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和十九年八月十五,一輪皎潔滿月高挂梢頭。

東宮未名湖上。

微風拂過湖面蕩起層層漣漪,湖兩岸的細柳随風在搖曳舞動;湖中央立着一座小亭,于皎潔月光下倒映在湖面中,仔細看來亭中還有個晃動的人影。

風中帶着絲絲秋意,容虞覺得有些冷,攏緊了肩頭的披風。

中秋晚宴前,白芷千叮咛萬囑咐,宴會上不可多吃,不可睡覺,更不可毀形象。

容虞裝了一晚上賢良淑德的太子妃娘娘,心裏累的慌。

宴會還沒散,容虞就找了個借口溜出來了。

這會兒趁着月黑風高,夜深人靜嬷嬷不在時,容虞把宴會偷藏的吃食擺上桌。不僅如此,她還把前些日子背着嬷嬷埋下的桃花釀挖出來了,準備對月小酌一杯。

一切都非常美好,計劃也非常得當,就在容虞正準備吃飽喝足時,尖銳的太監聲劃破了原本寧靜的夜空。

“太子殿下!您在哪?”

相隔太遠,容虞就只聽到太子二字。

太子。

她的便宜夫君。

作為景朝家喻戶曉的太子,滿腹經綸,五歲能作詩,七歲能出口成章,被譽為景朝第一神童。

想當年蕭垣在容家學堂還念過一陣子的書,容虞當時還偷偷去看過他長啥樣呢。

的确是俊美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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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虞給自己杯子裏添滿酒,一小口一小口抿着,不過後來聽說太子生了場大病,險些喪命,身子骨一直不好,整日裏病恹恹的,此後皇上就禁止太子出遠門了。

所以這容府學堂也不去了,為此容虞還因見不到美男傷心了好一陣。

酒入喉,回味香甜甘醇。

容虞砸吧了下嘴,這太子到底病弱成什麽樣呢,就拿大婚當日來說吧。

太子殿下他是被兩個太監扶着進來的,雖說身材高大挺拔,可走兩步路就會咳嗽上兩聲。

而太子掀開蓋頭時,那病的要死不活的樣子更是吓了她一跳,雖然樣貌俊美絕倫,可是帶着病态蒼白面色,加上毫無血色的薄唇,讓容虞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與世長眠。

就在容虞想着這太子會不會一陣風吹來就倒了的時候,只聽的溫潤清冷的男聲說道:“孤,去睡書房。”

是以,容虞嫁進東宮一個月了,除了大婚當日見過太子之外,之後未曾再見過她這個便宜夫君。

太子新婚當日睡書房?

有點過分了。

于是,這宮裏最不缺的是什麽,流言啊。

逐漸地東宮內流言紛紛起,都說,太子不滿聖上賜婚,不喜太子妃,大婚當日才睡書房的。

此後流言愈演愈烈,就連容虞身邊的婢女都開始替她着急了,然而我們太子妃本人倒一點都不慌。

本就是一樁聖旨将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硬生生綁在一起,不說太子不願,就連容虞自己也不願。

這強扭的瓜不甜,強按頭的牛它也不喝水。

回憶到此結束。

容虞再次飲下一口桃花釀,嘴裏還帶着絲絲甘甜,她眯了眯靈動的杏眼,“好久都沒有這麽快活了!”

去他的賢良淑德,在這東宮裏她遲早憋出病來。

而那頭宮人們正在大聲呼喚的太子殿下,走道暈暈乎乎的,往日不穩的步伐就更飄了。

今日中秋宴,邊境傳來好消息,齊小将軍将那琥珀國打的落花流水,還捉了琥珀國的大皇子來當人質。

宴會上他還怼了不長眼的琥珀國使臣,心裏甭提多美滋滋,這心裏一高興就把酒當水喝下去了。

只可惜蕭垣之前身體病弱沒有喝過酒,一杯下去就醉了。

随後又把伺候的宮人們屏退了,不許他們跟着。

月色這麽美就應該出來賞月,身後跟着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太監還怎麽欣賞美景。

不過這外藩進貢的美酒的确上頭,意外喝了一杯的太子殿下覺得天旋地轉的。

甩開身邊的人之後,他來到未名湖前,寧靜的湖水裏倒映着一輪圓月。

蕭垣駐足湖邊。

等欣賞夠了,準備轉身離開。可未曾料到,這路上有顆石子松了,于是這太子殿下腳下一滑,整個人往湖裏栽去。

與此同時亭子裏的容虞纖纖素手拿起最後一塊雲片糕,塞進嘴裏後,幸福地眯了眯眼,還順道誇了一下宮裏禦廚手藝。

入口即化,半分不粘牙,非常可口。

吃飽喝足的容虞準備收拾收拾回去睡個美覺,哪知耳邊就聽到撲通一聲響。

容虞定睛一看,紫色朝服?她感覺有點熟悉,卻又叫不上名來。

直到王公公一聲驚恐的叫聲響起:“太子殿下!”

容虞才想起來是誰,哦,她的便宜夫君。

遠處王公公好不容易找着太子殿下,結果就看見他往湖裏栽去,說時遲那時快,王公公一把老骨頭從路口進來的地方,直奔未名湖。

邊跑邊喊:“來人啊!太子殿下掉湖裏了!”

聞聲周圍巡邏的侍衛急忙趕過去。

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君。救?不救?

身子比腦子先動,容虞縱身一躍,游到蕭垣身邊。

此時宮中侍衛也感到了,紛紛跟下餃子一樣往湖裏跳。

太子掉水,剛趕到岸邊的王公公吓得魂都要出來了,太子殿下可是聖上手中寶,這要是出了事,他們會被扒了皮倒挂于城牆上的。

王公公喘着粗氣:“快,快,把殿下救上來。”

這王公公顫顫巍巍間就見到有個粉衣女子拖着殿下往岸上游,正想誇獎一下這英勇的粉衣女子,待到看清楚人臉時,驚得話都淹沒在口水中了!

