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春江夜》,有如春風拂面,衆人的情緒逐漸平緩,恢複了平靜,心境平和。

在衆人沉浸在寧靜中,風清瑜結束了演奏。

曲終,但掌聲明顯并不熱烈。

“清珑,你來說說,為何農女種田彈奏時掌聲如此熱烈,而這春江夜掌聲卻寥寥無幾?”按理說,風清瑜的琴藝高超,理應得到更多的欣賞,但事實相反,南金帝疑惑地問着風清珑。

“農女種田,這些曲調通俗易懂,所以彈者衆,聽者衆;而春江夜為高深複雜的韻律所普,非一般人能奏,知者甚少,聽者稀,懂之更少,是為曲高和寡也!”風清珑玉樹臨風一站,又是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風雅,與南金帝高談闊論,衆女又被迷得七葷八素。

在女子們的心中,但凡是清珑公子說好的都是好的,但凡是清珑公子說不好的都是不好的,所以春江一曲自然是最好。

已展示過才藝的女子們瞬間為自己剛才彈的《種田》、《農女》之類俗不可耐的曲子,羞愧不已。

不少貴女紛紛暗自下了決心,今後一定要走“高雅”有品位的路線。

“不過清珑認為,文化藝術本該形式多樣,可雅俗共賞之。沒有低俗就襯托不出高雅的品位,所以有時,低俗也有其存在的必要。”

皇帝亦認為風清珑言之有理,他歡愉地表示,聽聞優美的琴音,猶如臨江賞月,使人心境平和,有賞。

趁着皇帝心情好,兼讨太子開心,衆盛裝打扮的貴女紛紛上前,輪番表演,渾身解數,一争高低。

期間,又有心機女,身着豔裝,露出半截蠻腰與大腿。

曼妙的身姿随着音樂輕柔至激烈地舞動起來,肚臍眼不停輾轉收縮,盈盈一握的細腰猶如水蛇妖豔地晃動……

那女子踮腳輕跳,雙手交換拓胸前進,一步一踏,有意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漸步趨近太子面前。輕佻地跳了幾圈舞,太子及周邊的男人們的視線就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死盯着無法移開半寸。這種讓大廳內的男人熱血逆流的豔舞,不該為貴族女子所學,更不該當衆跳起,南金帝臉色暗了下來。

女子頗具挑逗的表現太明顯,未等她跳完,南金帝當衆厲色道:“如此費盡心思心機,不惜在萬壽節上意圖勾引太子,本性并非純良,不足資格參選,廢!”聞言,太子面露愧色,而女子面如死灰地退了出去。

衆人均以為貴女盡數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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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一片安靜,正等待南金帝的旨意。

忽聽得一位李姓官員提議:“風家五姑娘還未曾獻演。”

“呵呵,風五姑娘自幼養在深閨,不曾上過女學樓,才藝缺缺,這位大人還是不要為難她了!”有官員接過話,言語好似替她說話,但語氣流露出輕蔑之意。

就在李姓官員不知該如何接着說下去時,南金帝出人意料開了金口,“無妨,就當是為朕這萬壽節表演一曲罷!”

原以為不報名參選,便無需表演,但難以意料,皇上卻以祝壽之名要她演一段。

她看一眼風清珑,見他微微點頭,于是站了起來。

“陛下,如果清理跳的不好,掃了陛下的興致,還請皇上不要怪罪風家。”風清理心平氣和地說道。

這個朝代是一個重貌相的時代,不少大官貴族殺人随意,如果被人的樣貌吓到,都有可能會将吓他之人以莫須有的名義處死。曾經就有人因長得太醜而被平白無故地殺害了。

所以風清理明白,衆口铄金,萬一她跳不好,說不定會遭人借機毒言,安個玷污了聖目的罪名,招來殺身之禍。她要先争取機會,即使跳得不好也不能落人口實。

“準!”皇上說盡管跳吧,沒有人會為難你的。

一聽風清理答應跳舞,衆人眼裏盡是鄙夷,輕蔑,嘲諷她在獻醜。

“請樂師為我準備大鼓和伴鼓,容我為陛下鼓舞一曲《将軍令》。”

