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抽風後的頓悟
? 金勝男病中難過,此時終于找到消遣了,眉開眼笑的,指着天南介紹道:“莫北,冰涵,這是我朋友項天南!”又指着人家小兩口,裂開嘴笑,對天南介紹道:“天南,這是我前夫莫北和他未婚妻嚴冰涵,你們認識一下吧!”然後功成身退,倚在病床上睜大眼睛看戲。
天南心慌意亂,聽莫北未婚妻禮貌問道:“你好!”也跟着問了句,只是莫北站在一邊盯着天南,表情空白,目光沉沉,一句話也不說。
天南感覺要遭,掉轉頭想找金勝男救場,一轉身看到金勝男那對亮瞎的钛合金狗眼,嘴角那幸災樂禍的笑,想了想還是決定自救:“你們好呀!還帶花來,太客氣了!我們勝男有點花粉過敏,下次過來帶些水果就好!小夥子長得真俊啊,姑娘也長得水靈,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天南努力堆詞,聽後面金勝男笑得咳嗽起來,忍住暴走的沖動。
莫北也彎起了嘴角:“勝男花粉過敏嗎?我怎麽不知道?”他未婚妻也有些奇怪的看着天南。
天南嘴角眉梢一陣抽搐,奶|奶的,忘了人家是前任夫妻,看莫北在那邊拆臺,一陣火大:小樣兒,還笑,不怕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姑奶|奶要不是怕被你未婚妻看出來,用得着賣力表演嗎?還不領情?!
忍了忍,只得繼續救場:“呵呵……我這不是客氣嘛!我們勝男病中見到鮮花,總是迎風落淚,心情低落,怕你們擔心,只能說是花粉過敏;來來,花給我,我去給你們插好,哎呦,紫色郁金香呀,這一大盒挺貴的吧,讓你們破費了,真不好意思!”
金勝男被天南一陣埋汰,忍無可忍地奪過花盒:“插什麽插!哪還有花瓶給你插!”又想了想,問道:“你剛才不是說下午有事嗎?我這邊沒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看來這家夥終于良心發現了,天南步履輕快地拎起包,道了聲,“再見!”飛速逃離是非之地。
金勝男看着項天南飛速逃竄的身影,遺憾地搖了搖頭,要不是深怕她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真想讓項天南多留會兒。
擡起頭看着莫北,意味聲長地說:“別客氣,坐吧!我的一個知己,很可愛吧!可惜你已經有冰涵了,不然還想給你們介紹呢!”
嚴冰涵嬌柔地笑着,拉着莫北坐在沙發上,順着話題接口道:“剛才那女孩好小呀!看起來跟個高中生似的,莫北哥成熟穩重,和她站在一起不太合适。還是勝男姐和我們莫北哥看起來相配,你們結婚時那畫面真美啊,我當時好羨慕!還好你最後放棄了莫北哥,我才有機會和他在一起!”說完擡頭含情脈脈地看着莫北。
金勝男心肝脾胃一陣亂抽搐,忍着牙酸:“小什麽呀?人家項天南可比你大。別提我們那會兒了,你們什麽時候發結婚喜帖呀?我好排排時間。”
莫北平靜地回道:“不急!”一旁,嚴冰涵牽起他的手,笑着補充:“莫北哥說我還太小,現在結婚生孩子有點早,擔心我一結婚就要照顧家庭,太辛苦了,想讓我多玩會。”又看着莫北,撒嬌道:“是不是?真是的,莫北哥,我都二十多歲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金勝男肉麻的不行,沒想到分開這麽多年,莫北竟然喜歡上了這個調調,她深感适應不良,只能努力武裝神經,呵呵笑道:“冰涵,你真是可愛!你今年還不到二十四吧,你‘莫北哥哥’心疼你,你開不開心呀?”
