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換個角度看事物
? 嚴冰涵一直在怕,從和莫北結婚起就開始害怕,怕自己的穿着打扮他不喜歡,怕買回來的家具飾品不合他的品味,怕有一天醒來他會不在自己身邊……怕很多的事,因為她愛他,也因為她知道他不愛自己。
和莫北的婚姻是利益結合,她知道,卻又裝作不知。
在外人的眼中,她是嬌養長大的富家女,權三代,應該自以為是,腦袋空空,她樂于被別人這麽看,因為從小,她就從媽媽身上學到,女人應該單純天真,即使不是如此,也應該裝作單純天真,因為男人需要女人的愚蠢。
嚴冰涵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她忘了,不是所有男人都需要愚蠢的女人,既然和莫北是利益婚姻,那麽就應該和他談利益,而不是去追求什麽愛情。
從和莫北結婚時,她就在祈求他的愛,糾結于他愛不愛自己,一遍遍不停确認,試圖能得到他的回應。最終,讓他以為自己只是被他圈養的波斯貓,只知道争奪主人的寵愛,等着他偶爾施舍廉價的關心,而讓他忽視了自己的獠牙。
她想她應該從一開始就把愛深藏在心底,用利益牢牢地把他鎖在自己的身邊,不管他愛不愛自己,至少不能輕易離開。
可是,已經太遲了。莫北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所有底牌,他知道自己對他別無所求的愛,知道自己太愛他而不願真的做什麽去傷害他、報複他。
早上,當莫北又一次一夜不歸,嚴冰涵闖進了他的辦公室,聽到他冷冷地宣布要和自己離婚,一直以來的噩夢終于降臨,那一剎那,有些痛苦,卻又有些解脫,終于不用再害怕了。
在他的辦公室大吵大鬧,摔了一地的碎片後,開車跑出來,來到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噩夢之源。
遠處的公園,那個女人正帶着兩個孩子玩,母子三人笑容美好天真,兩個孩子和莫北長得真像,如果自己有孩子,不知會不會也是這樣。
這個地方,嚴冰涵來了很多次,知道他們會在早上□□點左右來這裏散步、玩耍,有時只有母子三人,有幾次,莫北——自己的丈夫,也會陪着他們。
她坐在遠處的車子裏,一次次默默看着,又一次次默默離去。然而今天,看着這幅畫面,嚴冰涵再也不想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得離去。她太想做點什麽,做點什麽去證明自己的存在,而不是始終做個默默無聞的看客。
天南擡頭看着面前的女人,莫名的有些心慌,有些事你知道自己無心、不願,卻給別人造成傷害,面對受害人,雖然自诩坦坦蕩蕩,內心深處仍然深感不安。
嚴冰涵下了車,沖進這幅畫面,反應過來後,自己也怔住,真難看!跑過來說什麽呢?
上次莫北沒和自己提出離婚,自己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見面,提出自己的要求,如今,當莫北把離婚的武器向自己揮來,被打擊得遍體淩傷,再跑到這個女人面前,卻覺得尊嚴被踩在了腳底。
就這樣怔怔地站在他們面前,直到那個女人開口打破平靜。
“你來啦。”天南很慚愧,想了半天開口說道,說完也沉默了。
“嗯,我……”嚴冰涵頓住,似乎也忘了該說些什麽。
“哥哥,弟弟,去那邊草坪上玩玩好嗎?別走遠,媽媽在這邊歇一會兒,嗯?”天南低頭輕聲問道。
孩子點了點頭,松了天南的手,跑着離開。天南看着他們在草坪上坐下,哥哥擡頭看樹,弟弟枕着胳膊,躺着發呆。
“你知道我會來?也對,莫北應該和你說了吧?他和我提出離婚了……”嚴冰涵說着,語氣不自覺有些哽咽。
天南沒想到莫北真的會這樣做,以為他只是空口白牙的一句許諾。
但是,就算他離婚了又能怎麽樣?和他在一起,重新回到幾年前的怪循環?或是為了孩子和他結婚?天南想也沒想就搖頭否定,如果這樣做,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沒有他,自己母子三人也生活得很好,又何必和他湊合在一起,繼續水深火熱?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天南眼睛看着孩子,打破沉默問她。
“我不知道。”嚴冰涵搖頭。
天南看向她,有些驚訝,知道嚴冰涵不是表面看來的傻白甜,以為她又會過來裝瘋賣傻,宣布自己的勢力範圍,不願再和她拐彎抹角地糾纏,索性直截了當告訴她:“你放心,我會離他遠遠的!”
“那孩子呢?”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天南說到孩子,也不自覺怔住,想了想,索性直接快刀斬亂麻地補充,“我會讓孩子也不再見他,他們沒有爸爸,也健健康康長到現在。”
“我不相信,項天南,你在自欺欺人!你怎麽攔得住莫北和孩子見面?只要有孩子的存在,你們永遠都會糾纏不清。”
天南眼淚也蹦出眼眶,顫抖着嘴唇,說:“那你要我怎麽辦?”
