有何事?”車夫又問。
女子将油傘丢至一旁,撲通跪倒地上,磕着頭說:“綠衣自知罪該萬死,不該頂撞五姑娘,求公子不要把綠衣嫁給馮家老爺,綠衣死都不願做那馮家第十七小妾!”
“你且待我禀告公子。”車夫身邊的衛士見那女子哭的凄厲,側耳對着車夫細語後,跳下車向風清珑禀告原委。
風清理錯愕地望向風清珑,那馮家老頭虐待小妾是出了名的,原來四哥為她暗地裏還是要打擊報複的呀。
“她那日這般惡毒譏毀你,死罪已免,但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阿裏,你別心太軟。”
風清珑朝着窗外的石修使了個眼色。
接收命令,石修立即轉身朝女子走去。
那女子原本跪在地上,見石修過來,面色慘白,自知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再無翻身之日。
她拼命繞開石修,朝着馬車窗邊奔去,嘶聲哭喊:“清珑公子,我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求求你。”
“五姑娘,你在嗎?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
“今日綠衣如若得不到公子的答應,明日綠衣便是一具屍體,求公子開恩啊……”女子雙手拽緊拍打着車窗,苦苦哀求。
“唉——自作孽,不可活。”車內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如白玉清脆悅耳,卻讓人心中寒意頓起。
聞言,女子心口一寒,仿若瞬間瞧見瀕死之光,只覺得手足發涼,全身微微顫抖,不由地直愣愣往後退了去。
“走!”車內男子聲再起,随之馬蹄再揚。
女子盯着車簾的雙眼猶如一潭死水,不再抱有任何求生的欲望,任由馬車從身邊行駛離去。
馬車走出幾米,從車內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馮家老爺不會有第十七妾,放心吧!”
那嬌柔的聲音仿若天籁福音,女子聞言如重獲新生般,萬分激動地朝着馬車跪拜,發自肺腑地說道:“五姑娘,菩薩心腸。綠衣,今生今世沒齒不忘!”話音散落林間,回答她的卻是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馬車已經走得不見蹤影,黃衣女子見女子跪地叩拜久久不起,便走過來将她扶起。
曾經那個她認為該死的人,如今毫不計前嫌地救了她,待綠衣女子再擡起頭時,她的臉上早已挂着兩行熱淚,遲遲未幹。
女子,心中百感交集,默默地望着那馬車消失的地方,良久。
馬車行一段路,車內有人聲呢喃。
“剛才我擅作主張,四哥不怪我吧。”風清理抱着雙膝坐在卧榻上,輕輕咬着指甲,望着窗外的那片天。
“阿理不願見四哥造殺孽。說到底還是為了我,我又怎會怪你!”他淡淡一笑,表示不介意。
“那就請四哥不要再為難那位綠衣女子了。”她見機提議。
“好吧!四哥答應你。”
“多謝四哥!”她朝他莞爾一笑。
又和他客氣了,難道這女大要十八變?
風清珑坐在書桌前,慵懶地托腮,半垂的星眸不太起勁地掃過手中的書卷。
“在太學館遇到的馮家公子,你可有印象?”
“嗯。”
“他向問起我五妹可有婚配。”他擡眼,看似随意地看了看風清理。
“額——”風清理神色愕然,注視着風清珑,驚疑問道:“他有意于我?”
他不答,漫不經心地拿起本書翻看幾頁,過了一會,他輕輕地問:
“阿理,你希望四哥如何回複馮公子呢?”
她微訝,他不是向來維護她的嗎?四哥這話的意思是……?
“四哥,你認為五妹已可婚配?你希望五妹今年便定下婚約?”她有些擔心他已經幫她答應了。
她也不知道他如何想,或許待得她生日舉行成人禮之後,他該會為她謀一門好親事吧,起碼不叫她嫁到夫家受委屈的吧。
路面不平,馬車颠簸,她整個人也跟着有些搖晃,一如她的心裏七上八下。
“風家名望極盛,一般貴族是配不上的,只有皇家子女才有資格與風家聯姻。此番太子選妃,清瑜極有可能被選為太子妃。”
“嗯,二姐美貌與智慧并存,自小又是公主伴讀,熟悉皇家規矩,太子妃她定能擔當。”風清理由衷地贊賞風清瑜。
“阿理呢,可有想過自己未來的良人?”風清珑認真地問着她。
☆、一諾永不嫁
不妙呀……
難道五月的晴天閃了電?
