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郁小姐麻煩您再稍等一會,楊總估計再有一會兒就來了。”
郁清接過秘書第三杯茶,面上沒有一絲不耐,“沒關系,楊總業務繁忙,我沒有打擾到他就好。”
‘呈合’承接了目前陸氏彩妝最大的銷售渠道,合作了十年,收取着大額回扣,沒想到這次最先反水的也是他們。
楊紡這個人她在許婷身邊做事的時候就有過來往,他那個時候還是剛被上司搶走功勞的職場新人。
人在微末時總是會表現出很多美好的品質。
比如謙虛,比如誠信,比如守時。
郁清一直坐了一個半小時,楊紡都沒露面,負責接待的秘書态度也逐漸敷衍了起來。
就在秘書第五次講溫涼水倒入杯中時,郁清站起身,“既然楊總實在是沒時間,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罷,不等秘書請示楊紡,她快步朝着公司門口走去,和正要出門的黑衣女子撞了個面。
“唐社長?好巧啊。”
黑衣女子摘下墨鏡,也是驚喜萬分,“郁清吧,怎麽來京市也不跟我說啊?”
她又埋怨道,“叫什麽唐社長,跟我生疏了是不是?”
郁清邊替她開門邊回複道:“哪能呀,這不是來出差嘛,想着處理完私事就找唐姐您下一會兒棋的。”
“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唐芹不由分說,拉着她進了車。
沒了外人,唐芹也不藏着掖着了,問道:“你今兒來是跟他們公司談合作的?”
郁清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後盯着‘呈合’門口抽煙打盹兒的安保,淡淡道:“來之前是這麽想的。”
“說一半藏一般的,你這丫頭可真是得了我爹真傳了。”唐芹瞥了她一眼,“公司遇到了什麽事?”
郁清親昵地攬住她的胳膊,輕聲道:“是有一點麻煩,但是還在把控範圍內,唐姐你別擔心。”
既然郁清已經拒絕了,唐芹知道她有分寸便不再談幫忙的事。
不過她還是沒忍住又提醒道:“聽你姐夫說‘呈合’有個老總前幾天進去了。”
郁清若有所思,“這兩天是被保出來了?”
“你怎麽知道?”
郁清莞爾一笑,“猜的。”
怪不得前幾天楊紡聯系她說合作的事還有回旋的餘地,今天又擺譜。
“安心,”唐芹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長,“動了民脂民膏,哪會這麽容易脫身。”
盯着郁清的側顏值,唐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麽聰明要是我閨女就好了,當時要認你當義女,老頭子非說你是忘年交,那臭小子也給我添堵。”
“不過現在也成,被你叫姐叫的我都感覺自己年輕了不少。”
唐芹嘴裏的臭小子是她兒子,符韞。
郁清幾年前剛來京市的時候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是過程并不是太愉快。
那時候符韞把她看成一個會搶他母親的敵人,免不了毒舌一些,不過卻并未真的做過傷人的事。
所以郁清在棋社看到的他的時候,還是打了招呼,“小韞。”
出乎她意料的是,符韞這次竟然沒有上來冷嘲熱諷,而是乖巧的走了過來喊了一聲,“姐姐。”
“大三了是吧……?”郁清有一瞬間的僵硬,這小子過于反常的舉動總能讓人忍不住提高警惕,“今天開學還挺晚?”
符韞盯着她然後慢慢勾起唇角,慢聲道:“姐姐,我快畢業了。”
“嗷!”下一秒,事情辦理妥當的唐芹從他身後給了他一拳頭,疼得他抱頭嚎叫一聲,“媽,你做什麽啊?”
唐芹冷笑,“叫姨!”
念個大學,輩分都搞不明白,丢人玩意兒。
符韞抽搐了一下嘴角,視線在兩人臉上過了一遍,然後道:“媽,這不違心嗎?”
唐芹詞窮,郁清的這個長相走出去說是大學生也不會有人懷疑。
目測唐芹馬上就要給符韞再來一次愛的撫摸了,郁清趕忙打了個圓場,“說起來,好幾年不見,小韞都畢業了,我還沒準備禮物呢。”
“給什麽禮物,你看他那臭德行。”
“那姐姐明天帶我去買吧。”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對視了一眼。
“沒問題!”郁清拉住唐芹蠢蠢欲動的手,“姐,我正好有點事想請教你,咱倆先去過一把。”
身後,符韞站在原地看她拉着唐芹的背影,眸光微暗。
還是姐姐讓人更感興趣呢。
楊紡的電話直到晚上才打過來,郁清瞥了一眼振動的屏幕,不緊不慢地将臉上的泡沫擦洗幹淨。
“郁助理,沒打攪到您的夜生活吧?”楊紡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微妙,他甚至不等郁清回答就桀桀地笑了起來。
郁清挑眉按下了錄音鍵,“不比楊總生活多姿,‘佳人才子’相伴。”
楊紡家世不好,但是年輕的時候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再有高學歷的加持,贏得了上司的青睐,把獨女嫁給了他。
前些年陪着許婷和夫婦倆吃過一次飯,楊紡在飯桌上幫妻子剝蝦擦嘴,伺候地極為周到。
也是從他身上,郁清學到了一個道理。
一個自視甚高但在低谷時謙卑到低賤的人是要提防的。
因為這種‘屈居人下’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哪怕是他主動讨來的,他也會把這種不甘的情緒轉移到他的‘踏板’頭上。
等到他飛黃騰達時,最先報複的就是給他機會的,見過他貧苦的人。
這兩年,終于等到老丈人退休了,他剛掌握了權力就在外面養了兩個‘知己’,有男有女。
楊紡語氣兇狠了起來,“郁助理不會是想拿這個威脅我吧?胡玉正是待産期,我勸郁助理還是少幹些傷天害理的事。”
“喔……”郁清誇張了提高了聲調,“楊總還知道自己是個妻子有孕的有婦之夫啊?”
