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其實不過是些水生植物,但是小孩子麽,最怕的不就是些鬼啊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阿辭被媽媽吓唬的起初連河邊都不願意去了,阿辭的膽子真的不怎麽大,後來大概是媽媽帶着阿辭去河邊洗衣服洗澡,又哄她有大人帶着河水鬼是不敢來的,或者人多多的一塊兒就不怕的,鬼也是怕人的,這樣阿辭的膽子才又大起來,但是笨蛋阿辭走木橋的時候,看着下面流動的河水還是會暈,好像木橋的橋板浮動起來一般,怕的她往往要她爹抱着走,或者媽媽背過橋去。

不說小孩子們在這邊河埠頭下面玩,就是中山那邊水深的地方,夏天裏這麽熱,也有年輕男人大白天的在深潭裏泡着,就在中山靠着潭村上游這邊的水裏,幾個年紀輕的後生正在深水裏游泳,老丁騎着自行車在堤壩上路過,遠遠的看見這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有他兒子,老丁就停下來喊了聲:“老小!不是說去山上鋤草麽?怎麽在水裏泡着?”

“哎呀阿爹,你和娘去鎮子上了,我和阿姐在鋤草都要被曬死了,阿姐就叫我先來洗洗,這不我剛下河呢。”

“你就知道偷懶!”老丁罵玩這一句,趕緊的上車又走了,這堤壩上的路雖然能騎車,但是實在坑窪不平的很,他好容易騎到中山腳下,下了車停好車,又往山那邊走去,走了幾分鐘,就看到山邊站着的那些人,村長是自然在的,還有十幾個村裏的男人,大多都三十多歲的,正身強力壯當能幹的,還有個陌生的男人,老丁認得是鄉裏請來的技術員,據說會放炮。

當時要想把一座山打穿,除了放炮轟炸開山壁,餘下的就都只靠人工操作了,用的工具唯有榔頭和撬杆,還有挖碎石的鋤頭和簸箕,其他就沒有了,都是粗放式操作。

老丁來的時候,看到那技術員手裏拿着炸-藥雷-管正在示範怎麽操作,他到底不是本村人,也不願意這麽長時間呆在鄉下農村裏,所以他急着先教出幾個徒弟來,教會了他就可以走人了。

村長看老丁來了,招手叫他過去說道:“豬肉都拿回來了?”

“哎,都拿了,放着嫂子在料理了。”

“嗯,中午的飯菜要好點,等下你先回去給我老婆去說下,叫她多燒幾個人的飯菜。”

“招待技術員啊?這是該的,都有誰跟着學呢?”

“那個,這個,還有這個。”村長拿手點了幾個,其中一個就是阿辭爸爸,他正全神貫注的看着技術員的操作。

☆、祭祀

潭村要打這個洞,雖然當時是村長一個人提起并一力主持的,但是就算是再怎麽不懂事理的村人,也知道要是打通了這個洞,建成了電站,對村裏是只有好處的,當整個村的人都在談論并熱衷于這件事的時候,形成的能量是巨大的。

農歷六月二十八這天早上,一大早的,天空中的太陽就熱烈的展示着它的熱情,不過今天潭村的人都不怕熱一樣,都呼兒帶女的往中山走,很多的老人能走的自己走,自己不能走動的也被人攙扶着往那走,這是潭村的大事,老一輩的人也關心的,小年輕們的就看熱鬧的多,幹實事的是三十歲左右的人,打洞找的人大多都是這個年紀的多,年輕的也有,二十多歲的有幾個,雖然村長說了,打洞的人每天工資三塊,聽到的人都想要拿這個高工資,但是也不是人人都能來的,首先吧,和村長關系要好,他看的上你,自然就有活幹,第二個呢,還是要會做活人也要靈活,要是人是木頭木腦的,也不敢讓人進洞幹活,萬一掉塊石頭都不知道避讓的,那也是難。