“讨厭,勝男姐,你笑話我!”嚴冰涵上前晃着金勝男的胳膊,一個勁的鬧着不依。
莫北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兩個女人打鬧嬉笑,對于金勝男的調侃并不在意。
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說道:“勝男,我有事先走了,好好照顧自己,手術後,我再來看你。”又看向嚴冰涵,詢問道:“冰涵,我先回公司了,你可以一個人回去嗎?”
嚴冰涵看起來有點失望,表情很是沮喪:“莫北哥,難得有時間陪我,怎麽又要回去工作?不是剛出差回來嗎?”對上莫北無動于衷的眼神,頓了頓,“好吧!我不打擾你了,我自己一個人能回去,那晚上一起吃飯吧,你得訂我最愛的那家餐廳補償我!”
莫北考慮了一下,點頭:“好的,晚上見。勝男,再見!”說完轉身離開,坐到車裏拿出手機,猶豫了會兒,又放下,發動車絕塵而去。
……
天南從醫院逃出來,坐在廣場座椅上發呆,過了大半天,才從見到莫北的沖擊中緩過來,深深後悔自己出門時沒看黃歷,要是以後再這麽冷不丁的見到他,可真夠刺激心髒的。哎,冤家路窄呀!從今天開始,看來只能在遠離莫北的區域活動了,怎麽着也得撐到孩子生下來。
冷靜下來後,才想起這會兒自己應該讨厭莫北才是,爸爸生病時給他打了那麽多電話,都不接,分手時明明說過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給他打電話的,“男人話要是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了”這句話果然是至理名言麽?連莫北的話都不能相信了。
當時恨他不接自己電話,恨得發誓再也不見他,即使見面也不會再搭理他,現在想起剛才在病房裏自己的一番表演,心裏一個勁的罵自己不争氣,真應該直接告訴他未婚妻真相,然後把花摔在他臉上,趾高氣揚地離去,越想越恨不得現在立刻穿越回去,把腦子裏想的場景來上一遍……
可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又突然不恨了,莫北也算是自己孩子的爸爸,自己在這邊恨呀,怨的,太傷感情了,在自己的打算中,等孩子長大了,就這麽說:“寶貝,你媽我當年可是前衛青年,直接人工|授|精生的你,你爸啊?你爸是中華精子庫萬千大軍中的一員,你媽我千挑萬選選中的,怎麽樣?眼光不錯吧!看把你生的夠标準吧?”
天南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腦子裏輪番上演一陣文武戲,臉上表情抑揚頓挫的,嘴裏念念有詞的配合着,等回過神來,太陽都快落了,七月天,天真正開始熱起來,這時才發現自己坐在太陽底下太久,烤得快化了,嘆口氣,慢慢站了起來,坐久了腿都麻了,意|淫也是力氣活!
晚上回家也懶得做飯了,本想吃幾塊面包湊合湊合算了,想了想,為了肚子裏那塊肉,還是努力加餐飯吧!
在冰箱裏翻了翻,找到塊雞胸肉,一根山藥,做了鍋山藥雞蓉粥,粥裏加了幾顆紅棗,起鍋後又放了點芹菜末,蛋清和黑芝麻,喝起來清淡爽口,本想着留點明天早上喝,又記起天太熱,隔夜飯吃起來不太好,硬是把整鍋粥都喝完了,完事撐得路都走不動了,坐在餐桌邊直喘氣,肚子上鼓鼓的一團,終于看起來有點像懷孕的樣子了,天南摸着肚子一陣傻樂,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麽。
晚上靠在床上翻着育嬰書,越看越有意思,裏面有一節是說如何根據B超照看男女的,說男孩子看起來像茄子,或是長條形的,女孩子則是圓圓的,天南拿着片子,B超彩超都仔細對比,也沒找到什麽茄子呀,長條的,反正是黑黑的一團,說不上來像什麽,天南想起少芳打趣的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時的嬰兒也就葡萄粒大小,勉強能看到手腳和頭,等20周再看,不知是什麽樣?那時男女應該能看出來了吧,也許還能看到孩子臉上的表情。
天南越想越興奮,總算知道那些電視上看到的準媽媽為什麽那麽矯情的弄什麽寶寶日記了,天南此時就有這種沖動,想了想,爬下床找了本新的筆記本,打開首頁,認真記下“寶寶筆記”四個大字,然後開始抒寫自己的感悟。
這一刻,這種感動無法按捺,不留下點什麽紀念,簡直對不起晚上吃的那鍋粥!天南覺得自己此時有點理解那些在風景名勝處留下“×××到此一游!”的“仁人志士”了,雖然被掃進“旅游素質低下”的塵土堆裏,但遙想他們在留下墨寶時的心情,也許是: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留下點啥,簡直對不起親愛的父老鄉親啊!