“準。”南金帝認為風清理這個要求特別又新鮮,即時應允。

“父皇,兒臣認為,風五姑娘既然為父皇祝壽,那應該換一件喜慶的紅色舞裙更佳。”大公主發難。

金玉嬛嘴角扯出一抹譏笑望向她,哼,人醜,還要當衆出醜,真是毫無自知之明。

風清理神色黯然,如若穿了紅衣令風家所有的人黴頭的話,她寧願自己一人忤逆得罪大公主,深呼了一口氣,她說道:

“陛下!紅衣,那是血染的色彩。風家乃武将之家,世代以守護南金江山為畢生使命。若非戰場上殺敵染血,流血——平素斷不能穿紅衣。請陛下允我白衣表演!”成人禮之後,風清理摒棄幂籬,開始素面朝天,唯一不同的是她喜穿白衣,裝束簡易,僅用一根藍色發帶信手挽起發絲,作簡單收攏。

“準了。”南金帝點頭。

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

雖是首次登臺,風清理并無絲毫怯意。

大廳內,宴會周圍的燭光換成了柔柔的暗光,舞臺上也換成了夜明珠,為她的舞營造了一種神秘的氣氛。

伴随着幾聲琴音輕撥,只見一條白色影子忽閃,一躍飛上雕鳳大鼓之上。

衆人還在恍惚間,衣袂已經随她柔若無骨的身姿翩連。

幾聲震耳滔天之勢的鼓聲響起,她雙腳一邊踩着鼓點,一邊旋轉起來。

當衆人以為她要圍着鼓沿轉上一圈時,突地,她一個轉向,足尖輕點,飛向鼓心。一道銀光袖中起,不知何時她手裏多出一條白绫在虛空中淩厲一擲,瞬間化作一把長銀槍,兩端直直擊向左右兩旁的伴鼓。

“咚,咚。”難以想象,軟綿似雲的白绫居然可以借着力道擊打出兩聲鼓音。

驚鴻一瞥,衆人俱驚異,暗嘆好絕妙的舞法!

她踮着腳尖,踏着鼓點,翹指小碎步連轉,輕轉慢劃,輕盈如飛燕,蹁跹婉轉,忽地她翹首定住身形,白玉纖指勾似月,柔拈蘭花指。

一聲叮咚,戛然而止。

忽見,她擺頭翹足,玉手朝天一揮,瞬間漫天飛花。花落手起,衆人皆訝,不知何時她手執短劍,玉腕輕轉,明快逼人,短劍如同閃電般迅速閃動,光影幻化成一把打開的玉折扇。

衆人驚妙技,紛紛鼓掌叫好。

原來這不止是鼓上舞,還融合了劍舞。

金玉嬛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狠冽,暗恨那臺上的女子搶了自己的風頭。

淩波舞步翩眇,風清理曼妙的身姿随着鼓點疾速的旋轉着,手上動作不停,浏漓頓挫,閃亮的劍光與那抹白色柔弱的身影完美融合,旋轉,騰躍,搏刺,忽而劍指蒼穹脆聲清嘯,忽而低眉婉轉楊柳擺腰……

腰間長長的白色飄帶随着身姿翩翩飛舞,猶如一道夢幻的流光,拂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眼球,也拂過風清珑灼灼的目光。

一陣氣勢十足激昂的鼓樂緊密奏響,風清理舞力全開,手裏劍回旋環繞,踏步跳躍,氣勢磅礴,仿佛千軍萬馬盡在眼前。扣人心弦的緊張情緒高漲,風清理将劍一抛,跳出一個驚撼全場的“一字馬”,突然之間,衆人只覺眼前有一團白光一閃,她手中已多出一道白绫,那白绫再次化作銀槍左右開擊,“咚,咚”打在鼓上準确無誤。落地之時,她将白绫迅捷地收入袖袍,一個完美三百六十度轉身,不偏不倚恰恰抓住了落到眼前的短劍。

哇,妙哉!衆人失聲高呼,四座無不驚駭動容,不受自控地拍手贊好。

咚,咚,咚……鼓聲中,她铿锵有力地舞出劍氣的縱橫激蕩,亦演繹千軍萬馬一将開的氣勢。劍與鼓,她一并全力,淋漓盡致完美诠釋了柔與剛,力與美的夢幻唯美。她那一身凜然正氣的氣質,滿場飛揚猶如女神天後般耀眼奪目,震攝人的心神——真乃“一曲将盡轉激昂,無限河山盡收複。”

緊扣人心的緊張之後,樂曲複又悠轉低回,風清理亦由快轉慢,動作趨于平緩,最後,擺了一個左右金雞獨立,完美收劍。

“戛然而止掌聲動,座中空嘆看不足。”當場就有青年才俊作詩贊嘆看不夠。

☆、男人也愛他?