嚴冰涵知道自己的冷酷,既然她舍不得傷害莫北,那就只能去傷害別人:“你可以把孩子交給莫北撫養,當然我會善待他們。”
天南聽着她匪夷所思的要求,很想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嚴冰涵看着項天南的反應,輕啓嘴角,掀出了自己最後的底牌:“那你就帶着孩子遠遠離開。”
“什麽把孩子給莫北撫養?你想讓我們消失,這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嗎?”天南低聲笑了起來,“憑什麽呢?你憑什麽?是因為你有錢?還是因為你有權?”
“憑我是莫北的合法妻子!”
天南頓住,是啊!憑她是莫北的合法妻子,這個理由要自己如何反駁?這一刻,天南恨死莫北了,她知道,随着莫北的出現,自己母子的平靜生活會被打破,但這一刻真的到來,卻以如此慘烈的方式。
之所以很快答應陳思宇的求婚,很大原因是想躲避即将到來的暴風雨,如今避風港灣已經被自己舍棄掉,要怎麽辦?天南環顧左右,找不到陳思宇的身影,突然很想念他,這幾年習慣了依賴他,如果他在,如果這一刻,他在自己身邊,那麽自己就不會被逼得這般狼狽。只是他不在了,他正陪在自己妻女身邊,自己再也不能自私地尋求他的庇護了。
盯着莫北的妻子,一字一句說道:“我不可能為了躲避莫北而抛棄自己現在的穩定生活,在這座城市,有我們的家,有我的朋友,還有我喜歡的工作,我不可能輕易放棄這些!”抹了抹眼淚,斬金截鐵回答,“不過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們母子的生活中不會再有莫北的存在,我保證!”
嚴冰涵看了她半晌:“希望你最後真的能說到做到!”說完轉身離開。
一瞬間力氣仿佛被抽空,靜靜站了一會,想起還有孩子,轉身走向他們。
“媽媽,為什麽你老是哭?”弟弟認真問天南。
天南被問住,自己可不想在兒子們面前維持這樣一種軟弱的形象,想了想回答:“媽媽弄丢了心愛的東西,難過得想哭,不過現在好了,媽媽不會再哭了,媽媽保證!”
還有幾個月,孩子要上幼兒園了,之前因為要結婚,在陳思宇家附近幼兒園給孩子報名,如今婚禮泡湯,再送孩子去那上學,就太遠了,還得重新聯系。
離正式開學還有好幾個月,家裏附近的幼兒園大多已經報滿,天南差點跑斷腿,也沒搞定,有名額的幾家都不太正規,想上好一點的,還得托關系,送錢送禮。
天南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想是不是自己也去送點禮,無奈想送禮,也不知道該送給誰,想了想,在自己心儀的幾家幼兒園門口轉悠打聽,好不容易看着一家幼兒園的園長挺親切的,決定從他身上下手。
走到園長面前,還沒開口,他看了天南一眼,直截了當說道:“想讓孩子上我們這?”
天南趕緊點頭,就聽他想也沒想回道:“沒戲!”
天南來時做了充足的準備,包裏揣着一沓錢,猶豫着要不要現在就拿出來,剛下定決心翻包拿錢,信封還沒遞過去,園長看着天南氣憤地說:“你把我當成什麽人?名額已經滿了,下次早來!”說完大步離去。
天南愣在原地,讪讪地收回錢,看左右有人看,趕緊溜之大吉。
和少芳講自己的遭遇,惹來她的大笑:“你懂不懂送禮的學問啊?大庭廣衆你掏出一個信封,人家就是想收也會羞澀的下不去手呀!”
天南規規矩矩長這麽大,沒什麽事求人,也就不需要送禮請客,在這方面實在是笨拙,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有求告無門的時候,搖頭嘆了口氣。
“算了,我投降了,就在原先定好那家幼兒園上吧,遠點就遠點,大不了多花點時間接送。”天南宣告放棄。
“為什麽不找孩子的爸爸幫忙?”
“那我寧願再舔着臉求園長!”天南想也不想就否定。
少芳不能理解天南的固執:“拿孩子的事賭氣?”
天南有些惱火:“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他,你明白嗎?如果只是我們兩個人,那一切都好說,但他有妻子,他的一切屬于另一個女人,讓我抛棄尊嚴去拜托他,我做不出來。”
“……即使是為了孩子?”
“這不一樣!”天南只能這樣回答,被少芳問得煩了,把抱枕蓋在臉上,不理她。
“我不明白,他不是說會離婚的嗎?”
天南氣得把抱枕扔到她身上:“你還說,你還說?煩死了!”
“OK,OK,我不煩你了,行了吧!就知道欺負我,天南,你最近也太暴躁了吧?還有你打算在我這住多久呀?你拖家帶口跑到我這,就能躲開一切?”
“你不是說不煩我了嗎?”