天南認真記錄着這幾天發生的事,寫着自己的心情,對寶寶的期盼,真想有人和自己分享此刻的喜悅與感動,腦子剛冒出莫北的身影,就搖了搖頭,趕緊打住,思緒也就斷了。
放下筆,看着床頭燈發呆,燈光昏黃卻又溫暖,天南無數次在燈下等待莫北的到來,無數次在燈光中癡癡地看着他,又無數次在燈光裏與他擁抱糾纏,如今燈下坐着天南一個人,寫着他們孩子的故事,雖然莫北早已遠去。
軟弱與寂寞如影随形,這一刻,天南放縱自己的思緒,飛回到與莫北在一起的時光……
他們的開始是怎樣的呢?好像是那次送天南回學校後,兩人又約了幾次飯,莫北主動邀請,天南也不含蓄,他請天南吃什麽,天南就開開心心地跟着去一頓大嚼。
那時,莫北正與金勝男談離婚,兩人當時分居快半年了,在律所見到他時,他是去拿離婚協議,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已經拿下,看上去波瀾不驚的,仿佛分居離婚就是一朵小浮雲,揮一揮衣袖,半點塵埃不惹。
天南當時在讀研三,不久就要畢業,工作已經談好了,閑下來正好和莫北見面,他電話不多,但天南做到了随傳随到;莫北什麽也不說,天南又沒什麽戀愛經驗,以為兩人這就是交往了,不然正常男女關系,誰會一次次單獨約着吃飯呀?
畢業典禮後,同學們在KTV聚會,天南上衛生間時遇到了莫北,他和朋友那天也在KTV,好像喝的有點多了,腳步有點踉跄,一張小白臉卻完全看不出來,還是那麽一本正經的。
兩人打了聲招呼擦肩而過,等天南聚會結束,從KTV走出來,看到莫北的車停在路邊等她,有司機在前面開車。
莫北等天南上車後,閉眼歇了會兒,然後和天南說:“我今天離婚了!”
天南也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只能愣愣回答道:“噢,我今天畢業了!”
他輕聲笑了起來,牽起天南的手,說道:“恭喜啊!”
天南差點回了句“同喜!”,還好及時剎住,那是莫北第一次拉起天南的手,和天南之前幻想的一樣,他的手厚實,溫暖,天南就這樣被他牽着,暈暈乎乎的和莫北回了家。
洗漱時,周圍氤氲着莫北的氣息,洗浴用品都是屬于他的,連身上穿的浴衣也是他的,天南手腳發軟,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打開浴室門走了出去,看到莫北半躺在床上看過來,然後腦袋就一片空白了,等回過神來,已經靠在莫北的懷裏了。
“別害怕!你之前有經驗嗎?”莫北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口氣熱乎乎的,還帶點酒味,吹進天南的耳朵裏,暖暖的,癢癢的,天南一瞬間臉上,耳朵上紅得就像煮熟了似的,抖了抖,回答道:“沒。”
天南對那層所謂的膜并不是那麽看重,只不過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适的人,現在莫北出現了,帶着天南對愛情的美好幻想而來,還有什麽需要猶豫的呢?
