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顆小黑糖

當天臨近中午便有一些親戚來探望他們一家,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阮心糖大姨,也就是薛奉遙家。

薛奉遙比她爸媽先到,收到阮心糖的消息後便立即上了樓,陪着阮心糖和她爸媽待了會兒,又被阮心糖拉到走廊。

“姐,孩子我最近實在沒有精力處理,等我爸媽情況都穩定下來再說,行嗎?”愁緒壓在阮心糖眉間,她實在無力同時兼顧兩件事。

薛奉遙當然理解阮心糖如果在這關頭做人流,自己還需要人照顧的同時怎麽照顧她父母。

“可以,但你也別太過悲傷和勞累,身體會吃不消,胎兒也會受影響。”

阮心糖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又寒暄幾句,薛奉遙今早看了新聞于是跟阮心糖說了說昨晚車禍的情況。

正說着話,薛奉遙父母趕到,幾人又一同進了病房。

誰知阮棋晖此時卻裝睡,誰也不願意見。阮媽媽只好獨自陪着薛奉遙父母說了會兒話。

關于傷情的話題一結束,病房裏又沉默下來,沒安靜多久,阮心糖大姨又興致勃勃說起薛奉遙最近的相親對象。

話語中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優越語氣,連同重點也沒變,還是家世、背景、工作那些東西。

薛奉遙聽不下去,喝止住她媽:“現在說這些合适嗎?”

“就是。”薛爸爸一旁附和。

薛奉遙媽媽卻反瞪他們一眼:“這不是閑聊嘛,聊什麽不合适?婚事也是人生大事,我還想給糖糖介紹一個呢。”

“用得着你介紹?”薛奉遙有些不耐煩,現場誰願意聽她講那些有的沒的。

阮媽媽又怕她們母女吵起來,趕緊接過話頭:“我們糖糖不着急,你就別管她了。”

這麽一說薛奉遙媽媽才止住了話題。

坐到中午,薛奉遙媽媽說回家給她們做了飯端來,阮媽媽卻一連聲道不用麻煩,讓阮心糖回家做或者在醫院食堂去買飯就可以。

見她堅持,薛奉遙媽媽也只好随她,又待了會兒便和薛奉遙爸爸離開。

下午又來了些親戚,阮棋晖均是閉目養神的樣子,不願見人,後來警察過來調查車禍的情況他才睜眼說了幾句話。

後來的日子不斷有親戚過來探病,也來了不少阮心糖爸媽曾經帶過的學生們。

阮心糖爸媽是北陽一中的老牌教師,尤其是她媽媽作為班主任,帶過好幾屆畢業班,早期的幾屆學生如今也都成長為各個行業的精英,讓阮心糖驚訝的是竟然有不少人都還與他們保持着聯系。

有些學生就在北陽市于是直接到醫院來探望他們,其他在世界各地的則都有打電話過來慰問。

不經歷這件事阮心糖還不知道原來她爸媽還和這麽多以前的學生們保持着聯系。

有一個熱心的副班長更是私下與阮心糖聯系,問他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如何,需不需要他們集資捐款之類的。

阮心糖聽到時雖哭笑不得又極其暖心,于是把她爸爸的情況又仔細說了一遍,讓他們放心,也明确告知自己家庭可以承擔得了。

事實上,就算有承擔不了的地方,她也知道她爸媽肯定不希望從曾經的學生那裏獲得經濟上的幫助。

就像大人不管自己怎麽艱難都不願讓孩子知曉,希望在他們心中能一直是成熟堅強的模樣一樣。

阮心糖爸爸看見自己曾經教過的那些學生時也願意說上幾句話了。

他問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麽,有人說自己是銷售經理,他便囑咐他們出差在外多注意安全,小心出行之類的。

有說自己在做設計的,他就囑咐他們多注意用眼,多注意休息,少熬夜等等。

也只有這時,阮心糖才能在她爸爸臉上看見一些欣慰地笑意。但與此同時,反而有更多的難受情緒湧上心頭。

近一個月來,阮心糖每天都守在病房裏,一開始到晚上她媽媽和她還會互相催促對方回家休息,可是誰都不願走,于是她問醫生租了一個陪護床給她母親睡,自己便蜷在一張稍大的椅子裏休息。

一開始他父親情況不穩定,腿部的傷口有時還會影響到其他器官的不适應,經常半夜疼醒,阮心糖便更不敢離開,就這麽天天夜夜的熬。

這麽下來,人也是肉眼可見的瘦了。

只是這一瘦肚子也更顯懷,阮心糖就只能穿寬松的裙子來遮,但她知道如果不盡快處理,遲早也會遮不住。

可她現在确實有心無力。

這段時間,她沒時間也沒心情再去想孩子的父親。

只是半夜突然從椅子上歪倒再也睡不着時,會希望有個寬厚的胸膛在旁讓她靠一靠,或是和她坐在安靜的病房外說說話,這時她腦海裏便會浮現他的身影。

後來再聽到江柏嶼的名字,是魏晗婚禮後和她父母過來看望時提到的。

因為阮心糖家裏出了事故,魏晗婚禮他們一家沒有出席只是給了份子錢。

魏晗說阮心糖沒去當伴娘,當時只好把伴郎也去掉一個,正糾結着不知道去掉哪個朋友好,江柏嶼聽到這個消息便主動說把他去掉,倒是解決了他們的難題。

從這之後,江柏嶼倒像是真的從她的生活裏完全消失一般。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阮心糖爸爸情況穩定好轉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只是依舊還需要住院觀察,不過阮心糖總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當天早上醫生查完房,阮心糖也有心情回家洗個澡好好收拾下。

