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員峤山上

? 且說小九在任家後花園轉悠半天,始終找不見出口,似乎這任家比她初次來訪時大上許多。她找到一扇小門,将将打開便聽身後傳來糯糯的呵斥聲:“你是何人!”回頭瞧一個七八歲的稚子有模有樣地向她踱步走來,風度翩翩。小九頓覺眼前一亮,這小孩……真是漂亮得不像話!雖比不得師父的絕世容華,但長大後必定勝過花少。小九忍不住同他閑談幾句:“我是任家老太爺任本善的師妹,你是誰啊?叫什麽名字?”

漂亮小孩兒皺眉:“從不曾聽祖父提及他老人家有師妹。”

小九一樂:“原來你是本善師兄的小孫兒,按輩分你該稱呼我一聲‘小姑奶奶’。”

“胡說八道!”漂亮小孩兒板起一張白嫩嫩的臉,“明明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你錯了。”小九笑眯眯掐了掐他可愛的臉蛋,只覺手感甚好叫人舍不得放開,“我年紀比你大上許多許多,輩分也比你大,你是該叫我小姑奶奶的。可惜小姑奶奶今日有事要先走一步,改天再來找你玩。”小九意猶未盡地收回手,目光戀戀,又吧唧親一口在那軟軟的臉蛋上,轉身風也似的消失在門後。

漂亮小孩兒那一句“我叫任秋白,你叫什麽……”微弱地散在風中。随後追來的小丫頭氣喘籲籲:“小少爺,小少爺,那真是老太爺的師妹。”

且說離開任家的小九在城中尋個僻靜處,打算傳音問一問師父自己如何回員峤山去。她道行低,騰不得雲駕不得霧,只懂飛行,可白日飛天必得掐隐身訣,叫她掐一路非累死她不可,更別提飛一路的辛苦!

結果小九剛拐進個沒人的巷子,突然憑空冒出個老頭兒吓她一跳。她定睛一瞧,那老頭兒鶴發童顏,雙頰紅潤,胖胖的似個老頑童一般,不是月老卻是哪個。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九撲上去死死抱住月老,可憐兮兮地叫道:“仙翁救我!”

“呵,是小九啊。”月老也被吓一跳,“你不在員峤山上陪你師父,到這人間作甚?”

“師父派我下山辦事,我辦好了正要回去,求仙翁送我一程。”小九還箍着月老的胖身子不撒手。

“好說好說,你先松開我,叫人瞧見多不雅。”

“才不,你把我送回員峤山,我自然會放手。”

“哎我說你,你師父收徒弟十個,個個懂事有禮,沒見像你這麽耍賴的。”

“還不是跟你學的。說這麽多你卻只叫我松手遲遲不送我走,擺明不想送我,我一放開你肯定跑得比兔子還快。”

“小九,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月老作痛心疾首狀,“你怎麽能拿我跟兔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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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能跟兔子比。”小九慢條斯理地回道,“你看你越來越胖,快趕上天蓬元帥的轉世了。”

月老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小九一身。

小九忙安慰他:“莫氣莫氣,得空我帶你在員峤山上跑一跑跳一跳,保準你變回一個苗條的俊老頭兒。”

月老無奈嘆道:“小九,不是我不想送你,你叫我怎麽送你?我用紅線送你,可你是個貨真價實的神仙,我的紅線只能綁凡人綁不了你。甚至我想把我的寶貝駕雲暫借給你,可你這個貨真價實的神仙……騰不了雲。除非我親自送你,可我今日當真有公務在身,送不得你。乖,你還是自己回去罷。”

他這一番話說得如此誠懇,小九不好再糾纏,于是退而求其次:“那我求你一件小事,你不許推辭。”

“那要看是什麽小事。”月老得着便宜即賣乖。

小九使勁一勒月老肥了一圈的腰,狠狠威脅道:“我尊你一聲仙翁,你可別不給我面子,日後你再上員峤山,小心冷茶冷飯冷言冷語,誰也不陪你玩。”

月老呵呵一笑:“別介意別介意,小九,咱倆這交情,我能不幫你嗎?”

小九請月老查花少的姻緣,月老翻出姻緣簿一看,又掐指一算,眼神頗複雜地打量小九一番,唉聲嘆氣:“你這張臉呦……”

小九奇怪地摸上自己的臉,問道:“我臉怎麽了?”

