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惱人的他29

Stargazer 12

平良在充滿閃耀燈光和嘈雜音樂的舞池尋找清居時,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是剛才給野口看照片的年輕男子。

你好……。平良點了點頭打招呼。

“你是野口先生的弟子?”

“啊…。是的。”

“聽說你還是大學生,是真的嗎?”

不知道是聽誰說的,總覺得這些問題有點讨厭。

“真厲害,明明還是大學生,居然能當野口大海的弟子,你是怎麽推銷自己的?”

“……是野口先生主動向我打招呼的。”

對方做出聽不見的手勢,平良沒有辦法只好提高音量。

“是野口先生主動向我打招呼的。”

年輕男子歪着臉,平良覺得他本來是打算笑的。

“是嗎?原來如此,你很受期待啊,應該很有才華吧。”

“不,不是這樣。”

男子突然縮短了距離,湊近平良。

“別裝出這副謙虛的樣子,其實很傲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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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了超大音量的音樂聲,小小的低聲細語用惡意的槍刺破了平良的鼓膜。

男子放開了平良的身體,挂上一幅友好的微笑,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平良一步也走不動,呆呆的站在原地。燈光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音樂在腦海裏回響。

——“別裝出這副謙虛的樣子,其實很傲慢吧。”

音樂的每一次重拍都在敲打心髒。

“……你懂什麽。”

平良喃喃道。

——如果真的傲慢的話,為什麽自己會有這麽痛苦的感受。你們根本無法想象,待在不合時宜的地方,混在燈火輝煌的人群裏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只能抱着自己是家電的想法,以奉獻自己的一切來行動,才不至于發瘋。

——這樣的心情,沒有人會理解。

——我知道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恩惠。偶然間被野口盯上,成為了他的弟子,對于剛才的男人來說,這是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位置吧。

正因為如此,大家都會報以不懷好意的目光。

——“你真的有這種才華嗎?”

——“不只是幸運這麽簡單吧?”

其中也夾雜着對野口的揶揄。在被野口帶去聚會的時候,聽到了喝醉的人在談論。自己和野口是戀愛關系;野口在極力推廣自己的戀人;野口燒壞腦子了……這些野口也聽到了吧。

野口是第一個認可了底層自己的大人,是大家公認的有才華的攝影師。但如果自己跌倒了,野口的臉面也會毀了吧。

——這是不行的。

——那該怎麽辦那…。

為了避免最壞的結果,自己要不要馬上逃走?

平良像是尋找答案一樣的望着大廳,發現一個人靠在角落的清居,端着盛滿飯菜的盤子,默默咀嚼着。

從那認真到可怕的側臉可以看出,清居也在努力的戰鬥。

平良看的入迷。

“啊—”

不知道是誰的下巴從後面搭上了平良的肩膀。

“主角下來沒關系嗎?”

“沒關系,又不是谒見時間。”

确實,打招呼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

把下巴放在平良的肩膀上,野口喝着珊瑚粉色的香槟,是很貴的酒。

“清居君,真是少見的花啊。”

“清居無論在哪裏都是最美的花。”

“啊,可別吃太多了。”

野口微微挑起嘴角,突然變的尖銳起來。

“我剛才說的可不是謊話。”

“現在的清居君閃閃發光。”

“是的。”

“這樣的清居,我真想不休息的一直拍他。”

“是的。”

“現在的你,應該可以理解清居的心情吧。”

“我不知道,路邊的石子怎麽會理解天空中閃耀的星星的心情。”

“把你的詩歌放在一邊吧。”

野口哈哈大笑。

“你們真有趣。明明在高中時代相遇的時候,性格、立場、外表都沒有任何交集,現在也是這樣,但偶而也會深入的、好好地、好好地交流。”

什麽?野口的話我不明白。

“清居和你,如果不先把現在的自己打碎的話,那下一個地方,就不能一起去了吧。清居君必須舍棄自己的美麗,你必須舍棄自己過剩的自我意識。破壞和再生在某一點上是一樣的…。就像石頭的S和N級其實是相同的東西,正是相反卻相同,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不知道。”

“是嗎?溺水的時候看不見嗎?”