今天四哥怎麽總圍繞着她的婚事問呢。
“未來的良人?只怕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有。”她望着窗外沉吟一會,轉過頭來對他說道:“阿理自幼不曾有父愛,亦不曾有男子心儀。除了擁有四哥的愛護,五妹我不曾對男子抱任何幻想。”
“阿理,可曾有嫁人的心思?”
“暫時沒有的。”她簡短答他。
“如果那馮公子求娶于你,阿理會答應麽?”抛出心中這句話,他翻了一頁書,在上邊亂瞧上幾眼,側耳靜聽。
求娶于我?一見鐘情?說來連她自己都不信,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麽。
不見她答,他一手收攏袖袍,一手拿着紙筆好像在寫着什麽,畫着什麽,呼吸微微紊亂。
馬車颠簸,四哥居然還能寫字?
風清理伸長脖子,晶亮的眼珠子眨呀眨,想看看四哥究竟寫的什麽。
“清理!”他索性把筆一丢,改了對她的稱呼。
“在。”四哥接下來要說重點了麽?
“你還記得,子謙大婚時宿賓之夜嗎?”
“嗯,清理自是記得。”是的,她确實記得。
當時,她與他作為賓客出席二叔的兒子婚禮。坐席無聊間,她與他談論人世的男婚女嫁,也僅作茶餘飯後的笑談,打發時間而已。
“那時你跟我開玩笑說,做人正妻太累,要和小妾鬥。我問你因何,你說以自己這容貌世間定無一男子真心相待,礙于風家身份,娶了回去也是當觀音菩薩供奉着,良人帶不出去,占着主妻的位置招小妾記恨。你說,與其那樣,還不如當小妾。可以無憂無慮有飯吃,也不用擔心侍候男人。”
“嗯。”她苦笑,答得有些澀澀。
若不是世人嫌棄她至此,她有怎麽會對有另一半的未來過于抗拒呢。
空有風家身份,虛情假意一輩子。唉!女子為何一定要嫁人呢?她實在不明白。
“那夜,袁炳的妻妾為争晚上侍奉于他而撕破面皮,當場互抓頭發,個個作潑婦般。你見此又說,做人小妾還要這般争,自己定争不過人,還是不要做小妾了。”
她想起那夜,看到女人為了男人大打出手的樣子,十足十的彪悍,實在不敢恭維。
關于袁炳,她記得在那之後幾個月,他又參加了一次風家宴會。
宴會中,聽得衆人議論,袁炳的一名小妾為了争得側夫人,把另一名寵妾毒死了,事後那下毒的小妾被送了官府。
而袁炳對此只說了一句,女人如鞋履,一生總要換好幾雙,破了扔掉便是。
唉,小妾們為了這個男人要死要活的,男人一轉眼只把她們當成一雙破鞋,丢了也不可惜。
女人,真是可悲。
當時,一名李姓男子安慰袁炳說,自己前幾日花了千金在花樓賣了一個花娘。雖是花娘,但卻才情兼備,自己剛玩了幾日,袁炳如不嫌棄,便将她送之。而另外一個則表示,家中有一美妾,兩人可換來玩玩……那幾人淫聲笑語猶在耳旁,令她幾欲作嘔。
“後來,你又設想,寧願做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妾被冷落一輩子,不争也不搶。但最終,你轉念感嘆,那個娶你的男子又怎敢得罪你,無論如何你還是要成為別的女人眼中那顆釘子。”他繼續說到。
“你說說看,正妻你不願做,小妾也不要做。如此一來,阿理,你嫁得出去麽?”見她不言不語,他終于把話帶到這裏。
他微笑着,話語中,既挾帶小小的逗弄,又蘊着點點的寵愛。
“四哥,我……”
她咬牙微抿着嘴,頭轉望向窗外的遠處青山綠水。
半響,她眨動着長長的睫毛,心中的話還是破口而出:“我非要嫁人嗎?男子之于我,就像那遠處的山,高處的星一般,遙遠又陌生。阿理,可不可以不嫁人呢?”
