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86:太過兒女情長的人,(3)
疑的表情,“你找白央?你是……”
“我是白央的男……”聶岑脫口而出的話,忽然止住,他不知白央是否對家人說起過他,萬一沒有,他貿然以她男朋友身份自居,恐怕會給她添麻煩,想到這兒,他說,“我是她的朋友。如果白央在這裏,麻煩你告訴她,我是聶岑,我來找她。”
誰知,對方聽完,竟瞠目大瞪,“聶岑?你,你就是我姐的小男友?”
聶岑一震,亦是不可思議,“你知道我?你是白央的弟弟?”
面前一身重孝的男生,長相端正,戴着眼鏡,五官輪廓仔細看的話,與白央十分相像。
“對啊,我叫白濮,白央是我姐,她跟我提起過你,我當時還嘲笑她找的男朋友太不靠譜……”白濮口無遮攔的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麽,尴尬的紅了臉,他摸摸鼻子,讪讪的道,“對不起啊,我,我胡說八道的,你,你等等啊,我去叫我姐出來,家裏現在亂得很,可能……”
聶岑也打量一番白濮,溫和的說,“沒關系,是我太冒失了。我在這兒等就好。”
“哎,好。”
白濮快速跑回院子,閃身進去了靈堂。
聶岑靜靜的等,手心竟不知不覺滲出了汗漬,許久未見,他唐突而至,不巧的正趕上白央父親去世,她會不會……生他的氣?
靈堂裏,白央跪在一側,給每一位來上香的親朋叩頭還禮,白濮進來時,恰好親朋剛走,白央正低頭抹着眼睛。
“姐。”
白濮跪在白央身側的蒲團上,他伸手摟住白央的肩膀,一開口便哽咽了嗓音,“姐,換我來守吧,你去大門口看看,興許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兒。”
“不去。”
白央抽噎了一下,她扭頭看向父親的棺木,啞聲道,“我沒事兒,我想多守一會兒爸,你歇會兒吧,晚上端祭飯,要跪很久的。”
“姐,爸還在,沒有走,你呆會兒回來再守靈。現在,先出去看看,你的小男友來了。”
“什麽?”
白央渾身一震,她捏住白濮的手,瞳孔放大,“我的小男友?你說聶岑?”
“對啊,正在等你呢。”
白濮點頭,臉上微微露出笑意,“意外吧?我也挺驚訝的。還有啊,未來姐夫長得真挺帥氣的啊,穿戴氣質,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姐,你真有眼光!”
白央連忙站起身,死寂的心髒,重新跳動起來,她交待道,“我,我出去一下,你好好跪着啊,等我回來。”
白濮應下,“放心吧。”
白央沖出靈堂,一轉身,目光便落在了院門口那道颀長的身影上,望着那張熟悉刻骨的俊美容顏,她一時恍若身在夢中。
有來來往往的親戚穿過他們的空間,亦有人奇怪的張望聶岑,互相詢問,這是哪家的小子,怎麽看起來面生的很……
聶岑身上,總是有一種寡淡自若的氣質,不論身處何種環境,他都泰然面對,不會緊張的手足無措。
他靜靜的看着白央,她一身素诰,原本便不大的臉龐,瘦得好似一巴掌便能全部包裹,她雙目紅腫,明顯哭過很多次,憔悴疲累的好似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
這樣子脆弱的白央,向來以堅強樂觀示人的白央,令他心疼到了骨頭裏。
白央終于挪動了雙腿,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向聶岑,她眸中浸滿淚水,蠕動着嘴唇,無聲的喚他,“聶岑。”
☆、093:我來,你高興嗎?
白央發不出聲音,或者說,從天而降的聶岑,給了她太大的沖擊,她大腦空白,目光一寸不移,短短的路程,她感覺走了很久,仿佛跋涉了千山萬水。
聶岑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不知進去是否合适,只能在原地等她靠近他。
白央的唇語,他看得懂,胸膛裏激蕩起的熱浪,沖上腦海,他想迎接她,想将她護在懷中溫暖她,但面對她衆多親朋的目光,他卻什麽也不能做,理智和隐忍,在拼命壓制着他的沖動。
終于,兩人近在咫尺。
白央低頭,用力按了按眼睛,神志回歸,她吸着鼻子發出哽咽激動的音,“你……怎麽會來?”
