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個問題沒能讓莫赴晚思考太久

第二天,和清晨一起叫醒她的,是易千森欠揍又輕快的呼喚。

他是很認真地隔着一扇門在叫她的名字。

在被子裏悶了半晌,莫赴晚認輸,起身拉開了門,迎來了易少爺如朝露一般的笑容。

斜靠在門上,他橫飛了一個秋波,“晚晚,今天哥哥帶你去嗨。”

認真分析了那個字的意味,莫赴晚揉了揉眼眶,沒什麽精神的應了聲。

“那我去做早飯了,吃了咱們再出發。”

那滴露珠更加明晃晃,折射在莫赴晚眼中,她握着門把的手緩了緩,低啞地問,“你還會做早飯?”

“往面包上抹點果醬還是沒有問題的……”

摸了摸下巴,易千森亮出了小虎牙,款款轉身。

莫赴晚閉眼,清醒了片刻,才去洗漱。一邊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她拉開白色凳子,安然坐下,很閑适地等待着易少爺的服務。

廚房裏聲響很小,卻能聞到牛奶溫熱的香氣。動了動鼻子,莫赴晚低頭在病情表上如實記錄他今天的反常。

剛落筆,易千森就端着兩杯熱牛奶走了出來。

難得見他穿了一件正常而樸素的灰色衣裳,莫赴晚偏頭,接過了溫度尚可的玻璃杯。

想了想,還是自己動手往面包片上抹着花生醬。莫赴晚殘留着的起床氣阻止了她的好胃口,草草吃了兩片了事,就靠在椅背上,小口啜着牛奶。

咽下口中食物,易千森不動聲色挑了下眉,目光游到她沾染着些許奶漬的唇角。

目的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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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收了空碟,他忽而彎腰,用早就炙熱的手心襲上了瞄準已久的紅唇。

拭去了多餘的液體,他彎唇,拐進了廚房。

莫赴晚愣在原地,反應了一秒,淡定翻開了病情簿,在末尾又落了一句——依舊熱衷于耍無賴。

莫赴晚沒想到,易千森是帶她去出海的。

近在咫尺的美景總是容易被人忽略,這種在海濱城市長大的孩子,反而景仰于巍峨高山。

游艇上除了他們就只有一男一女,負責駕駛和……望風。

莫赴晚和易千森中間隔了一疊救生衣,她換上了淺藍T恤和豆綠闊腿褲,高高束起丸子頭,很好心情地眯眼迎着海風呼吸。

用力吐納,在這暫時天高海闊的世界裏,甩開心中的重負。

長腿橫在她面前,易千森整個人幾乎成為一只蜷縮在螺殼裏的寄居蟹,就差起身橫着走了。

“晚晚,開心嗎?”

他梳理了片刻在風中分外零亂的劉海,半響發現根本無濟于事,果斷放棄,轉而面向了莫赴晚。她同樣吃進了幾縷長發,用手指勾出。

“嗯。”

“湖心島上有三個度假莊園,我選了個最具有民俗特色的。”

“噢。”

“晚上有焰火可以欣賞,還可以去玩閉眼打西瓜。”

“好。”

“……”

一把捏住了她的臉,易少爺森森笑了笑,“敢不敢多說幾個字?”

“謝謝易先生,我不勝榮幸。”

