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變卻故人心
? 被少芳拉去酒吧喝酒,理由,按少芳的話說,是慶祝重新恢複單身。
當天南告訴少芳自己決定取消婚禮時,少芳激動地大聲歡呼:“太好了!我又有人作伴了!”被天南修理了一頓。
“幹嘛打我呀?”少芳故作委屈,“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呀!不是我說你,你是嫁人,還是趕緊找救生艇上岸呀?之前結婚準備那麽倉促,我還沒眨完眼,你這請帖都印好了。身邊麻煩事一大堆還沒理順,你想假裝無視,結果呢?”
天南無言以對,只是心裏還有些感傷,仰頭大口喝了杯啤酒,看着下面的群魔亂舞。
“走吧,我們下去跳舞去!”少芳拉着天南興沖沖說道。
“饒了我吧!這幾天處理了一大堆麻煩事,酒席退訂,給朋友打電話道歉,把搬去思宇家的一部分家當又重新搬回來……累得我現在還覺得四肢亂顫呢!下去一跳,酒氣一發散,肯定就暈了。”天南痛苦呻|吟,猛搖頭拒絕,丢下孩子和少芳跑出來喝酒,帶着一身酒氣回去就有些說不過去,要是真喝醉了回家發酒瘋,就太對不起孩子了。
出來前和兒子們說好,“媽媽就出去玩一會兒!”
弟弟老氣橫秋地叮囑自己:“早點回來!”
如今沒忍住,多喝了幾杯酒,心裏還滿是罪惡感呢。
少芳自己下去晃了一圈,喘着氣回來,歪在座位上喝了口酒,嘆着氣說道:“唉,少芳,我可能真的老了!”
“怎麽了?之前不還始終堅信自己青春靓麗,魅力無敵的嗎?”天南瞪圓了眼,驚奇地看着她。
“下去跳了一圈,居然沒有人上前搭讪,請我喝酒?”
天南無奈地搖了搖頭:“大姐,想證明自己的魅力,幹嘛來這間酒吧呀?沒看見這裏大多是青少年出沒,平均年齡不滿二十?就是有人搭讪,您老下的了口嗎?”說得少芳也笑了起來。
“不行了,我可能真醉了!”天南晃了晃腦袋,“音樂太大,吵得我口幹舌燥的,我們回去吧,兒子還要查崗呢!”
“別呀,難得擺脫那兩個小豆丁,不行,你不能回!”少芳大着舌頭,看起來有些醉了,“我今天去你家,你兒子居然說我不守婦道!”少芳大聲控訴天南兒子的罪行。
天南“噗嗤”一笑,猜到肯定是弟弟說的,最近他迷上了成語故事,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是四個字,四個字的往外蹦,昨天還說自己“為老不尊”,再瞟了瞟少芳胸前呼之欲出的兩團,後背風光若隐若現,天南沉默。
“還笑?你也不管管他們!”少芳痛心疾首。
天南舉手投降:“算了吧,我可不敢惹他,哥哥還好,弟弟毒舌的,我這做媽媽|的都快招架不住了,跟陳思宇爸爸學會了下象棋後,如今,我和哥哥都不會,沒人陪他下了,這幾天正生悶氣呢。”
“還是哥哥體貼呀!去你家還給我拿拖鞋,把正在吃的橙子遞給我,小暖男啊!”少芳作陶醉狀,似乎正在回憶橘子的酸酸甜甜。
天南不忍打擊她,其實哥哥給她橙子吃,是想換她的糖果,之前少芳給孩子帶了罐帕帕糖果,水果造型,新奇有趣,哥哥一直在懷念他們的味道,念叨着讓少芳阿姨來時,再給他帶點。
“回去吧!你不讓新男友來接呀?”天南打趣她。
“分了!”少芳言簡意赅,天南不再問,把她攙起來,走出了喧鬧的酒吧。
少芳時而模糊,時而清醒,歪在出租車後座上哼哼着:“天南,你應該高興,還好沒提前領證,你現在還是未婚女人,要不然就是離婚婦女了……”
天南聽了少芳的話,哭笑不得,少芳就是這樣,什麽事她都能看到陽光的一面,自己要是像她這樣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間,情海浮沉,估計早就愁死了。
“我嫁人,一定要嫁給自己愛的,他愛不愛我,沒關系!”少芳大聲宣布。
“他不愛你,幹嘛要娶你呀?”
