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老和判官(下)
? 一天一夜後,任楚二人來到一座月老廟前。烈日炎炎,香火袅袅,人頭攢動,揮汗如雨。任本善叫楚見憐在車上等候,獨自熟門熟路地擠進廟內拜見月老。不多時,複艱難擠出,爬回馬車。
“你這是怎麽了?”楚見憐問。
任本善抹一把汗,強作鎮定:“月老,月下老人也,白日自然不露真身。我們晚上再來。”
馬車徐徐移動。
楚見憐忽而嫣然一笑:“原來郢城任本善任公子名聲在外,天下無人不識君。到底是我一個小女子孤陋寡聞,竟然不知。”
“見憐何出此言?”
“在風來縣,你托人往家中送信,只道一句‘郢城任家’,那人便脫口而出‘任本善公子家麽’。如今在這百裏開外的月老廟,你甫露面,立刻有男女老少圍上來,一口一個‘任公子’,廟裏廟外,聲聲不斷。”楚見憐笑不停。
任公子紅着臉:“你都聽見了?”
“我是鬼,聽力自然強于常人。”
“叫你見笑了。”任本善說得委婉,“先前我陪母親來過幾次。”
不過他也奇怪的是,明明第一次踏足風來縣,卻有人清楚知道他的名諱,而非他的父親——郢城首富任守峰。
入夜後,任本善領着楚見憐再次光顧月老廟,此時人去廟靜,廟門已鎖。任本善拍了拍青瓦紅漆小木門上的銅銜環,無人應答。再拍,仍然無人應答。拍得手生疼。楚見憐攔住他:“別傷了手。看樣子也沒個看門的。不如由我進去将門打開。”
“你如何進得去?”
“穿牆可入。”
任本善本欲以“不問自入與竊賊無異”拒絕,仔細想想又忍住,只道:“我們等上一等,待明月出來,大概月老也會出來。”楚見憐依他。兩人便立在廟門外談天談地,不知不覺月牙高升,人間一片光明。
“吱呀——”廟門被打開,自門縫中探出一只腦袋來,微胖,須發皆白,卻是童顏永駐,雙頰紅潤,長長的白眉毛下半遮半掩一雙眼睛格外有神。他假咳一聲,道:“大晚上的您二位不在家中睡覺,跑這裏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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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有禮,我們特來求見月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們白天再來求簽。”
“我們所求之事需向月老本尊當面講明。”
“月老只管男女姻緣,其餘事一概不理。”
“我們問的便是姻緣。”
“那明天求簽也一樣。”
“并不同。他人求簽問的是今生姻緣,而我二人卻要查一查前世。”
鶴發童顏“老丈”似乎興起,終于從門中挪出胖身子來。這時才看清他左手握一卷書,身後背個大口袋;口袋很滿,不知裝有何物;很輕,不壓“老丈”絲毫。他笑眯眯問任本善:“無論何事先同我講,我代你們傳話給月老。”
楚見憐與任本善對視一眼,前者點點頭,後者仔細将前因後果娓娓道來,驚得“老丈”臉色一變:“竟有此事!”還沒等任楚二人作任何反應,只見那胖“老丈”“嗖——”地一下蹿進門內,身手敏捷,轉眼便消失在門後。任本善與楚見憐面面相觑,正要說點什麽,又見那“老丈”“嗖——”地從門裏蹿出,面不改色氣不喘。
“老丈”道:“以下是月老原話,請聽好。”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繼續道,“原來是小善和小蓮啊。我查過姻緣簿,你倆的紅線是我親手綁的,錯不了。若我沒猜錯,你倆身上各自戴着一塊石頭,那石頭無甚出奇,不過拴石頭的紅繩是我月老特制的‘姻緣線’,紅繩不斷,你倆的姻緣就不會斷。”
他撓了撓頭,苦着一張臉:“在我看來,小憐還魂之事較為棘手。你們可去歸墟員峤山找山蕪老兒,他定會伸出援手。”
“此去員峤山路途遙遠,常人難達,我送你們一程。”
“老丈”從身後的口袋裏取出兩條紅線,分別将紅線的一端系在任本善與楚見憐的腳踝處,另一端捏在自己手指間。紅線看上去很短,卻可無限拉長,且系在腳上毫無感覺。楚見憐前後動一動腳,發現紅線還會自動伸縮,甚是神奇。
“你們去吧。”“老丈”道,“記住,拴石頭的紅繩不能斷,石頭不能丢。石頭丢了不可惜,那石頭裏的東西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呦!”
鶴發童顏的“老丈”,老頑童似的“老丈”,面色紅潤,微胖,笑眯眯站在月下,左手握卷書似姻緣簿,身後背個裝滿紅線的大口袋。任本善忍不住開口:“您便是月老吧?”
“小善好眼力,替我向山蕪老兒問好,哈哈哈!”笑未盡,人已不見。
楚見憐問:“月老說送我們一程,怎麽送?”
任本善搖搖頭表示亦不知。兩人說話間便像被什麽輕輕一扯,物換星移,眼前的月老廟轉瞬變作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