嫣紅唇畔輕巧開合,莫赴晚彎了彎眉眼,乖巧在他掌心綻放成一朵花。

雖然轉瞬即逝,卻幾乎被那荼蘼風情潦倒。

至少,這是個願意讓他一覽绮麗的關口。代表着莫赴晚心裏對他已沒有太大的抵觸,在朝他期待的方向穩步健康孕育着愛的幼苗。

半個小時後到達了湖心島,兩人被指引到了易千森預訂好的民宿處落腳暫時休息。修成了傣式吊腳樓的風格,臨海,空氣和風都鹹濕溫潤。

兩個房間只隔了扇薄薄的木簾,上頭用濃豔的油漆繪上了一只赤色鳳凰。

放好了黑色大包,莫赴晚歪在床上,沒什麽形象,仰頭看着天花板上的玻璃,被別出心裁地開成了各種形狀,能看到此刻大亮的天色。

轉頭将臉埋入順滑的被面,餘光裏看見了易千森的黑色長褲,在簾子下空隙裏轉來轉去。

随後緩緩停在了她房間的入口。

擡頭,莫赴晚盯着他的白色鞋子,猜測他何時會闖進來,一如既往的不講道理和任性乖戾。

“晚晚,跟我出去比賽釣魚?”

他的聲音含笑,沉沉響起在那側。

莫赴晚咦了一聲,從床上滾起來,丸子頭已散了不少,她不以為然,從踏上游艇的瞬間,心裏有個鎖咔噠一聲被打開了,釋放出了些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

掀開了簾子,和猝不及防轉身的易千森撞在一起,下巴和胸膛的磕碰,引發出了兩聲默契的抽氣聲。

抿唇看着莫赴晚,易千森欲笑不笑,塞了漁具到她手中,“走吧。”

易少爺今天還挺春風化雨,在即将邁下木質樓梯的時候,莫赴晚又被叫住,她回頭,随意紮起的丸子頭被易千森拆下,長發洩出,男人的手掌寬厚,一手握住。

下一秒,遮陽帽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只能感受到頭發被粗略低低束起,垂在了背後。

易千森越過她,“走吧。”

易少爺一時興起提起的挑戰賽,被莫赴晚以35:17的結果狠狠挫了一通威風。

臨近正午,他幹脆縮回了巨大遮陽傘下,趴在躺椅上數着莫赴晚桶裏的小活魚。

她瞥了眼那個黑茸茸的腦袋,繼續喝着西瓜汁。

将身子翻了過來,易千森方才話語裏的不甘全部散去,化為一個亮閃閃的笑,将雙手枕在腦後。

他以前得意拿手的,所有在女孩面前所向披靡的招數,都在此刻一一悉數收撿在了心底。他是徹底被莫赴晚拉下了水,不做任何掙紮,自己開心撲騰了起來。

即使隔着半米的距離,只要知道那個人在身邊就夠了。

他自嘲地摸了摸鼻子,還是架不住心裏決堤的滿足,低聲地笑,一直笑。

飲料見底的莫赴晚終于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他肩膀下,很是委婉地開口,“輸了有這麽開心?”

……就像個未進化完全的智障。

翻身坐起,易千森看着面前湛藍的海,一如他平鋪直敘的心思,然後笑眯眯地點點頭。

莫赴晚:………………

“去吃午飯吧,我餓了。”

她決定犧牲自己,拯救下這個即将邁入而立之年卻一天比一天更黃口小兒的病人。

反手拉過她,牽在自己面前,易千森想了想,“全魚宴怎麽樣?”

“……還是要有些蔬菜吧。”

“好。”

“剛才只是随口說的,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抖了抖胳膊,莫赴晚眯眼,将帽檐往下拉了些,遮住了此刻她難得一見的不自在。

這個易先生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最近說出口的話就像是草莓味棉花糖、純黑巧克力、可樂味□□糖,全部甜膩膩地攪散在一起,不管不顧朝她砸去。

這是從霸道路線改為懷柔風了?

不得不說,頗有成效。

至少,沒有太多機會領略害羞為何物的莫赴晚,實實在在被齁到了。

上午被曬了半晌,莫赴晚下午不肯再動彈一分了,洋洋灑灑一個午覺睡到了五點零六分。

她洗了澡,換上一身藍色長裙,就從容不迫往沙灘上去尋易千森了。

他說過每次來必潛水。

夕陽沉得很慢,金色帷幔罩了這一方山水。

莫赴晚沒有什麽赤腳踩砂礫的浪漫情懷,只是沿着海線一路走過去,試圖掃描到他的身影。

來回了兩三次,莫赴晚失去了耐心,打算直接按原路返回,繼續躺着思考人生。

身後的浪花被破開,嘩啦淋漓出了些水聲。

她回頭,正看到露出一個濕漉漉腦袋的易千森。兩人無言對望了片刻,莫赴晚蹲下身子,和他平視,很冷靜地開口,“你餓了嗎?”