衆人皆驚豔,貴女皆自愧弗如。

“皇上……皇上?”劉公公着急地輕喚着做在龍椅上目光熠熠之人。

“嗯——?喚朕何事?”南金帝仍沉溺在風清理出神入化的舞蹈中,回不過神來,不明所以。

“皇上,五姑娘正在等候皇上指示。”劉公公湊近神情恍惚的皇帝,低低在他耳邊小聲提醒。

“哦,哦,那該誰上前表演了?哦,不對,她是最後一個了。是朕一時失神,唉,适才……我仿若看到了阿璃呀。”皇帝頻頻點頭,面有戚色,語無倫次,悲意難藏。

原來皇上的失态,是因為憶起故人。

劉公公忠心耿耿服侍了這皇上三十多年,心知皇上說的是誰,但人死不能複生,今日辦這個宴會就圖讓老皇帝開心,他想了想,打算不繼續皇帝的話。

“皇上,五姑娘的舞跳得可以說是冠絕天下,陛下是否給予獎賞?”劉公公暗揣聖意,也不怕得罪大公主。

“該賞,該賞。辦了這麽多年的萬壽節,唯今年,朕在阿理跳舞時才感到最幸福,快,把最好的賞給她。”南金帝下令獎賞。

這些年,因父兄不在家,宮宴大多時她代表風家出席,她單純認為這是按禮節來安排的,并未多想,但偶爾能發現皇上總是有意無意地常常瞟着眼望她。

這回,又被皇帝死死盯着,風清理心內驚懼,接連兩次提醒高位者舞盡謝幕退場,但卻久久未得回應,進退兩難。

獲得恩準,風清理徐徐走回座位,她的目光對上風清珑的視線,臉上剛褪去的紅顏又泛了起來。

除了不得已而為之外,她亦想借此機會在他面前一展才藝。

她想得到他的贊賞,說她沒有給他丢臉,不枉他一直疼她……諸如此類的雲雲。

就算人醜,她也想争口氣啊。

除了樣貌,她其實是有才華的,只是一葉障目,衆人一見她醜,便将她整個人都否定了。

其實她何止是會跳舞,簡直冠絕舞林,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水準而已。

他看着她的眼色有一些和平時不太一樣,好似不悅,好似不解,又好似焦慮,又好似擔心。

是的,他不悅,他極不希望她成為萬衆矚目的焦點;他不解,她為何要選擇這樣的夜晚跳得這樣嘩衆取寵;他擔心,她為何要如此招搖?難道不知這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幾聲竊竊私語的議論傳至耳邊。

“都說紅顏禍水,難道無鹽也禍水?”

“簡直毫無天理,清珑公子寵着她,如今皇上也是看癡了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旁邊有貴女竊竊私語,被風清珑掃過一眼,全都不敢再多言。

“如此不遺餘力,難道是想做太子妃,或甚是皇後?”風清瑜鼻子哼着粗氣。

風清珑目光一斂,微微沉聲,呵斥道:“你身為風家知名才女,怎麽與那些貴女一般庸俗,這是你一個做姐姐該說的話嗎?”

風清瑜咬緊唇,心有不甘,卻不發一言,只有恨恨地看着風清理。

風清珑一句話都沒有對風清理說,不誇、不贊、不責、不評。

她有些難過,全力以赴的努力也換不來四哥一句溫柔的贊賞,周遭這些人又在編排她的不是。

悶得有些發慌,于是,起身出外,尋一處平靜。

繞過亭臺水榭,她走到後花園假山隐蔽處,忽地聽見有人喁喁細語。

“你放手。”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好熟悉,她就是想不起這人是誰。

“不放!我這輩子都不要放開你的手。”這是三姐風清珂的聲音。

“你,真心要為了他娶她?她那般……那般醜模樣,你一點不介意?”風清珂微微顫地說着。

風清理急忙躲在暗處,擔心不小心被兩人發現。

“阿珂,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我同樣也是風家的女兒,你娶我照樣也可以大方出入風家,照樣可以的!”風清珂的聲音放得很低很輕,說得極慢,百般委屈求全。

“照樣可以?不,我娶了她,他的目光,他的心思便會永遠繞着她,也一定會繞着我。換成娶你,他便不會再看我一眼!”男子嘆了口氣,很無奈。

“有時候我好恨五妹。她什麽都不做,憑什麽能得到清珑全心全意的照顧;她什麽都不做,憑什麽能得到你的一紙婚約,而我做那麽多,卻一無所有!”