“說了這麽多,我就等着阿理這句話。你莫怪我插手,四哥我真心不願見阿理的未來有半點不幸福。雖然我并不覺阿理的容貌有任何醜陋之處,但是他人并非同我這般看待。若非是沖着風家的家世,他們憑何娶我家阿理呢?”他坐近她,撫了撫那銀白的發絲,順着她的視線望向窗外的青山,目光更清明。
他突然變得溫柔親昵的态度弄得她有些不自在,手腳都不知該安放何處。
他說:“嫁給他人,被人當菩薩供奉,阿理定然不會幸福,我實不忍見此結果——所以,我已幫阿理回絕了那馮斌。”
他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頭一轉,對上她的視線,又說:“今後,如遇男子向風家求娶阿理,我一律替你回絕了,可好?”
風清理恍惚錯怔。
四哥——這是要留自己在身邊一輩子嗎?
五月,杏花開至荼蘼。
一場夏風,漫天花瓣如雨,數片花瓣徐徐飄落窗前,迷離了她的眼。
仿若聽錯,她求證地望入那雙黑色琉璃眸內,回應她的是他滿眼的笑意。
那一刻,安靜而美好。
花間,她眼裏的少年笑得是那麽溫暖。
她不由地望着他呆住了,迷失在他溫暖的笑中。
仿若受了他的蠱惑一般,她癡癡地喃道:“好!”
☆、人似畫中仙
“她”有一頭齊眉的劉海,柔順飄逸的銀發長至腰下。兩束發辮只是信手挽起,耳邊發梢頂上戴着兩朵晶瑩的金鑲玉白蓮花。
“她”有一張精致柔媚的臉,黛眉橫山,雙眼勻稱抹滿紅色鳳羽眼影;唯一不同的是,左邊鳳羽眼影的間隙生出淡粉色的細花蔓紋,萦萦繞繞往額頭與臉緩張,竟成半面蓮花紋紅粉妝,妩媚嬌嬈,煞是好看到極點。
“她”有一雙清泉般清澈純淨的眼,含波欲語;瓊鼻皓齒,柔軟光澤的唇;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她”穿一身白色芙蓉散花深衣,內裏是深紅色百褶素紗襦裙,腰間束着白色寬腰封,紅色束帶圍腰繞兩圈後在背後系成大的蝴蝶結長長垂下……
山石花鳥間,左手指尖停着一只藍羽翠鳥,“她”朝着那鳥微微一笑,猶如桂宮青娥谪落凡間。
她望着“她”。
難以想象,原來她在四哥的眼中竟是這一副“她”這般天仙的模樣。
瞧着那畫中荷花仙子破畫欲來——自己這副殘貌,在四哥手裏真是妙筆生花。
啧啧……
那是她的畫像。
望着畫中人,啧啧稱奇之餘,她一直傻笑不停。
呵……
原來四哥在車上畫的竟然是自己,她臉泛起淡淡紅暈。
那挂在牆上的“她”,是他給她的生日禮物。
下午,他把畫交給她時說,成人禮不必挽髻,按着畫中裝扮走一回宗廟即可。
畫上人兒空靈靜好,凝脂粉黛,半面紅妝妖嬈妩媚,白衣翩翩,淺淺一笑,猶如桂宮青娥谪落凡間。
自己真的可以那樣美一回嗎?
“真的可以嗎?”她輕輕地問着畫中的“她”。
畫中之人,但笑不語!
她陪着“她”默默坐着,任它時光流逝。
“女郎,二姑娘來了,等在外院。”陳娘疾步闖入,喘着氣來禀。
“哦?她可有說明來意?”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知道風清瑜不會放過自己,但是出乎意料她來得如此之早。
陳娘搖頭作答,暗忖着,二姑娘從來不到五姑娘的院子來的,難道出了什麽大事?
