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顆太妃糖
簡潔又不乏設計感的副總裁辦公室裏,一人舒服地斜靠在黑色真皮座椅裏,兩人規矩站立在辦公桌前。
均是沉默卻又各懷心思。
王雨看着面前眼神冰冷,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的副總裁,心裏直打鼓。
看來這“暗號”是沒對上啊。
旁邊阮心糖依舊擡頭挺胸站着,一張白裏透紅的小臉上還綻放着如花的笑顏,王雨也不知道她臉笑僵沒。
這兩人一個臉色越冷,一個則笑得更甜。
王雨來回看了兩眼,用胳膊肘頂了下阮心糖,示意她看看領導臉色,別再嬉皮笑臉。
“江總,”王雨開口打破沉默,還想趕緊止損,“之前是我沒考慮周到,小阮是新員工,對公司都還不熟悉,當總裁助理顯然更不合适,我現在立刻給您另外安排人選,您看行嗎?”
江柏嶼沒立即回應,還保持着舒适的坐姿,左手輕放在阮心糖那份簡歷上,食指一下一下輕輕敲打着她那張朝氣蓬勃的證件照。
阮心糖的視線跟着他修長的食指上下移動,這頻率竟然跟她的心跳重合了。
咚、咚、咚、——
對方手指突然停在半空,動作戛然而止,阮心糖心髒也跟着漏跳一拍,整個心跳都被打亂。
她重新把視線移回對面男人英俊的臉上,捕捉到他眼眸裏一閃而過的狡黠。
“不用,”江柏嶼薄唇輕啓,聲調低沉平緩,“就她,先考核一個月。”
一個月阮心糖都嫌太長,她覺得自己大概待不了一周就會被勸退。
畢竟,她可是拒絕過這位霸道總裁心意的女人啊!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那天阮心糖心情很好,因為剛接到心儀的offer,在家閑着沒事塗指甲油玩兒,就是在這時候她突然接到她姐薛奉遙的電話,讓她替她去個地方。
她姐薛奉遙,就讀于國內重點醫科大學,碩博連讀後在北陽第一醫院任婦産科醫生,平時說話言簡意赅,能用眼神表達情緒絕不用語言,能動手就不BB,典型的人狠話少高冷禦姐形象。
耳機裏薛奉遙平靜吩咐:“幫我相個親。”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給我遞把手術刀這麽簡單。
“幫你相親?”阮心糖啞口半晌,不知道說什麽好。
“對,明晚七點,玲珑苑,南星包間,挂了。”
“等等等等——”阮心糖一手還舉着指甲油刷,急忙喊住,“那男的叫什麽?多大了?哪兒人啊?幹什麽的?家裏幾口人?車房都有嗎?房子在幾環……”
對面薛奉遙好像手頭正忙,沉默幾秒後匆匆打斷:”他叫言漠承。”
手機被挂斷的同時,阮心糖還一肚子問題。
好在後來薛奉遙又給她發語音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薛奉遙的姑姑跟她親媽以及一個牌友聯合撮合了這樣一個相親。
那牌友介紹說對方是上市公司高管,條件絕對優秀,如此這般的跟她姑姑說了一通。
薛奉遙姑姑回來又跟她媽再添油加醋說了一通,她媽便以自己為要挾說什麽也要薛奉遙去跟這男的見一面。
畢竟薛奉遙已經年近28,在她媽眼裏老大不小卻心比天高,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所以也常擔憂她什麽時候才能嫁得出去。
薛奉遙以自己工作忙走不開為借口又私下把這事托付給了阮心糖,并且要她回來寫一個五百字的感受,主要描述兩人如何不合适,還要描述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才算完。
阮心糖只覺任務艱巨,不過第二天還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去了,怎麽也不能給她姐丢面子不是。
當天推開包間門,首先映入阮心糖眼簾的是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人右手插兜站在窗前,身上是合身熨帖的襯衫西褲,襯衫的袖子被随意挽起在手肘處,露出結實精瘦的手臂。
阮心糖正準備打招呼,對方挂斷電話轉過身來。
一瞬間,阮心糖仿佛坐上時光機,身邊的世界扭曲變形唰唰後退。
周圍變成了學校操場,一會兒又變成教學樓走廊,一會兒又是學校領獎臺。
而她身上這條把身材裹得性感婀娜的連衣裙也變成了少時的藍白色寬大校服。
她就這樣愣愣地望着對面的男人,猶如望着當初那個冷漠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
阮心糖這才發現,原來那麽多年她望着的都是他的背影,如今這樣認真對視,竟然是第一次。
算算時間,最後一次見他是他高考當天,離現在也已經過去将近十年。
阮心糖沒有指着他激動大叫:“江柏嶼!”而是拎着小挎包邁着優雅的步伐輕飄飄走到他對面——
崴了下腳。
阮心糖:“……”這破鞋跟兒太高了!
江柏嶼順勢扶住她手臂。
“小心。”他說。語氣裏好像有那麽一絲關心的成分?
阮心糖已經無暇去顧及,尴尬直沖腦門。她重新站直身子,把右邊頭發撩到耳後,露出耳朵上的一顆簡潔的圓形耳釘,襯得她精致又嬌媚。
“您好,我是薛奉遙。”阮心糖伸出右手,笑得禮貌又得體,哪怕內心在狂吼。反正江柏嶼絕對不認識她,這點她很有自信。
江柏嶼輕輕回握住她的手,掌心幹燥溫熱。
“您好,我是言漠承。”
阮心糖:“……”她應該第一時間就猜出來在這兒見到江柏嶼的原因的。
真是見鬼,兩人竟然都是替人相親,她不禁覺得這叫言漠承的跟她姐是真合适,畢竟都能想出這樣奇怪的點子。
阮心糖沒有戳破江柏嶼的謊言,而是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聽說您是高管,不知在哪兒高就呀?”