村裏有些信佛念經的老太太們,今天是一大早什麽事都放下,集體來了中山上的龍王廟裏,這龍王廟建在中山腳上,離河岸不遠,走幾十級臺階就到了山門,說是龍王廟,其實就是山上一間房子裏面放了個龍王塑像,左右兩個神将侍從,廟在山上不高處,人來去也很方便,左右兩邊都有臺階上下的。

過去除舊破舊反對封建迷信的時候,龍王廟這裏被打砸過,龍王神像都被砸的面目全非,牆壁上的那些彩繪圖像都被毀了,現在能看到的龍王神像還是不整齊的,臉那一塊有明顯的破痕,身上還批了件紅披風,大概還是哪家老人捐獻出來的紅布,看着陳舊不堪的,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裏,紅紅的蠟燭點着,香火缭繞的,神像左右兩邊坐滿了一片虔誠念着經文的老太太們,這小小的龍王廟也就有了些莊嚴氣息,來看熱鬧的村人走過山下,聽到這廟裏的誦經聲,大多也就從順路的那邊往上走,進了龍王廟拜上一拜,又往下坡那走,去往開洞口的那處看熱鬧。

國人雖然屢屢的反對迷信,然而做大事之前大多還是要挑個好日子,所謂的黃道吉日是人人都喜歡的,村長雖然說自己反對迷信,但是今天這個日子還是他去問了先生的,這樣的大事,誰都想順風順水萬事順遂,就是早上祭祀的時間都是撿了吉時的,早上九點多,預定要破開山壁的中山前面那一塊的山腳下,已經擺好了一張八仙桌,桌子上一個大湯盆裏放了一個大豬頭,豬頭裏還銜着一根豬尾巴,桌上另有全雞一只,豆腐一塊,茶果米一碗白米飯一碗,這些菜前面是一排酒盞,共十只酒盞,裏面都已經倒進了黃酒,桌上另有一壺黃酒放着,等下自然有人去斟酒。

村長今天穿了件的确良的襯衫,夏天白色的襯衫穿在身上,高溫下汗一出,簡直就是洗過一般,幸好村長裏面還穿了個汗背心,他本來想要個體面的樣子,結果反而落個不好看,自己也忍不了,直接脫了襯衫扔給他老婆,自己穿着汗背心在那裏指揮。

确定要進洞幹活的三十幾個人都站在八仙桌前面了,村裏的幹部也都是,整齊的站着,旁邊周圍都是看熱鬧的村人,幾百人站在這裏,這山腳平時哪裏一起來過這麽多人,嗡嗡嗡的許多人都在說話,吵的和看戲一般。

九點半快到了,先生拿了火柴點起了一柱香,遞給了村長,村長上前彎腰拜了幾拜,誠心祝告了一番,把這柱香插-到了桌上的小香爐上,他身後的幹部們每人都點了一柱香,一起都拜了幾拜,他們身後要幹活的人也是,每人手上分了一枝香,都跟着拜了山神。

今天開工在中山上打洞,按老人家的說法,驚動的是中山山神,所以祭祀的也是山神,供品放着慢慢讓山神享用一番,村長還拿了酒壺往酒盞裏斟酒一輪,衆人又重新拜了一次,桌上的供品就收了下去,然後村裏的老人拿出一大籃子的經文,先放一份點着了火,再又加進幾份,慢慢的籃子裏的所有經文都放進去燒了,火焰吞吐,圍觀的衆人肅穆靜立,一時桌子等各種雜物收了下去,村長又揮手叫看熱鬧的人都走遠點,又安排人去放炮仗。

圍觀的人們都□□部們遠遠的勸開了站到了山這邊,放炮仗的人站到遠離人群的地方,當時的炮仗,是拿在手上放的,是圓形的一節節成人巴掌高的的炮仗,點了火必須立刻扔出去,要是引線短了扔的慢了或者引線燃燒的過快了,炮仗立刻會炸了就很容易傷到人,那時候潭村鄉鎮周邊就算是縣城也差不多大量的都用這種炮仗,每年因為炮仗傷到人都能聽聞。

