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辭職
添香小區那個萬惡的項目真正有出事的苗頭時,是在六月份的時候,新上任的土地局局長正式宣布,要重新調查檢驗所有即将上市的項目所有的地質。祝昀一直密切關注着土地局的動向,再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眼前一亮,差點沒忍住給左天河打個電話去挑釁一番,最後還是暗罵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手賤等着看笑話就得了,才遏制下來。
這幾個月他和左天河,祝氏和左氏是愈發的水火不容了,左天河就跟有病似的,專門挑着祝氏參與的項目過來攔截,妄想斷了他們家的所有財路,搞的不光祝昀,就連市場部的人見到左氏的名字都忍不住破口大罵。但左天河那頭也沒讨得了什麽好,所謂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們兩家撕的不可開交,結果無非就是項目落到了別的公司手裏。不過祝昀目前是無所謂的,他手裏有南市郊這條大魚,不愁吃喝。但左天河要是指望着添香小區幫他揚眉吐氣,那就只能賠的血本無歸了……
所以最近,祝昀甚至是一直有意再向左氏挑釁,他巴不得左天河和他老子沒時間關心別的項目,這樣未來添香小區這個項目破敗後,他們就會摔的更慘,甚至會慘到谷底,永遠不能翻身才好。
雖然說這樣的想法可能有點惡毒,但對于左天河這種禽獸,他的客氣和同情還不如去喂狗。
事實證明,當人走投無路的時候境遇可能未必比狗好到哪裏去,俗話說的‘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就是這個道理。當初信心滿滿甚至聯合了蔣牧使用卑鄙手段得來的項目,左伍亮和左天河大概死也想不到,會自食其果的害了自己。
新上任的土地局局長規劃出來要重新檢查的項目裏是有添香小區的名字,但左伍亮其實不以為然。這麽大的項目,之前必定是做好了一切調查才能實施的,怎麽會有問題?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沒有,所以左伍亮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吃香喝辣,帶着金項鏈天天調戲小姑娘。
結果他沒想到,那百分之一就被他趕上了,新一批的檢查結果下來,不允許對外出售的小區名單裏,赫然就有‘添香小區’四個大字。左伍亮看到的時候,就跟腦門上被惡狠狠敲了一悶棍似的,眼前發花呼吸困難,對着同樣臉色難看到如喪考妣的左天河顫顫巍巍的問:“這、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咱們這項目砸手裏了!”左天河焦躁的回答,記得在屋子裏轉圈圈不住罵着:“這片地是怎麽回事?咱們沒給現在這個局長塞錢麽?”
做房地産項目的,哪有不給土地局局長塞錢的道理,旁邊的秘書連忙點頭哈腰,滿臉冷汗的報告着:“董、董事長,已經派人去給過了,但是那個局長不肯收……”
“不肯收?!”左伍亮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辦公桌上,力道之大讓鋼化的辦公桌都‘嗡嗡’回響,吓的旁邊的小秘書一個哆嗦,只聽他唾沫橫飛的怒罵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是不是得罪了人家局長,要不然他怎麽會不收!”
“董事長,真不是。”秘書冤枉極了,一臉哭喪的報告着:“不光是咱們公司的禮,他誰的都不收,沒辦法啊。”
左伍亮一愣——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俗人,用土話來講就是個半路發家的暴發戶,對于局長這種真清高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爸,咱們得親自去。”左天河臉色難看的緊,嘴唇都有些發青:“必須得去求求局長,咱們在這個項目上投入的資金太多了,還有一大堆貸款,要是沒有辦法上市的話,恐怕,恐怕……”
剩下的話,他簡直不敢說出來,但即使他不說左伍亮也知道,他不禁狠狠的瞪了一眼左天河:“說什麽喪氣話,不可能!”
左天河當然也希望不可能,他們公司最近這半年都沒幹別的,除了跟祝昀對着幹,就是所有資金和心血都投入到這個項目裏了。如果這個項目就這麽吹了,他們家破産都是小事,不欠債就算萬幸了。
但現實遠遠事與願違,第二天左天河和左伍亮備着重禮去土地局的時候,甚至都沒見到那個傳說中的神秘局長,只有他的下屬接待了兩個人。是一個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年輕人,聽到左伍亮的來意就皺了皺眉,毫不猶豫的擺了擺手:“你們不用等局長了,這事兒說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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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伍亮一愣,磕磕絆絆的問:“為、為什麽?”
