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毒舌?
步天臨時加了個班, 沒能準時下班,自然沒接到元宵。
等他回到家時,已将近十點。
元宵還沒睡, 人倒是在客廳, 沒看電視, 反而抱着平板, 神情專注, 耳朵裏塞着耳機,正和人通話, 用的是英語。
聽到動靜, 元宵朝他方向看了一眼,仿佛才想起來自家男朋友還沒回來, 他快速和通話另一端的人說了兩句, 然後結束通話,笑着迎上來:“你回來啦?”
步天有些遲疑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啊?沒有啊。”元宵果斷搖頭, 又解釋說:“是我以前讀書時認識的一個朋友, 不知道他怎麽弄到了我的聯系方式。”語氣裏還有淡淡的郁悶,似乎并不想和他那位朋友有交流。
“你英語也不錯。”步天若有所思道。
元宵摸摸鼻尖,謙虛了一下:“也就跟德語差不多的水平, 我還是國語說的最好。”
步天:“……”
“要吃宵夜嗎?”元宵轉移話題。
步天搖搖頭, 想到他的晚飯,問:“晚餐合口味嗎?”
晚餐是直接送上門的, 六星酒店外送餐, 四菜一湯和水果, 食材新鮮,菜肴精致美味,營養豐富,無論從賣相還是口味上來評價,都挑不出一絲不好的地方。
自然,合口味無疑。
元宵誠實的表示合口味,但想到那一頓飯的價格又想叨叨,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飯菜他吃了,吃完還向步天抱怨太貴浪費錢什麽的未免太矯情。
于是他話一轉,只說:“合口味的,就是一個人吃有點多。”
步天本來都已經做好元宵的又要跟他“生分”的準備了,熟料元宵并沒有說出“生分”話來,反而接受良好,這讓他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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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步天道,為不能陪他一起吃飯道歉。
元宵好笑:“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事業為重,加班正常。”頓了下,又說:“你先去洗澡休息下吧,下次若再加班快到家可以給我說一聲,我好幫你放洗澡水。”
前面一句步天聽着挺熨帖,後面一句,尤其是“放洗澡水”這個就讓他有些不自在了。
“……公司不怎麽加班,我明天應該能陪你吃飯。”他沒接放洗澡水的話。
“嗯呢嗯呢。”元宵點頭的模樣顯得很乖巧。
這兩天步天雖說都是住樓上,但也僅僅是睡個覺而已。
很快他收拾好自己出了卧室,發現元宵還在客廳,抱着平板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他視力好,隔着好幾米遠也能看清平板頁面,是股市行情走向?
“還不睡?”步天生怕吓到他,聲音都放輕了些。
縱是如此,太過專注的元宵仍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把平板砸了,手忙腳亂地撈住。
步天有些好笑:“膽這麽小?”
元宵尴尬,“沒……想事情太入神了些。”他說着,往旁邊挪了挪。
步天讀懂了他動作中的意思,也沒扭捏,在他讓出的地方坐了下來,而後就看到了茶幾上放着的一張紙,以為是酒店送餐單,正想拿了扔垃圾桶,卻一眼看到紙上打頭的六個大字——華國福利彩票。
“彩票?”步天疑惑看向元宵。
“呃……”元宵有點兒心虛,“回來路過彩票站,就順便買了幾組,碰碰運氣。”
步天視線移回彩票上,這是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見到彩票真身,元宵買的是雙色球,一組七個數字,一共有五組數字。彩票買幾組不是重點,重點是元宵給他的感覺并不是會買彩票的人。
“你以前也買彩票?”步天問。
“不……”元宵說了一個字就停住了,以他對步天的了解,步天一秒就能猜出他買彩票的原因。
果不其然,他就說了一個字,步天就道:“你缺錢?”
元宵:“……”
步天見他一臉便秘,明顯是猜中了,遂問:“缺多少?”
“我不是要向你借錢的……”元宵有點兒尴尬,順着步天的思路往下,問“缺多少”的潛臺詞其實是“要借多少”。
“看來數額不小。”步天沒順着他的話往下。
元宵:“……你是有讀心術嗎?”
步天挑了下眉,問他:“能和我說說嗎?”沒等元宵拒絕,他又補充:“我們在交往,不是嗎?”
元宵:“……”交往可真是個着實不錯的理由。
雖然沒人規定戀人之間必須坦白,但步天既然問了,元宵便沒打算隐瞞:“之前因為我的一些緣故傷害到了兩個人,我想補償他們。”不過他沒有細說,而是概括總結了前因後果。
“你還高利貸也跟他們有關?”步天問。
元宵被他的敏銳驚了下,旋即點點頭,有些苦悶解釋:“他們是無妄之災,純粹是受我連累,家裏的存款賠了進去,欠下高利貸,人還進了醫院險些沒救回來……”說到這裏他遲疑的看了步天一眼,見步天并沒有不耐的模樣,又接着往下說:“我說的這兩個人其實之前也跟你提過,就是我們包工頭張哥和張哥的母親吳阿姨,也是我之前的房東母子。”
“你指的‘連累’是怎麽連累?”步天抓住重點問。
元宵抿了抿唇,又嘆了口氣,話都已經開了頭,他也不繼續藏着掖着了,這些苦逼事一直憋在心裏,他也怪難受。因此,他原原本本将他家裏派人借拆遷假合同下套一事和步天說了一遍。
假合同其實是一個非常明顯的詐騙手段,但吳阿姨文化程度不高,法律意識也淡薄,上當受騙固然有她本人貪心緣故在內,但若不是元宵住在他們家,又如何會招來這等龌龊的算計?