“呯!乓!呯呯呯!”一個炮仗被扔出去,頃刻間就沖上了天爆-炸開來,随即更多的炮仗被扔出去,一個個的彈上了天炸開,站在附近看熱鬧的人們因為離的遠倒也并不慌亂,就是幫小孩子們捂住了耳朵,人群中的阿辭就靠在媽媽身邊被媽媽捂住了耳朵,而阿飛只顧着擡頭看炮仗,他并不怕這響亮的炮仗聲,他反而躍躍欲試的回頭跟媽媽說道:“媽媽這個我也想放!”

“這個你不能放,等你長的像你爹那樣高才能放。”

“像爹那麽高啊?那得到什麽時候呢?”

“你多吃飯好好睡覺,很快就能長的那麽高了。”

“哦,那我午飯要吃三碗飯。”

“知道了,媽媽多燒飯菜,你們都吃完最好。”

不說阿辭母子在這邊閑話,那邊山腳,村長請來的技術員,清理了無關人員之後,帶着剩下的人已經在山壁上轟出了一個小洞來,這個是炮眼,一般炮眼有三米五米的,看放炮的人自己安排,也看要放什麽樣的炮。

這個炮眼還不夠深,技術員要了水順着炮眼倒進去,又拿了挖泥鈎挖出洞中的泥土來,洞挖深又轟了幾炮,才填入炸藥,又吹了哨子叫人們都遠遠的走開,确定周邊無人了,才點了雷-管,自己帶着徒弟速度跑開,等他們跑了遠一點,後面轟然一聲大響,山壁上岩壁碎裂,無數石頭掉了下來,這邊的人等了很久,直到山上不再掉落碎石這才過去,這時候山壁上已經是破碎不堪了,炸開了一個大口子,技術員這時候就站着不動了,等着幹活的人過來清理。

阿辭爸爸本來跟在技術員後面學放炮的,現在又拿了撬杆撬山壁上松動的石頭,幹的汗如雨下,一起留下來幹活的人都在勤奮努力的幹,一天拿這麽些工資可不是白拿的呢,沒見那邊不讓幹的還在糾纏着村長要幹活麽?

村長在放炮的時候就退了龍王廟下面的路上,站這裏遠遠的能看到那邊放炮的地方,但是絕對影響不到這裏,更不會被石頭砸到,眼看着這第一炮放成功了,村長臉上總算露出笑容來,他緊張了一早上,前期的那些種種安排,就是為了這一天啊,這麽好的開局是再好也沒有了,不枉費他頂着壓力要辦這水電站,等水電站建成了,他也可以有個功績,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放完這一炮,這邊的幹部一幹人等又蜂擁過去看了,看裂開的石縫被拿着撬杆的人撬着,松動的石頭被撬了幾下就掉了下來,也有撬不動的,就讓撬杆插-在石縫裏,一個人捏着撬杆,一個人拿了榔頭甩着敲擊撬杆頂端,一下下打入裂縫裏,直到裂縫增大石頭松動可以掉落為止。

炸開的山壁這邊雖然說是山腳,其實下面離河岸還有些距離,碎石掉下來滾下去直到停下來,這邊下面負責清理搬運碎石的人,就上前去處理,一切都有條理的進行着,有幾個村幹部幹脆就跟着幹起了活,就算是他們也想賺這三塊錢一天的工資呢。

老三也在幹活的人裏面占了個位置,他是被他爹強迫着幹慣農活的,拿鋤頭習慣了,拿榔頭撬杆雖然少,但是鄉下人幹活多了,老三的大哥稍微點撥下他也就會了,老二也在幹活的人堆裏,老葛家三個兒子都在這裏了。