“你明明知道不是因為她,何必将怨氣灑在她身上呢!唉……”

“你堂堂一個男兒,為何會喜歡上一個男子,為何啊……”風清珂已經失控,低聲泣訴心中蒼涼的不滿。

“你問我為何?我也想知道為何……我能為他做出更荒唐的事來。”男子苦笑,言語中盡是迷茫。

“你,再不要在我身上費心思了,我對你,永遠不會……”

“玉羲,如果我能得到清珑的青睐,你是不是一定會娶我?”風清珂萬分慌亂中瞎摸了一個理由,自我安慰地燃起希望,小心翼翼地向那個男人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風清理感到無比震驚,風清珂的話猶如一顆炸彈抛擲在她的心底,激起了層層波瀾。

三皇子,他,他……竟然喜歡的是男人,他竟然暗戀着四哥……四哥知道嗎?

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待自己如妹妹一般,她還竟以為他是真誠對待自己好的人,原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一切假象只是為了四哥呀!

風清珂如此風姿飛揚的一個人,為了一個男人去讨另一個男人的歡心,原來,為了愛連尊嚴也是可以舍棄的嗎?

難道,這才是三姐真正不喜歡自己的原因?

三皇子說要娶我?四哥曾經許諾不會讓我嫁給任何人的,他真的能擋下三皇子的求婚嗎?

“我不知……”金玉羲的話似乎是被人強行打斷了。

撲通,似乎有人摔倒,啊……男子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別這樣,清珂,唔……”金玉羲後半句消失在嘴裏,似是被人強/吻了。

假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再無人語。

藏在暗處的風清理心亂如麻,心怦怦直跳……不想再細聽,她思緒紛亂急急地往回走。

在亭臺轉向處,一個急切的身影朝着她奔來。

“哎喲喂——總算找着你了。五姑娘,快回去,皇上要當場嘉獎你。”劉公公急的滿頭大汗,見到她一顆心總算落定。

“哦,別急,我這就跟你走。”風情理平緩了一下情緒,朝劉公公微笑表示安慰。

歸至宴席,只見副提調尚宮女官端着上邊放置了一件疊得整齊薄如蟬翼的白色絲光裙的玉盤,身後跟着兩個低級的女官,三人以無比莊嚴神聖的神情,穩步行至殿前。

衆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過去,只見那白絲裙在夜光珠的照耀下散發着耀眼的藍色光芒。

極品呀!這可是南金國每五十年才出一件的冰藍絲雪霓裳,其神奇之處,在于它會随着擺動閃爍瑩瑩藍光。

緣由國寶冰蠶每年只吐半兩光絲,要做成這衣裳,需要存夠冰蠶絲量,除去編織時必不可少的損壞,則需要五十年才能制得一件。

“朕适才觀風清理跳舞——袖翻紫電以連軒,手握青蛇而的皪;花影下游龍自躍,錦裀上有鳳來儀;傾此入神之技,誠為駭目之觀,風清理之舞韻堪稱一絕,當賞冰藍絲雪霓裳!”

霎時,席下一片嘩然。

雖說風清理舞跳得是最出色,但聽到皇帝的賞賜,在座的仍不免目瞪口呆,就連皇帝身邊的貴妃都不曾獲賞一件,皇帝就這般賞了“醜五”?

那貴妃臉上一陣青一陣紫,非常難看。

只是這樣的場面,總是有一兩只不識趣的螞蚱,會出來蹦跶。

一位貴女站起來,“陛下,風清理只是朝臣之女,況且殘貌,怎配穿這華貴稀缺的雪霓裳。适才大公主也起舞祝壽,雪霓裳要賞也該先給大公主。”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風清理也認為自己只不過跳一次舞而已,不該獲賞如此珍貴之物,便說:“陛下,清理實不配擁有這華衣美裳,如此珍貴的衣裳就該配貌若天仙的公主貴妃們這般高尚人物。公主貴妃們穿了雪霓裳是錦上添花,清理穿了只是東施效颦,糟蹋了美衣。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南金帝一聽蹙眉,盯向風清理,緘默不語。

那貴女本就有意借機巴結讨好大公主,聽聞此話,接了過去:“風五姑娘那般模樣,穿起雪霓裳反而類猴作戲,臣女鬥膽請陛下将冰藍絲雪霓裳賞給大公主。”

南金帝倏地眉宇緊擰,神色頓戾,大怒:“好一個類猴作戲,你這是在嘲諷朕老眼昏花,獎賞不清?”