聶岑喉結滾動,雙目灼灼,“擔心你。”
“我,我挺好呀,你怎麽找到我家的?這麽難找的小地方,你竟然都能找到,好神奇……”
她習慣性假裝的堅強,在聶岑溫熱的大手輕撫上她臉龐時,漸漸消弭,耳邊他的聲音,溫柔的敲擊在她心上,“學姐,想哭就哭,不用強撐,我不是外人。”
白央猛然擡頭,眸中沉浸的淚水越來越多,不受控制的溢出來,從相識到相戀,她第一次,在聶岑面前,哭得像個小女孩兒,她也會脆弱,也會不堪一擊的任性痛哭……
失去了如山的父親,坍塌的世界,有另一個人竟悄悄的到來,為她撐起半邊天。她心底深處的悲痛,終于有了可以傾瀉的閘口。
她終究,也是個需要溫暖和依靠的女孩子。
一道道視線,從四面八方射過來,處于崩潰中的白央,沒有給聶岑任何的暗示,他不禁略顯無措,只怕把握不好度,反而拖累了白央。
正在這時,白濮從靈堂出來,見此情況,連忙呼喊道,“這是我姐的男朋友,大老遠的從上海趕過來的,大家都別瞅着看啊,讓人多不好意思。”
“央央的男朋友啊?”
“上海來的?”
“小夥子不錯啊,真有情義!”
“央央長大了啊,都談男朋友了,可惜她爸沒來得及瞅一眼……”
親友的議論,令白央清醒過來,她擡起袖子抹了把眼淚,轉過身說,“介紹一下,他叫聶岑,我事先不知道,他沒打招呼就來了,挺突然的。”
聶岑對着衆親友鞠了一躬,“抱歉,我不知道是這個情況,唐突了。我先離開一下。”
“你去哪兒?”白央一怔,急道,“不到家裏坐坐麽?那個,我家是有些不太好,但是……”
聶岑打斷她的胡亂猜測,柔聲安慰她,“別急,我只是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白央讷讷的點頭,“哦。”
聶岑轉身,沿着原路快步下山。
白央站在原地沒有回去,耐心的等着聶岑。
很快,聶岑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他提着兩個花籃,身後跟着賣花圈的婦女,肩上扛着幾個白色花圈。
親友們一下子圍過來好多人,聶岑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白央面前,略顯拘謹的問她,“我可以祭拜叔叔麽?”
白央沒想到聶岑這般有心,她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盈滿眼眶,她點點頭,“我帶你去。”
進了院子,有管事的人過來收走花圈和花籃,幫忙寫挽聯,聶岑則拿着香紙随白央進去靈堂,只見正後方是白父的棺材,供桌上擺滿了供品和香爐。
聶岑沒有參加過北方的葬禮,不懂規矩的他,生怕出錯,在買花圈時咨詢了一下,所以此時,倒是鎮定的上前,點燃了香插在香爐裏,再把麻紙點燃焚燒,最後跪下,虔誠的叩了三個響頭,完畢,他對着白父的遺像,鄭重的許諾,“叔叔,我是聶岑,是您女兒的男朋友,很遺憾,第一次相見,便天人永隔。請您放心的把白央交給我,以後我來替您照顧她。叔叔安息吧!”
旁側,跪在地上的白央,淚如泉湧,聶岑起身,她磕頭還禮,聶岑連忙阻止,不解的低聲問,“你幹嘛啊?”