“你們那片地底下查到了容易形成溶洞的物質,你做地産的,不用我提醒你這代表什麽吧?”
容易形成溶洞的物質?左天河眼前一黑,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支撐着清醒的狀态,倔強的說:“怎麽會呢?這……這前幾個月做地質勘察,還沒有呢。”
“土地的物質本來就是千變萬化。”下屬皺了皺眉:“随時都有可能有新的威脅産生,既然有了,我們就絕對不可能允許的,我勸你們還是別等局長了,還是回去準備一下撤地基吧。”
左氏父子兩個人臉色都白的像鬼——男人的這句話,聽在他們的耳朵裏就跟‘回去安排一下後事吧’差不多,輕而易舉的因為一個意外,就給他們判了死刑。但他們還不能在這裏撒潑打滾到處嚷嚷,因為做這種土地生意的,本來就得承擔着這樣的風險。
過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添香小區項目化為烏有,赫赫有名威風八面的左氏集團破産,就齊刷刷的上了s市財經版新聞頭條,一個占據一半的版面。給之前還苦于資源匮乏的記者們這個忙的啊,腳打後腦勺的編輯着新聞稿,大肆書寫着左氏集團的落寞。
而此刻左天河卻來不及悲春傷秋,他正穿着一身恍若參加葬禮的黑衣,面無血色的站在祝氏門外定定的看着,一副老僧入定絕不離開的模樣。祝昀站在裏面,隔着一扇玻璃門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左天河的面色,忽然內心浮現了一個問題——他當初知道自己家裏破産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麽?失魂落魄,像是行走的喪屍。
“祝總。”已經攆過好幾次左天河的保安有些無奈:“他說是來找你的。”
窮寇莫追,祝昀雖然等這一天很久了,但真的等到他幻想中的場景時,反倒失去了對于嘲諷左天河的興致。還想嘲諷他,就代表一直記着他做過的那些惡心事兒,現在祝昀對于這個人唯一的感覺就是沒有感覺。
只是他沒有想到,晚上他下班的出去的時候,左天河居然還等在那裏。一向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在這兒被圍觀了一天,臉上的羞恥早就變成麻木了,唯有在看到祝昀出現的時候閃過一絲懊惱,随即快步走了過去——
“咦?”祝昀詫異的眨了下眼睛,坦然的打招呼:“你還在啊。”
左天河雙目赤紅,緊緊的盯着祝昀,聲音冰冷的單刀直入:“我們家用不惜用計從你們手中把這個項目搶過來,現在落得這個下場,你是不是很開心。”
祝昀雖然沒有想到他這麽直白,但開心是真的,他誠實的點了點頭,誠實的說:“是的。”
左天河瞳孔一縮,頓時覺得壓抑了一天的怒氣此刻如同開閘洩洪後的潮水一股腦湧了起來,氣的他連呼吸都微微顫抖,呆呆的聽着祝昀一口的伶牙俐齒:“現在回想起以前,真是謝謝你的所作所為,順便,幫我跟蔣牧帶個好。”
左天河盯着祝昀的眼神,就像是一只餓狠了的野狼一樣,從咬緊的牙齒中厮磨出來的聲音:“祝昀,你給我等着。”
祝昀輕笑出了聲,左天河用盡手段買的項目破産了,搞的好像是他害的一樣——雖然事實也的确如此,但左天河這個沒有上帝視角的人此舉就很不可理喻了。不過祝昀沒說什麽,只是笑盈盈的點點頭:“好啊,我等着。”
他輕松的态度,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什麽毫無威脅的小貓小狗一樣,這輕蔑的态度讓左天河現在的心情,比起知道破産欠債的時候那種悲涼感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呵。”他口中吐出一絲涼薄的笑聲,看着祝昀的眼神森然,轉身離開。
“神經病。”祝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左天河這個人,現在在他心裏只有兩個印象——不懷好意的偏執狂,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左氏破産這件事,對于祝昀而言除了提供內心的快樂以外就一個作用——時間線又回到了九月份,從此以後他沒有金手指了。但是還好,這幾個月,他已經憑借金手指接了好多個項目,其中的利潤是他這個敗家子這輩子都敗不完的。
只要接下來他們家不盲目接項目,就不會有任何破産的危機了。
祝昀看着手機上九月一號的日子,莫名有種南梁一夢的荒唐感,了解了左天河,如願以償看到了左氏破産,夙願完成後反倒有一絲空虛。尤其是李秘書告訴他,季蘇谌今天交了辭職報告讓他簽字的時候。
祝昀一下子愣了,邊翻遍問:“他為什麽要辭職?”