眼看着太陽越發熱烈的光芒,中午午飯時間到了,廣播是早就唱響了,只是幹活的人都正起勁,也沒人想着回去,但是到十一半點多,男人們的肚子都餓了,技術員站在一邊臉色都不好看了,村長注意到了,趕緊過去笑着招呼:“對不住,對不住,技術員,我一忙起來,都忘記午飯的時間了,家裏肯定是早就準備好飯菜了的,我們這就走,來來,我們一起先走。”

村長帶着技術員先回了家,兩個都是騎着自行車走的,村長又招呼了幾個村裏幹部的重要成員和黨員,比如書記和會計,帶着這些人浩浩蕩蕩的回了家,家裏他老婆早就把大豬頭對半剁開切了,又剁了豬尾巴,放在大鐵鍋裏蒸,豬頭本來就是熟的了,再下鍋蒸了許久,提起鍋蓋拿筷子一插,軟糯的很,煮的透透的了,昨天拿的刀頭肉,本來想拿去祭祀的,但是家裏上了年紀的人說,有了豬頭了這個就不用了,就留在今天待客用,早切了大塊,在鍋裏炒過,加了醬油黃酒鹽和一點白糖和水,在鐵鍋裏炖了許久。

村長老婆又去自家菜地裏摘了許多茄子,另外摘了個大冬瓜,還有些苦麻葉子和空心菜,夏天裏并沒什麽青菜可以吃,這些就是農家的日常小菜了,其中冬瓜也不是能天天吃上的,好容易結下的這個大冬瓜,今天就切了一半下來炒了,主要是今天待的客人多,怕菜不夠吃,都是男人坐到桌上吃酒菜,放開肚皮來吃的話,都是能吃很多的,尤其以當時的年景,這麽豐盛的飯菜,實在是太少吃到了。

☆、大平

那天的中午,不說村長家擺開了兩張桌子鬧鬧哄哄的在大擺酒席,就是阿辭家裏,因為阿辭爸爸能在中山那裏打洞,阿辭媽媽打算中午多做點菜給家裏人吃,在那天天幹活的話,算三塊錢一天的話,做滿一個月就有九十塊錢,這在當時農村人毫無經濟來源的時候,是不小的一筆巨款了,雖然說偶爾也有機會跟着人外出做工也能賺些錢,但是出遠門賺錢和在家裏就能賺到錢,那完全是不一樣的,在外的吃食花費,還有遠離家鄉的難受,是從未離家的人所不知道的。

阿辭媽媽帶着兒子女兒去龍王廟拜了幾拜,又看過了中山的祭祀之後,就帶着孩子們回了家,村裏人大多都去湊這一次難得的熱鬧,因而回來的路上也都是村裏人,阿辭媽媽帶着孩子們正走的急,後面有人喊:“元琴,走慢些!”

阿辭媽媽回頭去看,發現是娘家那邊住的很近的一個阿叔,就站着等了下他,雖然是喊阿叔,但是并沒親戚關系,只是住的近,鄉裏鄉親的,多年下來也就和親戚差不多了,阿辭媽媽要喊他阿叔,但是實際上他也只比阿辭媽媽大了三四歲,就是按上代人的喊法排下來,不管年歲只管輩分。

“元琴啊,你們家老二是在打洞那邊幹活了吧?”

“是啊,早上就去了。”

“哎,我也想去的,和村長去說了,可是他不讓我去,也不讓我弟弟去,真是的,還說是兄弟呢。”

“也不是親兄弟啊,只是你們奶奶和村長奶奶是姊妹,親戚是親戚,但是做事情也要看形勢的,那麽多人都想賺這個錢,那麽多眼睛看着,村長就是想給你們兄弟開後門,那也不容易呢。”

“我就是想賺點錢娶媳婦呢。”大平愁眉苦臉的說道:“都沒人願意嫁給我。”

“有人給阿叔你做媒麽?”

