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顆綿綿糖

江氏集團。

江柏嶼按住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的瞬間,突然被一只手擋住。

“等下——”念裴跨進電梯,看見裏頭的人是江柏嶼,怔了下,笑了,“冤家路窄啊。”

江柏嶼勾了下唇,算作回應,“言漠承叫你過來的?”

“這大周末還能喊動我的人也就你們兩位總裁了,打工仔沒人權。”念裴兩手一攤,很有些無奈。

江柏嶼:“跟你說是什麽事了嗎?”

念裴:“說是H市項目設計圖洩露的事。”

江柏嶼:“查出來了,是胡勻。”

念裴驚訝擡眸,略一思索,又了然,“果然是沖着我們倆來的。”

電梯“叮”地一聲,停在25樓。

江柏嶼與等在門口的安素對視一眼,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和念裴一前一後進了言漠承辦公室。

言漠承将桌上的照片推到兩人面前,“高價買來的。”

念裴拿起照片仔細看,江柏嶼坐着沒動,若有所思。

“誰拍的,為什麽拍完照的當下沒有立即聯系我們?”念裴問。

“當然是等事情發生過後,這些照片才有價值。”江柏嶼淡淡說道。

言漠承說:“對方全程都是線上交易,不知道是什麽人。總之,證據确鑿,所有損失必須由胡勻承擔。”

“可他已經死了。”江柏嶼冷冷擡眸,看着言漠承,“一個死人怎麽承擔責任?”

言漠承坦然回應他的目光,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他母親還活着。”

念裴暗自觀察着他們兩人之間互相對抗的氣場,識趣地不開腔。

從小兩人的意見就沒怎麽合過,但這次她也很納悶,按理說這件事追責到胡勻或者胡勻的家人也是理所當然,可江柏嶼卻明顯心軟了。

“先不說這個,”言漠承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這件事裏還有個人沒查出來——是誰把設計圖給胡勻的。我想,總不至于是他偷到了公司,更不至于偷到了兩位的辦公室裏。”

念裴眼裏閃過一絲嘲諷,果然,最後把矛頭指向了她。

H市項目的設計圖非常重要,當初整個設計圖是由她和江柏嶼沒日沒夜畫出來的,這本身是江柏嶼回國後負責的第一個大項目,他總不至于挖坑自己跳,那剩下有嫌疑的便只剩她而已。

“那這麽看來,有嫌疑的只剩我這個外人了。”念裴無奈笑了,輕輕聳了下肩,“言總想調查的話,我随時奉陪,沒做虧心事,我也不怕鬼敲門。”

“調查不是我說了算,這件事我已經報告給董事會,提議讓綜合管理部林總來負責,公司上下所有跟胡勻密切接觸過的人都會被調查,我也不例外。具體的下周一例會上都會定下來。”言漠承淡淡道,卻有意在告訴念裴,并不是在針對她一個人。

弦外之音念裴當然能聽出來,只是心下依然不屑地嘁了一聲,那個林總還不是他言漠承的人。

“既然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那我們可以走了嗎,我還有點事。”江柏嶼說完起身就要走。

“你留下,我還有事找你。”言漠承喊住他。

念裴見狀識趣地先離開。

“說吧。”江柏嶼懶散轉身望着言漠承。

“為什麽要格外偏袒胡勻?”言漠承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他。

江柏嶼像聽了個笑話,“我怎麽偏袒他了?”

“他查出癌症後你給他送錢了?”言漠承挑眉道。

江柏嶼本就沒打算瞞着這件事,“我作為公司副總裁,代表公司給曾經的老員工送上一點人道主義關懷,有什麽問題?”

“問題在于,會不會有有心人認為你送的不是錢,而是設計圖?”言漠承放緩語速,沒有溫度的目光直視着對方。要是別人早就受不住這樣的壓迫感。

江柏嶼卻毫不在意,輕松一笑,“設計圖和項目都是我自己的,我有什麽理由拱手讓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也許是在安素送錢的環節出了問題?”言漠承風輕雲淡地把安素牽扯進來。

江柏嶼的臉色瞬間沉下來,“不可能是安素。”

言漠承不置可否:“等調查結果吧,總有人要對這件事負責。”

“那就看最後結果吧。有你負責這件事,我放心。”江柏嶼嘴角微挑,眼裏卻半點笑意也無。

言漠承靠向椅背,淡淡道:“好心提醒你,別再把自己當散財童子。”

“散財童子?”江柏嶼被這話活生生氣笑了,冷笑回應:“那你是什麽,毫無人性的冷血動物?”