“這是規矩。聶岑,我……”白央抽噎着,想謝謝他,卻哭得無法說出完整的話,她軟癱在地上,情緒崩潰到極點。
聶岑不覺紅了雙眼,白央少年喪父的痛,他感同身受,她哭慘的模樣,令他連心髒都揪得發疼,俯身抱住她,他低喃道,“學姐,別哭了,身體會哭壞的,叔叔在天有靈,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子。”
白央傷心的無以複加,她頭靠在聶岑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聶岑,我控制不住……我都沒有趕上見我爸最後一面,他怎麽就不等我回來……”
聶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抱着她,陪她度過這撕心裂肺的時刻。
靈堂外,許多人望着這一幕,無不悲傷難過。
白濮走進去,雙目噙淚的使力攙扶起白央,“姐,別哭了啊,聶哥遠道而來,肯定累壞了,你帶聶哥去家裏歇歇,媽在等你們。”
白央點點頭,帶着聶岑出了靈堂。
白家是兩間套在一起的共四十平米左右的民房,沒有什麽貴重的家俱,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居多,顯得很淩亂,塵舊的沙發上,白母一身素衣,半倚在沙發扶手上,精神特別差勁兒,蒼老的好似五六十歲的婦人。
“媽。”
白央輕喚一聲,白母閉合的雙眼緩緩睜開,白央強擠出笑來,“這就是聶岑,我在學校談的男朋友。嗯,白濮那個大嘴巴,真是的。”
白母的目光,落在聶岑臉上,呆滞的瞳孔,漸漸有了焦距,聶岑連忙上前,禮貌恭謹的道,“阿姨您好,冒昧打擾您了。”
“哦,好,好,快坐,家裏髒亂,你……你等等啊。”白母的神志,終于全部回籠,她手忙腳亂的撐着沙發站起,彎腰拾掇沙發。
聶岑見狀,扶住白母,微微笑道,“阿姨,不用客氣的,您可以坐的地方,我一樣可以。”
“是啊媽,聶岑他……他不計較的。”白央輕聲道,她千瘡百孔的心,因聶岑的種種舉動言行,而倍加溫暖。
白母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着眼前高大帥氣知書達理的少年,她慢慢的紅了眼眶,轉過身吩咐白央,“把你爸抽屜裏珍藏的那罐好茶葉拿出來,暖壺裏有開水,你泡茶給小聶,媽去廚房裏弄點飯菜,這大中午的,小聶肯定還沒吃飯吧?”
“阿姨,您別忙活,我不餓的……”聶岑不好意思,忙搖頭道。
誰知,白央拉了拉他袖子,朝他擠眼暗示,他只好改口,“那謝謝阿姨了。”
白母歡喜的出門,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聶岑唇角不禁揚起輕淺的笑意,“學姐,你媽媽很親切。”
“所以,你一定得吃飯,不論飯菜好壞,合不合你胃口,你都做個樣子吧,不然我媽心裏會難受的。”白央拉聶岑在沙發上坐下,“我們陝北人,待人都是很熱情好客的,你要是拒絕了,我們會認為你是看不起我們。”
聶岑皺眉,“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生怕給你家添麻煩。”
“那你到底吃午飯了嗎?”
“沒有,一下飛機就來了。”
“那就不算麻煩,你沒看到嗎?你答應了吃飯,我媽多高興啊,她沒多少文化,說不出什麽深層次的話,只能用這種親切的方式,表達她對你的歡迎。”
聶岑欣喜,“真的?我不太了解你們北方人,總害怕失了禮數。”
白央難得笑了笑,她起身去抽屜裏拿出茶葉,朝聶岑晃了晃,”你瞧,眼熟麽?”
“呃……這是我過年時快遞給你的?”聶岑驚訝。
白央點頭,“是啊。我爸一直舍不得喝,總說要等家裏來了客人,招待客人一起喝呢。沒想到,物歸原主了。”
聶岑聽得心裏發堵,“叔叔真是……”
白央泡了兩杯茶,端到茶幾上,她反過來安慰聶岑,“沒事兒了,我能挺過去,我爸知道你來,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什麽時候出殡?”
“明天一早。”
“火葬麽?
“不是,土葬。”
聶岑執起白央的手,握在掌心,“需要我幫忙的話,你記得開口,若你跟我見外,就是沒打算嫁給我。”
“嗯。”白央用力點頭,“我會的,不過真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親朋很多,人手足夠了。”
“好。”
“對了,你比賽順利麽?沒有受什麽傷吧?”
“沒,特別順利,我拿了總冠軍,回國後一直聯系不上你,擔心你出什麽事,我就來延安找你了。”
聶岑大掌摩挲着白央的手,目不轉睛的望着她,“學姐,我來,你高興麽?”