“前幾天有個的,就是那姑娘腦子否靈清的,說話都結結巴巴的,相貌又否好看,我都看不上的。”

阿辭媽媽牽着阿辭的手走路,阿飛在前面東奔西突的,阿辭緊跟着媽媽,聽到她輕聲嘆了口氣,因為微不可聞,大平阿叔就沒有聽見,阿辭媽媽笑着回了一句:“阿叔啊,你對姑娘的條件也不能太高啊,要不然好姑娘都要吓跑了,雖然你是不錯的,但是找個一般的姑娘會照顧人呢,找個條件太好的,還要你去遷就她怎麽辦呢?”

大平阿叔因為阿辭媽媽誇他不錯,臉上就高興起來,滿臉笑容的說道:“我是不錯的,就是不錯的麽,你們知道就好,就是別人不知道呢,老是說我笨,我哪裏笨了?我還是很聰明的呢。”

“嗯嗯,阿叔啊,這天太熱了,你上山幹活什麽的,自己要注意點,早上早點去早點回來,家裏六月霜茶準備一些,這個泡了喝不會中暑。”

“嗯,以前我娘倒是會準備六月霜泡茶喝,就是她死了之後,家裏就沒人弄這個了,我阿爹也想不起來,我阿弟也不管這個,你這麽一說,我等下回家去叫我阿爹上山去找這個六月霜去。”

“現在找這個有點遲了,泡來的吃的六月霜要早一段時間上山去割來才好。”

“那你說給我聽做什麽哦,都已經晚了。”

“阿叔,隔壁人家要是有割回來曬的多的,你去要一點也不要緊的呢,大家都是有來有去的,以後你有別的還給人家也一樣的。”

“隔壁的人家啊?那家有個小孩笑我是傻瓜,我才不要去。”

“阿叔你是大人啊,你一個大人去和小孩子計較做什麽呢?有事只管和大人說好了。”

“嗯,那我回去就跟隔壁的人家要。”

阿辭媽媽無可奈何的笑了下,這阿叔就是這樣直來直去的,跟小孩子差不多。

幾個人一路閑話,很快就到了村中,因為回家的路不同,就此分開了,阿辭媽媽帶了孩子回去準備午飯,這段時間太陽曬的厲害,菜地裏的菜都萎了,結下來的茄子都有些長不大,阿辭媽媽每天早上都從山溪裏挑了水去澆,但是這些菜還是抵抗不住這燥熱的天,都無精打采的,絲瓜剛頂着小黃花生出來,就整個黃了下去都長不起來了,扁豆豇豆是早就沒有了,空心菜種了一點,前天剛摘過的,還潑了糞水,要有幾天不能吃了,于是這天阿辭媽媽發現家裏真沒什麽菜吃了。

農家按理是不缺菜吃的,自己就有地,随便哪裏種些菜就夠吃的了,但是一個是現在地裏種的大多都不是菜,一個是夏季青菜本身就少,再加上這段時間持續的幹旱,就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本來想好好做點飯菜,卻面臨着沒菜的局面,阿辭媽媽想了下,拿了臉盆和一口碗去了樓上,先拿了幾個盛在籃子裏的土豆,又拿碗從陶罐裏舀了一點點紅薯粉,這紅薯粉還是去年冬天的時候曬的,就曬了一點,平常都不怎麽吃。

等阿辭從婉婉家跑回自己家來,阿辭媽媽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能蒸的都放在了飯鍋裏,竈膛裏火已經點了起來,另一口鍋裏,倒進去了一點豬油,紅薯粉裏加了水,拿筷子打勻了,再緩慢的順着鐵鍋倒了一圈,攤了個薄餅,等煎的略微熟了一點,阿辭媽媽給翻了個面,稍等下就拿鏟子鏟到了砧板上,又在鍋裏加了水燒開,又忙着在煎好的薄餅上直着劃了數道又橫着切成小塊,再放到滾開的水中,加了鹽滾了幾滾就熟透了,再拿湯勺撈進碗裏,一碗紅薯粉條就好了。