拿下了呼吸器,易千森躍出了水面,半跪在了沙地上,平穩了片刻後,才慢慢起身反擊,“莫醫生消化速度挺快的。”

她絲毫不覺不快,只是摸了摸鼻子,“睡覺消耗體力。”

“那潛水呢?”

“吃什麽!”

難得見她帶了點刺,明晃晃的豔,易千森差點移不開眼,低頭看她,“我先去洗澡,你去頂樓餐廳點菜。”

估計易千森也是個僞處女座,收拾了半個多時辰才款款到了餐廳。

莫赴晚就咬着冰淇淋最上面那一尖,眯着眼看他走到自己面前,慢慢開口,“我點了最簡單的。”

風聲帶走了她微微沙啞的話。

在她對面坐定,易千森反問,“什麽?”

“上湯龍蝦面,還有豆腐扇貝湯。”

“可以。”

他接過了服務生手中的熱毛巾,不緊不慢擦拭着手背,莫赴晚突然有些窘,剛才那平淡又自然的幾句,居然給了她一種細碎的錯覺——平淡無奇的,只屬于居家的對話。

安靜吃完了晚飯,兩人又走到了沙灘上。

這個湖心島除了小森林,就是沙地,簡單明了的景色。

日頭落下去後的海面,滲着有些讓人畏懼的深藍,只有岸上房子的燈火,星點投映到其中,濺起幾個明晃晃的影子。

不遠處有一群人在BBQ,烤肉串的香氣一蔓千裏,送到他們面前。

深深嗅了一口,莫赴晚挑挑眉,聞起來有那麽點誘人的意思。

易千森負手,看了她一眼,調笑,“莫醫生又餓了?”

他沒有再跟小狗一樣黏乎乎地硬要叫她晚晚,中規中矩的三個字被他念出來,莫名有了點輾轉粘稠的意味。是夜風也吹不散的濃和熱。

輕咳了聲,莫赴晚抱着手臂,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男人擡手看了下時間,露了一點得意的笑,拉住了她的手腕,“休息會。”

“……我們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鐘。”

“對啊,我累了。”

他很是氣定神閑,低頭環視了下四周,最終不在意地坐在了沙粒上,仰頭看她,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莫赴晚審視着易千森,半晌才提着裙擺,也規整地席地而坐。

沒什麽形象和姿态可言。

只有被月光染成一雙的影子,在身後綿延拉長。

用腳撞了下她的腳,易千森以手撐地,喟嘆,“此刻應該有啤酒。”

眼看腳背上瞬間被蹭上一道灰撲撲的痕跡,莫赴晚黑了臉,“對面不是有人在烤串麽?有好幾個女士,易少爺開個口,要幾罐應該不是難事吧。”

從兜裏掏出紙巾,他低頭,但笑不語,按住了莫赴晚的腳,仔細拭去了自己做的孽。

莫赴晚穿的是系帶涼鞋。腳背□□了一大片肌膚,和他灼熱的掌心緊閉相貼,伏動的血脈突然突突顫抖了起來,有加速燃燒的意味。

低了頭,看易少爺屈尊降貴為她服務。

髒東西都被擦去,他仍然不肯松手,摁着她的腳,就着這個姿勢直起了上本身,朝她靠近。

砰——

腦後有煙花爆開的聲音,充斥着湖心島的上空。随後接二連三地加劇重疊。

“晚晚,回頭。”