“想打架?”言漠承挑眉。

“早就手癢了。”

“那就下周末,老地方。”

江柏嶼冷着臉走出辦公室。

安素一直等在門口,見江柏嶼出來立即跟上。

“江總……”她眉頭緊皺,擔憂之前去給胡勻送錢的事這次會給江柏嶼添不少麻煩。

“沒事,不用擔心。”江柏嶼停下腳步,看向安素,囑咐道:“周末就別待在公司加班了,回家休息吧。”

安素嗯了一聲,又問:“您去拜訪老師還順利吧?”

江柏嶼順勢想到阮心糖,心裏頓時愉悅不少,嘴角抿出淡淡笑意:“順利。”

乘電梯下到負一層車庫,江柏嶼剛拿出鑰匙解鎖了自己的車,念裴在旁搖下車窗,伸出一張白皙的笑臉來:“聊完了?”

“我以為你早就走了。”

“等你啊。”念裴偏了下頭,說:“上車,聊聊。”

江柏嶼重新鎖上車門,上了念裴的車。

“你是不是覺得,留下我虧欠了胡勻?”念裴側過身認真問道。

江柏嶼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不至于,我不過看他是個可憐人。”

“天底下可憐人多了,你總這麽愛心泛濫,救得過來嗎?”念裴一向直言不諱。

“所以呢,再逼死他母親?”江柏嶼側眸看向念裴,眼神不屑,他向來不屑這種做法。

“可事情總得有個讓所有人滿意的結果,不可能因為他人死了就這麽算了。”

“當然不會算。”江柏嶼冷冷道。

應該負責的人根本就沒浮出水面,胡勻不過是別人用來針對他的一顆棋子,而且胡勻可能還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利用的。

江柏嶼越想眉頭皺得越緊,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下颚崩出了一條性感的弧線。

念裴情不自禁擡手靠近他的眉間,想替他撫平憂愁,可惜一靠近,便被江柏嶼躲開了。

“幹什麽?”他眼神警惕且冷漠。

念裴微怔,笑道:“剛剛你眉毛上有個東西,現在沒啦。”

江柏嶼緩和了眼神,問:“回家?”

“不回家你請我吃飯?”念裴笑問。

“下次吧,”江柏嶼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下次我叫上阮心糖。”

念裴不滿地抿了下唇,懶懶回道:“那就算了,我不愛吃狗糧,尤其是你撒的。”

江柏嶼聳了下肩,随她去了,“我走了。”

“诶——等等,”念裴又叫住他,“我還是想叮囑你一下,別總和漠承哥針鋒相對,他在公司的根基你現在又比不了。”

“如果我哪天不和他唱反調,他也不會适應的。”江柏嶼半開玩笑道,關上車門走了。

念裴搖下車窗看着江柏嶼開車走遠,默默點燃一根煙,紅唇微啓,順着煙霧吐出的還有她無限惆悵的嘆息。

江柏嶼回了自己市中心的公寓。

他給小彩虹倒上貓糧,又随手打開音響,緩慢柔和的旋律靜靜在空中流淌,有着把所有煩躁都抹平的魔力。

随後又打開筆電處理了幾封郵件,又打了幾個電話,他看眼時間,已經快八點。

打開微信點開和阮心糖的對話框,打了幾個字後又一一删掉,他直接給她打了電話。

“喂。”阮心糖捂着手機坐在病房外拐角處的長椅上。

“吃飯了嗎?”

“你吃了嗎?”

兩人同時問對方,又一起愣住。

“哈哈哈……”阮心糖忍不住笑出聲,“我還沒吃呢,不是很餓。”

江柏嶼在這頭無聲笑着:“我也沒吃。”

“這樣啊……”

“不如我請你吃?”

“好呀!”阮心糖半點沒猶豫,簡直等着對方說這句話,“吃什麽?”

“鳗魚飯吧。”江柏嶼也沒猶豫。

“額……”阮心糖扶額心道,怎麽這人腦子裏只有鳗魚飯!口味也太執着了吧!