少芳癡癡一笑:“天南,你可真傻!你看這麽多結婚的,有幾個是兩情相悅的?”
“你不是說,你要嫁個有錢的嗎?”
“當然,有錢是前提,我要嫁給我愛的有錢人!”
少芳一直悉心經營自己腦袋空空的拜金女形象,在天南面前才會暫時放下僞裝。雖然經常出言不遜,但往往發人深省。
到家時,孩子已經睡了,薛阿姨給天南留了一碗黑米粥,天南一個人站在廚房,等着粥加熱。
聽頭喝着粥,看着手裏的這件骨瓷餐具,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馬蹄蓮的花紋,造型精致優雅,和陳思宇一起挑選的,準備結婚後用,分手後,給了天南。
想起去陳思宇家收拾家當,房間裝修得精致溫馨,沙發和壁紙是自己選的,牆上挂着的婚紗照已經拿了下來,換上了風景畫。
陳思宇不在,前妻孫菲陪着天南收拾,告訴哪些東西陳思宇留給自己。
天南被迫選擇做了一次聖母,正在心裏怄氣,最見不得孫菲的笑臉,很想說點什麽刺她幾句,撒撒氣,又不想顯得太過幼稚。
想了想問她:“你開心嗎?”
孫菲看着天南,沉默不語,就在天南以為等不到答案時,輕聲回答:“我不難過。”搖了搖頭,又輕笑,“他也許現在還愛你,但愛情在歲月面前又算得了什麽!日子那麽長,他會慢慢忘了你,然後回到我們母女身邊,我深信。”
離開時,從出租車的後視鏡中看着後面跟着一輛熟悉的車,是陳思宇,車一直跟着天南到了小區門前,沒有停下,轉了個彎,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天南裝作沒看見,眼睛含着淚,嘴角帶着笑,轉身抱着箱子上樓。
……
哭着把粥喝完,洗好碗,用抹布擦去上面的水,然後把餐具輕輕放在碗櫃裏。
回到客廳,環顧四周,本來還想把屬于陳思宇的東西收拾一下,卻發現到處充斥着陳思宇的痕跡,書架上他送給自己的書,沙發上他給孩子買的玩具,茶幾上他帶過來看的攝影雜志……
碟片灑落的到處都是,天南坐在地板上收拾,大多是兒子的動畫片和游戲,不經意翻開一張,是意大利老片《美麗人生》,陳思宇不解這麽經典的片子,天南居然沒看過,特意把自己收藏的原版影碟拿過來,和天南一起看。
回憶起影片中幽默中帶着傷感的情節,天南忍不住一笑,和陳思宇看這部電影時,天南幾次紅了眼眶,他更誇張,偷偷抹了幾次眼淚,怕天南發現笑他。
天南把碟片放在播放機裏,坐在沙發上,重新欣賞這部影片,邊看邊笑,默默提醒自己,噩夢是暫時的,人生是美麗的。
聽到敲門聲,聲音很小,以為聽錯了,按了靜音,仔細聽門外的響動,很安靜,不放心打開門一看,看見陳思宇半靠着牆躺着,喝得大醉,嘴裏嘟囔着:“天南,開門……”
天南費了半天勁,把他挪到客廳沙發上,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讓孫菲過來,就聽他嘴裏喊着自己的名字,心瞬間疼得難受。
給他燙了塊毛巾,擦了擦臉,他突然擡頭吐了天南一身,躺下後嚷着口渴,喝過水後,歪頭睡去。
天南幫他把鞋子脫了下來,找了被子給他蓋好,清理幹淨後,坐在一邊,看着他發呆。
幾天不見,陳思宇臉上原有的溫潤明朗消失不見,有的只是受傷後的陰郁,天南最不想做的就是傷害他,美好的開始,以為也會是美好的結束,卻沒想到最後結局這般慘淡。
看着他對兩人未來生活滿是憧憬的眼神,看着他不厭其煩地吐露自己的愛意,開誠布公地告訴他,希望他回到自己前妻和女兒的身邊?天南想也覺得不現實。