莫赴晚從易千森的眼中看見了流光溢彩的花朵,盛開又湮滅。

被那句低沉又誘惑的話蠱惑,她順從地側過頭,看見了水天一色的盛景。大半個夜空被染亮,不遺餘力地綻放着這片刻的绮麗,只求在瞬間被記住所有。

聽到易千森低聲的笑。

她突然有些呼吸急促了,一瞬不瞬地仰頭,只是讓瞳孔中誠實印上這些絢爛。再多一點。

“晚晚,以前的你肯定很嫌棄這些爛招數。”

“或者說,還沒有一堆麻将籌碼直接。”

“但這些事,終究是要男人去做的,它代表的,是一份肯定。是他終于舍得淪陷的自我認知。”

作者有話要說: 說到看煙花 就想起了閑閑

鐵打的煙花 流水的女主2333

☆、雖然住在一起但我們不是兄妹

“那你為什麽要做?”

莫赴晚頓了頓,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在她頭上彈了一記,易千森扭過頭,“賀舟看起來對你有意思。”

話題卻轉向了另一個地方。

“然後?”

“然後哥哥帶你來長長見識,不要随便就被騙走了。畢竟那種看起來文绉绉的男人也就只能使這些招數了。”

“……”

莫赴晚竟然無法反駁。

那天晚上,是她和易少爺認識以來最祥和的一天。在溜達完整個湖心島後,又去吃了點夜宵,回到住處,很平靜地互道晚安。

第二天吃過早飯,兩人就離開了。

星期天的下午,莫赴晚被丁紛紛約去逛街。她已經快3周沒去上CPA班的課程了,自從易老師打了她屁股以後。

兄妹關系分崩離析,她選擇安靜做自己人設的家庭醫生。

知道她不喜歡逛街,丁紛紛特意叫上了張臻,就拖着莫赴晚一起去了。

為了抓住盛夏的尾巴,她們極力撺掇莫赴晚去試一套露腰的衣裳。

瞥了一眼,莫赴晚靜了片刻,點點頭同意了。

片刻後,她拉開了試衣間的簾子,無聲看向丁紛紛和張臻詢問。

“晚晚!你以前的打扮真的太對不起這張臉了。”

“是的。”

她站在鏡子前,适應着這個看起來很朝氣的自己。

圍着她轉了一圈,丁紛紛突然掐上了她腰間的嫩肉,莫赴晚抽了口氣,打開了作惡的手,低聲問,“你幹嘛?”

“晚晚,你什麽時候紋了身?”

“紋身?”

莫赴晚皺眉,搖頭,“沒有。”

她特別怕痛。

“那你腰後面那個紅色的東西是什麽?”

丁紛紛拿出了手機,拍了照,遞到她面前,仍是很感興趣的模樣。

将圖片放大。

看清內容的瞬間,莫赴晚咬住了下唇。

是個小篆字體的賀字。

因為在腰後,所以很少注意,不過小指甲蓋大小,旁人一眼看去,也只會以為是什麽疤痕。

只是,她很确信自己從沒有去過紋身館。

而這個姓氏……

心裏有些不安,她沉默地将手機遞給丁紛紛,一言不發,回到了試衣間。只想穿回自己的衣服,立刻,馬上。

這個東西的出現,給了她一種強烈的預感,就如潘多拉的魔盒,不知道飛出來的,到底是災難,還是什麽。

拎着包出來,看到丁紛紛在和張臻調笑,“我還以為賀舟師兄會一直忍着不出手,沒想到居然都陳倉暗度了。”

在心愛的姑娘身上烙下自己的姓氏。

真是不動聲色的浪漫啊。

張臻應了一句,卻偷偷擡眼看莫赴晚,她的眉眼裏沒有一絲能和喜悅沾邊的東西,反而沉了下去,風雨欲來。

不久前,還在打趣她和家裏那個易先生,怎麽突然就被副院大人截胡了。張臻很不解。但察言觀色得出的結論讓她不得不出手阻止丁紛紛乘了馬車一般的想象,“我中午沒吃飽,現在有點餓了,去滿記吃點甜品吧?”

