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嫡庶

方芙娘方才聽司馬蓮痛快答應下來,心裏雖然驚訝,卻也不及司馬茹這句“不可”令她驚訝。她便微微轉過身去看向了司馬茹,滿腹狐疑,心中猜測,難道這丫頭當真不知?

司馬蓮也略有驚訝,挑眉問道:“如何不可?”

司馬茹想起前世群芳會上自己所受的冷眼,心裏難過,便露出幾分難堪神色,躊躇半晌方才答道:“女兒乃是庶女,聽說這群芳會,是只有頂頂金貴的世家嫡女才能去的。女兒若是去了本就理虧,恐受世家貴女們冷待……”

方芙娘見狀,心裏篤定這定是相爺私自做主無疑,三丫頭當真不知,眉頭便有些舒展。她轉頭看向司馬蓮說:“既然你妹妹不情願,那不如禀明相爺,将此事說清也就罷了。”

誰料,司馬蓮的眉頭竟皺了起來。

“娘親,爹爹既然說了這話,娘親又答應下來,若是不遵命行事,爹爹那裏如何交待?”司馬蓮對方芙娘說完這句,突地提高聲調,看着司馬茹訓斥道,“況且二妹妹這說得是什麽話?雖是庶女,畢竟是相府千金,如何竟畏畏縮縮、自輕自賤?”

司馬茹猛地一怔,堪堪愣在了那裏。

司馬蓮接着又說:“去年群芳會,我僥幸以四首望月詩奪了魁首,自以為了不得,洋洋得意許久。後赴宴賞花之時,看到趙司馬家庶女所做望月詩,自愧不如,這才知道天外有天。若是她有資格赴那群芳會,那裏還有我的聲名?可見這庶女也并非皆不如嫡女的!”

司馬茹見嫡姐語氣雖頗為不滿,但字字都在勸誡自己,心下羞慚。她細細一想,确實有些回過味來。

前世她之所以受人慢待,以庶女之身越矩是其一,但論其根本,還是因她确實沒什麽可令人瞧得起的地方。她自幼被爹爹捧在手心,爹爹看她什麽都好,但與那些貴女相比,身份相差也就罷了,琴棋書畫竟無一能拿得出手。就這樣還想和那些貴女親近,豈不是笑話?

上一世是那般,這一世,難道還要重蹈覆轍不成?姐姐說得對,雖得認清自己的處境,但也無需自輕自賤。

見司馬蓮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曉得嫡姐真心為自己着想,司馬茹忙站起身對司馬蓮深深一躬,慚愧說道:“姐姐說得對,是妹妹想岔了。”

司馬蓮見她這般,神色緩和許多,點了點頭說:“本朝女子多才藝,就算是庶女亦如此。你若是去了這群芳會,能長長見識也是好的。我本就厭煩這只邀嫡女的規矩,生生把許多才女拒之門外,得了這魁首也似名不副實一般。”

方芙娘在旁看着,此時神情已全然舒緩。別的不說,只這司馬蓮訓話,司馬茹能在旁乖乖聽着,可見是個乖巧知禮的孩子。此次若是不帶司馬茹,她也恐怕相爺知道了發怒,如今這樣倒好,也顯得司馬蓮憐惜庶妹。

于是這便定下,司馬蓮要帶司馬茹去參加群芳會。

消息一傳出來,司馬萍全然愣了,她氣得渾身直顫,一把抓住丫鬟雙兒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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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雙兒被她抓住手腕,只覺得辣辣地發疼,驚得趕忙說:“是大小姐的丫鬟寶兒說的,想必是真的了……”

司馬萍放開雙兒,愣怔許久,氣得一把拎起桌上的花瓶往地上砸去。

“哐啷!”花瓶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音,碎片落了一地。丫鬟雙兒驚得動也不敢動,腿軟站在一旁。

明明是個庶女,怎麽有資格去那什麽群芳會?司馬萍心內不甘。她此刻若是還在司馬蓮那處學藝,還可以磨一磨,抓住司馬茹的庶女身份,或許能一并跟着也未可知,如今哪裏還有她的份兒?