莫北解開天南的浴衣,手慢慢劃過她的肌膚,輕輕摩挲着,低頭細細吻着天南的耳垂,嘴角,天南張開嘴回應着他的吻,學着他的動作,伸出舌頭舔舐着他的嘴角,手抓着他的睡衣,不願放開。
天南從莫北的動作中感受到了鄭重對待和溫柔呵護,慢慢放松下來,躺在莫北身|下,看着他的眼,在他眼睛深處看到自己的身影。
疼痛過去,漸漸感到一股暖流流進身體,慢慢蔓延到四肢和五髒六腑,天南随着這股暖意徜徉,輕聲呢喃呻|吟,腿先是緊緊圈着他,慢慢無力垂下,手放開他的脖頸,抓住兩側的床單,随着他舞動。
只是眼睛卻不願閉上,一直看着,看他目光變得深沉,看汗珠從他鬓角滑下,跳躍到健美的胸腹上,然後順着自己的小腹滑落,看他表情變得猙獰,看他動作越來越快……
第二天在莫北的懷抱中醒來,對上他溫柔的目光,一瞬間感到“永恒”這兩個字眼的美好,多麽希望這一刻即是永恒!
畢業後,天南在家人的資助下買了房,裝修時,莫北謹慎地給些意見,點到即止。
天南本來打算按照莫北的品味裝修房子,仔細觀察了他的公寓後,最後還是放棄了,物質上消費不起,精神上也難以企及,他的家居裝修優雅高冷,每次去,感覺呼吸的都是冷氣;而天南喜歡的卻是溫暖熱鬧的家居氛圍,也不管搭不搭,看上就好。
房子裝修好後,莫北參觀完也只是挑挑眉,沒說什麽,兩人相處的時光,慢慢從莫北的公寓移到了天南的小窩。
在家吃的時候,天南在廚房做飯,他或是對着電腦忙工作,或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當天的經濟類新聞看完後,會調到綜藝臺,遇到好笑處,也會配合着彎彎嘴角,笑兩聲,天南最愛的就是這一時刻,只覺得“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
于是苦練廚藝,慢慢摸索着他的口味,在家吃飯的時候慢慢多了,看他從簡單幾筷子,到每樣都光顧,看他飯量從一碗到兩碗,看他慢慢學着飯前幫忙擇菜,飯後幫着洗碗,一點一滴的改變曾經讓天南充滿幸福感。
可是從什麽時候,這種幸福變味了呢?
也許是發現莫北從不在自己的公寓留下任何私人物品,他的牙刷,毛巾,刮胡刀,拖鞋都是自己準備的,當打開櫥櫃找不到他留下的任何一件衣物,才意識到這裏或許只是他下榻的賓館;
也許是發現和莫北相處最多的地點只是他的車上和自己的公寓,他們的生活中永遠只有兩個人,沒有家人,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像放逐在無人的荒島,開始時還能享受浪漫的二人時光,慢慢的,荒涼感,孤獨感襲來,幸福遠去;
也許是從享受“無聲勝有聲”,到難以忍受兩人相處時的沉默;從充滿期待,到欲言又止;從深信不疑,到自欺欺人……
莫北離婚了,但他仍不屬于天南,後來兩人的相處慢慢變得千篇一律,在這“千篇一律”中,兩人越走越遠,明明貼近,卻又那麽遙遠;明明深愛,卻又不敢放手去愛;明明不舍,卻要學着舍得……
如今,天南在一個人的夜晚想起莫北,想起那一段時光,有遺憾,也有懷念。
天南想起幾年來為莫北做的改變,為他學會做飯,為他改變口味,為他去買那些聽不懂的歌劇,為他調整自己的作息……太多太多的“為他”,其實從根本上還是為了自己。
分手後,覺得在這段關系中改變太多,失去自我,總是會問是否值得,可是現在想來,不為自己心愛的人去改變,又能為誰呢?
天南審視着自己的內心,不願再欺騙自己,所謂的怨恨,不過是為自己的軟弱找的借口,害怕承認自己還愛着他。
從今天開始,何妨在心裏默默的喜歡,讓他陪自己到永遠,或是經過歲月的流逝,慢慢放下,然後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