“如果吳阿姨和張哥沒有那麽多存款,光是填高利貸就能把人逼死,吳阿姨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元宵整個人靠在了沙發上,望着天花板,有點惆悵。
步天:“那位吳阿姨現在恢複健康了嗎?”
“我上周去看她,醫生說恢複的很好。”元宵答道,“今天張哥說過兩天就能出院,我等空了再去看望她。”
步天若有所思的點頭,又問:“所以,你前房東需要借多少錢?”
元宵:“…………………………”
真是……猝不及防。
元宵豎起了一根手指。
“十萬?”步天說了個數。
元宵弱弱糾正:“一百萬。”
步天面無表情說了三個字:“十個月?”
元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三個字什麽意思,他茫然的盯着步天的俊臉十秒,倏地靈光一閃,想到了他曾經把自己“賣”給步天“□□”的矬事,臉騰一下紅了個徹底。
他讷讷道:“誤會,誤會,我當初沒真想陪……陪那個啥的。”
步天不說話,靜靜的看着他。
元宵更心虛窘迫,像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低着頭,攪着手指頭,時不時偷瞄步天一眼,結果跟步天對個正着,立馬又心虛的移開。
這模樣瞧的步天無語又想笑,正想逗他兩句,卻見他擡起頭,面上含羞帶怯,眼睛裏閃爍着光,悄咪咪的往他身邊挨了挨。
步天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然而沒等他付諸實踐,元宵已經抱住了他一只胳膊,腦袋也很湊表臉的枕到他肩上,笑眯眯說:“之前真沒那個意思,現在是可以的喲~”
步天成功被他一個婉轉的“喲”激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噗哈哈……”步天正想把人推開,元宵又松開了他,疑似惡作劇成功笑了出來,“步天你怎麽這麽可愛?我臉擱你胳膊上都能感受到了你的雞皮疙瘩了!”
步天頓時黑臉。
有殺氣!
元宵非常識時務秒變正經臉,“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步天:“……”你猜我信不信?
元宵被他看得有點方,咽口口水,求生欲極強的再為自己解釋一句:“我只是想活躍下氣氛,真的,你別生氣。”
“不必。”步天冷聲吐出兩個字。
元宵心髒一抖,真慌了,也不敢再說話,無措的看着他,一動不動。
将他情緒盡收眼底的步天忽而唇角一彎,放緩聲音說了四個字:“我沒生氣。”
元宵就覺得自己的心髒随着他一笑又落回了肚子裏,但這回他沒冒險,而是試探性問:“真的沒生氣?”
步天又板起臉,元宵也跟着再度緊張,反倒弄得步天有些哭笑不得。
“沒生氣。”步天道,說完,又覺得不夠說服力,他又伸出手,在元宵腦袋上揉了一把,手掌下頭發并不柔軟,還有些長,他便說:“改天理個發,這個發型不好看,你發質也不好,紮手。”
元宵:“……”這男朋友遲早要被他甩了!
遲早要被甩的男朋友步天還直接紮他心窩說:“一百萬,你真打算給?他要來做什麽用?”
元宵一下就蔫了,“買房……張哥親自求到我面前了,我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那你打算怎麽湊這一百萬?”步天問,問完猶似不夠,又在他心髒上補了一刀:“你現在還有多少存款?”
步天毫無疑問收獲了一記幽怨的眼神。
元宵幽怨的看完,伸手往兜裏掏。
步天:“……”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那個人。
元宵一共掏出了幾張大票和幾張小票,還有一個鋼镚。
“我全副身家,361塊。”元宵的嗓音仿佛透支了全身的力氣。
步天微微皺眉,忽然想起元宵去醫院那天兜裏揣了錢,結合今天元宵闡述的前房東母子是受他牽連才落得今天窘況,自然而然想到一件事——
他沒同情元宵,而是問:“你去看住院的前房東是不是會給她錢?”
上個月元宵的上工總天數是二十多天,工錢七八千左右,但他額外請元宵做了兼職,給了幾千,加起來他一個月也差不多有一萬一二左右,還了五千欠款給他,元宵身上應該還剩七八千,他什麽都不買,怎麽也不可能只剩三百多塊。
“嗯。”元宵老實點頭,“除了幾百塊生活費,其餘基本都給了吳阿姨。”
步天盯着他,繼續問:“你拿了所有積蓄甚至借了錢替前房東填了高利貸的債,上個月的工錢大部分也給了她,你包工頭知不知道你沒錢?”
元宵沒有回答。
答案是明顯的,元宵的工錢都是經他包工頭的手,元宵不用銀行卡,收入在他的包工頭那裏“透明”,所以包工頭很清楚元宵手頭是否有錢。
元宵沒錢,甚至能夠歸結到窮人之列,還是一般人達不到的窮之列。
問一個窮人借錢,且一開口還是一百萬?
元宵惆悵道:“終究是我欠了他們……”
“所以你是打算賣腎還是賣血?”步天冷冷打斷他,“你是長了三十個腎還是身體裏有三千斤血?”
元宵被他一句給怼得目瞪口呆,認識步天也有快兩個月了,第一次發現步天竟然還會……毒舌?
目瞪口呆之餘,他又一歪頭,問了個愚蠢的問題:“賣身給你,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