“你也太不講理了吧?這是我家,不行,你得交房租!”少芳喜歡欺負天南,每次把天南氣得炸毛,總會獲得某種詭異的快感。
“你以為我願意住?跟個狗窩似的,虧你外表打扮得光鮮亮麗。我整天在家像個保姆似的伺候你,房間是我收拾的,早上還差點幫你洗了內衣,給孩子做的櫻桃布丁還被你偷吃了,你給我吐出來!”天南徹底爆發,張牙舞爪的模樣讓少芳看得哈哈大笑。
“就不!對了,明天早上我想吃紫薯玫瑰花饅頭,要多放點櫻桃果醬,配上個百合粥,嘿嘿……”少芳嬉皮笑臉地說道。
“算了,我明天就帶着孩子回家,再待在你家我會被你氣死。”天南有氣無力地說着。
少芳哀求道:“不要呀!我錯了,你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你在這,我過得太幸福了,家裏永遠是幹幹淨淨的,下班回來飯已經端上桌了,最重要的是,終于有人給自己暖被窩了,不行,你不能丢下我!”
天南被少芳弄得哭笑不得,不理她,直接說道:“我是說真的,出來已經很久了,該回去了,已經和莫北說清楚了,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你所謂的說清楚就是發個郵件通知他,他再也不能跟孩子見面,然後跑到我這來躲他?”
“他可以偷偷看孩子,這點我不介意,只要他不出現在我們面前。”
“堵不如疏,你這是在自欺欺人,你知道嗎?”少芳告訴天南。
“你們為什麽都說我是自欺欺人?我能做到!”
“誰也這麽說?那位的老婆?天南,不是我說你,他們在鬧離婚,關你什麽事?我不相信他就是簡單的因為孩子而和自己的妻子離婚,一定更多是因為他們自己的原因,如果她做到讓自己的老公離不開自己,外面即使有一打孩子,那她老公也依然會對她死心塌地。幹嘛動不動跑到你這使勁?”
天南感激少芳的體諒:“你是因為是我的朋友,才會站在我這邊說話,如果你是她的朋友,估計現在正和她一起唾棄我。”
少芳擡頭考慮了下,點頭道:“有這個可能,如果我是她的朋友,我會表面上和她一起罵你,但心裏肯定也在想她是個傻瓜,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只會找外在原因。”
天南抱着少芳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肩頭,笑着說道:“少芳,謝謝你,謝謝你始終在我身邊。”
少芳揉了揉天南的頭發,停頓了一會兒,大聲笑道:“天南,你要真感謝我,明天別忘了我的玫瑰饅頭,做紫薯和南瓜兩種口味的吧。”
之後幾天,天南繼續忙着孩子上幼兒園的事,和家長老師打聽哪家還有內部名額,重點圈定了幾家幼兒園的主要負責人,集中火力發動攻勢,女的送花,請吃飯,聊家長裏短,男的送自己親手做的點心,送最新出版發行的書,聊哲學聊人生,把他們一個個煩得見到天南就躲。
就在天南要失望時,最初想要給他送錢的那個園長打電話告訴天南,他們幼兒園空出了幾個名額,如果想來,就盡快來報名,挂電話前提醒天南,不要再給他送錢了,他不會收,當然如果想要給他送點心,那麽他歡迎,最後,他告訴天南,別再和他聊哲學人生了,他老了,早就戒了。
天南滿頭黑線挂了電話,其實自己也不懂什麽哲學人生,之前做了點功課,完全是照本宣科。但是,孩子終于進了,還是當初自己最心儀的一家,天南興奮地都想在地上打幾個滾了。
激動地抱着兒子親了兩口,口水弄到弟弟的臉上,弟弟擦着臉,嫌棄地翻了翻白眼,哥哥則傻乎乎看着媽媽笑,也跟着笑,可愛的模樣讓天南忍不住又抱着他親了兩口。
“媽媽,我能不和哥哥上一樣的班嗎?”弟弟提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呃……這個得看人家老師怎麽分班了。”天南為難地看着他。
哥哥似乎聽懂了弟弟對自己的嫌棄,抱着弟弟的胳膊,幽怨地看着他。
在弟弟看來,和哥哥上一樣的學,學一樣的東西,是對自己智商的污辱,天南也沒有告訴他,即使他和哥哥沒有被分在一個班,他們學的東西也是一樣的,因為他們所在的班級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幼兒園小班。
弟弟智力再早熟,缺乏生活常識也是致命弱點,天南幾乎可以想象,當他發現自己要和哥哥學一樣的東西,做一樣的作業,肯定會深受打擊。
看着弟弟,天南不得不一次次感嘆遺傳的力量,弟弟幾乎是莫北的小翻版,随着年齡的增長,連看事物的角度都像他爸爸,冷靜尖銳,樂于接受挑戰,渴望與他人競争,同時看不得別人與自己意見相左,覺得自己永遠是對的,別人必須無條件服從。
買回來的玩具書本,他挑剩下再給哥哥,給他們布置任務,他總是會比哥哥完成得更快更好,仿佛這樣就能貶低哥哥的智商,如果哥哥哪一項突然比他做得好了,那麽他會覺得難以接受,不吃不喝也要扳回一局,卻不知更多時候,是哥哥在慣着他讓着他。
天南對弟弟的教育無能為力,想糾正他的某些認知,但卻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會不會最終扼殺他的天性,無奈只能讓他自由成長,有莫北做模板,再出格也就這樣了,天南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