☆、094:總有那麽一個人,像太陽一般溫暖你
“看到你,我反而哭得更多了。”白央癟癟嘴,淚花兒又在瞳孔中閃現。
這幾天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盡管第一時間拼命趕回,可見到的卻是已無生機的父親,躺在冰冷的病*上,一襲白布,遮蓋了他苦難的一生,結束了此生親情的延續。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
突然到,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那個疼她愛她,一輩子為兒女操心,為家庭付出全部的父親,她心中如山般偉大的依靠,就這樣,突然的消失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莫過于此。
所幸,在白央跌入黑暗的漩渦時,聶岑用他小太陽般的光芒,照亮溫暖了她,令她覺得,生,還有可戀。
聶岑微微淺笑,黑眸中一抹*色,柔軟泛着光,“以前的你,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心裏有多麽悲傷,都從來不會哭,哪怕面對我。女孩子堅強是好的品質,但我更希望你在我面前能活得真實,把我當作你的親人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談戀愛的時候,誰不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啊。”白央眼睑低垂,間歇性的抽鼻子,“何況,像我這種倒追沒保障的,恨不得把自己僞裝成仙女似的,哪兒敢丢臉的嚎哭?”
聶岑唇角的笑意擴大,若不是擔心白母可能随時回來,他真想攬她入懷,隐忍着心底的悸動,他問,“你現在有保障了麽?”
“嗯,有了。所以……就哭了。”白央抽噎了一下,低低的說。
“高興麽?”
“高興。”
聶岑默了一瞬,柔聲道,“以後,你還有我。再大的風雨,都會過去的,生老病死,我們左右不了,只能勇敢面對,日子還很長,你說是不是?”
“嗯。”白央點點頭,情緒漸漸緩和,想起聶岑來尋她的原因,她才驀地憶及,手機當天在醫院時沒電了,她就扔進包裏,一直忘記了充電,然後因為忙碌和心情的緣故,根本忘記了手機以及聶岑的存在。
聽了她的解釋,聶岑笑了笑,“沒關系,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我去給手機充電,萬一你再找我,也好聯系。”白央抽回手,起身道。
“去吧。”
“那你先喝茶。”
“嗯。”
白央去了另一間屋子找手機,聶岑端起茶杯,剛喝兩口,白母便端着飯菜進來了。
“小聶,這是現炸的油糕,還有這碗豬肉饸饹,你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蔥和香菜,你喜歡吃哪個,在這個小碗裏,你自己取,哦對,還有辣椒,在這兒。”
一個很大的托盤裏,擺滿了佐料和香噴噴的食物,聶岑從沒見過這種美食,他新奇的說,“阿姨,這個豬肉饸饹和油糕也是陝北特色嗎?顏色好看,聞起來特別香啊!”
白母臉上揚起親切的笑容,“對啊,這兒家家戶戶都愛吃,饸饹是用荞面和白面做成的,油糕是用軟米做的,你吃着好的話,阿姨再給你做一碗。”
聶岑忙道,“謝謝阿姨,太勞煩您了,這麽多足夠我吃了,我飯量不大。”
“才這麽一碗啊,年輕人要多吃點兒,別老想着減肥,要是吃不慣,廚房裏還有備好的菜,阿姨做豆角燴菜給你……”
“媽!”
白央走出來,扶住白母的肩膀,戲谑道,“第一次見你女兒的男朋友,就這麽熱情啊?恨不得把家裏的好飯好菜都搬出來嘛?”
聞言,聶岑俊臉染上羞臊的紅,十分難為情。
“那是當然,能被我們央央喜歡的,各方面肯定不會差,媽瞅着也喜歡。”
白母看聶岑,那完全是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雖說了解不深,但初見的印象,便特別的好,剛剛在院裏,親朋們都在誇聶岑長相端正做事細心,為人禮貌又謙和,還誇白央眼光好,若白央有個好歸宿,白父泉下有知,便也瞑目了。
聶岑倍覺意外和感動,“謝謝阿姨!我會盡我所能的對白央好,謝謝您對我的信任。”
“媽,聶岑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很會照顧人,對我很貼心的。”白央摟抱住白母,嗓音輕柔,“所以啊,今後別再操心我,你照顧好白濮就行了,我有聶岑呢。”
白母眼角發紅,欣慰的道,“好,好,你們要互相關心互相照顧,有什麽事啊,也別忘了往家裏打電話。”
白央點點頭,“媽,我們懂,一會兒饸饹要涼了,讓聶岑先吃飯,你也去休息。”
白母答應着,又囑咐聶岑,不夠吃就開口,聶岑千恩萬謝,目送白母去裏間屋子休息。
剩下他們倆人,白央給聶岑添滿茶,道,“你吃飽後,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先住下,下午和晚上我都會特別的忙,沒時間陪你,你在酒店好好歇着。”
“要忙什麽?我能幫你什麽?”聶岑拿起筷子,一邊開吃,一邊詢問道。
白央抿唇,“你幫不了我的,都是需要我親自做的。這裏土葬的風俗很複雜,下午去前街迎紙火、幡,然後孝子跪聽魏家訓誡,晚上端祭飯,這一項結束後,孝子哭靈,再然後撒路燈,全部完成就到深夜12點以後了,明早是四五點上山,八點多差不多回來。”
“明早出殡?”