“太子妃娘娘!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這二位可是東宮最尊貴的存在,要是救不上來他們都得跟着陪葬,這下救人的侍衛更加賣力了。

晚來秋涼,這夜間的水也冰冷入骨,容虞在跳進水裏瞬間就後悔了,她是為什麽要跳下來!

凍死了!

蕭垣在迷迷糊糊間觸摸到一絲暖意,拼了命地往容虞身上湊,死死地扒住容虞,導致她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沒想到這太子殿下身嬌體弱的,卻還挺重的。

容虞拖着他艱難地在湖面上游動着,一步兩步,眼看就要靠岸了。

此時忽然間雲層大作,高挂于上空明亮的月兒被遮住,失去原有的光華,一道紫色閃電瞬間蔓延整片天空,天地間陷入短暫的一片昏暗,唯餘一池湖水散發着白光。

救援的侍衛們仿佛一時間靜止了。

蕭垣覺得自己冷的慌,想要更靠近暖意來源,伸手這麽一拉。

容虞沒想到蕭垣此時會忽然往下一扯,冷不防就被拽到了湖面下,失去平衡的容虞連帶着蕭垣一起雙雙墜入湖裏。

而失去意識前的容虞想的是,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了?

可憐她還沒吃夠糕點,喝夠酒釀呢。

很快,方才烏雲蔽月,昏暗的景象不複存在。

侍衛們才紛紛反應過來,把太子和太子妃救上岸。

天上那輪月亮依舊皎潔明亮,樹影映照在東宮的紅牆上,微風徐徐,樹影搖晃,別有一番詩意。

只可惜,無人有閑情雅致欣賞此番美景。

東宮承恩殿內,亂成了一鍋粥。

床上身材修長,俊美非凡的男子眼珠子緩緩動了動。

容虞此刻覺得腦袋發昏,眼皮宛如讓人拿針縫住了一般,睜眼困難極了,掙紮了許久才勉強睜開一個小縫。

她現在嗓子火辣辣的,頭也暈的厲害。

一直守在床頭的王公公見太子殿下眼珠子動了,驚喜地喊道:“我的太子殿下,您可終于醒來了,吓死老奴了。”

太子殿下?

是哦,她救了太子來着。

王公公見太子殿下不理他,小心翼翼地又喊了聲:“殿下?”

容虞偏過頭去,發現身側只有一個月牙白枕頭,她蹙了蹙眉,這不是長樂殿裏的裝扮。

她視線環繞了一圈,瞧着床上挂着鑲金絲的月牙白流蘇床幔,最後定睛見到杵在面前,王公公的笑顏上,忽有些懵。

王福全見太子一臉呆滞的模樣,再次小心翼翼喊道:“殿下?您可還好?”

容虞見旁也沒別的人,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問:“叫我呢?”

溫潤清冷的男聲從她口中傳出,容虞吓得趕緊捂住了嘴巴。

這!怎麽回事!

王公公點了點頭,滿臉不解,不然還有哪個殿下?

容虞顫抖着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皙的膚色下還透着不健康的血色,這不是她的手!

王公公見太子殿下不說話,以為他傷到哪裏了。心裏着急壞了,看向在旁捋胡子的柳太醫,“太醫,殿下這是怎地了?”

王公公心中擔憂極了,這太子殿下本來身子就不好,萬一這再有個好歹,可怎麽辦啊。

柳太醫給容虞把完脈,再次捋了捋那搓白花花的胡子:“這殿下本就體弱,這才感染風寒,按照微臣開的藥方按時吃藥,好生休養便是。”

太醫的話容虞一句都沒聽見,她抓着被子,腦子裏一片空白。

承恩殿偏殿,危機時刻,侍衛們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救上來之後就一起送到了承恩殿。

承恩殿偏殿,床上雙目緊閉的人兒猛的一下睜開眼睛。

蕭垣覺得胸口處有些疼,他伸手揉了揉,觸碰到一片柔軟,瞬間怔住了。

蕭垣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宴會結束後,一腳踩偏了跌進了湖裏。

可這醒來後怎麽胸變大了?

他攤開手掌,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在這雙纖細的胳膊上。

白芷從外頭端着盆水進來時,就看見太子妃娘娘她呆坐在床頭,仿佛僵化了。

放下手中的水,白芷驚喜喊到:“娘娘醒了。”

可太子妃娘娘并未理會她,全身上下散發着生無可戀的氣息。

于是半刻鐘後,雙雙醒來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就這麽四目相對了,眼裏除了呆滞,再無半分情緒。

容虞望着面前的人兒,一頭青絲散開,杏眼裏毫無情緒,嘴唇微微抿起。

而蕭垣望着面前挺拔的身軀,俊美非凡的臉上帶着一絲驚愕。

雙方腦海中浮現出一詞,不可思議。

于是承恩殿內衆人發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這樣看着對方已經半刻鐘了。

衆人心中雖疑惑,但也不敢說話,,然後承恩殿內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

最後還是蕭垣首先反應過來,顫抖着聲音說到:“你們都下去吧,孤…本宮想和太子殿下靜一靜。”

此時此刻說什麽好像都不太合适,于是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容虞打破了這滿室的沉寂。

她聽見自己嘴裏發出溫潤冷清的,磕磕巴巴的男聲:“太、太子殿下”

回應她的是,清脆婉轉的女聲:“是孤。”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新人作者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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