“好吧,随我出去看看。”說完,兩人一前一後出到庭院。
風清瑜望着院子裏池水嬉戲的鴨子,臉上一抹嘲諷之意。
“難得二姐到我這院子來,怎麽不進去坐坐?”風清理作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風清理,聽說你最近結交了幾名貴女。”風清瑜手一擺,拒絕入內,直接開門見山。
“是的,二姐。”風清理恭敬回答。
“明明醜死,蠢死。四哥怎麽會如此護重你?”風清瑜嫌棄地上下瞟了她一眼,冷言冷語。
她料到風清瑜會來此興師問罪,所以索性默不做聲。
“你那些所謂‘閨蜜’在外傳你在風府如何不得寵,你這是要當衆出醜嗎?說實話,你人本來就醜,怎地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風清瑜譏诮地說着,聲勢高漲。
“是阿理有眼無珠,識人不清,二姐教訓得是!”風清理低下頭誠懇道。
“哼,沒腦的東西。那庾碧珠見你從清珑車中出來,便存了故意接近你的心思。掉了人家坑裏還傻得以為別人是真心想與你結交,也不看看,你這副鬼模樣會有朋友嗎?還把人邀進府門來,真真愚蠢——就算在風府裏她們沒有獲得什麽實際的照顧,但如若經常出入風府,這在他人眼中是為得勢。別人為她們做事時多少也會看風家三分臉色,往後她們在各大貴族更得人緣……不過狐假虎威而已,還存了別的心思來勾引清珑,什麽東西,山雞想配鳳凰?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風清瑜越說越憤怒,擡起手指,想上前戳戳那木榆腦袋,但又覺得那人晦氣,遂又收了手。又覺心中的氣還出得不夠,又憤憤着說:“你個愚蠢的,被人作跳板利用經常出入風府不說,還引兩只山雞入室。你用腦好好想想,出去別對人說你是我妹妹,丢我這京城才女的臉——醜人多作怪,大公主說的一點都不錯。”風清瑜一臉嫌惡,袖子往後一拂,丢下話就走。
風清理仍低着頭,緊緊閉着嘴,一副老實挨訓的模樣。
等風清瑜離開院子之後,站于一旁一直不敢妄動的陳娘上前扶住了她,她才擡起頭。
環顧清靜的庭院,她一臉心事沉沉……
自九歲起,她再也沒有資格踏出京城。
風清珑出外游歷的那三年,她是孤單的。
她常常孤獨地想起那些日子。
與他游船于荷葉田田的阡陌中采風……
在床前明月光的靜夜裏,他孜孜不倦,諄諄教導教她寫字,教她畫畫……
在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季節裏,讀《爾雅》、《詩經》……
後來,沒有他的日子,她只好以自己的方式打發寂寞。她想起宮宴上那些宮伶的舞蹈,以及他們擊打鐘鼓的姿勢,興致起來了,她憑借記憶,學着他們跳舞,她似乎喜歡上這種旋轉跳躍,擊打的樂趣。一個人的日子裏,春來冬去,她衣袖翩轉,腳尖輕踮,她一個人跳着屬于她的舞。
這些年,除了奶娘,這院裏也就只有這些鴨子陪着自己走過春夏秋冬。
這院子平素無人造訪,風清瑜幾年來首次入院,卻是興師問罪;而她期盼的閨中好友來了,卻別有用心。
看着那池子裏的鴨子,她很是惆悵。
風清瑜說的沒錯,她是好騙的。
她幽幽地嘆,今後還是少出門罷。
最好也別和陌生人說話,如此便可省去不少麻煩。
“女郎?”陳娘朝她投來小心探尋的目光。
“我無事。去拿風飛琴來!”她平靜地吩咐,彈曲是她最好排解愁悶的方式。
“嗳——”含着嘆意,陳娘低眉軟語地應了句。
陳娘拿來了古琴,這是她的母親給她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屏退陳娘,她獨坐院落,緩緩撥弄起琴弦,清清冷冷的院子更添一股幽清。
彈一曲,嘆唱一句:
幽幽一縷香
飄在深深舊夢中
繁華落盡
一身憔悴在風裏
回頭時無情也無雨
明月小樓
孤獨無人訴情衷
人間有我殘夢未醒
漫漫長路
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
嘗盡人情淡薄
熱情熱心
換冷淡冷漠
任多少真情獨向寂寞
人随風過
自在花開花又落
不管世間滄桑如何
……
------題外話------
風清理此處的心境與處境比較合适彈《塵緣》,女生版的不錯,男生版李健的不合适喲,別問為什麽,你懂滴~!