“對。”
聶岑仍有疑惑,“什麽是魏家?端祭飯、撒路燈,又是什麽意思?”
“魏家指的是逝者的娘家人,孝子孝孫得全部跪在地上,聽魏家質問在逝者生前是否孝順,喪事的規模是否合理等等;端祭飯也叫祭食,分為娘舅、孝子、家門三祭,開始上祭飯時,唢吶齊鳴,吹鼓手前邊走,端祭飯的人繞着跪地的孝子空隙轉來轉去,手舞足蹈,高聲唱叫,每完成一祭,孝子行三叩九拜大禮,直到将所有祭飯全部送到靈前才結束,耗時比較長,一般得三個小時左右。”
“三個小時一直要跪着?”
“嗯。”
聶岑聽得震驚,“那你身體能受得了麽?”
“我可以的。”白央安慰他,又接着講道,“撒路燈是出殡前夕,所有孝子在吹鼓手引導下,前往墳地燃燈祭奠,一路走一路撒燈,路燈由近及遠,指明出殡的路,明早就按這條路出行,不能走錯。”
聶岑聽得頭暈,“确實好繁瑣,我們是直接開追悼會,然後火葬,再把骨灰埋進公墓就可以了。”
“小城市還在保持傳統風俗。”白央說着,催他,“你趕緊吃啊,一會兒真涼了。”
聶岑不再說話,認真吃起來,并贊道,“果然好吃,我發現你們陝北小吃真不錯啊。”
“那當然,有些我也會做,有機會我做給你吃。”白央揚唇,輕輕一笑。
聶岑擡目看她,會心的笑,“好,以後我有口福了。”
午飯吃完,白央換了衣服,帶聶岑下山找酒店,走到院子裏時,又被親朋們圍觀,幾個長輩攔住聶岑跟他說話,聶岑有良好的修養,紳士有禮,應對自如,令長輩們很滿意,白央與有榮焉,臉上不禁多了一點笑容。
寒暄過後,兩人一起下山。
聶岑沒有先找酒店,他在街口逛了一圈,找到一個較大的超市,“先買點禮品吧。”
“幹嘛?”白央疑惑。
聶岑道,“我剛開始找不到你家,就沒帶禮品,現在找到了,總不能空手而來啊。”
“不用了吧……”
“那不成的,你家那麽多親戚在看着,什麽也沒有的話,會讓人笑話你的。”
“呃……”
“走吧,多買幾份,還有你的姨媽、叔伯,娘舅,遇到一起了,少一個面子上都不好看的。”
“天哪,那得多少錢啊?你現在只是我男朋友,不用下血本吧?”
看着白央瞠目的表情,聶岑無奈的笑,“你至于麽?你沒看到他們很喜歡我麽?對我好熱情的,那我送一點禮品,又算得了什麽?”
“我,我是不好意思,你來我家一趟,結果……”
“快走吧,就當我為了娶你,提前廣結善緣,為将來打下良好的基礎!”
“噗哧!”
白央忍不住破功,情緒被他帶動的暫時性的忘記了悲傷,她笑他,“你現在說起這些話來,倒是熟門熟路啊!不害羞了嘛?”
聶岑眯了眯眸,猛然将白央抱了個滿懷,久違的吻,終于落在她唇瓣,蜻蜓點水,一吻即止,他低喃,“我被你帶壞了,想從良也從不了了。學姐,我真想你。”
白央心頭一熱,眼睑潤濕,“我現在這麽醜,你還親我……”
“你本來也不怎麽漂亮。”
“嗯?”
聶岑戲谑她,“呃,我是說,你再漂亮也沒有我顏值高。所以跟我相比,你差那麽一點點。”
☆、095:意外一
明知聶岑是在故意逗她開心,白央不想他為她擔心太多,便配合他,佯裝生氣道,“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否則,我就要出國一趟了!”
“哦?去哪兒啊?”