甜蜜的東西總歸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

莫赴晚看了她一眼,瞳仁幹淨,卻如同一潭死水。張臻心裏咯噔了下,上前挽住了莫赴晚的胳膊,湊到耳邊,“晚晚,這怎麽回事啊?”

揉了揉眉心,莫赴晚的聲音比平時更沙了幾分,“不知道。”

反正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在她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大概是真的和賀舟脫不了關系。也就不難理解他現在這種時時刻刻都如喪考妣一般的眼神。

張臻給她點了楊枝甘露。

但莫赴晚沒什麽胃口和心情,戳着碗沿,一下下,思考着用哪種辦法才能最不影響到所有人探聽到真相。

剩下的時間,莫赴晚都心不在焉,張臻在盡心盡力陪丁紛紛買秋裝,給出點評,交流意見。而她大多數時候都在發呆,每家店裏都有極大的鏡子,她就抱着包坐在沙發上,審視着鏡子裏的人。

原來她自己也不太了解自己。

這些年光顧着把自己從貧困潦倒的底線裏拔出來,脫離了王家的噩夢後,卻一點沒有在過去尋找蛛絲馬跡的意思。

從不肯回頭看那段荊棘道路。

臨近晚飯時分,她接到了易千森的電話。

“晚晚,今晚CPA班的老師還有幾個相熟的學生聚會,你要不要過來?”

站在風口處,莫赴晚撩開了被拂到鼻尖的碎發,仰頭看着日頭仍然濃烈的天際,卻在明晃晃的陽光下覺得無所遁形。

只因為易千森的一句話。

他的第四人格真的溫柔到她無法抵擋的地步。

于是應了聲,“好啊。”

去買零食的兩人終于出來了,開始讨論晚飯的歸屬地,莫赴晚側頭,不鹹不淡地開口,“我今天晚上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

咬着巧克力甜甜圈的丁紛紛愣了下,“怎麽了?”

再後知後覺,也看出了莫赴晚下午的興致并不高,幾乎是憑着友誼的支撐陪她們度過了這段時間。

轉折點,好像就發生在她試了衣服之後。

張臻拽住了丁紛紛,“好的沒問題,晚晚,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只要臉上不再盈滿風雪就行,看着挺滲人。

“我沒關系的。”莫赴晚想了想,還是解釋了句,面部表情不受控制,至少出口的話能和風細雨一點。

遞了一個抹茶味的甜甜圈在她手裏,丁紛紛眨眼,“辛苦晚晚陪我們逛了一下午的街,那我跟張臻就先走了。”

抓緊了手中的小袋子,莫赴晚揮了揮手,轉身挑了個沒有陽光的地方,安靜等待易千森的到來。

易千森降下車窗的時候,莫赴晚正坐在噴泉後的長椅上,眯眼往手裏的小盒子看,有點滑稽。

他笑了笑,摁了下喇叭。

她才詫異擡頭,咬了下唇,托着手中的東西慢騰騰朝易千森走過去。

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低頭系安全帶。

看她做完了這一系列的事,易千森才重新發動了車子,一邊側頭,“手裏面拿的什麽?”

“甜甜圈。”莫赴晚頗為老實的回答,在丁紛紛和張臻面前強撐了半日的不言歡笑,此刻終于像只漏氣的氣球,懶洋洋地縮在了座位裏。

“你也喜歡吃這個?”

易千森話語裏有些語焉不詳的懷疑。

讓莫赴晚立刻有些小炸毛,“為什麽我不能喜歡吃這個?”

大家以為的喜歡,難道就該是她自己真正喜歡的嗎?

有些驚訝,易千森認真看了一眼突然就不那麽慵懶的小奶貓,近乎哄騙的低低開口,“行行行,你當然可以吃了。”

莫赴晚呼出了一口氣,開始低頭認認真真拆起了包裝盒,甜甜圈露了一個頭,車廂裏彌漫起了一股子甜膩的香氣。用力嗅到肚子裏,莫赴晚眉頭稍稍舒展了些,捏起來一口咬住。

好像知道了為什麽這個東西叫甜甜圈而不是甜圈了。在唇齒間咀嚼了片刻,莫赴晚幾乎是立刻就皺起了眉,好甜。

一向吃的很清淡的她有些接受無能。

“不好吃?”