☆、最美成人禮
時間流逝,轉眼已是六月。
當蓮葉無窮碧,荷花別樣紅時,風清理迎來了人生第一個重要的日子。
六月六日是她十五歲生辰,也是舉行及笄之禮的日子。
家中無女性長輩,男主按俗只為妻子別釵,所以儀式上免去挽髻贈釵之禮。
一切就緒,奏樂聲起。
一曲《女兒情》,琴聲低轉悠揚中,風清珑開始簡單致辭。
她由東房踱步而出。
衆人皆驚豔,對眼前所見之人兒嚴重懷疑,若不是那一頭銀發,恐難相信風清理是不是找了替身。
只見她一頭齊眉的劉海,柔順飄逸的銀發披肩。
左右兩束發辮只是信手挽起,耳邊發梢頂上戴着兩朵晶瑩的金鑲玉白蓮花。
左眼半面蓮花紋粉紅妝竟是神來之妝,那鳳羽眼影的間隙生出淡粉色的細花蔓紋,萦繞朝着額頭與面部緩緩延伸,美不勝收。
身上一襲白色芙蓉散繡花瓣深衣,內裏是深紅色百褶素紗襦裙,腰間束着白色寬腰封,紅色束帶圍腰繞兩圈後在背後系成大的蝴蝶結長長垂下……
這才是真實的她,确實和畫中荷花仙子一樣,飄逸出塵,空靈靜好。
她朝着明堂緩步走去,盡顯古雅高華。
她驚豔出場,風清珑神色專注地看着她,連祝辭也忘了念。
原以為那畫中的“她”不過是自己屏息凝神,腦中閃過一個神奇的幻影,宛若九玄天女,遂捕抓靈感的一瞬之作。
他那樣畫,而她也那樣化了。
她确實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形象。
驚喜之餘,他心中略有不悅,她的美不該這樣袒露人前,應該像畫那樣被收藏起來。
風清珑雙眉擰緊,臉上莫名的深沉,心裏計較着,等成人禮之後,一定不許她再這模樣打扮。
吹奏衆者亦一時呆忘了奏樂,滿堂寂然無聲。
待她走到場中,向觀禮賓客行揖禮,衆人才回過神來!
她清明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
坐在主席位上的人,身材瘦弱,臉色蒼白,兩鬓霜白,身穿白鳳袍,手執羊脂白玉如意,此人正是南金國最高位者——南金帝。
他凝視着她,猶帶溫情。
她本該害怕他的,但今日不同,這是她的及笄禮,他以長輩的身份秘密前來參加。
南金帝身後高挂的是風氏歷代先祖挂像,而與他并排挂在左邊的是一個女子的畫像。
東面主人席首位,坐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眉毛濃黑而整齊,方臉眼紋,竟顯出幾分落拓滄桑,這是她十一年不曾謀面的父親風津梁。
他望着她,一臉複雜。
接下來是大哥,二姐,三姐,四哥,按順序坐着。
大哥與三姐脫去了軍裝,便衣軟袍,随意中帶幾分看熱鬧神情,風清瑜則是滿臉陰郁。
坐在最後的是一身華服的風清珑,此刻,正含笑凝視着她。
在西面賓客席坐在前邊的是大公主,三皇子等。
大公主金紫嬛一臉怨恨的嫉妒,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回了大公主一個微笑,又将目光轉向三皇子金玉羲,發現金玉羲正朝着風清珑的位置看去,眼神醞着一種特殊的溫柔。
發現風清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他若無其事地朝她客氣一笑。
金玉羲好似突然來興趣,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讓風清珑背負“寵妹”貶稱的女子。
收回視線,她跪在席子上。
待贊者完成一切,及笄禮進入正式環節——賓盥。
南金帝起身,風清珑随後起身相陪,于東階下盥洗手,拭幹。
