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娘!親!嘞!
阮真默默塞了個拳頭到自己張大的嘴邊。
她還是太單純了!
但是理智告訴她,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慌,萬一踩到個小樹枝被發現了就不好了。于是她特意調整了一個穩當的姿勢,确認了自己周圍沒有任何可疑物件,再把裙子提了提,往門裏瞧去,然而院子裏光線很暗,人在哪都看不清。
這廂阮真在偷偷摸摸尋找最佳偷聽位置,那廂江則潋卻被傅承钰逼到了牆角,被他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地域。
“沒想幹什麽。”她低着頭說。
傅承钰說:“是你說的,你對我不可能有那般的心思。我避着你了,結果現在你又主動來找我,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無用話,你想怎樣?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再做出一副關心我的樣子。”
“對不起。”她飛快地推開他,“我以為,關心一下徒弟是做師父的本分。”
“你覺得,到了這個份上,還做得成單純的師徒嗎?”傅承钰冷笑一聲,“要麽更近一步,要麽更遠一步。”
阮真真的好想捶牆。信息量太大,她感覺自己要爆體而亡了。
“我走了。”江則潋說。
阮真趕緊撤退。她迅速離開,就等江則潋走後自己再回院去慢慢消化。
“等等,你為什麽會去收徒?你已經回宗了嗎?你的靈氣呢?”傅承钰站在陰影裏問她。
江則潋頭也不回地道:“我自會處理。”
阮真看着江則潋回去,自己也潛回了西院,撲到床上就打了好幾個滾。
傅師兄!我敬你是條漢子!竟然已經對美人師父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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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父!你竟然拒絕了師兄!可是我看你怎麽一點都不果決啊!
可疑!
阮真在人間混的時候縱橫情……看別人縱橫情場已久,直覺告訴她他倆沒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聽到牆角。
明天一定要探口風!
天快亮的時候,阮真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這直接導致睡過了頭被江則潋揪了起來。江則潋雖然慣着她,但這不代表她能翹課。
阮真頂着兩個黑眼圈,腳步虛浮地飄到演武場,看到傅承钰在那裏慢條斯理地擦劍,就是一個激靈,人也不困了身也不虛了,端端正正行禮道:“師兄好,師兄怎麽在這裏啊?”
“來監督你。”
“……”她就知道。
“師兄,我昨夜沒有休息好,今天有些累。”阮真眨巴眨巴眼。
傅承钰:“沒關系,累了就說,我又不是不讓你休息。”
“哦。”
于是阮真今天的新劍法就由傅承钰來教。好在阮真也夠聰穎,中午的時候已經學得七七八八。
她扶着腰喘氣:“師兄,歇歇呗?”
傅承钰倒是答應得很痛快:“行。”
阮真就坐在樹蔭底下吹風,她拍了拍身邊的石頭:“師兄,過來坐啊。”
傅承钰便過去了。
“師兄你幹什麽對我這麽嚴格啊,昨天看到我也好兇的樣子。”
“對你嚴格點是讓你能更快地掌握,還有,我哪裏對你兇?”
“你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呀。”阮真笑嘻嘻地搖了搖手指頭,“你該不會是師父新收了我冷落了你心裏不平衡了吧?”
傅承钰給了她輕飄飄的一瞥:“你想多了,師父一直想收個女徒弟,當初若不是我們那一屆唯一一個女孩雲姿被三司主先選走了,她也不會來選我一個男徒弟。”
“為什麽師父這麽想要個女徒弟啊?”
“我怎會知道?”傅承钰的目光落在阮真的頭頂,他挑起一根流蘇釵,問,“這不是師父的嗎?”
“對呀,師父看我喜歡就送我了。”阮真鼓掌,“傅師兄你可真厲害,一眼就看出這是師父的東西,不像我認識的那些公子哥兒,嘴上說着多喜歡人家姑娘,其實連人家的耳铛換了都沒發現。”
傅承钰默默收回了手。
阮真心裏竊笑,再接再厲:“對了傅師兄,過了這麽久了,你從前跟我說的那個你喜歡的姑娘,她到底喜不喜歡你呀?”
傅承钰一直希望她已經忘了這碼事,尤其是在她成了江則潋的弟子之後。
傅承钰面無表情地說:“你先管管好自己的事情,我今日去琅琊峰遇見了幾個新弟子,聽見他們正在讨論要不要來白璧峰約你出去玩。”
阮真一噎:“我對他們一點興趣都沒有,還不如跟師父出去玩。”她說到這裏,湊近傅承钰道,“嘿,師兄,師父有沒有帶你去哪裏玩過,你覺得哪裏最好玩?”
言多必失。傅承钰說:“我不喜歡出去玩。”
阮真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太無趣了,太沉悶了——我猜你喜歡的那個姑娘八成都不知道你喜歡她吧?”
傅承钰冷淡起身,拂袖就走。
阮真嘆了口氣,歪了身子靠在樹上:“唉呀師兄,其實你還是很優秀的,你要是不願意親自去說,我就跟師父去說,讓她做個媒,她聽到後一定很欣慰。”
“你敢——”
“師父父!你怎麽來了!”阮真雀躍着奔向走過來的江則潋。之前一直是她自學,江則潋總是在這個點過來檢查,她都摸清楚了。
“師父父!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阮真!”傅承钰臉都黑了。
江則潋狐疑地看了傅承钰一眼,問阮真:“怎麽了,師兄教得不好嗎?”
“沒有沒有,師兄很耐心,就是我一直動作不連貫,沒有辦法很好的續上。”阮真鼓了鼓腮幫子,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師父父,那套回風劍法你能不能和師兄拆一遍招給我做個示範?”
