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人可能渾身上下也就嘴最硬。

沈硯知慢慢踱步到那輛在夜色裏依舊顯眼的白車旁邊, 彎腰往駕駛座上瞧。

哪怕在等人,少年也沒學懶散的人放倒車座躺着,而是單手滑動手機, 眉頭皺得很緊, 神情嚴肅,像在攻克一道解不開的難題。

也是因為這份專注,壓根沒發現窗外有人在看他。

真是想不通,在車裏守株待兔,難道比等在家裏更舒服?

萬一他今晚就住在家裏, 在這不就白等了?

沈硯知屈指剛要敲玻璃, 又想起件事, 這臭小子在這等多久了?

怕他指不定什麽時候出來,又怕自己接不到人。

該不會當着他的面把車開走, 在他進小區後又把車開回來。

到底是什麽心态讓方陳玄能蹉跎時光甘心在這,這漫長又沒個時間限制的等待最容易消磨人。

發條消息或者打個電話的事, 就因為下車前鬧的小別扭, 連這都不願問了?

沈硯知收起臉上的笑意,很不客氣地敲響車玻璃。

響聲來得太突然, 讓車內的少年驚了下,待看見他陰沉的臉, 抿緊了唇, 還是很乖地搖下車窗。

“我家小區門口的西北風好喝嗎?”

這明顯嘲弄的話, 傻子才會不識趣地接。

方陳玄窘迫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故意等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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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而無力, 還會讓人更生氣。

“那你是遛彎溜過來的?”沈硯知真不想看見他點頭的模樣,“那你挺厲害, 從南溜達到北, 還好會開車, 要是步行,鞋底都讓你磨通了吧?”

“那、那不至于,我買的這家鞋子質量還挺好的。”

“你不會以為我是在給你提建議讓你檢驗下你的鞋子質量好不好吧?”

方陳玄當然知道不是這樣,擡頭看他生氣的臉一眼又低頭,數秒後又偷偷看一眼,見他臉色越來越陰沉,到最後連頭都不敢擡了。

一天天就知道在這瞎整事,沈硯知被氣得夠嗆,繞過車頭到副駕駛座,拉了一把沒能拉開。

他敲敲車窗:“開鎖。”

方陳玄手忙腳亂地開鎖,眼巴巴看他上來:“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回到家之後,把他交代的事情全部忙完了,坐在沙發上那刻覺得心底空的厲害,又很挂念他。

最後在小區裏跑幾圈消磨時間,忍着給他發消息的沖動,到底還是抵不過內心慫恿的那股勁,開着車又守在了門口。

不是沒想過要給他發消息,可想到臨別前的情況,怕發了得不到回應,空冷落一顆心。

這些想法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畢竟這在很多人感覺來是有點過分不正常。

沈硯知系上安全帶,實在不想和人在車裏吵架,冷冷的:“走,先回去。”

他要回去看看這臭小子是一直蹲在這,還是回家忙完全部的事再跑回來的。

如果是前者,他真得好好說教了,倘若是後者,還有點救。

方陳玄從頭到尾沒敢出過聲,一路把車開進了小區地下停車場。

進電梯的時候,氣氛格外凝重。

方陳玄頗有種即将被審訊的錯覺,恍然間要被判處死刑,就此和他分開。

這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結果,随着電梯樓層數一層層地跳,方陳玄的心也跟着提起來。

數字定格在他們要出去的那層。

沈硯知先走,走了兩步發現方陳玄沒跟上來,回頭去看,就見人低頭很不安的摳手指,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樣。

做錯事還在他這裝可憐,沒用。

他今天鐵了心不肯輕易原諒,沒好氣地說:“等在那是想讓我請你嗎?”

方陳玄趕緊大步流星跟上。

進門先看見收拾過的客廳,比他臨走前要整潔很多,這是有人來過,沈硯知的怒氣降了一點。

換過拖鞋往裏走,廚房的冰箱裏還有新鮮的瓜果,包裝袋上還有超市今日份打印的标簽,時間是他回到家後的半個小時。

起碼人是真回來了,沒真的直接等在那。

卧室的四件套換了,陽臺上甚至有洗完晾曬好的那套,裏裏外外都被收拾過,包括床頭櫃。

沈硯知的氣消了大半,轉身看見跟屁蟲似的方陳玄,眉眼軟和大半。

“你想接我也得問清楚我離開的時間,就那麽幹等在門口,傻不傻?”

“我們……不是在吵架嗎?”

“你管我們現在這情況叫吵架?”沈硯知真不知道他怎麽定義的,擡手掐他的臉,“我要和你吵架,根本不會讓你回來,直接半路把你攆走了。”

方陳玄眉頭都不帶皺的,靜靜凝視着他:“你說微信聯系,結果一句話都不給我發。”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

沈硯知好笑道:“我不給你發,你就不會主動問我?凡事都要我主動,還要你幹什麽?那床上那點事,我也能自己來。”

話一出,方陳玄的眼神就變了。

連帶着整個房間的氛圍也變得詭谲起來,像是有點酸還有點苦,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沈硯知眯眼:“你怎麽了?”

