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70
到最後,晏臨也沒有打算把事情告訴墨微。
盡管鐘寸心說,像墨微和漆雕簡這樣的人,恐怕十之九十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然而晏臨還是不打算說出來,這種事情,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希望,能不知道就不知道。
不過漆雕簡并沒有立刻醒過來。另外三人懷各種微妙的心情輪流守了七八天,漆雕簡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醒來的時候,是鐘寸心守在旁邊,鐘寸心盯着他睜開的雙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打了個聽起來很蠢的招呼:“你醒了啊,漆雕。”
漆雕簡剛剛醒來,看起來對自己的處境有點困惑,盯着鐘寸心看了好一會,才忽然間露出警惕的神情,試圖開口說話:“離……你……是誰?!”
盡管這種虛弱狀态中的威脅毫無殺傷力,鐘寸心還是被這幅戒備的模樣吓了一跳,鐘寸心盯着對方的眼睛,那裏面絲毫沒有作僞的痕跡,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這難道是失憶麽?鐘寸心看看漆雕簡腦袋上三四處傷,從前額到後腦,簡直有點恐怖,會損傷到腦神經也并不算太意外,假以時日,或許也能夠恢複。這種時候,鐘寸心心裏的第一反應是失望,他有堆積如山的情報想從漆雕簡這裏打聽,看樣子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簡。”墨微聽到了聲響,兩步跑了進來,急急地問,“你覺得怎麽樣?”
鐘寸心還沒來得及向墨微解釋說漆雕簡的記憶大概是受損了,就看見漆雕簡一下子撐起來半個身體,驚喜道:“微微!微微你沒事!阿遲呢?他怎麽沒跟你在一塊兒?他怎麽樣了?”
鐘寸心:……敢情你只是不記得我了。
墨微愣了愣,擡頭看看鐘寸心,再看看漆雕簡,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簡,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鐘寸心聽墨微這話,也意識到漆雕簡情況仍然不對勁,看這兩人都相對愣着,稍微猶豫了一下插嘴道:“漆雕,你記得些什麽?”
漆雕簡不太高興地看着鐘寸心,明顯不太想回答這個來歷不明、似乎還跟墨微很熟悉的男人的話,墨微坐到他身邊,握着他的手,耐心地哄這個從性格到記憶都不太對勁的人:“簡,他是救了你命的人。在你昏迷之前,你記得什麽?”
漆雕簡困惑地看着墨微:“昏迷前我不是跟你們在一起麽?我們不是一直一起參加游戲麽?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墨微臉色更加不好,轉頭跟鐘寸心換了一個眼神:“簡,你來無域多久了?”
漆雕簡也意識到好像不太對:“一個半月,準确地說是48天,微微,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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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寸心眯了眯眼,記憶斷片得這麽整齊,就不是頭上有傷能做得到的了,這應該是被王們删掉了吧?他覺得有點意料之中的失望,王們果然不可能任由他把手裏的情報說出來。
墨微咬了咬嘴唇,仍舊不肯死心:“簡,你忘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不過沒關系,還可以慢慢想起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漆雕簡還在困惑中,順口回答道:“要,有紅酒麽?”
墨微:“……簡,你記得你身處無域的事情麽?”倒是旁邊鐘寸心從腰間扯了一個小瓶子遞過去:“不是紅酒,不過湊合了。”
漆雕簡毫不客氣地拿起來喝了一口,不知為什麽突然愣了愣,再擡頭盯着墨微看了看,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麽,大聲問道:“阿遲呢?他在哪兒?!我有話跟他說!”
墨微雙手無意識地用力,低下頭,,臉上是一如既往平靜的笑容:“簡,你忘記了,哥哥,他死在游戲裏了,為了救我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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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晏臨看着鐘寸心神色不豫地走出山洞來,放下手裏的食物問道。
鐘寸心坐到她身邊,從晏臨笑了笑,他還以為晏臨驟然得知了那個消息,起碼還需要再緩兩天,然而現在倒是看不出一點當初那麽驚慌失措的影子,只是兩個人大概是因為保守了同樣的秘密,關系突然就暧昧了一層。
他搖了搖頭:“他不記得了,他的記憶被切掉了一段。”
晏臨倒并不是很意外:“我也覺得王不是這麽容易讓人稱心如意的人。不過既然特意删掉了一部分記憶,反而欲蓋彌彰,更加說明漆雕一定知道什麽重要的情報,怎麽了?你看起來……”
雪沾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渾身雪白的毛都弄髒幾乎變成黑色的了,然而它仍舊毫無知覺地蹭了蹭鐘寸心的臉。鐘寸心皺着眉,擡頭盯着那虛假的天空中的某一點,不耐煩地把雪沾拎起來丢到自己肚子上,讓它團着:“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我說不出來,但是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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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相當整潔、開鑿得也很工整的山洞,美麗的女人……不,美麗的雌性類人生物,制作得不算精良的紙散亂地放在一張石頭制的桌子上,上面用褐色的樹汁寫着字。
再向旁邊,面容俊秀的青年閉着眼睛倚在椅子裏,似乎睡熟了。
“呲——”林翹發出一聲威脅的咆哮。
她迷茫地半睜着大眼睛,略微有些驚恐地四處看着:“這裏是哪裏……你是誰?!”