“韓國。”
聶岑頓時笑彎了唇,他摟着她走進超市,一邊挑選禮品,一邊揶揄她,“小心整容失敗,一輩子當老姑娘嫁不出去。”
“不行,咱倆得簽一份合同,以保障我将來的婚姻狀況。”白央摸摸下巴,提出這個嚴肅的問題。
聶岑撫額,好笑的問她,“合同需要公證麽?”
“可以啊。嗯……若是你違約,不用賠我違約金,罰你40歲之前不許結婚!”白央眼神裏閃着算計的光,“若我違約,罰我嫁個渣男,終身不孕不育!”
聞聽,聶岑忍不住笑彎了腰,他握住白央雙肩,雙目灼灼,“你信不信,律師看到這份合約,保證會把我們倆轟出門送進精神科!”
“呵呵,不行嘛?”白央撓撓頭,也覺得自己挺傻氣的。
聶岑颔首,“書面合約不行,沒什麽意思,合則聚,不合的話,勉強綁在一起,遲早也會分道揚镳。重要的是……”他指指她心髒的地方,再指向自己,“這裏是關鍵,它不受任何東西的束縛,它是自由的。”
白央楞了楞,忽而笑開,“說得是啊,我的智商不夠用了,真是傻到家了。”
聶岑大掌輕柔的撫上她的臉龐,眸色認真,“凡是能夠開花結果的感情,都需要兩個人共同的努力。白央,答應我,我們誰也不要放手。”
“嗯!”白央用力點頭,她語氣異常堅定,“我答應!”
聶岑餍足的揚唇,他牽起她的手,沿着一排排的貨架走過。
只是,反複的承諾,誓言般的美好約定,以為不會變的永遠,在不久的将來,它依舊成為了一個笑話……
哪怕之後數年,每每午夜夢回,聶岑在大汗淋漓中醒來,曾經年少的一切,有關青春,有關初戀,有關這場刻骨愛情的傳說,于他,全部仿佛冬日的泡沫,早已凝結成冰……
當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禮品,氣喘籲籲的爬上半山,回到家時,看呆了一衆親朋。
聶岑謙和禮貌的說,“我來時匆忙,什麽也沒有準備,很抱歉。這是給衆位長輩的一點見面禮,聊表心意,希望長輩們不要嫌棄。”
白央幫忙分發送到叔伯姨媽等人的手中,她笑着說,“聶岑比我細心多了,我都沒想這麽多,他說你們對他熱情又喜歡,所以他一定要表達一下心意。”
“哎呀,這孩子,太多心了,将來要是你們倆個能成,再送也不遲啊。”長輩們一旦反應過來,紛紛不好意思的說道。
聶岑淺笑,“沒關系,哪怕我和白央只是朋友,這也是應該的。”
他的知禮大方,再次贏得了白家人的贊揚,為他加分不少。
寒暄了片刻,看看時間不早,白央急忙攜聶岑下山,附近只有小旅店,聶岑倒是不嫌棄,他想距離白央近一點兒,哪怕環境不好,忍忍也就過去了,但白央不答應,“安全系數不夠高,你初來乍到,又身單體弱,萬一被人劫財劫色可怎麽辦?”
“呵呵,劫色不至于吧?”聶岑笑。
白央瞪他一眼,“至于!在這個看臉的社會,誰對帥哥有免疫力?像我,完全沒有!”