等阿辭爸爸回來吃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髒了,是那種粉塵沾多了的髒,他自己也覺口鼻之間有點不舒服,就脫了衣服褲子,穿着大褲衩站前門水缸邊舀水來洗,回家來的時候大家一起走着回來,光顧着說話讨論,都忘記要下河洗一洗了。

等吃了午飯,還有時間睡一會,正中午的太陽實在太厲害,那邊山腳又是剛開始做,今天下午可以晚一點再去。

躺到了床上的一家人,兩個孩子是很快睡着了,阿辭媽媽看自己男人也只是躺着并沒有睡着,就問道:“想什麽呢?”

“我在想,這個技術員放炮的手藝,要是我學好了,工錢能不能再漲一點,錢多了日子就好過了。”

“嗯,學點東西是好,我就是擔心放炮有點危險。”

“哪樣東西不危險呢?我會小心的,你放心就是。”

“今天看完祭祀後,我帶了孩子回來,路上大平阿叔喊我。”

“喊你做什麽?”

“他也想來做工呢,但是村長不想要他去。”

“是不敢帶他吧,到底他腦子不大好,萬一反應不過來出點事,他家的人都是那個樣,說都說不清楚的。”

“哎,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麽?”

“我怎麽曉得,我又沒見過。”

“那誰也沒見過呢,但是我總相信是有的。”

“有就有吧,我睡會兒。”

阿辭媽媽就不再說話,躺在一邊拿了蒲扇給丈夫扇涼,一邊想着以前阿辭外婆說的那件事。

阿辭外婆那一輩人,很多人都是曾經見過大平的奶奶的,那時候她還活着,只是已經年老衰弱不能理事了,她年輕時候據說是個極其聰明伶俐的女人,把家裏都打理的十分好,那時候是民-國,她是從外村嫁到潭村來的,她嫁來之後,連帶着她妹妹也嫁在了潭村,就是村長的奶奶。

她家中其實就兩姐妹,本來父母想招婿在家的,只是不知怎麽的,大平奶奶就先出嫁到了這裏,後來的妹妹也沒招成女婿,兩個女兒都嫁到了這裏,家裏父母自然空虛,女兒們在這邊生兒育女的,自己的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的,父母卻漸漸老去了,家中沒什麽人照料,有一天做母親的先去世了,只剩下了父親孤零零的一個人,喪事辦完之後,大女兒就對父親說,家裏也就剩下一個你了,她們兩姐妹都在那邊,要不賣了這邊的田地,住到女兒家去吧,那樣兩個女兒都能照顧到,老父親也不孤單了。

做父親的聽了覺得在理,家裏自己一個人也實在難熬,自己親生女兒難道還會待自己不好麽?就真的賣了田地關了家門,跟着大女兒來了她家。

這老父親在大女兒家住了多久和後來到底出了什麽事,年代久遠當事人也早去世,聽說的人也都是轉述的,阿辭外婆也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大女兒不孝順老父親,氣的老父親一個人哭着離開了大女兒家裏,回去了自己家,但是那邊家裏的田地是賣完了之後才來到大女兒這裏的,幸好家并沒有賣,也不知道這老父親怎麽想的,居然就在自家的牛圈裏上了吊。

這件事大概當時在村裏影響很大的,不孝順的女兒和屈死的父親,潭村老一輩的人都聽老人說過這家的事情,有些老人會義憤填膺的罵老天爺怎麽不打雷劈死她這樣的人,但是老天爺并沒有懲罰她家什麽,她家的人依然好好的在過日子,生兒育女,養兒長大,又開枝散葉添了孫子。