忽見帝怒,女子慌忙跪地伏身,顫聲道:“臣女不敢,請皇上恕罪!”

事關皇顏,一國君主豈可容忍低賤之人宴上指責帝王獎罰不公。

“鬥膽?好一個鬥膽,吳貴女膽大包天,膽敢對朕大不敬,當斬!”帝怒言。

女子一聽,立時暈死過去。

宴席頓時鴉雀無聲,稍頃,一個頭上紮着高髻,容顏偏俊秀,華麗紫衣袍,眼裏有着幾分銳氣精明的男子鬥膽站了出來。

“父皇,今日為萬壽節,最不該見血,當避晦氣之事,兒臣望父皇對吳貴女從輕發落!”太子出面,力挽狂瀾。

“哼,明知萬壽節,仍出言不遜,忤逆聖意,分明眼中無朕。太子雖仁厚,但毋須多言,朕意已決,誰都不許再為她說話。”帝殺意盡現。

聽得一句太子仁厚,金玉錦達到了目的,朝那貴女看了一眼,神情正如看一具死屍般,冷淡無奇。

此刻誰再沒眼色,亦知雷霆震怒,無人敢有異議。

皇帝殺雞儆猴,風清理受寵若驚,亦不敢再多言,乖乖地接受了賞賜。

而金玉嬛,看似漫不經心地掃了風清理一眼,似事不關己般,面上平靜無瀾,不作一聲反對。只是,手裏的空杯早已被強烈的恨意一把捏碎。

☆、公主的好意

翌日清晨,天色灰暗,陰沉壓抑。

豪華太子府內,莺聲燕語。

選太子妃還包含詩詞,女紅等鑒賞主題活動,衆貴女應邀前來太子府游玩。

為增添情趣,活動安排在游船上。太子金玉錦一身鳳紋紫袍率衆齊聚鳳船二樓。

所出之題大致風月類的詩詞歌賦,少不得邀風流才俊參與主持,風清珑與金玉羲位于其列。

風清理循例參加,衆女震懾于昨日的皇威,既不敢得罪她,亦不願靠近她。

向來習慣了獨來獨往,并不介意被冷落的她,獨自一人在甲板臨水的位置,尋了一處無人角落欣賞湖光水色。

七月流火,秋意漸濃,一片蒼翠的湖邊山林,深紅淺黃夾雜其中。

十裏平湖紅黃天,鴛鴦雙栖蝶雙飛。

此時,一對鴛鴦正在水裏逐着一片飄落的紅楓葉嬉戲。

鴛鴦終究是鴛鴦,水鴨依舊是水鴨。

雖然昨日之舞為她贏來了美譽,但也僅僅是論舞行賞而已,衆人對她的殘貌不祥觀念根深蒂固,不會有質的改觀。

她仿若雕塑般,望着那湖中的美豔鴛鴦,嘴角失神地勾起一彎自嘲的笑意。

“啧啧……看這羨慕的眼神,你莫不是想與太子學那鴛鴦成雙戲水?”忽然有人湊近她的耳畔,冷聲輕笑。

是誰?她驚懼地轉過頭來,才發現一身華服的金玉嬛悄悄地站在她的身旁,身邊還跟着一個宮女。

金玉嬛勾唇輕蔑一笑,冷睨着她,“簡直癡心妄想,這是選美女,不是選醜女。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還巴巴着來!”