青年睜開了眼,他清醒得非常迅速,目光清明,卻沒說話。
“我為什麽在這裏?!這裏是什麽地方……”暖驚慌失措地低聲嗫嚅着,聲音卻越來越低,“你是誰?我……我是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于停住了,在青年平靜到極點的目光中,突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來了,我是暖,我墜入無域了!”
陸衡舟嘴角一彎:“我還以為你打算多裝一會兒,放棄得真快。”
暖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尴尬,也不管身上重傷還在,立刻擺出笑嘻嘻的臉:“好久不見,陸衡舟。”
青年嘴角挑起的笑容倒是有了點諷刺的意味:“你倒是鎮定得快,真的不怕我殺了你?你記得的吧?我現在要是想殺你,理由一抓一大把,而留着你的命的理由,一個都沒有。”
暖渾身上下都不能動,唯有臉上表情豐富得很:“你試過了吧?可是做不到吧?因為你是陸衡舟啊,你是陸衡舟,我還有價值,你還有情報想從我這裏知道,你也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所以你一定不會下手。”她說着笑了笑,“就算我知道自己死有餘辜,可是我知道,你不會那麽做。”
陸衡舟沒說話。
“因為陸衡舟什麽都能原諒。”暖愈發笑得刺眼,“陸衡舟原諒所有人,因為陸衡舟以為這就是人類的本性,肮髒不堪,自私醜陋,除非被教育教化,否則人類必定如此。所以陸衡舟可以原諒一切事情,因為他對人性絕望到了極點。”
陸衡舟仍然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暖。
暖臉上堆着的笑容慢慢沉了下來,詭異的沉默在室內蔓延着,林翹不安地從喉嚨裏咆哮了好幾聲,陸衡舟才終于站了起來:“你精神不好,別強撐了。”
暖盯着陸衡舟,盯了好一會兒:“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
陸衡舟回過頭來:“我沒生氣,真的沒有。你說得沒有錯,我為什麽要生氣。”
暖嗤笑了一聲:“說起來,我有一個情報可以提供,順七區十五度,有一個叫羅洱的人。他組建了革.命軍,想要讨伐王。不,他正在讨伐王,利用我們當中那個叛徒提供的情報,已經開始讨伐王了。”
陸衡舟停了下來:“革.命……麽。”
“讨伐王,不是正和你意麽?”暖尖銳地笑了笑,“把我交出去,一定能獲得羅洱的信任,一定能在讨伐戰争中成為前鋒,手刃仇人。”
陸衡舟沒理會她,伸手打開了桌上的一個盒子:“暖,這是你掉下來的時候,緊緊地握在手裏的東西。”
盒子裏,赫然躺着一只青白色的斷手。
“是陌啊。”暖毫無兔死狐悲的情緒,語調輕松地陳述着,“當時禁閉室裏只有我們兩個人,第一發沖擊炸開的時候,他似乎是為我擋了一下,除了這只手以外的部分應該是灰飛煙滅了吧。”
陸衡舟笑了笑:“你們王,原來出乎預料地情深意重。”
暖別了別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然而卻沒說。
“我不急。”陸衡舟平靜地看着暖,“不必急着試探我、激怒我,我也知道,随着一次偷襲的不成功,甚至因為我插手連底線都拿不到之後,以羅洱的性格,起碼躲到無法監視的區域去沉寂半年,韬光養晦,重新謀劃,所以,時間的話,我們不急。”
暖的精神确實很差,強撐跟陸衡舟交涉了這麽久,眼皮已經很有些重,原本無懈可擊、甚至咄咄逼人的氣勢,也不見了,甚至連思考的力氣都不足了,身體不知不覺一陣痙攣:“陸衡舟,我力量被限制了,還身受重傷,在無域中仇家無數,你收留我遲早是個禍害,還是趁早殺了我吧……”
這段話,聽起來倒是有些真心實意了,只是還沒等到陸衡舟的回答,她就不受控制地再次昏睡過去。
跟過去十來天裏頭一樣,昏過去,醒過來,支撐不住,再暈過去。大概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再或者只是單純的精神疲勞,如同每個人都經常不記得自己夜裏睡覺時候短暫起床做了什麽事情一樣,她不記得,這樣的對話已經重演了很多次。
一模一樣的套路,一模一樣的假裝,抵觸、試探,試圖激怒自己,然後脫力昏睡過去。只是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大概是對之前的幾次已經有了模糊的印象,所以加上了“假裝失憶無法成功”的自我暗示,所以這兩次假裝失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他也總算是有機會問了這只斷手的事情。
陸衡舟走過去,俯身撿起剛才痙攣中被她蹬到地上的被子,嘆了口氣,給她蓋上。
昏迷中的暖倒是全然像個孩子,不加掩飾地寫了一臉的入骨絕望。
【第二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明天中午【或者晚上_(:зゝ∠)_】。
漆雕簡摔壞了腦子的出場正式開始0w0,四人的生活開始啦0w0,所以本文也終于進入了第三卷_(:зゝ∠)_【累死我了……】
明天更新第二卷附帶的Foretime 2。你猜是誰的過去0w0,一定是一個出乎你們預料的人0w0【而且碼了個開頭,深覺文風有點崩壞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