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人
初三暫時把這些壓在心裏,用過早膳不久,戟岄幫他們準備車輛,至于初三,則花了一日功夫做好了路引。
中午時候,戟岄趕車走了回來,這輛馬車就是那種農戶用的,車廂簡單粗糙,不過打掃的很幹淨,那匹馬算不得什麽名種馬,但也伺候的炯炯有神。
而這一日,初三也僞造好了文書。同時,阿泠也又去孫仲娘那兒買了一些常用的藥丸回來,到了晚上,戟岄果然打了兔子回來,讓陸琰給阿泠和初三炖了兔子湯。
初三則繼續偷偷觀察阿泠用食的表情,觀察者觀察着,兔肉也變得寡淡無味。
阿泠對于食物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
不過他現在沒問,因為阿泠在掩藏,不希望他知道,而她也很努力的吃東西。
翌日清晨,天光微涼,初三扶着阿泠從房間內走出來,戟岄看了兩人一眼,喂了一把草給馬兒,然後笑道:“我就不送了,祝你們兩人一路順風。”
阿泠看了她一眼,又朝着這個安靜的村落望了望,問:“你和陸琰就決定留在這兒?”
戟岄笑了笑:“留在這兒也沒什麽不好的。”她有仇恨,可仇人已死,而她已失去太多東西,如今和陸琰守在一起,她便已經很滿足。
阿泠又朝着陸琰看去,陸琰安安靜靜站在戟岄背後,一臉冷漠的樣子,仿佛對任何事都不上心。其實戟岄和陸琰的本事留在山村太過可惜,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阿泠只會祝福她們能得償所願,過寧靜平安的日子。
再然後她鄭重地對戟岄道了謝謝。
戟岄收留她和初三兩人,一不留神,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雖然戟岄說,是她先有恩于她,可這世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有恩報恩的。能做到的,阿泠都會感恩,至于不能做到的,阿泠也不難過,是她選擇相救,而不是他們強迫她施恩。
再說了,人生漫漫,阿泠從不強迫別人成為自己想要的那種人,她只希望自己成為自己希望的那種樣子。
戟岄應了聲不客氣,最後看了眼阿泠和初三,她沒有問兩人未來的計劃,沒問兩人打算去往何方,只是道:“保重,希望這輩子還有和你切磋武藝的時候。”
阿泠輕輕地笑了下:“我也希望。”
戟岄又看了眼初三:“初三,若是下次還能見面,我一定要打敗你。”
初三聞言,淡淡地掃了眼戟岄:“你打不贏我的,再練許多年也不是我的對手。”初三在某些方面或許會自卑,但和阿泠一樣,在自己擅長的地方,卻很是自信。
戟岄聞言也不氣惱,只是一挑眉,精氣十足地道;“那就等着看呗。”
阿泠看着她的表情,心裏忽然生出了一些暖暖的感覺。她沒料到在崖低的幾日生活能這麽平靜,是的,這個世界藏污納垢,但也充滿了簡單的溫暖。
盡管只是知恩圖報,盡管只是一餐食,一件衣。
*****
兩人上馬車出發,這一路上,初三盡可能繞路走,避開搜捕的追兵,就這樣走了三日後,兩人到了林血關。這座山關距離覃陽都城三百裏,三面環山,是西南方向拱衛覃陽的一道天險,也是離開覃陽去往西南,必須出的一道山關。
清晨時分,初三的馬車駛入了傍着林血關的大鎮。
因為這三日刻意繞路而走,他們還沒有遇見過追兵,但是到了林血關,附近到處是有搜查的官兵,而告示欄也張貼着阿泠的通緝令。
不過萬幸的是似乎已經過了最嚴苛的那些日子,來來往往的搜尋的人少了很多,不過這也在初三和阿泠的意料之內。
國事繁忙,着實沒有太多時間給一個女子,當然白家父子雙雙被殺給覃陽官吏的确脖子上懸了一把刀。趙泠既然有這等本事,焉知以後可會将矛頭對向自己,所以許多人支持繼續搜查,林血關的關口則是重點。
初三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停下馬車,低聲沖着馬車內道:“阿泠,出關我們得分開走。”
那日和阿泠掉下山崖的是兩個人,現在搜查關鍵在于陌生的一男一女。
他們兩人一起出關,危險系數會更大。
阿泠掀開簾子,露出一張臉,這張臉經過僞裝,臉色發黃,嘴角黑痣,鼻頭有斑,嘴唇泛幹,頭發枯黃。和白皙美麗的阿泠搭不上任何關系。
這是阿泠這幾日在山中得到的結果,很多草藥不僅能拿來治病,有些樹草的汁液還可拿來僞裝,當然還有這幾日經過某些小鎮時采買的鉛粉。戟岄沒多少錢,所以也沒給兩人過多錢財,但兩日前經過一小鎮,初三賣了那顆沒入藥的人參,得了一筆錢,倒是夠兩人花用。
“好,那我下車。”阿泠贊同地道。此處距離林血關口已經不遠。
初三伸出手去扶她;“腳還疼嗎?”