雙兒在旁,見司馬萍平靜下來,只是胸口上下起伏不止,便小心勸道:“小姐,奴婢聽說那群芳會只有及笄未嫁的世家小姐方可參加,小姐年未及笄,或許明年……”

誰知司馬萍不聽這話便罷,聽了這話心裏頓時湧上一股火氣,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別看司馬萍整日裏擺出一副弱柳扶風的嬌弱模樣,那多半是與司馬茹所學,只是司馬茹是真的瘦弱,她則是矯揉造作的成分居多。這一巴掌打下去,頓時把雙兒一張俏臉打向一邊,臉龐上大喇喇五個指印,立時微腫了起來。

打了這一巴掌,司馬萍還不解恨,又踹了雙兒一腳說道:“都是你這丫頭,好好的撞了幾子,這才讓我被大姐姐趕了出來!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我要你何用?”

雙兒一聽,頓時委屈地哭了出來。那日明明是司馬萍絆了自己一下,這才撞了幾子,怎麽反倒責怪起她來了?只是她也不敢辯駁,只是低頭哭着。

司馬萍心中煩悶,再不理會雙兒。她将手中帕子擰成一團,心中說不出的憤恨。

不過她轉念一想,嘴角卻又透出一絲冷笑來。

二姐姐想去什麽群芳宴?那就讓她去又何妨?那些世家貴女最是計較嫡庶之別,她一個庶女去了嫡女才能赴的群芳會,就算有司馬蓮同行,也難免被人嗤笑。

想到此處,司馬萍神色才和緩了些許,只是爹爹如此偏心總歸讓她有所不忿,又罵了雙兒幾句,才算是舒坦了……

因要籌備群芳會,司馬蓮暫時停了教司馬茹才藝一事,只是細細叮囑,讓她莫要荒廢。司馬茹一一答應下來,回到芳華苑也絲毫沒有偷懶,每日習學才藝,甚至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

這事兒很快被司馬铎知道了,他擔心司馬茹身體,前來探望時便忍不住說上幾句。司馬茹感念爹爹關懷,便含笑答應下來。

很快便到了召開群芳會的日子。一過晌午,司馬蓮和司馬茹便各乘馬車前去往屆群芳會集辦之地--千淑苑。

這千淑苑顧名思義,便是貴女齊聚之地,屹立于此已有近百年。據說這千淑苑是先祖皇帝賢後所造,首屆群芳會亦是她一手承辦,數十年下來,已成閨閣一大盛事。世家之女若能在群芳會中得個好名次,于親事上亦頗有助益。

所以去年司馬蓮奪魁之後,便有不少世家公子上門求親。只是司馬蓮心中戀慕着那人,這才耽擱下來。

畢竟是重生過後第一次出門,司馬茹怎能不喜悅?她偷偷從簾縫中向外張望着,看着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街市人群。

若是平常世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恐怕對這街市俗景好奇驚詫,而司馬茹看着那喧鬧街景,卻禁不住眼角濕潤起來。前世的自己和亭哥哥,曾走街串巷乞讨為生,曾以天地為廬露宿街頭,而這一世,不知他究竟在哪裏呢?

乍一閃過一個小巷,瞧着有幾分眼熟,司馬茹心中一震,便忍不住探頭向外看去。

“小姐!”同乘一車的丫鬟桂香看到,忙拉住車簾說道,“小姐千金之體,莫要讓外面那些販夫走卒下作人瞧見小姐芳容。”

司馬茹聞言,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她想起馬上就要前去的群芳會,這才勉強定下心神。

馬車一到,司馬茹便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喧嘩聲。只見門前停着各色馬車,家人仆役成群結隊,好不熱鬧。

