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顆玻璃糖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阮心糖曾經無數次在心裏這樣問自己。

曾經慫到寫了一箱子情書一封也不敢送,如今卻沖動到敢睡了江柏嶼。

好吧,同時也是被他睡了。

她想感情是矛盾的。

喜歡一個人時不敢靠近,害怕失望。

喜歡一個人時又極其想靠近,因為害怕孤獨。

阮心糖的這份暗戀經歷了漫長的時間,伴随了她的成長,撐起了她無數熬夜奮戰高考的夜晚,也讓她在很多孤獨的時刻有一個念想。

她覺得江柏嶼是光。

就算閉上眼,只要一想到他,世界都亮了。

江柏嶼跟阮心糖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說到開房時兩人尴尬對視一眼,阮心糖差點笑出來。

這樣把事情一捋,她才覺得那晚真的是沖動了。

阮媽媽聽完整件事情後,一針見血道:“說到底,你們還是一時沖動,一時興起,酒精作祟,沒有半點是因為感情!現在有孩子了,到我面前來牽着手解釋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們打算為了孩子把下半輩子拴在一起過?”

“那晚确實是有點沖動,但今天不是。”江柏嶼不自覺捏緊阮心糖的手掌。

“我喜歡阮心糖。”他語氣堅定。

阮媽媽看江柏嶼一眼,又把視線投向阮心糖,眼神依舊犀利。

“我,我也是,”阮心糖趕忙回應,又偷看一眼旁邊的男人:“我也喜歡他。”

看着面前兩人在這兒互相表白,阮媽媽本來滿肚子的氣也只能消下去一半。

“出去,你們倆都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們,也不想跟你們說話。”阮媽媽揮着手把他們倆人轟了出去。

阮心糖和江柏嶼只好坐到病房外的長椅上,耐心等待裏面的母親大人消氣。

阮心糖此時卻忍不住笑了。

“你還有心情笑?”江柏嶼擡手捏捏她的臉。

阮心糖兩手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腳尖,低頭笑着,“剛剛好像兩個早戀的人被抓包,還倔強地解釋自己是真愛。”

江柏嶼笑她:“沒早戀過很遺憾?”

“且,你不也一樣。”

“我那時候一心只想學習,誰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阮心糖看他一眼,“那你收到過情書嗎?”她當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收到過。都沒留名字,所以想明确拒絕也沒辦法,只好都丢垃圾桶。”江柏嶼說得雲淡風輕。

阮心糖又問:“拆開看過嗎?”

“沒有,看了又有什麽用,一封信能改變什麽。”

阮心糖繼續沉默地盯着腳尖。

還好都沒送出去,她想,被擱置在箱子裏總比被丢在不知道哪裏的垃圾桶裏要好。

“你呢?”江柏嶼偏頭看阮心糖,“你收到過情書嗎?”

阮心糖愣了下,立刻回答:“收到過,滿滿一箱呢!厲害吧!”

她仰起臉,表情驕傲得不行。

雖然事實是她從來沒見過別人的情書都是怎麽寫的。

江柏嶼看着阮心糖的眼睛不說話,在阮心糖即将轉回頭的時刻,他突然捧住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唇。

阮心糖瞳孔微張,心上像被羽毛撓了下,癢癢的。

還沒徹底進入情緒,旁邊突然響起吸溜吸溜的口水聲。

阮心糖覺得不對勁,遂拉開兩人距離,發現不知何時在他們倆面前站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在吃着手中的棒棒糖,一雙懵懂幹淨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們倆看。

阮心糖臉瞬間紅到耳朵根,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大人走過來一手捂了小孩的眼睛一手抱着孩子走到一邊去了,嘴裏還念念有詞:“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阮心糖轉頭去看江柏嶼,發現他也面露尴尬。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你幹什麽呀,這可是公共場合!”阮心糖依舊臉紅着。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見你沖我仰着頭,就想親你。” 江柏嶼語氣溫柔,手指輕捏阮心糖泛紅的耳垂。

阮心糖剛剛的臉紅還沒退下,這回更加褪不掉了。

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如坐針氈,一會兒撓撓額頭,一會兒又撥弄頭發,反正就是不自在,然而心裏開心得卻好像小時候吃到最想吃的糖,恨不得手舞足蹈起來。

“江柏嶼,”她突然輕聲喚他名字,“後面要怎麽辦呢?”

她想問:“你會不會娶我?”

可是她張不開口,然而除了結婚她也沒有其他主意,可萬一江柏嶼不想結婚呢?萬一江柏嶼勸她打掉這個孩子呢?

阮心糖不知道江柏嶼說的跟她一起承擔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等我一下。”江柏嶼突然起身。

“你去哪兒?”她一把抓住他衣袖,語氣慌張。

“馬上回來。”江柏嶼擡手揉了下阮心糖的頭,給她安慰。

大約十分鐘後,他折返回來,徑直走到了阮心糖身前。

他緩緩蹲下,一只腿屈膝跪地,面對阮心糖舉起右手,手指間捏着一枚戒指。

戒指不是金的也不是銀的,而是用紅線纏出來的。

“抱歉,材料有限,只能做得這麽簡易,但我不想再等了。阮心糖,”他溫柔地喚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問:“嫁給我,好嗎?”

阮心糖愣了兩秒,不再猶豫,她使勁點頭微笑:“好呀,好呀!”