阿泠搖了搖頭:“好的差不多了。”在戟岄那修養了兩日,又在馬車內待了三日,水泡開始結痂,便不會疼了。
救初三不放心地看了眼,他也經過僞裝,臉色發黑,眉間長痣,但幸好初三不是排查重點,而且他的五官硬朗,不如阿泠那麽好改變。
初三朝着出關的方向看了眼,然後道:“你先過去排隊,我稍後就來。”
阿泠點了點頭,初三從馬車上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包袱遞給她,阿泠接過包袱,朝前面走去。
阿泠算是經歷過很多場面了,許多時候她都能有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本事,但今日,她一顆心怦怦直跳。
因為這一次,不僅關系她自己,還牽連初三。
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初三正在收拾馬車,感覺到阿泠的目光,他擡起頭,四目相接,阿泠握緊了包袱。
有牽挂,是軟肋,但……也是铠甲。
林血關因為是去往西南的必經之途,防守嚴格,他們也知曉,若是趙泠要往西南,必從此出。
出關隊伍并成三列,一列是尋常人,另外兩列則是帶着貨物的商旅。初三有輛馬車,算作有資,排在阿泠旁邊那一列。
阿泠深呼吸了兩口,朝前面看去,這一看提着的心微松,雖然每個出城的人都會比對畫相,可隊伍前進的速度不慢,說明不曾十分嚴格。
阿泠滿是冷汗的手心松了松,若是這樣的檢查标準,加上她現在的模樣,她有八成把握她們認不出她來。
正想着,武士的詢問聲距離阿泠越來越近,再過兩個人就是她了。
阿泠告訴自己要冷靜,沒事的,認不出她來的。
阿泠握緊包袱,按照路引再次回憶出關措辭,這時卻聽見一道馬蹄聲響起。
“鄒大人到。”
阿泠猛地擡起頭去,只見前方不遠處,身騎棗紅駿馬的男子疾馳而來,周圍武士連忙低頭行禮。
馬蹄聲越來越近,阿泠壓低頭,一片緋紅色的衣角在她餘光中閃現。
她聽見武士離得很近的聲音:“大人,你怎麽親自來了?”
阿泠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頭上,不過很快挪開了,随後是鄒雪明的聲音:“我過來看看,你們繼續檢查。”
他說着就立在了一邊。
阿泠沒想到鄒雪明會親自前來,但細想也不意外。按照那個她的習慣,從獄署中逃出來,一定殺了許多人。
而看守她的大多是鄒雪明的精銳,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只是沒想到這麽巧合,他這個時候來了,阿泠想着,偷偷擡起頭來,檢查搜尋的武士還是方才那批人,可自鄒雪明到後那一刻,他們的精氣神大幅度提高。比如她前面那個武士,盤問的嚴格程度明顯提升,比對畫像的時間也增長了。
阿泠吐出一口濁氣,這時候,前面的那個武士終于走到她面前:“路引拿出來。”
這一瞬間,阿泠覺察到旁邊有道目光掃過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武士一眼,從包袱裏取出路引。
“擡起頭來。”那人又道。
阿泠告訴自己放松,她擡起頭,讓五官暴露在晨光下。武士看她幾眼,垂眸又看向那卷軸,阿泠一顆心不受控的跳了起來。
如是幾次,武士收起卷軸:“你一個人出關?”
阿泠見他如此,心知容貌這關是過了,連忙道:“是的,我阿兄前幾日出了關,已經在關外等我了。”這個時候阿泠無比慶幸她準備充足,在馬車上不僅研究如何改變容貌,還吃了種能暫時讓嗓子變音的草藥,加上她刻意揚着嗓子說話,和她從前的聲音完全迥異,不擔心不遠處的鄒雪明聽出來。
但就在這時,阿泠餘光發現那抹紫色衣角動了動,離她越來越近。
“擡頭。”鄒雪明對她道。
一瞬間,阿泠牙齒都繃了起來,她再度擡起頭,對上鄒雪明的視線。
“大人,大人,小人絕,絕……”阿泠嗫嚅地開口。汁液鉛粉盡管有效,她也用盡了十二萬分的能力,可還是有兩三分趙泠的底子在。所以阿泠開口說話,截然不同的聲音和表情容易擾亂鄒雪明的思維。
“大人,可有不對。”武士看了看阿泠問。
阿泠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
鄒雪明定定的看了阿泠片刻,挪開目光:“沒有,你繼續檢查吧。”
阿泠繃着心松了松。
武士嗯了一聲,随即對阿泠擺了擺手,就要放行,這個時候,關內忽然又響起一陣馬蹄聲。
那武士放行的聲音陡然一停。
阿泠臉上的微笑快凝固了,她難得地想生氣,想看看又是誰來了。于是她朝馬蹄聲看去。
晨光從地平線升起,天色一片橘紅,白馬高大,青年紅衣,五官卻要比紅衣還要來的讓人驚豔精致。
“黎将軍怎麽也來了?”鄒雪明望着白馬上的青年,走過去道。
人群嘈雜,初三站在阿泠旁邊那列,心神都在阿泠那處,聽見鄒雪明叫來人黎将軍,不由扭頭望了眼。
青年紅衣,唇紅齒白,五官精致而近乎女氣,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一種風格。
阿泠瞧見這位黎将軍,臉色微微一變,再度低下了頭。騙過鄒雪明不難,可黎默安……
她心有些慌了,不自覺朝着初三的方向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剛說了更新時間就不穩定,我在醫院裏,昨天下班路上下雨,我室友打着傘騎自行車回家,結果出車禍了。我合租的室友是我高中時期開始的閨蜜,她也不敢告訴她父母,所以我得在醫院照顧她幾天,不過慶幸傷的不重,這兩天在醫院有時間就碼字啊。
望大家千萬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