“說是到回學校的日子了。”
祝昀這才記起來,季蘇谌還是個學生呢,只是這半年來天天在公司能見到他,猛的都忘記他的真正身份了。祝昀自嘲的笑了笑,大筆一揮簽下自己的名字遞給李秘書。
晚上下班的時候,他特意在實習生門口的辦公室等着季蘇谌,後者已經把工作服,工牌都交了回去,穿着自己一身幹淨的休閑服,見到祝昀并不意外的模樣,彎起眼睛笑了笑:“祝哥。”
季蘇谌這小家夥有個優點,就是笑起來特別的甜,明明是一張清隽甚至有點冷的臉,但笑起來真真是如沐春風。帥哥祝昀見的多了,但他自戀的覺得最好看的還是自己,與其欣賞那些明星不如照鏡子,但他‘閱人無數’也不得不說,季蘇谌笑起來最好看。
祝昀并不知道,這是季蘇谌只有對着他才有的笑容,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看,忍不住手賤的戳了戳他唇角的小梨窩:“你以後多笑笑。”
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季蘇谌身子一僵,感覺被他觸碰過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用光速傳播到頭皮神經——讓他發麻。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祝昀笑着調戲他:“絕對會迷倒一大批小姑娘的。”
季蘇谌:“……”
祝昀廢話了幾句就朝着公司門外走,邊走邊問:“什麽時候回學校?”
不用對着祝昀那雙精致淩厲的桃花眼讓季蘇谌松了口氣,才能自如的跟他對話:“五號。”
“我一直忘了問你來着。”祝昀偏頭思索了下:“你是區哪個學校讀博來着?”
“A大。”
祝昀眉頭一跳——也許是因為本市就有全國TOP3大學的緣故,他沒想到季蘇谌會去隔壁市:“那你……是要住校?”
“也有可能自己租房。”季蘇谌有着輕微的潔癖,其實不大願意住在宿舍:“再說吧。”
“有困難找我。”祝昀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脯:“哥幫你安排。”
他總是這麽活力自信的模樣讓季蘇谌眼中忍不住流露過一絲隐晦的不舍,不過很快就被他自己藏起來了,只是順着祝昀的話哄着他:“行。”
“走,請你吃個送行餐。”
也許是上學的日子對于祝昀來說特別難熬,他一晚上都用一種很同情的目光看着季蘇谌——把後者看的都有點發毛,哭笑不得的說:“祝哥,我是去上學,不是去上刑場。”
“要不然怎麽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命苦呢,還得在學校裏飽受摧殘。”祝昀的話已經充分地體現了學渣和學霸的差距,他咬着西瓜含含糊糊的說:“不過你也太上進了,你既然還要學習幹嘛趁着暑假過來實習啊,應該到處玩玩才對。”
不來公司實習,怎麽離你更近一點呢?季蘇谌笑而不語,安安靜靜的用餐,半晌後聽到祝昀低聲叨咕了一句:“不過你成天在我後面當跟屁蟲,這麽忽然一走,還有點不适應呢。”
季蘇谌拿着叉子的手停頓了片刻,低聲問:“真的麽?”
“真的啊。”祝昀絲毫沒有聽出來他語氣中缱绻的情意,大大咧咧的笑道:“你租房子吧,有時間我去看你。”
祝昀是一個典型嘴上沒把門的不靠譜男人,他之前對所有朋友說‘改天請你吃飯’‘有時間出來玩’的這種話,要是等他想起來都是遙遙無期的,這次也是随意撩撥而已。但他不知道,因為自己的這一句話,季蘇谌到了隔壁H市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學校旁邊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