只有在天南這感受到了挫敗,被打擊後,他才會回到前妻身邊舔舐傷口,天南做了這個決定,也想清楚了後果,可是親眼看見陳思宇痛苦頹廢的模樣,卻覺得肝腸寸斷。
天南就這樣坐了一夜,看窗外天慢慢變亮,想起還得給孩子準備早飯,起身去廚房。
哥哥和弟弟醒來後,陳思宇還在睡,兩個孩子趴在沙發邊好奇地看着陳叔叔,不時的戳他一下,陳思宇被驚醒,坐起來環顧四周,兒子撲到他懷裏,叫喊着“陳叔叔”,他抱着孩子單薄的肩膀,笑着和他們說話,眼睛卻看向天南。
天南也準備了陳思宇的早飯,有他愛吃的金銀卷,豌豆苗清炒的小菜,陳思宇洗漱後,坐在桌邊默默低頭喝粥,擡頭看了天南一眼,小聲說了句:“喝醉了跑來,抱歉。”
天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吃過早餐,送他下樓,陳思宇突然轉身抓住天南的肩膀,語氣顫抖的輕聲問:“天南,你真的不要我了?”
天南被他悲傷的語氣說得怔住,轉移目光,不敢看他。
“你看着我,天南!我不相信你沒愛過我,我感受得到,我們一起經歷過的都不是假的,你怎麽能,三言兩語,就否定了呢?”說完紅了眼睛。
“對不起!”天南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陳思宇松開天南的肩膀,垂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擡頭看着天南顫聲一笑:“天南,告訴我,你愛過我,告訴我!你……你說完,我就死心。”
天南哭着看着他,緊緊咬着嘴唇,半晌,顫聲道:“我……”
沒等天南說完,陳思宇轉身倉皇離去……
天南模糊着雙眼,看着他離去,慢慢輕聲哭了出來,突然停住哭泣,低頭看着哥哥抓着自己的裙角輕晃,眼中流露出不屬于他的擔憂,天南收起眼淚,低下身抱了他一下,然後笑着牽起他:“走,媽媽帶你回家!”
和陳思宇公司合作翻譯出版了一兩部作品,目前還在做一個項目,分手後見面談工作,還要躲閃周圍工作人員的目光,兩人都不自在,商量後取消了合約,重新回譚新那報到。
孩子馬上要上幼兒園了,天南考慮着重新上全班,和譚新讨論簽全約的問題。
譚新還在做着出版編輯的工作,結婚生了孩子後,五官柔和了些,但談起工作仍舊嚴肅認真。
“你之前和陳思宇出版社合作發行的作品我看過了,反響還不錯。赫塔·米勒的作品确實挺适合你的,那種散文式的筆觸你把握到了精髓。趁現在還年輕,事業處于上升期,多翻譯一些反映社會人生,關注生命真谛的文學作品,一方面積累經驗,另一方面有助于提升資歷。”
天南難得聽到她說這麽語重心長的話,而且還得到她對自己的肯定,忍不住有些激動,被她打擊得久了,她一點點的鼓勵就讓天南很滿足。
而之所以選擇赫塔·米勒的作品來翻譯,還是陳思宇母親給她的建議,天南讀了她的作品,特別喜歡其中描述故事的筆調,那種無從寄托,無所歸依的心情讓天南很有共鳴。
譚新沒有打聽自己和陳思宇之間的事,來時還以為她怎麽着也得提幾句,沒想到她上來就直奔工作,完全是女強人的作風。
天南想着,要不要緩和一下氣氛,和她聊聊孩子經,還沒開口,被她一眼斜過來,視線穿過眼鏡,依舊銳利,于是讪讪住了嘴,專心和她談工作。
離開她的辦公室前,譚新叫住天南,想了想,揶揄一笑:“天南,繼續努力。噢,省了份子錢,謝謝了!”