‘溺水’這個表達令人費解。現在的自己掉進了由期待、惡意和不明的未來構成的巨大的海裏,不知道哪裏才是水面,只能胡亂的掙紮。

——在野口的眼裏,清居和沒出息的自己是一樣的嗎?

“你應該還看不到吧,我倒看的清清楚楚。”

野口把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說話,能感覺到明顯的震動。

“你是不會相信自己的吧。”

“對。”

“那就相信我吧。”

肩膀上傳來的震動讓心也動搖了起來。在充斥着耀眼的光、聒噪的音樂的大廳中,漂亮的像是熱帶魚一樣的模特們正在跳舞。只有清居作為特別的存在站立着,眼裏閃着光,專心致志的盯着盤子裏的食物。

——此時此刻,清居也在為自己戰鬥。

為了追求沒有保證的成功而冒着風險。

——清居現在會想什麽呢?

——他會和我一樣,害怕嗎?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想,感覺到一種恐懼,仿佛是踏入了一個絕不能涉足的禁地。

——把自己與他相提并論,用沾滿泥土的手去觸碰至高國王的鬥篷,內心盈滿了罪惡感,好像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人一樣。

“你害怕嗎?想要回頭嗎?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野口就像教唆着我去偷吃禁果的蛇一樣,我第一次覺得野口這麽可怕。

但誘惑又很甜,讓人不禁的考慮起來。

在四月的教室裏,帶着櫻花到來,自己第一次知道清居奏這個神明般的存在,深深的被美麗所吸引。無論在怎樣的困境裏,清居的美麗從來都不會改變。不僅如此,越是痛苦的時候,清居越是昂起頭,一個人,不,越是一個人,越顯得高貴。

——換位思考什麽的,太傲慢了,我做不到。

但我那沾滿泥土的手,觸摸到了清居,戰戰兢兢的掀開了華麗耀眼的鬥篷,然後被窺視到的東西壓碎了心。

被成田他們欺負的時候。

因為安奈的事,被媒體和公衆謾罵的時候。

被跟蹤狂監禁的時候。

在排練舞臺劇被呵責的時候。

雖然清居總是昂然的擡起頭,但他其實很害怕吧。

自己的眼中只有在暴風雨中也筆直站立的美麗身姿,其實,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看見狼狽的一面。

清居也很普通。

但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只能壓抑着哭聲。

在第一次伸手掀開的鬥篷下,看到了和自己還有其他人一樣的、人類應有的、搖擺不定的心情。當然,那也有可能是誤會。

“清居每天都很努力。”

“是的。”

“每天都吃的超過極限,都快要吐了,可是吐了就會浪費卡路裏,所以又把食物塞進嘴裏,勉強自己咽下去。”

“好可怕啊。”

“我只能看着,什麽都做不到,我覺得自己很可憐,但是拿自己和清居比較,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因為清居是被神選中的國王,所以很特別,我不能和清居做一樣的事情,我應該逃跑才對——”

“別哭了。”

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大廳裏仍然充斥着光,清居在角落默默的把食物塞進嘴裏。

“…。野口先生。”

“什麽?”

“……。我要辦個人展,請讓我做吧。”

平良抽抽嗒嗒的說着。

“好的。”

雖然野口只回了一句簡單的話,但感覺自己被擁抱住了。

流下了更多的眼淚甚至鼻涕,平良輕輕的說到

“神啊。”

——神啊,被清居發出的光芒所折服,沒有資格發光的自己才走到了這樣的地方。國王的目标是建立一個擁有像自己這樣的人沒有資格的、閃耀着光芒的人們的王國。

鏡球的光芒正對着眼睛。

但不能閉上眼睛。

即使會因為魯莽的挑戰而弄瞎雙眼,但那也是清居的光芒。

不要逃跑,把自己暴露在恐懼中。堅定下來,直到最後一刻為止。

如果不去看清居,總有一天會迷失吧。

——就這一點,我死也不願意。

——我需要一束名為清居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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