莫赴晚還沒開口,視線左側伸出一只手,擠到她面前,捏起了被她咬了兩口的甜甜圈,被搶到易千森唇邊,他絲毫不介意在她齒印的旁邊咬出自己的痕跡,片刻後評價,“還不錯,就是有些膩。”

易千森默默咽下嗟來之食。一手轉着方向盤,明明直視着前方的路況,卻分毫不差地把殘缺的甜甜圈送到莫赴晚唇邊,“乖,吃完,有始有終。”

她沒有動作,易千森的手就一直橫亘在莫赴晚面前。最終她還是動了,一口一口吃完了他手中的甜甜圈。

“再也不吃了……”

靠在車窗上,莫赴晚所有雜亂的心思全被擠了下去,捂着肚子,比上車前看起來還不快了些。

易千森只是笑,停好車,拍了拍她的腦袋,“走了。”

包間裏,除了身邊的易千森,莫赴晚只認識兩人,一個是和她有短暫共處的小同桌,還有一個是曾經在課間要過她電話未果的男孩子。

兩人進來後,包間的視線紛紛集火了過來。被甜甜圈齁到莫赴晚絲毫不想理睬,和所有人打完了招呼,禮數是夠了的,只是表情有些冷。

她的同桌湊上來,“晚晚,我就知道易老師一定會帶你來的,你們兄妹感情看上去真的很好啊。”

接收到易千森将笑不笑的視線,莫赴晚低頭喝果汁,十分認真的模樣。

他接過了話頭,“是嗎?”

“對,感覺都不像是一對兄妹了。”

莫赴晚無奈,側頭打量着歡快出賣她的同桌,易千森卻低了頭在擺弄手機,難得看他這個老男人沉迷這個東西,她有些好奇,悄悄将身子朝右傾了些,想看清屏幕上的頁面是什麽。

原來是在跟人發短信。

撇了撇嘴,莫赴晚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着。

幾分鐘後,包間門被推開,應該是剩下的三人來了,一番寒暄後正式開席。

莫赴晚只負責吃易千森夾到她碗中的東西,圓桌很大,他人高手長的,總有幾分優勢。

引來了那位男孩子的頻頻側目,他似乎在醞釀着什麽,臉有些紅。

“易老師,我敬您一杯酒。”

易千森擡眼,右手捏着酒杯,打量着對面的人,而後用一種很平淡的口吻,說,“我記得你好像不是我們班的……”

男生頓了頓,沒想到易千森的記憶尚算不錯,才擠出了一個親熱的笑,“在座各位都是老師,傳道受業解惑,我依次敬酒也算是聊表敬意了。”

高高一頂帽子扣下來,易千森不得不接,他起身,兩人象征性碰了碰杯。

敬完了一圈老師,男生終于看向了莫赴晚,酒意有些上頭,徑自看着她,“莫赴晚,我也敬你一杯。”

如此點名道姓,倒比較像約架。她這麽想,還是起身,端着高腳杯,晃了晃杯中的紅酒,和他清脆撞了下杯子,徐徐飲了大半,杯子被人拿走。

易千森不甚贊同的樣子,“意思意思就行了。”順帶捏了捏她的手背。

衆人因為護短的他樂了,知曉那個男孩子心意的人不懷好意的起哄,“要追美人,還得先過哥哥關啊。”

夾了一塊海參,莫赴晚慢慢咀嚼着,低頭避開了所有視線。

她向來不愛惹麻煩。這種沾上了就黏乎乎的感情,還是不要去讓自己有被牽扯進去的機會。

進攻者卻并不滿意止于此,她聽到男生鼓起勇氣說,“易老師,我很喜歡您的妹妹,希望您能撮合下我們倆。”

食不知味,莫赴晚放下筷子,偏頭打量着那位不知天地高深的男孩。還真以為她是那種被看上了就能半推半就追到的女人?