風清珑代表主人一方揖禮,待到賓客方代表皇帝歸位就坐之後,再回自己的位子。
加禮開始。有司奉上玉梳,跟随皇帝走到風清理面前。
南金帝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然後拿起梳子一梳,僅作象征性的正笄,從頭梳到尾,便将梳子又放回托盤。
風清理按禮起身,虔誠地接受皇帝的祝賀。
及笄禮需要拜祭祖先,再拜父母,還要拜親友,再拜天下。
她先一一拜過廟堂之上的風氏歷代先祖挂像。
最後,她匍伏與南金帝并排的那一副畫前,畫裏與她有六七分相似的絕顏女子身穿官服,威嚴正氣——這是她的生母,風府逝去多年的女主人。
她,屏息跪下,雙掌橫疊,平舉齊眉,莊重嚴肅地俯首叩拜,自跪而謝。
之後,她直起身,緩緩站起,臉龐微揚,昂首而立,展開雙臂,迎着衆人目光,向來賓點頭展示及笄之姿。
遂複面向主座上的南金帝,深深地拜了一個正規禮。
南金帝忙站起扶向她,拍其手,激動輕語:“好,好……風家有女初長成!”
她看到,皇帝眼中微紅,隐約有淚光;而她的父親在不經意間亦流溢些許柔情。
風清珲與風清珑許是心中有感風家最小的妹妹已然成長,眼裏也是疼愛之意。
獨立中央,所有目光彙集于她一身。
風家有女,遺世而獨立。
此刻,禮成。
十五年來,第一次被衆人如此的看重,猶如衆星捧月般——這一刻,幸福像花兒一樣瞬間燦爛開在她的心尖。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真希望這一刻能永遠!
☆、驚鴻将軍舞
一年一度的萬壽節,南金朝中重臣貴族家眷悉數應邀參加。南金帝肅穆地坐在大廳之上,少數幾位妃子坐于身側。下邊依次坐着一身貴氣的太子與王公貴族。
宴席期間,大公主金玉嬛請劍舞,為祝南金帝萬壽無疆。
絲竹之樂起,六女身穿綠舞裙,手執長劍,蓮步徐入,依次繞着一身紅裙的金玉嬛,挪步移位。
六人劍擺向外,翩翩起舞,齊步調散開仿若花開;六伶各自舞動,舞一段,轉半圈……往外的劍尖一收,六女又齊步調低下身段緩緩圍聚中心,猶如含苞待放花骨朵将金玉嬛圍于花蕊間。這一幕,猶如萬綠叢中一點紅,襯托金玉嬛更醒目,金玉嬛一下成為了視線聚焦。
劍舞亦柔亦剛,立于花心位置的金玉嬛,不停變幻動作,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六女身前身後來回穿梭,動作靈活,舞出了劍的淩厲,衆人紛紛叫好。跳了幾轉,擺了幾道,只見金玉嬛往頂上一個抛擲,随後翻滾向前一躍,接住了落下的長劍,收劍之姿,霸氣外露,真有萬劍吞山之勢。
皇家女,果然不同凡響。
衆人賣力鼓掌,不停地叫好。
在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中,金紫嬛傲嬌地作了一個完美的結束。
南金帝心中略有不悅,他本人并不喜女子練這種太有殺氣的舞蹈,但看着衆人熱烈興奮的鼓掌,南金帝略表高興,當場賞賜。以大公主劍舞拉開序幕,南金帝殿上宣布,太子選妃正式開始,在場的各朝臣貴族之女均有機會參選。
有一女自信滿滿,當仁不讓地先彈了一曲《種田》。
曲畢,衆人紛紛鼓掌。
接下來又有幾人彈了《農女》等差不多的曲子,大家均給予熱烈的掌聲。
風清理與風清珂無心太子妃之位,兩人都不在名單之內,風家只報了風清瑜為參選者。
風清瑜功底深厚,淺撥輕彈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