“你明明有我了。”方陳玄的語氣帶着點埋怨,還有點兒不情願,“為什麽還要那東西?”

“什麽東西?”沈硯知問,一時間沒明白他在說什麽。

方陳玄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床頭櫃,就是在那裏發現了堪稱潘多拉的魔盒。

沈硯知順着看過去,絞盡腦汁地想了想,腦海靈光乍現,臉色也跟着變了。

“你連床頭櫃都清掃了?”

“沒事做,又怕老是想和你吵架的事,就把家裏能掃的犄角旮旯都擦了一遍。”

有本事說得這麽風輕雲淡,幹嘛還醋唧唧和那些東西争寵?

沈硯知摸摸鼻尖:“那是韓玉汐送的喬遷禮物,沒別的意思。”

“她很清楚你的喜好,以前就送過吧。”方陳玄說。

“對啊,很早以前送過一回。”沈硯知在這方面格外的真誠,“這次送的我還沒來得及看,你把東西放哪裏了?我現在拆開研究研究。”

他要往卧室走,被沉着臉的方陳玄一把拉住拽回來,語氣多有惱怒:“我把它們全扔了。”

沈硯知故作驚訝:“啊?扔了幹嘛,萬一你哪天和我吵架,是吧,我覺得那東西留着還是挺有用的。”

“是嗎?”方陳玄突然屈膝,摟住他的腿彎将人抗在肩頭往卧室走,“那就在還沒吵架前多做做,聽說這是防止吵架最有效的辦法。”

“喂,誰告訴你的?”沈硯知伸手想扒住門框,可惜方陳玄走得太快,根本沒給他機會。

再次落下來,是被放到床上。

他仰頭就是天花板,外加突然出現的少年俊臉。

脫衣服太急,衣領刮得少年臉頰泛紅,鎖骨往下也有刮紅,肌膚陡遇寒風,起了不太明顯的雞皮疙瘩。

沈硯知喘着粗氣:“你吃一堆情.趣道.具的醋?”

更何況他連看都沒看呢,哪裏算得上吃醋啊。

方陳玄飛快解開他的扣子,一回生二回熟,那手比他自己還要了解的撩撥起來。

“是。”少年坦然承認,語氣又急又熱,“想到你自己玩,我就認為自己很沒用,居然沒能榨幹你的精力,讓你有心去想那些沒溫度的東西。”

這都是什麽啊。

沈硯知翻身,順着少年的力道蹬掉褲子,伸長手抓着床單要往床那邊跑。

沒能如願,被抓住腳踝重新回到了少年禁锢的範圍內。

他氣喘籲籲看着上方冷着臉的人,咽了口口水:“今天是你惹我生氣。”

“嗯,所以我這不是來賠罪了嗎?”方陳玄很鐘愛他穿襯衫,從褲腰裏扯出來就能為所欲為,“知哥,你別生氣了。以後我做什麽都會問你,不會再發生今晚這樣的事,你能不能別用那堆東西代替我?它們沒有我滾燙,也沒我聽話,更沒我懂你想要什麽。”

每說一句,沈硯知臉上的羞憤便要多一分。

到最後幾乎是惱羞成怒的,他仰頭堵住少年的嘴,含混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

都說他沒有用的打算,還在這吃不知名的醋,真是夠夠的。

……

這一次兩人都很清醒。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很清晰,感觸和情感迸發都無處可藏。

他能看清方陳玄眼裏對他的欲望,像一頭孤狼逮到了心儀的獵物,不舍得吃的同時又很饞,饞到流口水。

他也能清楚感知到自己對方陳玄的心動,像春風拂開了湖面,漣漪不斷,心跳加速。

雙方對視,誰都沒躲開,激情碰撞間,方陳玄低頭吻他:“還記得應該叫我什麽嗎?”

這畫面将他拉回了那最初不該有的混亂一夜。

他咬着唇咽下低吟,磕磕絆絆:“老、老公,在酒吧見你那時候,我說你太小了,給我當兒子差不多,你是不是聽見了?”

“我不怪你。”方陳玄拂去他額頭上汗濕的頭發。

沈硯知擡起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被折騰的沒多少力氣,連罵罵咧咧都少了點力道,更像打情罵俏。

“真不怪我會次次騷話問我該叫你什麽?方陳玄,你別太離譜。”

“嗯,我這是在向你證明我的實力。知哥,你對我認知有錯誤。”

“錯誤?”沈硯知半眯着眼睛看他,伸手摸他耳朵,“這點伎倆還不夠。”

方陳玄輕輕挑眉,是嗎?

過分放肆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回到公司上班一臉頹樣,連遮瑕膏都遮不住的紅痕挂在側頸,他不得已系了個絲巾,在姜放若有似無的打量眼神裏很不客氣瞪過去。

“看什麽?”

“我真羨慕沈經理的精力,出差回來還能享受生活。”

“少打聽領導的私事,忙你的去。金樽子酒店的資料收集完了?由姜家主管的酒店財務報表核查結束了?”

一問就是拿工作來堵他。

姜放聳肩:“沒呢,財務報表也要我看?”