“抱歉,我對你沒有想法。”

氣氛凝固了片刻,莫赴晚才覺得終于舒坦了,正準備提筷繼續大快朵頤,易千森的笑聲劃開了沉默的空氣,他瞥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很好心情地第一次解釋,“雖然住在一起,但我們不是兄妹。”

卡在喉嚨的魚片明明沒用辣椒,卻嗆人得慌。莫赴晚去尋茶水,臉頰憋得微紅。

沒有商量過就擅自出大招。

真的是……太無恥了。

作者有話要說: 躺平休息下 準備看視頻自學日語了 _(:зゝ∠)_

今天有沒有第三更 要看晚上有沒有精神了 hhh

☆、情愛發生的預兆

接下來的狀況有些出脫她的意料。

易千森基本對前來敬酒的人來者不拒,除了那個受到雙重暴擊的男生。

等到離開的時候,他有些微醺。

腳步一如既往沉穩,只是雙眼透亮,如同頭頂上洩下的路燈微光。

下了出租車,他偏了偏頭,看着付錢的莫赴晚,待那個黑色的小車一騎絕塵後,才将頭放在了她的鎖骨處,輕輕磕在那裏。

她應該是今天剛洗過頭。

易千森覺得自己立刻化身為碎籽,被溫軟的果肉包裹起來,全世界都充斥着淺淡的香味。

莫赴晚的皮膚被熱氣灼起了細小疙瘩。

推開門,她立刻迫不及待将背後的重負推到了沙發上。易千森有些呆滞,愣愣坐下去,半晌才知道擡頭尋找罪魁禍首。

他難得的傻樣讓莫赴晚有些愧疚,“我去給你泡杯茶。”

言語間有些安撫的意味。

廚房裏的水壺還留有早晨燒好的水,她翻出了易千森的杯子,撚了一撮茶葉,緩慢沖開,觀看了片刻葉片舒展的姿态,才托着茶杯走到了客廳。

易千森的襯衣被他解了三顆紐扣,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泛着淡淡的紅。腦袋深深垂了下去,似是睡着了。

擱下茶杯,莫赴晚彎腰去看,他卻突然擡了頭,頭發和氣息都是零亂的,精準鉗住了她的手,眯眼吐出了兩個字,“晚晚。”

“嗯?”

“……口渴。”

她将茶杯遞了過去。

用左手接過,易千森仍不肯放開她,邀請她欣賞一副美人品茶圖。

易千森四個人格,除了易小二,至此全體陣亡。在往禽獸進化的路上越行越遠。

“易老師,您這個時候終于不太那啥了……”

戳了戳他的手臂,莫赴晚靠向了沙發,懶懶地說。

他反問,“什麽?”

“禁欲。”

第一反應覺得逗,他笑,喉嚨有些癢,又輕咳了幾下,抓過茶杯狠狠吞了一口壓下那股子燥。

喉結起伏,抓人眼球。

莫赴晚不受控制地就看向了那個位置。

正逢他有些迷蒙的視線,四目相對,兩人都清晰在瞳孔裏印刻下對方的身影。

這個老男人,眼睛裏真的有星辰大海啊。

她注視着易千森亮晶晶的雙眼,心情愉悅了幾分。審美果然是一項能帶給人歡喜的事情。

同時,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心跳,有些失了常,橫沖直撞在胸腔的小小天地胡亂蹦跶,似在尋覓一個出口。讓莫赴晚有些難以順暢呼吸,臉開始微紅,好像喝過酒的那人是她一樣。

“有點餓了,我去煮點東西,你要吃嗎?”