風清理抿着嘴,站起施禮,“對太子,清理心知不配,從不敢有心,但亦不願落人口舌說風家目中無人。此次出門,謹遵禮節而已,請大公主千萬不要誤會。”

金玉嬛眼睛瞬間變得陰狠,直直瞪向她,“父皇上一次在你的成人禮上做足了保密工作,萬萬沒想到,他竟能為你做到如此,屈尊前往風府參加你的笄禮。”

風清理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大公主有點說不出來的可怕,仍是那張妖豔逼人的臉,可卻已全然沒了之前的那種輕蔑,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堅毅的肅殺。

“昨日,父皇賜你冰藍絲雪霓裳還真讓我們幾個皇家子女深恐不安啊!尤其是太子,很是擔心指不定哪一天父皇要給我們找個後娘呢。”

金玉嬛環顧四周,人确實都被太子拖在二樓,連老天都幫忙,天要亡你,哼……別怪我心狠手辣。

金玉嬛朝着旁邊的宮婢使了個眼色,說道:“如果參加皇家活動使你這般為難的話,那我好心幫幫你,回頭想想有什麽法子可以使你省去這些麻煩。”

“哈哈。”她笑得詭異,說完轉身就走。

見主子要走,婢女急忙跟上前,走過風清理身邊時,那婢女突然沒站穩,一個歪斜,一把将風清理推到湖裏。

風清理不識水性,突然落水,令她驚懼不已。

她不停地大聲呼救,努力地揮手,希望能有人看到。

掙紮間,耳邊隐約聽得金玉嬛壓低聲音,對着船內喊了兩聲:有人落水了。

衆人都在二樓,紛争吵雜,根本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外邊的情況。

絕望與死亡的陰影籠罩着她,須臾,恍惚間,她睜開沁水的眼,四周只看得到一層清漾的水面,此刻,她已在湖面之下。

耳邊聽不到吵雜的聲音,鼻尖也呼吸不到空氣。

口鼻灌入的水,入心入肺,壓的她生疼,她再無力,放棄了掙紮,任由自己往湖底沉去。

墨色的湖底怎麽會有白光?難道那是……

她想起,據某本書中人提過,人死前是會看到天堂召喚的白光的,這代表生命就此結束。

這是否就意味着即将死去?

意識一點點地失去,僅一個瞬間,她便再不能想任何事情,模糊間,突然感覺有一雙手抱着腰間,用力地拖着她往上浮游……

得救了嗎?她僅存的最後一點清明,在懷疑中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幾個晨醒,她終于感覺到心脈的跳動。

原來,我還活着——她心裏默念。

她想睜開眼,但是怎麽都睜不開。

“水,水……”似有火燒灼一般,喉間幹喝引起的尖刺疼痛無比令她忍耐不住地呻吟。

朦胧間,似乎有人将她扶起,之後一縷清甜由喉中順流沁潤心脾。

她順着水源貪婪地呷了好幾口,直到感到滿足之後,才停下喝水的動作。

再次感到有人将她輕輕放回床上卧躺,手輕輕地為她捋順被子,将空的地方都壓得嚴實。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很安心……

如同小時候每次念書不小心睡着,被四哥抱回榻上的時候一樣,那般溫暖……

她想,或者臨死前看到的那白光可能是四哥的衣服吧,她還以為那白光是通往天堂轉生之路。

頭十分昏沉,人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幾個時辰,感到有人在她的頭上撫摸。

她眼睛仍是睜不開,但耳朵已經醒來。

滴滴噠噠……

她聽得出來那是擰毛巾時水滴零丁落入銅盆的聲音。

有人在用溫熱的濕布巾給她擦拭臉和身子,帶着沁涼的感覺,緩解了她身上的燒灼。

“終于退了。”滿是擔心的聲音舒緩了一口氣。

“公子,你都一連幾天沒合眼了,五姑娘的狀态已經穩定,應是無甚大礙,今夜就換小的來守吧!”

“不要緊,你先出去吧,需要的時候我再喚你。”

“是。”一陣腳步聲遠去,嘎然消失在一個閉門聲中。

照兩人的對話來看,她落水發燒的幾日裏,男子應該一直在照看她。

“原本以為你在船邊散心,卻不想……是四哥一時失察了。”風清珑臉上滿是愧意。

見她手指微弱地動了動,“阿理,你醒了嗎?”

“阿理——,阿理——?”風清珑輕搖着她,一聲接着一聲,最終情緒由最初發現她指間動作時的激動慢慢地轉向沮喪的疑惑。

為使他放心,她使勁抵抗着難以忍受的昏沉,緩緩地撐開沉重的眼皮。

緩緩适應了光線的強度,一張熟悉的絕世俊美的臉在視線中由最初的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這幾日都是四哥你在照顧着我嗎?”發了幾天燒,喉部早已燒到幹涸,她用虛弱而嘶啞的聲音對着他說。

“你終于醒了,覺得如何,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見到她睜開眼睛,風清珑微略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咳,咳……我感覺好多了,多謝四哥關心。”話說的太急,初愈中的喉嚨受不住一下吸入太多的空氣,敏感地咳了兩聲。