頭一次見到這般場面,司馬茹一顆心止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她身旁跟着大丫鬟桂蘭和軒香,二人看着有些擔心,軒香便湊上前說:“小姐無需擔心,縱然這些嫡女身份尊貴,也斷不會怎的為難小姐。更何況,還有大小姐并奴婢們陪着您呢。”

桂蘭一聽,這話說得煞是糊塗,便嘆口氣,捏了軒香一把說道:“小姐,您莫聽軒香胡說。這群芳會甚是講究,料想我們這些賤婢并不能随身服侍。小姐您只管跟在大小姐身邊,行事莫要張揚,安心赴會便是。”

聽了兩個丫鬟幾句安慰,司馬茹此時倒安心了許多。她微微點了點頭笑道:“那些世家嫡女都是金枝玉葉,又非狼非虎,難道還能吃了我不成?只是入了這門,我自然要謹慎行事,你們也要注意些,就算旁人嘲諷幾句也只管聽着,莫要誤了我的名聲。”

桂蘭和軒香聽了,連忙低頭應道:“是。”

馬車依次入了門,司馬茹沒有帖子,但司馬铎提前已打點過,所以還是放了她們進去。

只是這樣到底不算光彩,司馬茹想了想,只讓馬車夫緊跟在司馬蓮的馬車後面,一刻也不要離開。過了一會下了馬車換了小轎,也是依舊緊跟在司馬蓮身後。

這千淑苑與相府相比不相上下,轎子行了好一會兒,便入了花園。只見奇花異草滿目,香氣撲鼻。苑中亭臺樓閣層次林立,端的是好一番美景。

下了小轎,便有穿着講究的侍婢領着桂蘭和軒香二人下去。司馬茹下轎一看,有不少貴女已到,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說話。

遠遠便見司馬蓮被約莫七八個貴女圍在中央,司馬茹心中一喜,趕忙走了過去。

她走過去,也不搭腔,只是悄悄站在司馬蓮身後。倒是司馬蓮眼尖瞧見了她,一把拉過她說:“你怎麽這等拖沓?還不向姐姐們見禮?”

司馬茹見這些貴女看起來都比自己年長,便正經行了個禮,口中說道:“妹妹見過諸位姐姐。”

說實話,司馬茹心內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的。她畢竟是個庶女,平日裏出門,多半也只是和庶女們來往,這些千金嫡女多數不屑與她往來,其實這些貴女她一個都不認識。

今日司馬茹穿着一襲丁香色淡雅羅裙,裙邊綴繡着銀線,陽光一照熠熠生輝,襯得她嬌弱身段格外纖軟。她這身衣裙還是爹爹專為她所制,用得是上好的雲羅緞,翩翩下拜之時,有種飄飄如仙之感。

這些個貴女見司馬茹生得嬌柔妩媚,衣飾姿容不俗,便都猜測起她的身份來。有個貴女便忍不住問道:“這位妹妹倒是眼生的很,不知是哪家小姐。”

司馬茹正有些發愁該如何作答,身旁司馬蓮卻是一笑,坦然拉住司馬茹的手說:“這是我家妹妹。”

那些貴女們皆是一愣,場面頓時靜默了起來。

婦人好言談,相爺獨寵庶女一事在京中早就傳揚許久。這些世家嫡女往日裏聽了,多半都覺得當爹的可笑,為妻的無能,為司馬蓮不值。只是今日一見,這司馬蓮竟大喇喇領着這個庶妹往只有嫡女可赴的群芳會來了,且神色自然并無不願,倒頗令她們意外。

若是相爺安排,倒也說得過去,只是這司馬蓮拉着妹妹的手,看起來倒頗為親厚,難道她這顆心就寬泛至此,一絲兒不曉得妒忌不成?

正在僵持,此時恰有一位貴女冷聲開口問道:“我聽說相府只有蓮姐姐一位嫡女,如何又有一個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女主這輩子心裏還是很在乎嫡庶之別的,認清自己的處境是對的,但自輕自賤就不應該了,所以讓大小姐說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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