江柏嶼也說着一早編好的說辭:“七星集團,不算什麽高管,就手下管了十來個人而已。聽說薛小姐是婦産科醫生?平時很忙吧?”
阮心糖微笑點頭不答,順勢翻開手裏的菜單:“點菜吧,餓了。”
“好,那咱們邊吃邊聊。”江柏嶼叫來服務員。
阮心糖沒管他意見,直接跟服務員指指點點要了一桌菜,又叮囑她有哪些忌口。
江柏嶼全程沒插話,等服務員走後才說:“如果不是跟薛小姐第一次見,還以為是老朋友,竟然口味這麽合得來。”
阮心糖故作驚訝:“是嘛,我剛點的都是你愛吃的?”
江柏嶼微笑,“是,很巧。”
阮心糖笑着拿水喝,心道,巧個屁,那都是老子多年暗戀你積累的經驗,整理整理都能出本書了!
兩人後來聊得還算愉悅。
江柏嶼講話時,阮心糖便眼含笑意認真地望着他,聽得出神時她一手托腮,手指輕柔的撫過耳釘。
她面上不時點頭,其實完全沒留意江柏嶼到底在說什麽,注意力全在對方臉上。內心還咆哮着恨不得上論壇發個帖:“相親對象竟然是暗戀九年的男神,怎麽撲倒他?在線等!“
可惜那晚被撲倒的是她自己。
吃完飯後江柏嶼又邀阮心糖去了一家酒吧,想來對她這個聽衆還算滿意,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與江柏嶼一來一回聊得這麽嗨的一天。
酒吧燈光昏暗,氣氛暧昧,只是偌大的場子除了他們不見其他客人,被江柏嶼包了場。
阮心糖與江柏嶼相對而坐,一時恍惚,暗戀九年的人突然從天而降,此時就這麽散漫的坐在自己對面。
他一手搭着沙發背,一手端着酒杯,襯衣紐扣不知什麽時候又被解開兩顆,仰頭喝酒時喉結上下滑動,胸肌也跟着起伏,整個人慵懶又性感。
她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那胸肌看着就很結實的樣子,這距離,她一伸手就能摸的着。
這麽想着她還真上手了,借着有些上頭的酒勁,她半身前傾,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下江柏嶼的胸。
唔,胸肌很結實。
阮心糖擡眸,想看江柏嶼什麽反應。
對方卻只靜靜盯着她,似笑非笑,眼眸深邃迷離。
江柏嶼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喝下。
阮心糖幹脆把整個手掌覆上江柏嶼的左胸,盈盈笑道:“原來,你的心也是熱的啊。”
對面被她誇獎“心熱”的男人握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下,又順勢攬住她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輕嗅着她身上的酒氣:“你醉了。”
阮心糖倚在江柏嶼身上,搖頭笑道:“沒有,我很清醒,我還知道,你是‘言’先生。”說完,她像是被戳了笑穴,趴在他身上輕輕抖動身子,笑了良久。
江柏嶼帶阮心糖走時她腳步已經有些軟,站立不穩,直往他懷裏倒。
阮心糖就這樣被江柏嶼帶上車,倒在副駕駛位置上,裙子的領口被擠得不平整,微微向上翹起,露出領口下若影若現的飽滿曲線,披肩的長卷發幾縷散在胸前,黑色的發梢搭在她雪白的胸口處,随着她的呼吸緩慢起伏。
江柏嶼看得有些燥熱,移開視線,打開窗透氣。
他靜默片刻,才又問道:“你家在哪兒?”聲音低沉磁性,勾得阮心糖心癢。
阮心糖眯着眼坐起身環顧窗外,突然半個身子趴在他身前,指着遠處:“那兒!那兒有小星星!”
江柏嶼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笑道:“真的去那兒?”
阮心糖靠着他,能感受到他淺淺的呼吸,她說:“去吧。”語氣認真。
江柏嶼盯着她亮晶晶的雙眸不說話,仿佛在确認她是否在開玩笑,接着帶她去了那家外面裝飾着幾顆大五角星的酒店。
進酒店後江柏嶼直接問前臺要了間總統套房,領着阮心糖進了房間。
那晚阮心糖其實處在半醉狀态,兩人是怎麽從落地窗前,滾到沙發,再滾到床上,而江柏嶼又是怎麽親吻她,擁抱她,溫柔哄着她,進入她,這一切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後來江柏嶼柔聲問:“做我女朋友?”她可能還陷在那個夢裏。
阮心糖當時像是被這話驚醒,瞪着眼,抓過被子掩住自己的身體,毫不猶豫拒絕道:“我不。”
她記得江柏嶼皺了下眉,十分困惑的模樣。
是啊,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麽會拒絕,也許是不甘心自己暗戀十年,他卻随随便便連句喜歡的話也沒有就能得到她。
江柏嶼大概是不喜歡她的,萍水相逢,逢場作戲罷了。
她能理解也能配合。
但不代表能接受。
想到自己這麽珍重的感情對他來說竟然如此随便,她不禁有些氣惱,又暗罵自己沒出息,明明什麽都給他了,卻還如此矯情和清高,給誰看呢?
阮心糖被腦海裏複雜的情緒折磨得腦袋疼,仿佛有兩個她在裏頭打架,打得血肉模糊,胳膊腿亂飛,最後也沒争出個勝負來。
所以她溜了。什麽話也沒留,她逃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她還是又落在他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