“那天,怪我沒有守在你身旁,否則你絕不會落水。”

“四哥,你不要自責,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要去船邊的。”她極力想安慰他,朝他露出四天來第一個笑容。

“你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嗎?”他輕聲地問。

“不太記得了,只知道大公主身邊的那離我有些遠的宮女臨走時,不知道怎麽地,許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然後我就掉湖裏了。”她回想了一下,說道。

他攏起眉,面上積滿陰郁,哪還有之前的風流儒雅。

如此看來,事情絕對不會是一個簡單的意外。

片刻後,又如雪後初霁一般露出笑容,說道:“嗯,四哥了解了——你且再睡睡,燒剛退,還要再喝一次藥穩固病情。”

風清珑一邊說話一邊扶她坐好,雙手拿起擱置桌上的藥碗,一勺勺,慢慢地開始喂藥。

藥很苦,但她還是聽了他的話,乖乖将藥喝了下去,藥下肚沒多久,雙眼又開始發沉閉緊了。

淡淡的燭光中,風清珑靜靜地坐着,呆望着床上蹙眉而睡的人兒,思慮起。

那宮女是太子府的人,出事當天就被太子借由得誤傷風五姑娘直接滅了口,哼,明顯的做賊心虛。

太子嗎?還是大公主?不管是誰,這件事絕不能這麽簡單敷衍了事。

心思密謀中,要讨的債,他決定先從太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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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醜小鴨

日出東方,天漸破曉。

淡青藍的天宇鑲嵌着幾顆殘星,一抹薄紅的朝霞伴着如盤的驕陽——這是一個晴天。

清馨閣內,偶爾三兩只飛鳥,停駐竹枝頭,唧喳幾聲又撲哧飛走……

穿過月洞窗的窗隙間,陽光被分割成幾縷照進房內,有一兩縷輕柔地灑在她的枕邊。

翻了個身,枕畔的陽光正巧撲上她嬌嫩的眼簾。

被強光這麽一刺激,此刻無論如何,再怎麽都睡不着了,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床上的人兒下了床。

清風閣內花園,風清理換了一件藍邊雲紋月白色深衣,披散着長發,大病初愈,使她看上去更加蒼白嬌弱,楚楚可憐。

一連睡了好幾日,剛醒來心內第一個念頭便是要親自前來感謝四哥,卻尋不到人。

管家畢叔回話說,公子今天早上去了星月河畔。

“天上人間情人河?”她有些訝異,四哥很少去那種風月場所的。

星月河畔風景極致,河邊建有多棟酒肆“星月樓”,為情侶約會的佳所,因而私下被稱為天上人間情人河,“四哥怎麽會去哪種地方?”

“小姐忘記了嗎?這三日都是七夕情人節呀。”

自從百鳶節那天四哥說明今後将不會讓她出嫁之後,她便不打算參加此類涉及男女有約的活動。

“七夕情人節”非比尋常,四哥這麽早出門,難道是為了心中的那個女子?

回到房內,她整個人坐立不安,思前想後。

她說服自己僅藉由表示感謝的心情,打定主意還是去一趟“天上人間”。

車夫揮起鞭子,一輛馬車辘辘從風府出發,穿過胡同,大街,城門……慢吞吞朝着星月河畔駛去。

雖臨時起意出門,但又有幾分近鄉情卻。

她既想看一看四哥喜歡的女子長着何等模樣,但又有些害怕真的遇上他向自己介紹她的那一幕。

一想到,在不久的将來多了一個四嫂,心裏不知道為何竟酸澀起來。

唉……不想了。

她搖着頭,将多餘的心思甩開了去。

七夕情人節是一個以愛之名為主題的約會活動。為方便男女夜間相約共賞天河,活動通常舉行在未時(下午一點左右),是南金國最開放的節日。參加的未婚男女不限家世,不限長相,只要兩廂情願,情投意合便可促成一段姻緣。活動唯一要求——不論男女進場時,需登記個人身份信息,每人必戴上的入場發放的面具。

伊始,女子預先在紅絲線挂上自己的繡帕,繡帕可以繡着花草鳥獸,或繡上一首詩歌,有心計的女子會噴上不同的香水,無論何種方式均為吸引男子。男子如相中繡帕,摘下後可到月桂臺管理處交由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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