這誰不誇上一句厚顏無恥。
楊紡看她不吃這套,很快緩和了态度,“我這不過是逢場作戲,郁助理也是咱們這個圈子的,不會不明白吧?”
“倒是不知道楊總說的是什麽圈(juan)。”郁清吹了一下紅潤的指甲,最近做惡人做的愈發得心應手,身體都健康多了。
楊紡沉下臉,這個臭娘們真是軟硬不吃,想到自己還在升職的關鍵期,他忍了又忍。
“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郁助理想要什麽?”
郁清理了理發尾的小分叉,指甲鉗清脆的聲音通過話筒傳的更加清晰。
确定發尾都柔順的郁清,拿起手機,回道:“我要多兩成的利。”
“他媽的,你耍老子呢?”楊紡可顧不得體面了,他面容扭曲,污言穢語張口就來。
郁清把手機撂到一旁,耐心等他發完颠。
如果這時候楊紡不發火才真是沒有餘地可以談。
“楊總你我都心知肚明,這中間的利潤你自己吃下了多少。”
“陸總今年不過25,董事會的老人再把持公司又能控制多久呢?”
“眼光嘛,還是要放的長遠些。”
楊紡宛若被掐斷了脖子的雞,罵聲戛然而止。
郁清眯起眼睛,帶着一些蠱惑的意味,“我也不瞞你,其實李總也找過我……只不過大家都是做打工賺錢的,辦事來還是熟人更知根知底……”
這種競争對手之間的攀比心,很容易讓人腎上腺素激發從而減少判斷力。
楊紡咬緊牙關,一口氣沒上來,狠聲道:“我還真是後悔今天沒見郁助理一面,陸總有你扶持可真是他的福氣啊。”
“客氣。”
今天是楊紡氣急敗壞,明天就不知道是陸氏的哪個董事步後塵了。
郁清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收獲,畢竟自己只是突發奇想詐他一下。
她在心裏過了一遍董事會的那群人,最終将三個人名劃了出來,然後她在意見表上将‘呈合’化了個叉。
楊紡能接受兩成利的讓步,那他在其中吃的肯定不止這些,這麽大的利潤空間是真不怕把自己噎死。
随後她又将楊紡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最後,她的鼠标在那份記錄了楊紡出軌的文件夾上游移不定。
如果是幾年前的胡玉,或許可以承受。幾年後為了家庭甘願退居幕後的胡玉她就無法去推測了。
郁清微微晃動脖頸,眼神瞄到了剛互道了晚安的聯系人上。
她剛剛确實是困了,也不算說謊。
于是,郁清理直氣壯的又點開了和蘇穆的聊天框,把自己的擔心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這個資料還是從蘇穆手裏拿到的,不知道蘇穆了解的會不會更多一些。
蘇穆那邊很快給了她回複,“胡玉的母親我前一陣子有接觸過,是個頭腦很清醒的企業家。”
想到胡玉父母離異的情況,蘇穆又補充了一句,“母女關系也不錯。”
這已經是明示了,郁清順手發了個‘心心’的表情包,轉頭就把人抛之腦後。
她得趁着這一小會兒頭腦還算清醒,把事情解決了。
自認習以為常的蘇穆還是被她這聊完就跑的态度氣麻木了。他擡高眉宇,忍不住罵了聲,“小沒良心的。”
直到翌日早上,郁清習慣性地翻手機才看見自己回了什麽。
她來回重寫了幾段話都被删掉了,然後生無可戀地捂住臉,安慰自己:沒關系,郁清你應該已經不是第一次犯蠢了,人家可能都習慣了。
蘇穆的心就随着聊天框裏的‘正在輸入中’一升一降,然後沉到谷底。
真怕自己等不到郁清開竅的一天就要被氣死。
估算着郁清洗漱整理的時間,他撥通了電話。
“我……”
“等會,有人敲門。”郁清剛才洗漱的時候就隐約聽到門外有敲門聲,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幻聽以後,她攥着電話就過去開門。
“小韞,你怎麽來了?”
符韞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軟聲道:“姐姐,說好今天陪我的,你不會忘了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