傅承钰:“……?”
江則潋說:“啊,這個啊……”
“師父父,難道你不會回風劍法嗎!”阮真叫道。
“怎麽可能,不過……”
“那就演示一遍給我看好不好!我還沒有見過師父和師兄一起拆招呢!”
江則潋:“……好吧。”小徒弟的眼神是如此殷切而純潔,讓她好不忍拒絕。
傅承钰走過來,把阮真拉遠兩步,對江則潋低聲道:“你若不願……”
江則潋化出秋水長劍,道:“罷了,來吧。”
阮真屏息凝神,在一邊站好。
江則潋和傅承钰二人各自後退幾步站定,對視了片刻,然後同時提劍飛身。
劍刃相撞,擦出刺耳的鳴聲。江則潋急劇收手,一個轉身将長劍斜刺出去,劍尖劃過的冷光如同一片冰刃,切開空氣,直逼心口。傅承钰身子後仰,手腕輕旋,劍鋒淩厲一轉,一劈出去便是格開那一劍,再順勢将劍一抛,左手奪劍劃開平平一個半圓,逼退江則潋的攻勢。江則潋眉眼淩厲,足尖一點,從半空俯沖下去,劍尖挽花,快觸到傅承钰的劍身時忽地換了方向,一個翻身從他後背攻去。傅承钰猛地側身一避,劍芒閃爍,與江則潋鬥在一塊。
江則潋感覺到他劍氣裏隐藏的深厚靈力,想起自己自從吸靈之後還沒有跟人真刀真槍動過手,心下一緊,便有些失手。傅承钰逮住空當趁勢襲來,江則潋為挽回頹勢,一時忘情,左手一抖,一條绫緞自袖口飛出,卷上傅承钰的劍刃。傅承钰看見這突如其來的绫緞,措手不及,驚異地望向江則潋。
江則潋一出手就反應了過來,迅速撤手,站到十步開外。
傅承钰沉默着收回劍。
江則潋輕咳一聲,将秋水長劍背在身後:“如何,看清了嗎?”
阮真道:“看清了!師父和師兄好厲害!不過師父你最後那個——”
“那個當然不是回風劍法的,為師一時失誤……不過你要知道真的動手沒人會一板一眼按照劍法套路來的。”
“嗯嗯,我知道啦!”阮真點頭,忽又指着江則潋的衣服道,“師父,你那裏……”
江則潋扭頭一看,身側裝飾的幾根飄帶有些破碎了,大約是方才被劍氣劃裂。
“無妨。回頭換一件就是了。”江則潋說,“你好好琢磨琢磨,現在歇着也好,為師先走了。”
“好的師父父再見!”阮真揮手完,看見傅承钰還盯着江則潋的背影看,眼神幽深,不由踱過去戳了戳他,“師兄,你有話想對師父說?”
傅承钰轉身,看着阮真道:“我還沒問你,你想幹什麽?你劍法學得好好的,看什麽拆招?”
阮真慢悠悠道:“那師父來了我總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好學認真吧?不然呢,和她說‘師父啊師兄他有心上人了你能不能幫幫他’嗎?”
傅承钰緊鎖眉頭:“不要亂說話。”
“師兄,午休時間到啦,我回房休息去喽。”阮真把劍往劍鞘裏一插甩肩上扛着,朝傅承钰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師兄,那是師父近來最喜歡的衣裳,那幾條飄帶是整件衣服的點睛之筆。師妹言盡于此,師兄請自便吧。”說罷便哼着歌搖頭晃腦地走了。
傅承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往中院方向走去了。
江則潋重新換了套衣服,把原先那件擺桌子上看了看,嘆了口氣。
門口響起沉穩的三聲叩門聲。篤、篤、篤。
江則潋不動,聲音隔着門傳出去:“有什麽事情嗎?”
“阮真說,你很喜歡那件衣裳。抱歉。”傅承钰的聲音很低。
“你不必聽她信口開河。”
傅承钰站在門外,腦海裏浮現的是她袖中出绫的情景,他張口幾次,想要去問,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自會處理。”她是這麽說的,不想讓他插手。
“那……弟子便告退了。”
江則潋聽着腳步聲遠去,偷偷打開一條窗縫,窺見他形單影只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頭有點兒發苦。
她徘徊片刻,走出院門,外面早已沒有了傅承钰的人影。她心緒煩躁,卻又不知這煩躁從何而來,只好分花拂柳在外面走着,權當纾解心情。
“十六司主!”
她回頭,看見兩個男弟子站在不遠處朝她行禮,便走過去問:“何事?”
左邊的道:“司主,請問阮真師妹在否?”
江則潋撚着衣袖,慢慢地笑了:“你們找她做什麽?”
右邊的道:“我們想約阮真師妹一起出去玩,想來問問她什麽時候有空。”說罷期待地看着江則潋。
都說十六司主雖是強勢,但從不嚴苛管束弟子,當是不會在意他們這個略顯唐突的請求。
江則潋說:“我不好幫她做主,這樣吧,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問問她。”
“多謝司主!”兩人高興地對視一眼,既然十六司主沒有反對,那麽一向愛玩好動的阮師妹應當也不會拒絕。
江則潋走去西院,看見阮真在院子裏逗弄小鳥,便敲了敲她的後腦:“還玩呢。外面都有人找上門了。”
阮真茫然地摸摸頭:“大中午的誰不休息跑來找我啊?”
江則潋雙臂交叉環在胸前,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似笑非笑:“能是誰啊,你的追求者呗,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