等再回醫院附近時經過一家小籠包店,原本想帶兩份小籠包上樓,但阮媽媽說他們已經買來早飯吃過了,于是阮心糖在小籠包店裏坐下來要了一屜包子。

包子還沒上上來,外面陰沉沉的天突然間又飄起小雨,不少行人快走兩步躲到街邊屋檐下,一些人幹脆進到店鋪裏順便吃籠小籠包。

一時店裏都坐滿了,就剩下阮心糖對面的座位還空着。

其他桌的人都有說有笑熱鬧得很,到她這桌就剩她一個人靜靜坐着,有些無聊,便只好埋頭玩着手機。

不一會兒,店裏的說話聲漸漸小了,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倒越來越大。

這雨來得突然,她沒帶傘,看來待會兒得淋雨了。

她有些心疼自己剛換的衣服。

沒一會兒,熱騰騰的小籠包端上來,阮心糖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掰開後夾了一個。

放到嘴邊正要咬,嘴唇剛一碰上包子皮又被燙到趕緊放進了小碟子裏,她低下頭呼呼地吹着涼氣。

就在此時,旁邊突然傳來男人輕輕地笑聲,好像旁觀了她這一整個舉動。

阮心糖擡眼,發現自己桌前不知何時站了一人,他右手握着一把純黑色長柄雨傘,左手懶散插在黑色棉質束口運動褲的褲兜裏。

垂下的傘的頂端在他一塵不染的白色運動鞋旁滴了一小灘水。

阮心糖平視時視線只能到對面男人的腰間,但從他右手佩戴的黑色機械腕表已經認出他來。

她不看對方,垂下眼眸,夾起碟子裏溫度已經降下來的小籠包自顧自吃了起來。

盡管好久不見,江柏嶼對阮心糖這反應卻沒感到任何意外,他在她對面坐下,把雨傘靠立在桌邊,也問老板要了一屜小籠包。

“抓到你了,游戲結束。”他溫柔地聲音裏帶着笑意。

阮心糖沒理,依舊埋頭吃包子。

她兩三口便吃完一個,吃相很好,不聲不響也不會吧唧嘴。

只是默默吃到第三個時眼眸被淚水淹沒,一眨眼,幾滴淚奪眶而出,争先恐後地砸在面前的桌上。

她抹了眼淚繼續吃,越是大口吃,眼淚越是大顆掉。

她覺得有些丢臉,幹脆拿手背擋在眼前,卻壓制不住心裏莫名上湧的委屈和難過,只能任淚水肆意流淌。

坐在對面的江柏嶼略微詫異,一時手足無措,內疚和心疼一瞬間填滿胸腔。

愣了幾秒,他起身坐到阮心糖身邊,攬過她肩讓她埋在自己懷裏哭,他的手輕撫阮心糖的後背,能感受到她身子微顫。

他心疼地嘆氣,壓低聲音在阮心糖耳邊溫柔呢喃:“對不起,我來晚了。”

語氣裏充滿了心疼和歉意。

江柏嶼也是剛得知阮心糖家裏發生的事故。

白齊昊婚禮那天只說阮心糖是臨時有事來不了,江柏嶼問是什麽事,他說具體沒問那麽多,不過江柏嶼要想知道他可以叫魏晗告訴他。

江柏嶼當時拒絕了,他想他需要給阮心糖空間,而他自己也需要時間來解決和念裴的婚事。

昨天他剛出差回來,和白齊昊等朋友約了飯局,陳墨向白齊昊問起阮心糖,白齊昊才說從他老婆那裏聽說了一點,好像是家裏父母發生了車禍,現在還在住院。

正好江柏嶼又從以前的同學那裏知道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也是前段時間車禍住院,剛好也在北陽第一醫院。

于是和老師聯系後他今天便過來想一起看望,卻在路過這家小籠包店時看見了阮心糖。

她瘦了,瘦得讓他心疼。

阮心糖在聽見江柏嶼的話後哭得更加悲切,引起其他客人一波又一波的好奇目光,不得不說眼前的畫面确實容易讓人腦補許多。

她手裏抓着江柏嶼的衣角,使勁壓制着心裏的哭意,又忍住擁抱江柏嶼的念頭,可是唯有在這一刻,她才敢卸下所有堅強,肆意發洩自己的情緒。

就這麽哭了許久,等到店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柏嶼柔聲哄道:“乖,別哭了,眼睛哭腫會難受。”

他的語氣暧昧寵溺,阮心糖還有幾分別扭,推開他,拿紙擦幹臉上的淚痕,“我父母沒什麽事,雖然我爸腿斷了,但是身體也恢複得很好,你別誤會。”雖然她剛剛哭得很悲痛。

江柏嶼松了口氣,“你哭成這樣,還真把我吓一跳。”

“你不好好籌備你的訂婚宴,跑來這裏幹什麽?”阮心糖繼續攪着面前的白粥,有一搭沒一搭的吃着。

江柏嶼:“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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