佯裝不經意起身,她将碎發歸到耳後,猝不及防,指尖有些脫力微顫。

身後的男人聲音很醇厚,帶着一些笑意,沒有回頭也能看到那段淺顯的弧度一般,他說,“麻煩晚晚了。”

真是一杯醉人的紅酒。

莫赴晚加快了速度走到廚房,防止自己被那酒意溺斃。

将臉貼在冰箱的殼子上,自我開解了片刻,莫赴晚終于撿回了平日的自持,彎腰從冷凍櫃裏拿出了速凍小湯圓。

将醪糟兌水燒開,然後抖落了一鍋白色小丸子。

等它們都圓滾滾地浮起來後,莫赴晚将枸杞和紅棗放了進去,顏色瞬間活了起來。

再過了三分鐘,咔,關火。

用勺子分到兩個瓷碗裏,依舊是易千森用大碗,她用小碗,熱騰騰鋪滿,她端起托盤,走出去。

這回易千森是真睡了,閉眼靠在沙發背上,懷中躺了她的一個輕松熊抱枕,看起來有些滑稽。

将宵夜放在桌上,她繞過了茶幾,不太客氣地拍了拍易千森的肩,“湯圓好了……”

他掙紮了片刻,才悠悠睜眼。

瞳孔清明,不太像藏有醉意。

“快點吃。”

莫赴晚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出口的話有些兇,但她也是仗着易老師對她寵得厲害。

易千森沒說話,默默地接過了自己的大碗,喝了一口湯水,醪糟有微微酒味,但是不濃烈,跟糯米粉子煮出的略有些稠的湯水混合,就清香爽口了起來。

同來填酒後的肚子,正好。

瞥了眼咬着湯勺的莫赴晚,他蘊起了一個笑,這個人平日裏看起來跟富士山上那一捧萬年不化的雪一般,心裏卻細膩如櫻花上的紋理,潛伏在那裏,不突出美,卻也不能忽視。

“易老師今日挺開心?”

“一圈人的酒都喝光了,是不是忘記了自己還開着車去的?”

“來的路上還跟我搶東西吃,覺得返老還童了是嗎?”

咯噔了下,易千森聽到“老”字略有些不快地皺起了眉,加快了消滅的速度。

莫赴晚碎碎念,吞着小湯圓,比他慢了許多。

等她終于一碗見底的時候,人已經有些犯困了,捂嘴打了個呵欠,手卻從旁邊摸出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眼前驟然一亮,有光影跳出,活躍了有些冷清的客廳。

不明白她過了淩晨為何還不睡,易千森幹脆看向了對面的電視。

跳到了體育頻道。

莫赴晚拿起手機,确定了下時間,“還有十分鐘,比賽開始……”

“什麽比賽?”他頗有趣味地問。

“乒乓球。”

“……”

“鐘宴微和艾扉參加世錦賽,雙打,第一次配合呢。”

“……”

易千森确定,自己真的不太了解這位莫醫生。

但她認真嘟囔着看比賽的樣子,有些稚氣,或許是被夜色軟化了白日裏的模樣。加上她因為犯困而水光閃閃的眼。

正沉思,聽到莫赴晚啞着嗓子說了一句,“……好累啊。”

盡管自己不碰甜食,易千森卻下意識從她微微勾起的尾音中想到了被融化的巧克力。

“那就休息一會。”

他鬼使神差,應了一句,似在邀請。

莫赴晚擡眼,看了看他,片刻後就移了過來,頭一栽,枕到了他腿上。

長發瞬間如水鋪沉,她閉眼,不放心地叮囑,“比賽開始了叫我。”

“好。”有些艱難地點點頭,易千森覺得腿上的負擔有如萬斤重——甜蜜的秤砣。

準确來說,這是他從決定就醫以來,和莫赴晚距離最近的一次接觸。她枕在他腿上,神情安然。

吐納着氣息,易千森瞳孔裏顏色很沉。

從莫赴晚端着宵夜出來叫醒他的瞬間,他就已經不是易老師了。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在十二點準時失效,他又變成了那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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