沈硯知忙着看文件沒擡頭:“為了不浪費你高貴的證書,也是為證明你的實力。”

“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把你們在查姜家的消息透露給他們?”姜放問。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沈硯知想都是老狐貍交手,誰還能真正瞞得過對方?

真瞞得住也就不會有昨天姜家老一輩約沈單宴吃飯的事了。

那是典型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姜放費解:“你都知道還讓我查?”

“姜助理。”沈硯知雙手交疊,擡頭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姿态,“凡事都要我給你解釋,你的悟性去哪了?”

姜家那邊不好混,不會換一個東家嗎?

都說人往高處走,這姜放怎麽跟個死腦筋一樣。

沈硯知又說:“你很熟悉姜家,這是你的優勢,我想你在學校這麽多年,學到的不僅是知識,還有該怎麽運用自身的優勢達成想要的目的。”

姜放靜靜看了他幾秒,轉身走了。

下午時分,沈硯知上天臺透氣,看見在入口的沈在野助理,對方也看見了他。

“他和人約在這地方談事?”

助理搖頭:“是沈總自己一個人。”

沈硯知推開門:“那行,我過去看看他。”

沈氏總部大廈的頂樓是做成了頂樓花園,風景優美,一年四季都不見落敗。

為這份風景買單的是一年幾百萬的養護費。

沈硯知在角落的雙人桌椅找到了抽煙的沈在野,抽得少,自動燃燒的多。

“你是來抽煙的還是給別人制造二手煙的?”

沈在野擡頭見是他,立即掐滅了煙:“你怎麽上來了?”

沈硯知自己也是個愛抽煙的,最近因為顧及到某少年,潛移默化漸漸不抽了。

看眼煙灰缸裏積累的煙頭,欠身:“來透透氣,沒想到還有個意外之喜。”

“我也來透透氣。”沈在野說。

“得了吧,你平時忙的時候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哪裏來這透氣的時間?”沈硯知伸長手奪走沈在野面前的煙盒和打火機,“說說吧,出什麽事了?”

他現在也是集團的一份子,姜家的事還是由他牽出來的。

沈在野輕嘆口氣:“昨晚姜家那位的感情牌打成功了。”

“哦。”沈硯知反應平平,“我走後爸回來找你單獨開會了?”

沈在野捏捏眉心,這是最煩的事,他這邊都在和方惜聞簽意向合同,不出意外踢走姜家,就會正式和方家合作,實現雙贏。

結果沈單宴非說再給人一次就機會,好歹一起打過江山的老前輩,多少留點面子。

這幾年來,沈在野給姜家留的面子都夠下一碗面條了。

“我不打算聽他的話,目前是我主持大局。”

那麽要不要姜家出局是他一句話的事。

沈硯知笑了:“你真下定決心也就不會到這來抽煙了。”

沈在野心累:“你是專門來拆我臺的?”

“放心吧,你就放心做你的事,爸那邊交給我來說。”沈硯知可沒忘記自己回集團上班的真正目的,“別愁眉不展了,一個集團想要走得更長遠,挖出腐爛的瘤子是必然的事。”

“你不要答應爸搞些沒必要的事。”沈在野特指很早以前沈單宴說的兩家聯姻,那時候是姜家為迷惑他們可以下的套。

沈硯知嗤笑:“我還真看不上姜家那堆歪瓜裂棗,再說,我現在有對象,幹不出那麽離譜的事。”

沈在野巡視了他的脖子:“還是要注意影響。”

“他要這麽愛我,我有什麽辦法?”沈硯知扯了下絲巾,那紅痕的顏色和形狀屬實漂亮,有種很規整的藝術感,“要我說,你不如早點和方惜聞結婚,這樣也好說服爸,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

這是個實打實的馊主意。

沈在野反問:“怎麽不說你和方陳玄結婚,道理一樣。”

“你敢把這話當方惜聞的面說嗎?”沈硯知嘲笑他,“人家弟弟剛十九歲,你就慫恿我騙人結婚,忒沒人性了。”

“你也知道人家才十九歲。”沈在野說完又覺得不對,上次那個小男孩好像也差不多這歲數,該不會……

沈在野看自家弟弟的眼神頓時不對勁起來,卡着成年的标準線,有點兒變.态。

沈硯知一無所知,只說:“你說得對,所以我打算最近給彼此點時間冷靜冷靜。”

“不會冷靜到最後分手了。”沈在野可沒想他這麽結束一段感情,“別胡鬧玩。”

“好了,你繼續準備你鏟除姜家的大計,我先去工作,晚上回家幫你說服咱爸。”沈硯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沈在野心情複雜地想得和方惜聞聊聊備用方案,免得出事了。

沈硯知忙完工作下班時,收到了一條短信。

來自一個網絡匿名,內容和方陳玄有關,寫着一長串的病歷。

他越看越心驚,這東西事關別人隐私啊。

當時時言初做背調都沒查到這一塊,發消息給他的人哪來的?

他粗略看了,又翻去百度查,看完一系列文獻,他心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倆有沒有事我不知道,我是被榨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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