“罷,我送你回員峤山。”月老說走便走,片刻之間帶小九乘雲來到員峤山上。

員峤山是天帝賜予山蕪上仙的。山蕪上仙原為天界戰神,立功無數,在仙、人、魔和平共處之際急流勇退,辭去神位,歸隐仙山。員峤山上宮殿林立,數不勝數,山蕪上仙卻獨愛黑石白玉砌就的是非殿。是非殿黑白分明,猶如一副慧眼看穿世事萬物。他的好友月老毫不費力地便在此處尋見其蹤影——白發紫袍,墨眉淡目,神情悠遠。

兩位上仙密談許久。

月老道:“他身份尊貴,誰動得了。這一次是天帝親自下令,親自為他設的情劫,叫他下凡去吃一番苦頭,好改一改那風流性子。你說他平日在天庭胡作非為也就罷了,畢竟調戲嫦娥、勾引仙子們不是什麽大罪,教訓一頓關個禁閉就過去了。他小祖宗倒好,膽敢跑到昆侖丘去招惹西王母的青鳥,惹一個還不肯罷休,三個全沒放過,那三只小青鳥為着他幾乎大打出手,把西王母氣得險些現出原形。那西王母可是掌災疫和刑罰的上古女神,本事大脾氣又差,落她手裏還能有個好?天帝也是沒辦法,貶他下凡歷情劫,不通透了不準他回天界。他那紅線還是天帝親眼看我綁的,我使了十足的功力,絕對牢靠,誰知……”月老咕咚灌下一大杯茶,捋一捋長眉毛和白胡須,繼續道,“誰知見你家小九一面,紅線居然硬生生自己斷掉了,接也接不上,換一根特制的也綁不住,啊呦,簡直作孽。”

山蕪眉間闊朗,閉目輕言:“機緣巧合而已,怪不到小九身上。”

“你這短兒護的……”月老大不樂意,“無論如何,你叫小九下山走一遭,把這個情劫圓了,否則你我均交不了差。”

“那是你的差事。”

月老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的:“山蕪你逗我呢!”

“橫豎小九已回到員峤山,與他再無瓜葛,時日一久他自然淡忘,你重新為他牽上紅線便是。”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那個性子在天上時便最難纏,此次下凡天帝只定好他的情劫,命格什麽的都随他,我不信他落到地上還能轉了性。”月老清一清嗓子,學山蕪閉目養神起來,“等着瞧吧,再過一個時辰大概他就追到這員峤山下了。”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後,八徒弟四界來報山下現身兩個凡人。山蕪取一面水鏡與月老一同窺探山下動靜。兩個凡人一前一後而立,在歸墟水邊上,靜靜地望向員峤山,仿佛在那裏駐站許久。

山蕪聲色未動,只叫小九下山去與那男子做個了斷。

月老眼皮一跳,嘴角一抽:“了斷?”

小九被叫進是非殿,茫然問:“怎麽了斷?”

“他問你答,實言相告。”

小九雖不懂師父的意思,但照做無妨。然而她在員峤山下一見花少的樣子,心中似被重擊。算算時辰,人間不過才兩個月,遂道:“才分開兩個月,你,你……”她不知如何形容。

看眼前之人同他以往一樣,發絲不亂,錦衣整潔,但眉眼間滄桑許多,面目萎靡,紅唇幹裂,瘦骨可尋,竟憔悴如斯。

小九勉強冷靜下來:“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花少幾次張口欲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徒勞在幹裂的唇上平添幾道血色,愈發紅豔醒目。一旁的黑衣随從狄人傑急忙将随身攜帶的水袋雙手奉上,卻被花少推開,他輕輕攬過小九雙肩,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輾轉厮磨,舌尖掃過她的貝齒,汲取一些濕潤。

小九氣急,一偏頭,狠狠拂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雙手,怒目而視。

花少終于開口,一字一句,聲音喑啞如撕開一道黑夜的傷口:“我,只,是,太,想,你。”

一剎那,小九無言以對。

“你,的,唇,染,上,我,的,血,很,美。”

小九不耐煩瞪他一眼:“你還是喝口水吧,話都說不清楚,難聽死了。”

花少拉小九坐在山下一塊石頭上,臂膀相依,他喝足水,開始向小九講述自她離去後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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