時間從民-國走到了現代,這個大女兒也從一個母親變成了奶奶,等這個大女兒老來去世之後,那時候她家已經有了兩個孫兒一個大孫女,大孫女是聰明伶俐的,兩個孫兒小一點,看着也健康的,潭村這邊風俗,人去世之後第二天,就會去找神-婆請鬼上身來問話,多是問些家裏的事,據說那次是她兒子和媳婦一起去的,神-婆一口就說出他家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還好,兩個兒子卻是不癡不呆沒什麽用,這話一出,去的人都變了臉色,等神-婆從鬼上身中清醒過來,又對他們說,剛才來的這個阿姨可憐啊,都是哭着走的。

大平兩兄弟就是被神婆說不癡不呆沒什麽用的那兩個孩子,這些年過去,他們都長大成人了,大平都三十多了,他弟弟大安也快三十了,村裏人也早就知道這兩個兄弟腦子有些不清醒,傻是不傻的,就是智商低了人不聰明,到現在也沒個姑娘願意嫁給他們,他們的大姐是早就出嫁了,大平娘勞累一生,前幾年也去了,家裏剩下這三個男人,日子過的越發的不像樣了,大平爹倒是想續弦,但是誰願意嫁給兩個傻兒子的爹呢?更何況這兩個兒子都是不中用的,上山下地的雖然也去,但是總幹不好活,也就是勉強混口飯吃着。

村長那一家倒是還好,家裏人都正常的,只是起初出了那事,兩姐妹就不來往了,等大平奶奶死了之後,兩家關系才慢慢好了些,但總不如別家親戚親厚。

阿辭媽媽想着這些事,迷迷糊糊的也睡了過去,阿辭爸爸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她驚醒過來,時間過了一點多了,她趕緊起來,想着下午還要去番薯地裏翻下草,以後要是這些活都得自己來幹,那還真是有點多。

☆、夜裏

中山那邊的活幹了幾天了,阿辭爸爸每天都是很晚才回來,到家天都黑了,阿辭和阿飛都已經餓的等不住,先吃了飯食了,又跑出去和小孩子們玩去了,阿辭媽媽還沒吃,在等着他回來,好在回家時候進水裏洗過澡了,回家換了衣服就坐下來吃飯,看着自己男人狼吞虎咽的樣子,阿辭媽媽都有點難受。

“這活兒很累?”

“那倒不是,就是花的精力多,我跟着學放炮,就緊盯師傅看呢。”

“好學嗎?”

“還是簡單的,就是要小心。”

“那麽大的山都能炸開,當然要小心,唉,我倒情願你不學這個。”

“讓我跟着學,還是村長給的面子呢,你當誰都能學?學了這個總比做誰都會做的活好吧?就是以後呢,要做別的工程了,我出去也能靠這個賺錢。”

“嗯,那也是,不過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曉得。”

夫妻兩人正在說話,開着的後門外卻傳來喊聲:“老二在不在家?”

阿辭媽媽答應了聲回頭去看,卻見是自己男人的一個阿公來了,雖然是自己人也叫阿公的,但是因為隔着幾房,平時來往也不多的,只是見面喊聲阿公,倒不知道今天晚上來家裏找人是為了什麽。

阿公見家裏人在,就從後門走了進來,昏黃的燈光下,見老二還在吃飯,桌上不過就是一碗鹹菜一碗土豆片湯,還有一碗黃豆醬,老二面前還有半碗飯,看來是晚飯都還沒吃好。

看阿公走了進來,阿辭爸媽兩夫妻都站了起來,阿辭爸爸笑道:“阿公好久沒過來玩了。”

“你阿爹在的時候我常來的,你阿爹沒了我就來的少了。”

“是啊,一轉眼我阿爹去了也有幾年了。”

“阿公快坐,我去給你泡茶。”

“茶我自己帶了,不要泡,來,坐着說話,老二你繼續吃飯。”

“好,阿公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中山那邊不是在打洞麽?你也在那做工吧?”