她戴上那枚簡易的戒指,站起來撲向江柏嶼懷抱,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抱住了光。

這束光啊,溫暖又明亮,照亮了她整個世界。

簡潔的辦公室內,言漠承靠着座椅,垂眸冷眼看着面前的幾張照片。

“打電話,叫江柏嶼回公司。”

“是,”助理遲疑了下,問:“要說明是什麽事嗎?”

“說。”

“好的。”

助理領命出去打電話。

言漠承把座椅轉向落地窗,遠處天際線被夕陽染成金黃色。

落日餘晖,曾經發光發亮的太陽褪去熾熱後,也只剩孤獨和落寞。

阮媽媽突然打開病房門,只見江柏嶼和阮心糖相擁而立,笑成兩個小傻子模樣。

“……”她什麽話也沒說,只冷眼瞥着兩人,想看他們倆能抱到什麽時候。

“媽……”

阮心糖反應過來趕緊推開江柏嶼。

懷裏突然一空,江柏嶼蹙了下眉。

“進來,我有話問你們。”阮媽媽進了病房,坐到阮爸爸的病床旁。

阮心糖跟着坐到椅子上,剩下一個四腿凳子給江柏嶼坐。

“你們倆打算怎麽處理這個孩子?”

“結婚。”江柏嶼的眼神認真又堅定,“老師,我想娶您女兒,阮心糖。”

阮心糖擡眸瞥了一眼她媽媽的表情,只見她怔了下,哭笑不得。

她大概從來也沒想過自己學生有一天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結婚不是兒戲。你們才認識多久?”阮媽媽嘆了口氣,“柏嶼,我相信你的為人,但婚姻得兩個人合适,否則很難維持。依我對你們倆的了解,我不認為你們合适。”

“柏嶼,你家庭條件太好,我們只是普通人家,高攀不起的。”

“成長環境會塑造一個人的三觀,你們呢,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這些讨論過嗎?”

“你們的一時沖動,可能會換來無窮無盡的苦惱,當你們被雞毛蒜皮的小事纏身時,能保證自己決不後悔當初選擇了對方這樣一個人嗎?當你做出的某個選擇對方無論如何也沒法理解時,再去發現你們之間存在的不可跨越的鴻溝就晚了。”

阮媽媽緩緩道來,輕聲細語卻擲地有聲。

一字一句砸在阮心糖和江柏嶼心裏,可他們雖震撼,卻誰都不曾動搖。

阮心糖:“媽媽,您以前說過門不當戶不對也沒有關系的,只要兩人是真心相愛……”

“那是放在別人身上我沒意見,放在我自己女兒身上,不行。”阮媽媽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礙于江柏嶼在旁邊,她不好說得太過直白,但她真心不希望阮心糖落入所謂豪宅深院中,她更希望阮心糖的另一半雖然普通卻不平凡,沒有家財萬貫但有無窮潛力。

江柏嶼所在的世界離他們太遠了。

“唉,這麽跟你說吧,”阮爸爸在旁也開口勸道,“柏嶼,糖糖最大的缺點就是自由散漫随心所欲,而你又極其自律追求完美,她真的是不合适你。”

阮心糖聽見這話非常不認同的嗔了她爸一眼。

江柏嶼卻淡淡笑道:“阮老師,在我眼裏,糖糖很完美。”

他是真覺得阮心糖哪裏都好,哪裏都合他心意。

阮爸爸愣了下,笑着擺手,“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我保持中立。”

阮媽媽見戰友棄逃,自己氣勢也弱了一半,苦口婆心道:“你們再好好想想,我還是那句話,不能為了孩子勉強湊一起。及時止損才是明智的選擇。”

阮心糖和江柏嶼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心領神會了對方此時的心意,兩人都未曾有過一秒的動搖。

就在這時,江柏嶼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一眼,是安素打來的,必然是公司有什麽緊急的事。

“我接個電話。”江柏嶼打了聲招呼,走出病房接起。

“什麽事?”

安素:“項目設計圖洩露的事查出來了,是胡勻,言總讓您馬上回公司。”

“嗯,挂了。”

江柏嶼挂掉電話,眉頭緊皺,他靠牆沉思片刻,對于這件事,仔細想想,根本不意外。

然而這種不意外才是令他此刻失望和氣憤的原因。

他緩和了眼神,重新進入病房。

“公司有事?”阮心糖一眼便從江柏嶼眉眼間看出來異樣。

江柏嶼也沒瞞着,點頭“嗯”了一聲。

“那你快回去吧,別耽誤了正事。”阮心糖說。

江柏嶼:“嗯,不好意思,阮老師,李老師,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不用,你這麽忙就別老過來了,有時間你自己好好休息。”阮媽媽揮着手攆他,“回去吧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江柏嶼說着轉身要走,阮心糖立馬起身跟在他身後。

“媽我去送送他!”話音未落,人已經沖出了病房。

阮媽媽只好咽下嘴裏的話,搖着頭無奈嘆氣。

“一定要送這麽遠嗎?”江柏嶼站在車前,偏頭笑着。

阮心糖眼珠一轉:“我是想順便……再看看你的車。”

知道她是舍不得,江柏嶼抿着嘴角溫柔地笑,一伸手把阮心糖攬入懷中,在她耳邊柔聲“威脅”:“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立刻,馬上。”

阮心糖噗嗤一聲笑出來,“知道了。”

“乖。”他輕輕吻過她的額頭,“我明天會再過來,還有我們的事我今晚回去告訴我爸,讓他來‘提親’。”

“好,我等着你。”

江柏嶼上了車,阮心糖舉起右手晃了晃,紅線纏出來的戒指,穩穩地圈住她的無名指。

一切,都剛剛好。

一切,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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