天南滿頭黑線,收回之前的激動、滿足,譚新果然還是譚新!
出門後,看手機,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莫北打來的,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回去,就看着手機又響了起來。
還沒說話,就聽莫北大聲問道:“幹嘛不接電話?”
“哦,調成靜音,沒聽見,你有事?”
“在哪?”
天南沒理他,直接說道:“有什麽事就在電話裏說吧!不怕我見面又打你呀?”
莫北那邊停頓了下,忍着氣說:“在哪?我去找你!”
“別,不方便。”
自從上次用他演了一場戲之後,兩人就沒怎麽說過話,他打電話過來,就直接拿給兒子;過來看孩子,天南就一個人躲出去,留薛阿姨帶孩子等他,要麽和他說好,讓他自己帶孩子出去玩。
躲了他幾次後,莫北就察覺了,開始還忍耐,這幾天開始頻繁打電話轟炸。
實在是惹不起,也躲不起了,天南決定好好和他談談。
說來也好笑,自從莫北重新在自己生活中出現,兩人都沒有好好說說話,要麽是圍着孩子打轉,要麽是針鋒相對,天南試圖把和他在一起三年憋的鳥氣都撒出來,莫北被天南氣得頻頻失常,維持的高冷範兒也經常破功。
兩人約在市圖書館旁邊的咖啡廳見面,孩子不在身邊,能安靜說話。
莫北很快走進來,期間收獲路人無數視線,天南看他大熱天,穿得西服筆挺的,都替他覺得難受,不過估計人家習慣了也就不覺得熱了。
莫北坐下來,點了杯冰咖啡,看了天南一眼,開門見山說道:“天南,回到我身邊吧!”
“什麽?”天南以為自己幻聽了,睜大眼看着他。
莫北輕綴一口咖啡,平靜說道:“你沒聽錯!”
天南一瞬間只覺得匪夷所思:“讓我和我自己兒子的爸爸偷|情?”
莫北皺了皺眉眉頭,薄唇輕抿,看着天南不語,動作、表情讓天南熟悉得有些恍惚,曾經很多次在弟弟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不同的是,弟弟做出來讓天南覺得好笑,而莫北做出來卻讓她想吐。
“如果你願意,那我可以離婚。”
天南低聲冷笑:“我該和你說聲謝謝嗎?”
不是這樣的,天南要的不是這樣的。很多次,也曾幻想莫北能和自己在一起,但不是以這種方式,當看着莫北背着自己的妻子,跑來自己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天南只覺得失望、惡心。
姑且不論他真的會為自己離婚,還是只是一句空口承諾,就算他真的離了婚,天南也不想以這種對婚姻背叛的方式和他在一起。再說,就算他真的離了婚,最終會娶了自己嗎?
幻想終究只是幻想,在現實世界裏,天南很早就否定了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天南冷靜地坐着,兩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把手,克制着把水潑在他臉上的沖動,冷靜地開口:“實在不好意思,我要結婚了,實在抽不出時間和你偷|情。”
“你非要這麽說話嗎?我說了,我會離婚……”
天南不想聽他說,直接打斷他,問:“你會娶我嗎?”
莫北被問住,終于住了嘴,天南冷笑一聲:“果然!”
“你不是和那個人分手了嗎?”莫北問天南。
天南不想再理他,起身就要離開,聽到莫北的問題,挑眉一笑:“誰說的?我愛他,很快就要嫁給他。之前只是和他鬧着玩,故意氣他,我們之間是真愛。真愛,你懂嗎?滾回你老婆身邊去,趁她還沒看清你的嘴臉。”說完,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