“呵,行行,那你給我找酒店。”聶岑失笑連連,只好妥協。
後來,兩人乘公交車,坐了五站路,在一家四星酒店登記了房間。
眼看時間不早了,白央便沒有送聶岑上樓,她擁抱他,“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明天見。”
“嗯。端祭飯的時候,膝蓋下面記得墊一個毯子,知道嗎?”聶岑輕聲叮囑。
白央點點頭,“我知道,你晚餐自己解決,有事打電話給我,我帶手機了。”
“好。”
依依不舍作別,目送白央離去,聶岑在原地又站了會兒,才轉身乘電梯上樓。
……
這一晚,是白父留在世間的最後*。
白央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機械的跪來跪去,哭得嗓子都啞了,等到端祭飯的最後一項孝子哭靈時,她竟已哭不出來,頭暈目眩,身體搖搖欲晃,而後突然一頭栽在了地上。
這幾天以來,她幾乎沒怎麽睡,身體透支的厲害,再加上精神的崩潰,撐到此時,已經是極限。
家人驚慌失措,匆忙掐她人中,好在,幾分鐘後,她又悠悠轉醒,然後便咳得厲害,白母抱着她哭,“央央,你別吓媽啊,老白,你走吧,別放不下閨女……”
“咳咳,媽,我,我沒事兒。”
白央臉色煞白,不知怎麽了,這一時竟咳得止不住,白濮端了水杯過來,“姐,先別着急說話,喝點水潤潤嗓子。”
長輩們紛紛勸白央回房休息,白央堅持着道,“不,我要送完我爸最後一程。”
“活人重要啊,央央,你別強撐,你爸會心疼你的。”白母滿臉淚水,剛剛痛失丈夫的她,已經再經受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了。
白央喝了半杯水,她坐了會兒,感覺差不多緩過來了,便勉強揚起笑,“媽,我真的可以,你別擔心我,倒是你,快回去躺着。”
衆人勸說不下,只得答應白央,結束了端祭飯,便開始撒路燈,淩晨近一點鐘回來,她又和白濮親眼看着長輩們将父親從冰棺裏擡出,進行入殓。
這最後一面,最後一眼,白央又哭成了淚人兒,整晚沒睡,她守在棺材旁,不停的跟父親說話,回憶從小到大的瑣事,直到天亮。
出殡的隊伍,長長望不到頭,白央跟着靈車,行走在最前面,頭痛伴着惡心感,令她很不舒服,但她強忍着,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
埋葬了白父,下山時,白央實在支撐不住的拉住白濮,虛弱無力的道,“你背我,我走不動了。”
“姐,你臉色好難看!”白濮驚詫,連忙彎下腰,讓白央趴上他的背。
回到家,白央一沾*便睡過去了,這一覺她足足睡了一整天,醒來時,已是萬家燈火,夜幕深深。
喪事全部結束了,賓客盡散。
而她的*邊,聶岑安靜的守着她,對上她迷蒙的雙眼,他回以她溫柔淺笑,“怎麽樣?身體好點兒了麽?”
“嗯,我還好。你怎麽來了?”白央扭頭看了眼窗外,讷讷的說,“我睡了很久啊,天都黑了呢。”
聶岑扶她坐起來,端起桌上晾了好多次的溫水送到白央嘴邊,“先喝口水。我打你電話,白濮接聽的,說你太累了在睡覺,我便來了。”
白央喝了水,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摸摸癟癟的肚子,嘟嘴道,“餓了呢。”
“呵呵,等幾分鐘,阿姨正在給你做疙瘩湯,說是你愛吃的。”
“嗯。”
餓了太久,白央卻依然沒什麽胃口,只吃了半碗便擱下了筷子,聶岑好說歹說,才哄得她又多吃了一點兒。
飯後,白央有了精神,便拉聶岑外出散步。
沿着羊腸小路,兩人邊走邊聊,白央算計着時間,問他,“你哪天回學校?”
“陪你啊,一起返校。”聶岑道。
白央皺眉,“我一時半刻回不去,後天是我爸頭七,至少要過了頭七才能走。”
“沒事兒,我等你。”
“聶岑。”
月夜下,白央緩緩止步,她瞳孔中滿滿映着聶岑俊逸的臉,無數的感動,萦繞在心頭,令她一開口,便哽咽了音,“謝謝你。”
聶岑俯身,擁她入懷,這樣感性的白央,他竟是不習慣,他低聲道,“我還是喜歡你張狂霸道沒心沒肺的樣子,雖然讓人很想揍你。”
“嗯?你敢揍我,我會告你家暴的!”白央杏眼一橫,兇巴巴的道。
聶岑大掌輕拍一下她屁股,氣笑道,“你還擔心家暴?該我擔心才對!我身單體弱,你跆拳道黑帶高手,誰吃虧?”
白央終于笑出聲,“哈哈,對哦,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婚內受苦了。”
看她開懷的模樣,聶岑欣然勾唇,他沒再說什麽,低頭吻住她。
……
頭七過後,白央收拾心情,準備和聶岑一起回上海。
但是聶岑為了讓她釋放情緒,決定推遲兩天返程,兩人一起去延安周邊游玩兒。
白央合計了一下,帶聶岑去了被譽為天下黃河第一灣的乾坤灣,彰顯九曲黃河風情的乾坤灣像一條蜿蜒盤旋的巨龍,在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