“江柏嶼呀,咱們能換一個嗎?”阮心糖嗲着聲音向對方撒嬌。

“怎麽,照顧你生意還不好?”江柏嶼聲音低沉磁性,滿滿的寵溺和笑意穿過電話傳進她耳裏,撩得她心癢。

“你怎麽知道的?”她輕聲問,心裏一時莫名緊張。

“見面再說吧,我先去洗個澡,然後過來接你。”江柏嶼起身走向衣帽間。

“嗯,到了給我電話,挂啦。”

阮心糖挂掉電話,整個人開心得快飛起,恨不得站起來大喊一句:“我戀愛啦!”

可是她怕被打,于是想想還是算了。

江柏嶼進了浴室準備洗澡。

熱水從蓮蓬頭裏均勻灑出,從他頭頂傾瀉而下,順着他勻稱的肌肉線條滑下,像畫筆一般描出他的寬肩窄腰和恰到好處的翹臀長腿。

江柏嶼閉着眼享受這片刻的與世隔絕。

腦子裏竟然毫無預兆浮現小時候的事。

江柏嶼六歲那一年,母親去世。不久,言漠承和他媽言嫣住進了他們家。

江明峰對他們母子照顧極其周到,能看得出來,江明峰很喜歡言嫣,這種喜歡,在他以前面對江柏嶼母親時不曾出現過。

江柏嶼那時候還小,不太懂這些複雜的感情,他只是發現,他爸爸面對言嫣母子時,笑容更大,聲音更柔,回家也更多。

江柏嶼并不接受突然出現的後媽和哥哥,任言嫣怎麽跟他示好,他就是不理睬他們,自己每天躲在房間裏一個人玩兒。

但是每晚江明峰回來都會把他拉出房間,讓他陪言漠承玩兒。

江柏嶼心裏不願,但不敢反抗。

于是他們被保姆領去專門的游戲室玩玩具。

言漠承大概也能感受到江柏嶼對他的敵意,他本身話就少,知道江柏嶼不喜歡他後更是不發一言,就在旁邊靜靜陪着,也不敢玩江柏嶼的玩具。

江柏嶼搭玩具車軌道時,突然有一節就是找不到,言漠承看見後立即起身滿房間幫他找,最後他在窗簾後找到,跑來準備遞給江柏嶼時,江柏嶼早已經轉移興趣搭起了積木。

保姆見言漠承愣在一邊,以為他不知道怎麽玩兒,便拿了好些積木遞給他。

言漠承看了眼江柏嶼的臉色,見他沒有阻攔便抱着積木走得遠遠的,蹲坐在一個角落裏,自己搭得聚精會神。

即将完工的時候,他手裏差了最後一塊積木,他瞥見就在江柏嶼手邊,于是過去拿,卻被江柏嶼一把抓住。

“你是小偷嗎?”江柏嶼那時的聲音還很稚嫩,可是言語卻很是傷人。

“我不是!”言漠承立即反駁。

江柏嶼看見言漠承在窗邊搭的積木,他拿着最後那塊,走過去輕輕放上。

然而言漠承的笑容還沒浮上臉,江柏嶼突然一腳踢散了他精心搭的所有積木。

眼看即将成形的積木撒了一地,言漠承捏緊了拳頭。

但他忍住了,他從小就知道隐忍。

然而後來有一次,他終究是沒忍住。

那晚江柏嶼在洗澡,平時本來兩個保姆分別照顧他們兩人,那晚其中一個保姆有事請假離開,于是這個保姆為了省事兒打算讓兩人在一塊兒洗。

誰知,言漠承剛一被領進浴室,江柏嶼就一把把他推倒了:“滾出去!”他大喊着。

浴室的瓷磚很涼很滑,保姆立即扶起言漠承,而言漠承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忍讓,他撲上去和江柏嶼在浴室冰涼的地上揪打在一起。

言漠承本身比江柏嶼大,又比他高,幾乎是把他按在地上揍。

那次以後,兩人被江明峰狠狠教育了,還罰面壁思過。

然而這以後,兩人大打出手的次數卻是與日俱增。

但不得不承認,打完後兩人都爽快不少。

想起往事,江柏嶼自嘲地挑起嘴角,關掉花灑,取了毛巾走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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