“嗯,都做了幾天了,阿公你沒去看熱鬧麽?開工那天還祭山神了。”

“唉,我不想看,我都和村長說了,那邊是我們家的龍脈啊。”

“阿公你說什麽呢,我們家哪裏來的龍脈?龍脈不是皇帝家才有的麽?”

“你小你不懂,哪家都有風水山脈的,咱們家的就在中山呢。”

阿辭媽媽第一次聽到這個,倒是十分驚奇,老一輩人居然還知道這些事。

“阿公,這是怎麽說的?那邊就算是我們家的龍脈,村裏要做的大事情,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去阻攔的。”

“我知道,我就是心裏不舒服,本來村長剛說要在中山打洞,我就去和他說了,這洞要是打了,我們家的風水就被破壞了,但是村長說迷信這個東西不要去相信,說是這麽說,但是老話也是要相信的啊。”阿公愁眉苦臉的,坐在阿辭家滿心的不高興。

阿辭家是和奶奶家在一個院子裏的,阿辭奶奶晚飯後坐在前門庭院裏乘涼,聽到阿辭家來了人,還是輩分比較大的阿叔,雖然他沒有要來自己家看自己的意思,但是到了家門前,自己也得去打個招呼,就從乘涼的陰涼地方站了起來走了幾步,站到了阿辭家前門,看那阿公眼睛看了過來,阿辭奶奶就笑着招呼道:“阿叔來了。”

“嗯,我也很久沒來了,晚上出來轉轉的。”

“哦,我在前門這裏乘涼,阿叔你要不出來坐坐。”

“你去吧,我和你家老二說點事。”

阿辭奶奶就答應着又回到原本坐着的地方坐下了,隐約聽到阿叔還在說風水的事情,她就嘆了口氣,自己男人活着的時候,也說過這事的,但是這種虛無缥缈的事,和自己這些人又有什麽相幹呢?

阿公坐了一會,他也只是來發發牢騷,也知道阿辭爸爸并不能怎麽樣,說完了心裏好受點,也就站起來走了。

等阿公走了,阿辭爸爸才幾口把碗裏的飯吃完,又喝完了土豆片湯,阿辭媽媽就收拾了碗筷去洗,洗完了又去前門喊回來阿辭阿飛,兩個小孩又玩的滿頭是汗,婉婉和江江還跟着過來還想繼續玩,阿辭媽媽就笑着招呼他們,說阿辭他們要洗澡了睡覺了,明天再玩吧。

婉婉和江江也就不鬧了,外面還有鄰居的孩子在叫喊,她們也就走了,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婉婉回頭看了下,看到阿辭媽媽放倒了一個大腳盆在倒水進去,她知道這是要給阿辭他們洗澡了,自己家媽媽很久沒給自己洗過了,爸爸媽媽要什麽時候才回來呢?

給兩個孩子洗完澡,一家人就睡下了,樓上前後窗口都開着,夜裏的涼風陣陣的吹進來,瓦房裏的溫度也就漸漸低了下去,孩子們在酣睡,阿辭爸爸卻睡不着,阿公的話還在腦子裏轉着,風水龍脈,這種虛無缥缈的事誰看的到呢?就是真的信這些的阿公,也攔不住村長要建水電站的決心,在全村人的利益面前,一家一姓的阻攔又算什麽呢?更何況也沒人敢去阻攔,就是再不樂意呢,也是阻止不了的,阿公也就是抱怨下,別的也說不出什麽,他要是叫阿辭爸爸別去中山那邊打洞,大概阿辭爸爸也不會答應。

半信半疑大概就是阿辭爸爸現在的想法,但是即使真的有風水這一說,難道阿辭爸爸不去,別人就不打中山這個洞了麽?這工程村長操心了多久了,他是不可能讓自己的打算落空的,再說水電站建成了對全村都是好事,沒人會為了你一家來停工擱置。

不知道在哪裏才能看得出來的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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